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兵 北宋 · 刘安节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刘左史集》卷四
昔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夫以孔子之圣,岂容军旅之不知?然而云尔者,所以救灵公好战之弊也。后世学者遂以谓学者之道,专事俎豆之间,岂不妄哉?昔者,季氏问于冉有曰:「子之知战,学于夫子耶?性之耶」?冉有曰:「即学于夫子者也」。夫子固未尝言兵,冉有孰从而学之?盖文、武之道非有二也,一理而已。儒者明乎一理之变,以接万事之散殊,平居无事,晏然自若,卒然有变,则亦何异乎揖逊之间而左右周旋以应之耶?夫武事之于儒,特其政事之一尔,求之仲尼之门,冉有、季路其人也,孰谓仲尼之徒不学之乎?仲尼之徒未尝不知兵,不知兵者不足为仲尼之徒,第不若后世之谲尔。大抵天下之政自有常理,好战非也,忘战亦非也。好战之甚,伤财害民,其弊也常至于忘战。忘战之甚,养寇遗患,其弊也常至于好战,此势之自然所不能已者。是以圣人未尝去兵,亦未尝好战,顾其所以为天下之具,不得不备以待不虞之变尔。后世之学圣人者,乃或不然。甚者抗兵相加,暴骨平野,以快一时之愤;否则弃去武备,以召不测之祸,此皆非得为兵之大势者也。若夫或攻或守,或进或退,或示之奇,或示之正,此特在临机制变之间尔,可预言哉!赵括能读父书而不免长平之败,房琯用古车战而有陈涛之奔,此轻言兵者也。是故古之善言兵者,必先观天下之大势,而后议攻守之术,不知势而议攻守,一边吏之事而已,何足为君子道哉?儒生之言近乎迂阔,然久而不胜其利,惟执事者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