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元晦书(七 绍兴三十年五月八日) 宋 · 李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李延平先生文集》卷二
某晚景别无他,惟求道之心甚切。虽间能窥测一二,竟未有洒落处,以此兀坐,殊愦愦不快。昔时朋友绝无人矣,无可告语,安得不至是耶?可叹可惧!示谕夜气说甚详,亦只是如此,切不可更生枝节寻求,即恐有差。大率吾辈立志已定,若看文字,心虑一澄然之时,略绰一见,与心会处,便是正理,若更生疑,即恐滞碍。伊川语录中,有记明道尝在一仓中坐,见廊柱多,因默数之;疑以为未定,屡数愈差,遂至令一人敲柱数之,乃与初默数之数合,正谓此也。夜气之说所以于学者有力者,须是兼旦昼存养之功,不至牿亡,即夜气清。若旦昼间不能存养,即夜气何有?疑此便是日月至焉气象也。某曩时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此意不惟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元晦偶有心恙,不可思索,更于此一句内求之,静坐看如何,往往不能无补也。此中相去稍远,思欲一见未之得。恐元晦以亲旁无人傔侍,亦难一求,奈何!切望随宜摄养,勿贻亲念,为至祷也。
承惠示濂溪遗文,与颖滨《语》、《孟》,极荷爱厚,不敢忘!不敢忘!《通书》向亦曾见一二,但不曾得见全本,今乃得一观,殊慰卑抱也。二苏《语》、《孟》说,尽有可商论处,俟他日见面论之。尝爱黄鲁直作濂溪诗序云:「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此句形容有道者气象绝佳。胸中洒落,即作为尽洒落矣。学者至此虽甚远,亦不可不常存此体段在胸中,庶几遇事廓然,于道理方少进。愿更存养如此。
罗先生山居诗,某记不全,今只据追思得者录去。《颜乐斋》诗云:「山染岚光带日黄,萧然茅屋枕池塘。自知寡与真堪笑,赖有颜标一味长」。《池畔亭曰濯缨》诗云:「拟把冠缨挂墙壁,等闲窥影自相酬」。《邀月台》诗云:「矮作墙垣小作台,时邀明月泻襟怀。夜深独有长庚伴,不许庸人取次来」。又有独寐榻、白云亭诗,皆忘记。白云亭坐处,望见先生母氏坟,故名。某向日见先生将出此诗,《邀月台》诗后两句不甚惬人意,尝妄意云先生可改,下两句不甚浑然。先生别云:「也知邻斗非吾事,且把行藏付酒杯」。盖作此数绝时,正靖康间也。
闻召命不至,复有指挥,今来亦执前说辞之,甚佳。盖守之已定,自应如此,纵煎迫扰扰,何与我事?若于义可行,便脱然一往亦可也。某尝以谓,遇事若能无毫发固滞,便是洒落,即此心廓然大公,无彼己之偏倚,庶几于道理一贯。若见事不彻,中心未免微有偏倚,即涉固滞,皆不可也。未审元晦以为如何?为此说者,非理道明,心与气合,未易可以言此,不然只是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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