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君臣同心 北宋 · 刘安节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刘左史集》卷四
蒙尝观文王之画卦,然后知君子小人之道分矣。其画奇者阳也,君子之象也;其画偶者阴也,小人之象也。君子之心主于义,义则周,周则一,是以阳画似之;小人之心主于利,利则比,比则贰,是以阴画似之。一故同心协德,贰故徇私阿党。同心者治,徇私者乱,此《泰》、《否》之名所为分也。虽然,君子固同心也,而不能使其类必用于朝廷;小人固徇私也,而不能使其类必退于草野。盖德者我也,而用不用者君也。故欲有同心之臣,必先有一德之君。《乾》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而孔子释之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夫欲平治天下,则必生大有为之君以为之先,有大有为之君,必有一德之臣以为之助,类之相感所必至者也。是以尧舜为之君,斯有禹、稷、皋陶之徒,同寅协恭以为之臣,故唐虞以帝。成汤、文、武为之君,斯有伊尹、周公之徒,一心一德以为之臣,故商、周以王。观其一时君臣相与以义图,治之盛也。有一新命,必再拜而逊之;有一昌言,必再拜而师之。有事则相戒以不怠,成功则相推而不居。周公则曰:「惟汝奭」。召公则曰:「惟我公」。一唱一和,相应如响,若七十二子之于孔门,欣欣愉愉,无有异志,必期于辅成而后已,呜呼盛哉!是岂禹、稷、皋陶、益、契、周、召之徒所能至于是欤?盖唐、虞、三代之君实有义以使之尔。方是时也,伯鲧方命而圮族,共工静言而庸违,管、蔡之徒挟三监而并起,其小人之异意,思以谗说流言以惑其君者,亦有之矣。夫惟其君始察而终信之,是以稷、契、周、召之徒得以同心而共理,以赞其君于帝王之盛,《诗》、《书》所载,后世无加焉。天锡我宋,主上以尧、舜、禹、汤、文、武之德,龙飞于九五之位,兢兢业业,日念至治,遂拔一二大臣而用之,此正稷、契、皋陶、周、召之徒利见大人之时也。而庙堂大臣又思所以一志协谋,上副吾君愿治之意,旁招俊秀列于庶官,可谓合于泰之汇征。君子在内,而一心谋治以承功勋者矣!承学之士,智虑浅末,不足以窥测万一。窃尝读书,见尧、舜、三代之盛,其君之所以任臣,其臣之所以事君,意其无以过于今日,谨因明问,诵《书》以为献焉。昔者舜之命九官也,既各任之以其职矣,复戒之曰:「同寅协恭,和衷哉」!夫以禹、稷之相汲引,宜其异意无有也,而舜犹戒之,故禹得以暨益而奏鲜食,暨稷而奏艰食,虽殛父而兴子,而君臣相信而不疑,此人君求治之至诚,而相戒之著者也,是唐虞之所以治也。昔者周公之为师也,召公之为保也,而召公不说。夫召公岂疑周公哉?以成王中兴之主而承难继之□,所以忧之也,故周公作《君奭》以谕之。至举成汤、文王皆有臣邻协力之助,期于相勉以辅成王治,故其卒也,周道以兴,此大臣求治之至诚,相勉之效者也,是周之所以治也。夫唐、虞、三代之治,一本于君臣之相戒,如此则为今日献□,姑举诸典谟训诰之文以陈之而已矣!若夫汉、唐党锢之事,此则不知戒者之祸也,蒙故不敢道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