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如何而为？当始于明善而行之，力而守之，固亦可矣。百家众技，时有足观，岐捷易从，肤浅易通，易以入人。而圣人之言，玄微奥远，渊深天高，藐乎希声，如朱弦而疏越；澹乎无味，如尊玄酒，铏大羹而俎腥鱼也。耳宜之，口嗛之者，噫噫鲜矣。于是见善为难。幸而见之，或出门而尼，或半途而废，类为俗所变，物所移，势所迁。则向也君子，而今也小人者，肩相差，武相蹑，地丑德齐，非二五则十九也。浦城张生哲从予伯氏学，甘淡泊，迷寒暑，孜孜兀兀，惟读书质疑为事。其于觅举干禄，若无意焉者。予盖嘉之，且须暇以久而观之。会妖僧张圆觉以邪术鼓于富沙，其说至陋而甚鄙，不必傅太史之羊角而后判其石齿之诞幻也。然而横目蚩蚩，族而擎跽，群而膜拜，泉布圆觉，金币圆觉，垂绅正笏之士与夫布衣韦带之儒，斯民所视效以为从违者，亦皆莫究莫覈，靡然趋风，吹波助澜，汹呼应和。于是连延郡邑，广远千里，忘其素业，委其生养之道，愿一觌听，顿颡趼足，憧憧暍暍，之死靡悔。所以然者，不明乎善，冀其利也，趋利不止，不夺不餍。识者有忧之，谓二张角鲁之祸，跬息可待。间有特立不之然者，训告既忤，因取疾憎，累足屏气，虞祸之及。于是时张生乃能鉴然无所惑，见其里人必为之辩。有像孔圣于瞿昙之侧者，必使之正之，亦庶几乎尊所闻，行所知者矣。夫常物之大情，企富贵而歆利达，于不可易之定命，必欲以智力易之，因曰：「命在乎天，我不得知也。则奚不择夫义循夫理，而必求其所不可求，而不安其所可安，亦独何哉」？虽则云然，穷厄困蹇，古与今以为难堪。张生推不惑诡妄之心，以御此世态，进善极于勇，信命极于确，则于贤人君子远者大者，固将条达而上，遂其益勉之。古之人惟善推其所为，是以大过乎人。予又将观生之进否于它日。于其归也，书此以遗之。绍兴十六年月建辛丑，日当癸卯，武夷胡寅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