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苏尉上朱仆射书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五、《太仓稊米集》卷五八
某闻士方阨于困穷,其势不足以自达,则必愿托于王公之门以幸其进。自古公卿大夫之贤者无志于功名则已,苟有志焉,亦岂不宾礼贤士,博采而兼收之,以资重于当时?而其势终不足以相为用者,岂其地使之然哉?是于士有罪焉。今夫富商大贾操百物以趋日中之市,所以期于售者均也,而不售者居其半,何则?物有美恶之异,人有好恶之殊也。使其所操而至者皆连城之璧,照乘之珠,曲阜之履,丰城之剑,则乐异闻而嗜怪珍者必相与环而观之,以争先得之为快。至于苦窳不良之器,臃肿不才之木,与夫布帛精粗之不中幅,禽兽鱼鳖之不中杀者,虽使童子适市而莫之顾也。士固有一节之善、一言之得足以见取于人,然后可以出自售之计。至于穷约亡奇之人,名声不闻于时,事业不见于用,方且汲汲然求人之己知,是何异操不售之货而坐于九达之衢者哉?其不见笑于人者鲜矣。如某者,所谓阨于困穷,其势不足以自达,愿托于王公之门以幸其进者也。区区根附而蔓引之志固不可谓无意于其间,然学不足以美身,文不足以达意,则其才为不足称;仕不过为妻孥,禄不过奉温饱,则其志为不足尚;而又官列于九品,位止于一尉,则其人盖至微而不足数也。尝窃自咎,乃无一善一技足以动人耳目,犹且力求己知,偃然不自以为耻,则异于世之操不售之货而坐九达之衢者几希矣。是以足将登门则逡巡而不敢进,言将出口则嗫嚅而不得陈,唯羞缩远引以自悔恨而已。既而思之,则幡然而改,知其未足以为计之得也。夫世之所贵于贤者,为其能养不贤而使为贤也。所贵于才者,为其能养不才而使为才也。如是则不贤不才者每为贤者才者之所用矣。如某之愚不肖,顾无待于人乎哉?又况古者大臣之在相位,未尝不以贤才为己任,一有不然,则随而刺之,《绵蛮》之诗是也。其诗曰:「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说者谓鸟止于阿,人止于仁,道远罢劳,大臣之恩当如是哉?然则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实起天下之刺也。恭惟学盖于古人而才高乎举世,德洽于天下而风行乎四夷,忠贯于日月而道格乎四夷,盖旧史世传之相不足举而方焉。比者朝廷艰难,海内多故。多垒之变,萧墙之忧,方且日虑祸难之不暇。相公日秉大政,谈笑而处之,卒以无事。此岂平平可以论功者?而其宽厚长者之风,好贤礼士之意,盖古人之所仅有而前日之所未闻也。某于是时乃得效一官于麾下,此政不祥之金,踊跃自献之秋,其忍自弃而不言乎?往者相公当轴,而某之家君尝蒙陶冶之恩,今又得执扫除之役于门阑之下,则是恩既及于一家,而报将期于没齿矣。惟相公怜其情而少垂援焉,幸甚!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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