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奏对攻战守备措置绥怀四策绍兴七年正月 宋 · 王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七
向蒙误恩,除帅浙东黾勉在职,几甫周岁
去秋偶以衰疾,力恳披诚,乞领外祠,以休疲惫
仰荷圣恩矜从,免以罪罢,揭来浙右寄居昆山
未及煖,虏骑侵犯承楚。
戎辂亲行,苏秀稚耄延颈欢呼,争睹天日
于斯时,属以衰羸屏伏异方不得同郡县官吏班迎道左,以望属车清尘
臣之私心,死且不瞑
窃伏念顷以菲才猥蒙拔擢,叨与政机日侍帷幄,亲承睿训眷待优渥,虽至捐糜不足报称
今虽閒退,忠不忘君,岂敢自后畎亩之民?
于今备禦之计,夙夜疚怀私自筹度,藏于胸臆,念欲献纳而未之敢,方此愧愤不知所为
今月十六日戌时,准尚书省红字皮筒递至诏书一道赐臣,臣已即时望阙谢恩祗受讫。
伏念窃位素餐,以成罔效分当摈斥不足收采,敢意圣慈尚赐纪录曲垂询问,犹不弃遗
伏读之际,战灼陨越汗浃涕○,不胜感激愧怍之至。
伏读诏书,所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策,皆军国先务庙堂大计
臣虽罄竭何足奉承
虽然岂敢隐默以违明诏
臣谨竭愚妄之说。
攻战之利,臣愚以谓莫若士气
守备之宜,臣愚以谓莫若淮甸
措置之方,臣愚以谓莫若久远
绥怀之略,臣愚以谓莫若惠吾民。
谨按画一如后:一、臣所谓攻战之利莫若作士气者。
传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战之顷,气有作、竭矣。
兵法曰:「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
一日之间,气有锐、惰矣。
去冬虏骑骤至侵轶疆埸,东陷承楚,西掠濠寿,曲之在彼,人所共知如此其甚。
所以我军愤怒,人百其勇,直向无前
至于虏势既屈,潜师遁逃,具如明诏所谓者。
臣闻新春以来捷音载道市井闾里畎亩薮泽之民,声气和接,更相告语,欣若更生人人始有安堵之意。
兹实庙社之灵、国家之福而生民之幸也。
然臣窃有说焉:士气愤怒十旬有馀,非特一战一日之比,其气岂能常锐而不衰哉?
又况屡胜之后将佐士卒志得意满,气适其平,而怒斯释矣。
使敌伺隙而乘之,则今日之胜,安知不为他日之负哉?
此最兵家大忌也。
所以攻战之利莫若作士气者,正谓今日新捷频胜之后长虑却顾所宜素讲者也。
臣愿明诏诸帅,各分士卒之半,分据淮南要害之地,明间谍,远斥堠厉兵秣马,常若寇至。
借使复来,力足以禦。
申严约束更迭救援无敢蹉跌以后约会,击东则西应,击尾则首应,不约而动,如十指之捍头目
朝廷且复以时济师张大声势,使前行知后必继至增勇后继前行深入争先,如猎豺虎,如救焚溺。
以此众攻,何虑不克
以此众战,何虏不捷?
傥或留兵寡少,敌兵一至,委之而去,则不若不留兵之为愈。
又或留兵虽众,而士气骄惰,人不思战,忘戒而易扰,弛备而易犯,兵数徒多,虽谓之寡弱可也何足以为固哉?
臣又观狡狯不情暴戾很贼,金虏常态,安知今之遁,不为今秋之复来乎?
伺探所得可喜之䚽,安知非彼扬其虚声,疑吾戒心,怠吾士气,以肆其奸谲之谋乎?
臣窃计六师顺动,饟军犒师赏赉之数,费倍他年
昔吴欲病楚,其谋以谓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肆以罢之,多方以误之。
今我之动,烦费若兹
臣窃谓虏情诡诈隐伏难测,安知其计不出于此
是以东据承楚而不动,西掠濠寿而不居,去则摽掠驱虏复归巢穴,我来则去,我去则来。
此风渐不可长所宜深讲攻战之策,预备再至之谋。
使异时虽欲为此而不可得,则攻战岂可遽已,而士气安可不作哉?
臣故曰攻战之利莫若作士气者,此也。
一、臣所谓守备之宜莫若淮甸
所谓淮甸者,非谓直以淮甸边陲,而无意中原也。
国家大计理有先后,势有缓急,固当循理而行,观势而动,不可倒行逆施也。
何以言之?
