用奇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六、《范香溪文集》卷一二
臣言:功难以速成,谓中兴大功也;至于兵家之策,则又有贵速而不贵久者。臣且将言之。夫战久则兵钝,攻久则力屈,暴师久则国用不足,此兵所以贵速也。敌有可乘之隙,我有决胜之机,行之有疑,反为彼利,此兵所以贵速也。欲无钝兵、屈力、殚财、动敌机会,则莫若用奇,以求速胜之功。而用奇者,又莫神于得奇正之变也。使夫用兵者,以众敌众,以强敌强,战胜则杀伤犹至于相当,不胜则一败涂地。以为用兵如是而止耳,则虽庸人悍夫,皆可以将百万之师,以临大敌。惟夫用寡以当众,用弱以当强,转危而安,转败而胜,胜则彼必摧溃而我独全,不胜则不至于甚乱,而敌无以乘我,是岂庸人悍夫所能知哉?盖有奇正之变,行乎其间,因形制胜,神张鬼翕,变化莫测,虽吾士卒,犹不能窥吾所以胜,况敌人乎?兵法曰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奇正相生,如循环无端,必有独得于心,不可以智识,不可以情求者,为能尽之。昔唐兵之破霍邑也,建成堕马,右军少却,而宋老生乘之,太宗自南原驰下断其军,引兵奋击,遂败老生。夫建成阵于城北,是谓正,及其却而致老生,则向之正变而为奇。太宗自南原驰下,是谓奇,及其断老生军,引兵奋击,则向之奇变而为正。太宗得奇正之变,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议者以谓非学而能,惟其以正为奇,以奇为正,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是岂可学而能哉?必有独得于心,不可以智识,不可以情求者也。历观自古善用兵者,未尝不以奇胜,或示羸而用其锐,或示怯而用其勇,或示缓而用其急,或示近而用其远,或示之败而致其怠,或示之退而致其追,或示以击东而实攻其西,或示以击左而实攻其右,皆因机应变,示敌以可见之形,而不示以不可知之计。唐李泌请肃宗诏李光弼守太原出井陉,郭子仪取冯翊入河东,则史思明、张忠志不敢离范阳常山,安守忠、田乾真不敢离长安,是以三地禁其四将也。然后命建宁王北并塞与光弼相犄角,以取范阳,贼失巢窟,当死河南诸将手。肃宗不能用,使庆绪、思明挻乱不已。其后代宗讨史朝义,长孙全绪请休士张势以缀贼,使光弼取陈留,李抱玉捣河北,先断其手足,然后纵间贼中,彼胁从者相疑,则贼灭可待。代宗用其言,遂灭朝义,平河北。臣尝谓禁四将而取巢窟,张势缀贼而断其手足,是皆用奇正之微机不可失者,惟有用有不用,故或有功或无功。夫先人有夺人之心,投机之会,间不容发,方今讨贼之势,得无与李泌、全绪所言有近似者乎?惟能出奇正之变,示以可见之形,不示以不可知之计,以成速胜,则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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