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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宾劳1120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三、《梁溪集》卷一五八
劳主人曰:「盖闻士生于世,不逢则已,苟逢其时,则必下收众誉上结主知。
舒翘扬英,发策吐奇
随势转圜应变发机
默于所当默,为于所当为
服冕乘轩衣绣执圭
泽被九族荣耀一时
今子奋身寒苦,遭世隆昌。
金门,上玉堂载笔螭坳日侍清光
曾不结舌钳口循默自守功名富贵,计日可取
顾乃犯忌触讳,志阔论疏,效长孺之妄发,类平仲之退趋。
幸蒙宽恩,薄谪坤隅
倥偬筦库沈迷簿书
曾不愧悔色泽肤腴
何其谋身之拙,而执心之愚乎?
子殆病矣,我其劳诸」。
主人隐几冁然笑而答之曰:「若子之言,无自而可。
我将劳子,而子有何劳于我也?
尊尊而君,卑卑而臣,君臣之义,人之大伦
袭爵履位上下以际,各尽其道,非相为赐。
献言而计效者臣也,听言出治者君也。
忠臣不避死以立节志士不求生以害仁。
知致其在我者而已,及其成功则天也。
昔者吕望兴周屠钓伊尹干汤以鼎俎
宁戚悦齐桓于饭牛百里奚秦穆公五羖
冯唐立谈而感文,千秋片言而悟武。
马周草茅而合太宗,娄敬脱挽辂而说高祖
收功当年,垂誉千古
今予人虽微而屡蒙于擢用,位虽卑而接武侍从
与闻国论,职书言动
遇事缄默,恋爵禄荣宠,虽保身之计得,将获罪于天之是恐。
观于古人,槩可考焉。
命臣弼违,孔立教犯颜
设官以诏美而谏恶,轲著书陈善责难
西旅贡獒而召保训,太庙纳鼎臧孙言。
骤谏赵盾,其强谏鬻拳
时运而往风流犹传。
伏蒲移晷,或还笏归田
上足可蹑,帝裾可牵。
或额叩于龙墀,或血污车轮
斧钺在后鼎镬在前
蹈祸无悔,岂邀福未然
前者仆矣,后者继旃。
轻一死于鸿毛安天下于泰山
故能使当世之主,勉强以听,感动而悛,或藏断罟以志良谂,或存折槛以旌直臣
是以士颇得行其道而振其气,虽匹夫之贱而有所伸,虽万乘之尊而有所畏
先王正道,立天下公议
生民大福,为社稷长计,夫然后士为可贵也。
今则不然,上有仁圣愿治之君,下无骨敢言之臣。
旷大之度,宽隆之德,天覆地载海涵春泽
狂妄之或闻,罪不过黜谪,靡闻抗论危言之士诛戮窜殛也。
而士咸伈伈睍睍拘拘戚戚
取容媕阿,拟步踧踖
翕肩蓄缩卷舌噤默
观时低昂逐势反侧
宠禄以饕富贵,其视天下漠然,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
譬犹仗下之马,韝上之鹰,饱毛血而不搏,饫刍豆而不鸣。
日益媮,士日益轻,其何以功利社稷纪纲朝廷乎?
今子惜我以功名富贵之失,病我以筦库簿书之繁,以此见劳,又或不然
展禽之仁,三仕三黜
仲尼之圣,委吏乘田
鲁连抗志蹈海仲子辞荣灌园
子云不能汲汲执戟,望之不肯碌碌抱关
士各有志,语不同年
以此易彼,未知孰贤。
予虽负于罪戾,犹得齿于官联
职事粗办,逸居饱餐
入则左图右史,出则前溪而后山。
从吾所好,其何适而不安也
且予闻之:天回地游日居月诸尘迹俯仰急景须臾
驰空野马,忽过隙白驹,旅浮生万世,寄眇质八区
满堂金玉,眷强名妻孥
节概不立道义缺如
自昔富贵磨灭者,不知几何,咸梗莽丘墟
窃窃然自以为智,不亦愚乎?
且夫祸福倚伏变化杳冥震荡回薄未尝暂停
摇落,为敷荣
凛冽,为歊蒸
极则雨兮,晦极则明;
剥终则贲兮,否终则倾。
管仲射钩兮卒为仲父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
体道出处,因时止行,穷非我病,达非我荣。
死生不足以动心,又何富贵之与功名
抑又闻之:道贵常虚,物禁太盛。
富为怨府,贵为祸柄。
不在大,力难久胜。
德裕衅兆于奉策,霍氏祸萌于骖乘
与其一跌赤族曷若退居閒处,乐天知命
予方筑室山林买舟江湖,冀蒙贷宥,得归故庐
惠山泉石,友梁溪龟鱼
圃有松竹几有诗书
晚食当肉安步当车
玩意寂寞游心物初
以此终身,又安知荣辱利害所如也!
若夫方朔滑稽玩世钦明奸谀而托儒。
主父愿烹于五鼎伯伦寄傲一壶
商鞅三策以钻孝公终军请长缨而系匈奴
韩非立言于《五蠹》、《孤愤》之苏秦励志捭阖揣摩之书。
仆诚不能与数子者并,故默然独守吾之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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