汉高祖东向以争天下,则以关中根本荥阳为固
虽战屡败,终守死必争,不肯此者,志不在荥阳而乃在于天下也。
国家北面而复中原何以于是
江浙国家关中淮甸国家荥阳
淮甸虽屡残破,亦不置之度外者,志不在淮甸而乃在于中原也。
苻坚以九十七万之众伐晋,既破寿春而败于淝水,当是时寿春淝水皆晋有也。
太武云中青徐伐宋,至瓜步百牢,掠广陵而归,当是广陵瓜步亦宋有也。
以是见晋宋五朝皆倚淮甸以为屏蔽,盖保淮甸然后可以驻跸建康,保淮甸然后可以经理中原
二大策,其要旨在于淮甸
淮甸者,国家荥阳在所必争而不可失之地。
得天基业,实创于荥阳,则国家之复中原,其趾实在淮甸
使淮甸安固富实然后可以中原
臣请设为问难,以毕其说。
以谓盍乘战胜之势,大举深入克复中原,据上都以令天下四方指顾而定,一举而成希世之绝绩,岂不暂劳永逸哉?
臣窃以谓过矣。
何以言之?
汉高祖二年方胜深入,则汉尝大败彭城
后有五年,楚粮既乏而夹攻,则汉方得志垓下
爰自临淮以北,陷没累年绵地千里行师十万,月计粮饷以石数者七万有奇,以运漕汴水绝流,以负担则非调夫十五万不可继以食,则无粮可因矣。
又况归路之邀我,粮道之困我,若大兵皆行,则内轻而外重,外实内虚
分兵以往,我分而弱,彼合而强,未见衰弱之形而遽深入几何不类汉入彭城之害乎?
其害有不可胜言者,则深入之说臣不敢以为然也。
若谓敌人乏粮匆遽而归,臣又窃以为过矣。
何以言之?
金人犯顺十年,初未尝赍粮矣。
今日自伪境济淮袭承楚,何遽计日裹粮,顿改常度哉?
又况承楚稼事未终,赋税未入,虏骑忽至,县官仓廪虽虚,而农家之谷被野。
是必驱役吾民,舂谷为米,负薪供爨,厌餐饱膳,又复漕运馀粮而西去矣。
粮乏之说,臣又不敢以为然也。
以谓虏寇能袭承楚,而不能通泰足以明其兵力之少。
臣又窃以为过矣。
何以言之?
累年以来,伪境固已画宿州为界矣。
今兹阴导狄人无故出疆,安知其意不在通泰盐筴岁得八百万缗之利?
彼必以谓使我得承楚而有之,通泰在吾腹中,可不攻而自下
则力不能通泰者,臣又不敢以为然也。
设使通泰盐筴为彼所有,彼漕舰溯长江而上长江之利日与我争,虽欲只保江表,亦将惊扰不得奠居
不惟我失煮海之利,虽天堑之险,亦不足恃矣。
利害之系至重大然则淮甸岂可以不固守力争
所谓守备之宜莫若淮甸者,此也。
一、臣所谓措置之方莫若经久远者,有二说焉:一则规度驻跸之地,一则秉统御之权。
所谓规度驻跸之地,臣窃尝伏思汴都宗庙洛邑陵寝,咸在中原
洛、汴之在天下,犹水木之有本源,网裘之有纲领,诚复中原而都之,则临莅四方,举而措之,无复难者。
睿意所向未尝不在于此可谓得其要矣。
将复中原,蚤定驻跸之地。
稽之古昔,揆之时宜驻跸之地,未有过于建康
何以言之?
昔曹氏先有中原孙仲谋遂据武昌,七八年间,山川形势江表者,观览规度详熟矣。
未几迁居建业使曹父子睥睨逡巡而不敢进
五胡浊乱河洛元帝南度王导相之,虽叛臣剧贼陵犯之频,终不肯舍此而他涉。
由是观之,将图恢复中原驻跸之地信未有过于建康者,岂钱塘苏台可比拟?
建炎己酉行宫告成无何,金寇兵火残毁迩来亦既缮修,稍以就绪增葺岁年,必复全备
淮甸未固,建康形势虽胜,营缮兵甲虽多,亦未可以遽议驻跸也,故淮甸之说臣已粗陈于前矣。
今距防秋半年尔,防秋已前,经理淮甸宿兵捍备,足为屏翰
使今秋冬金寇不能再肆侵轶,则来春銮舆驻跸建康,方议恢复中原,此为举措先后之序,不可易者。
所谓规度驻跸之地者谓此。
所谓秉统御之者,自顷虏骑长驱,犯我北鄙士卒暴露,迨今十年结草为庐,枕戈而寝,师旅之众,宜在厌兵苦战
厌苦之意萌,则勇锐之志消。
勇锐或消,而望其立功难矣。
迩来士气奋励,战辄克捷,遂立却敌之功如此之盛。
既已仰观陛下神武英断命将出师度越前古远甚。
宣王常德以立武事异世同规若合符节,岂臣愚陋所能窥测万一?
