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轩记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二、《卢溪文集》卷三四
武阳邓晋卿学有本源,而于黄帝、老子、方外贝叶之书无所不观,轩其屋于所居之偏,名之曰「寄」,属卢溪王某求文以记之。某因谓晋卿曰:吾所以有大患,为吾有身,不有其身,则无患而可以有为。今夫所谓身者,其初未始有物,而伟哉造化,特范君之形而寄之也。所谓轩者,君又以造化之所寄者而寄之也。身与轩且非我有,则向之所谓寄者,实无所寄。若无所寄,安得有名?此之为物,非言之所能了,而欲强以言记之,是屋下架屋,求马于唐肆,而梦之中又占其梦者也。试为君言其崖略。藏舟于壑,藏山于泽,夜半失之,虽壑泽不得有,而人一受其成形,遂有而哀乐之。以故累于有物,域于宇宙之内而不能自出也。有能出乎百物之表,虽死生无变于己,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庄周以轩冕为物之傥来寄,故其言曰:「寄之,其来不可禦,其去不可止」。然则穷达贵贱,适然相遭于一世之中,直为物逆旅耳,蜩甲蛇蜕似之而非。晋卿本以文学起畎亩,陟进士科,方将脱簿书,登金闺玉堂,摩赤霄,取富贵,又何暇寄其身于穷陋一轩之中?盖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适而非累;使其中泊然无所系,何往而不自得?所以名其轩者,岂特在于穷阎陋屋之中,虽金闺玉堂,亦若是而已。惟磅礴万物,翛然尘垢之外者,不以庙堂江海置冰炭于胸中,随所寓而安。惟一累于进退,则均为物役,不知二者皆蘧庐而不可久处,盖游于物之内而不知游于物之外。彼游乎物之外者,视百千万亿世界同为一蘧庐,在一微尘中,吾将择何地而寄耶?晋卿未能绝迹于世,坐进此道,以听浮云之去来。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倘富贵逼君,亦直寄焉尔。若夫「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墟,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过是而往,余不能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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