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启：久不交讯，辱问悚感。所喜暑雨，讲授休胜。会下几人？唯当静以俟之，毋以人少而生慢心。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非止为政而言也，凡事皆然。来谕以我曾教人以作会之意，不敢弭忘。仆何者，敢言教人？抑有动吾衷者，愿毕其说，可乎？诸生耳目在先生一身，犹士卒耳目在将帅一身。将帅失律，士卒未有不乱者；先生失律，诸生未有不乱者，不可以为细事而忽之也。叔谏之才之美，决非久为村教书者。然亲老家贫，所恃以奉甘旨者，计策别无所出，惟宜尽职于此而已。尽职于此，便是尽子职也。人之言曰：「大丈夫怀奇抱器，平步青云，谁能郁郁从事于朱墨句读之间，不过为贫之故，暂觅几钱用耳」。是则然矣，第恐处心如此，非所以受人之托也。鲁僖公思无邪，然后思马斯徂；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然后饭牛而牛肥。受人子弟之托，独不重于牛马乎？且教人子弟，其道甚尊，初非可耻之事也。昔张忠欲授子经，除舍以延孙宝，宝不就，曰：「礼有来学，义无往教」。使今之为先生者能如孙宝，岂复为人所薄乎？自行束脩以上，夫子未尝无诲。束脩，弟子见师之礼也。馈以金帛，虽非古礼，第我以精意教人之子弟，人以金帛养吾之父母，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莫无甚害否，不犹愈于谒公门，请公事，日履险地，以危父母乎？比年以来，为人师者急于自售，争先纠率，互相訾毁，卑陬苟且，有可怜状。至于主人厌之，子弟侮之，挈囊负笈，顾而之他，乃始怒骂曰，「某家某家，少我束脯；某人某人，攘我学生」。呜呼，何其不自反也！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今乃失之己而怨诸人，岂不亦迕哉！叔谏高明，宁有是事，信笔述闻，不觉喋喋。未即并晤，渐热，惟力学自爱，不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