大抵将帅之用士卒,招则聚,麾则散,非命之进不敢进非命之退不敢退,去来前却唯其所欲,无不如志
虽使之蹈白刃赴汤火,无甚难之色。
人主之用将帅将帅之用士卒,一也。
人主将帅士卒者用将帅将帅士卒听命将帅者听人主则天下之大,军旅之众,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运动图维,以一人用天下,恢恢有馀地矣。
左氏曰:「师能左右曰以」。
诗》称于以四方」,诵武王也。
然则「以四方」者,王道帝王之事也。
史载韩信自谓善将兵,称高祖将将然则将将者,亦王道帝王之事也。
国家大帅爵禄极矣,宠锡至矣,眷渥优矣,事权重矣。
前古所谓四方、善将将者,陛下渊衷秉操,深自得之斡旋转运沛然閒暇。
天下英雄之难驾御者亦复得而用之矣。
陛下于以四方、善将将者,当留神加意焉,则数十万之众,趋走奔命不暇,岂复有慢令难使者哉?
如是,何求而不得何为不成
秉统御之者谓此。
所谓措置之方莫若经久远者,此也。
一、臣所谓绥怀之略莫若惠吾民。
何以言之?
濠、泗、襄、邓以北陷于伪境者,皆吾民也。
加惠焉,非谓粟帛以遗之,招惰游养之也。
推原厥由,非我弃彼而不收,亦非彼叛我而不附,以田庐之累,虽欲不从之而不可得
凡此庶民,皆蒙祖宗德泽涵养,既久且深。
耆耄丁壮日夜望思,咸怀傒后来苏之志者,人人皆是
不幸身縻伪境,威力驱使,杂于丑虏,与我交兵岂其人之本志也哉
臣愚谓宜因事区别或降服之际,或俘获之馀,物色询访覆验情伪愿从随宜存拊,欲归则畀以资粮。
使人皆知圣度宽容海涵天覆原恕胁从一视同仁之意。
深信而不我疑,彼驱来战,则人无斗志众有遁心
我往伐彼,则前途倒戈开门迎降所至如归,无与我敌者。
孟子曰: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
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其斯之谓欤!
晋羊祜平吴之策,未尝吴人吴人同于父母吴人岁饥,归者如市。
惟其平居无事之日,得其民者如此,后杜预、王浚得以兵破其国,易于摧枯
正今所宜先也。
吾民陷溺西北者,惠心既孚,招徕之意已喻矣,吾民之在东南者,独何不加惠哉?
累年以来数十万兵戍于东南,而民不敢病者,正以陛下轸恤黎元禁戢科敛诏令丁宁诚心孚信实惠及民,非异时俯伛空言同日而语
斯皆所以惠吾民也。
去冬亲征诏下,东南之民,咸知陛下亲屈帝尊,蒙犯霜露不惮躬临,为生灵计,德至渥也。
小民莫不愿效财力,助国讨贼是以纳苗税及和买绢钱之类,皆尽所有争先供输无复难色
其说以谓向非车驾之来,安知私室之藏不为盗贼所有
其所乐输而不病也。
虽然,臣窃闻大军骤移,数万之众,庐舍阙乏无以风雨,苏、秀等州各备苇箔椽柱不免赋之于民。
此亦当然非甚难者。
然此诸州类皆泽国,数百里地势平坦水田弥望,苇实生之,不产竹木
织苇为席,尚可力为,径寸拱把之木,迥出浙东极为难得
军期急遽日限逼促,至有彻室取椽,三倍市席者。
其为烦费过于钱谷之数。
臣愿明降谕旨自今无屋宇处庐舍之备,但如向年临安价直,或随所产竹木充用,不得限以径寸丈尺,则民免烦费且复及期易办,不致误事而后时矣。
加意吾民至此,则无复可议者。
所谓绥怀之略,莫若惠吾民者也。
臣谨条具如前。
复念臣识闇见迟,料事不工建言无取,非适时用
今也遽承明诏,出于望外,虽务罄竭何补毫釐?
至于智虑浅陋论议迂阔,冒贡狂瞽之说,仰渎渊听,则臣之罪无所敢逃。
昧死条具以闻。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文中地点一览(电脑自动提取,难免有误,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