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解义序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六、《道乡集》卷二七、《经义考》卷二三三、《常郡八邑艺文志》卷五、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上、光绪《武阳志馀》卷七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
孔子没,世衰道丧,百有馀岁,以及孟子之时,其害尤甚。以汤武为弑君,以周公为未智,以匡章为不孝,以仲子为廉士。非特此也,不动心如告子,犹外义而莫悟;事豪杰如陈相,犹倍师而自若;则道之不明可知矣。以利国为先务,以殃民为可为,以战必克为良臣,以逢君恶为无罪。非特此也,可与有为如齐宣王者,其所问惟桓文之事;可与有言如公孙丑者,其所冀惟管晏之功;则道之不行可知矣。孟子于此时,上下无知而信之者,操不售之具,以周游其间,不少贬焉,非以道自任而能若是乎?其道则自古以固存而孔子之所传者也。孔子之于道,不得已而载之,后世君子孰不可以得之哉?然而有目同视而所见者近,有耳同听而所闻者浅,有心同思而所得者他而不正,则争以自取胜,而大道斯为天下裂矣。然则孔子之后,能绍其传者,孟子一人而已矣。与太和为一而充塞于两间,上足以配道,下足以配义,其所养之气有如此者。由父子之仁而极于天道,由可欲之善而极于神,其所造之妙有如此者。于《诗》则以意逆,于《书》则取二三策,其通经有如此者。敷陈于齐宣、梁惠之前,训告于万章、乐克之徒,曲而中,多而类,其出言有如此者。见与不见皆不以人枉己,受与不受皆不以利废义,其制行有如此者。以其所养之气,发其所造之妙,无施而不可,则其为通经也,出言也,制行也,皆馀事耳。奈何天未欲平治天下,而「舍我其谁」之志终不获伸,是以其功止于距杨、墨以承三圣而已矣。虽然,使杨、墨之道息,孔子之道著,天下后世咸知父子有仁,君臣有义,不沦胥而为禽兽,则其志虽不伸于当时,固已伸于后世矣。以道论功,如之何其可及也!其后名世之士,有出于汉而能知之者,莫如扬子,故论其道则曰「不异」,论其功则曰「扩如」。有出于唐而能知之者,莫如韩子,故论其道则曰「醇乎醇」,论其功则曰「不在禹下」。非苟知之也。窃自比焉,则庶几孟子之道;攘斥佛老,则庶几孟子之功。夫二子之不如孟子易见也,有所庶几且无与并,况孟子乎?故韩子曰:「学者必谨于其所道,求观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浩尝闻之于师曰:「诵《孟子》之书非难,深明其意之所在为难;深明其意之所在非难,能以其所以自任者矜式而行之为难。昔孔子之门人,如仲弓之有闻于仁,则请事斯语;如子张之有闻于行,则必书诸绅。今《孟子》七篇之所载,非直孔子答问之际一二言耳,学者或尚愧于仲弓、子张之贤,则以其所以自任者矜式而行之,其可忽乎」?浩不敏,敬受此言久矣,愿与诸君子共之,勿徒诵其书、明其意,资以为速化之术而已也。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呜呼,岂独颜渊之于舜为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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