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鲈台记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九、《太仓稊米集》卷六○
余徙居湖阴之野,去邑四十里,所居濒湖,大抵屋与水相为低昂,水落则居在上而水处其下,涨则水在上而居处其下,平则屋与水适相当焉,岁率以为常不移也。绍兴十年夏六月,连雨不止,湖水大至,渺㳽如天,其去堤防不没者不及尺。飞涛溅沫昼在几席,澎湃之声夜撼室庐。逾月然后稍平,然屋犹在其下也。起而嚬呻,则风蒲雪苇之所动摇,鵁鶄属玉之所出没,与夫大艑巨舻越商巴贾之所往来,皆寓目而得之。虽游居寝饭,未尝不在其间。余亦欣然乐之,将筑台而渔焉。乃植四木于水中,架三木而衡之,缉巨竹以为之箦,布沃土以为之地。织纩为席而屋之,可以庇风雨,垒土为坛而圬之,可坐而钓焉,而吾事济矣。台成,稚子来问名,乃命以「钓鲈」,取唐人张志和之语,所谓只钓鲈鱼名者也。夫士生于世,苟不得志于朝廷之上,则必得志于江湖之间,故争利者于市,鱼于水者不知江湖而焉往乎?前古有道之士隐于渔者,世世相望,岂皆有意以钓名者哉?吕尚父、严子陵皆隐于渔,然尚父卒相武王而后世不以为贪,子陵不屈光武而后世不以为介,彼各伸其志也。自是好名之士志不在渔而在名,名得而实随以丧,此所以有激于玄真之论也。若仆之于此,则游其涂而不入其藩,盖所谓适焉而不留者,行则折而坎者止也。今居濒湖,渔既可得而台不易成,尝试持丝缗而俯清流,则季鹰之鲈,玄真之鳜,孟浩然槎头之鳊,杜子美东津之鲂,凡昔人之所想像而仅得之者往往而有焉。然则斯台之作,初岂有意于是哉,亦聊复尔尔。若是者犹无意于鱼,而况于名,元真之语虽不作焉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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