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槐堂记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七、《柯山集》卷四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圣宋文选》卷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
古之君子,其将责人以有功也,必使之乐其职,安其居,以其优游喜乐之心而就吾事。夫岂徒苟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将有为也,其心乐而为之,则致精而不苟,虽殚力费心而不自知,故所为者有成而无难。古之驭吏也,为法不苛,其勤惰疏密,随其人之所欲,而吾独要其成,是以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乐,求舍去之不暇,谁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所欲哉?顷时予见监司病郡县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饮食燕乐、居处游观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责之,使无得有一于此。一岁之日,数计晷刻,吾从而课率之,使无得有顷刻之閒。以约束为不足,而继以辱骂,辱骂为不足,而继以讯诘。方是时,吏起不待晨,卧不及暖,废饮食,冒疾病,屋室败漏不敢修完,器用敝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犹不足以当其意,宜其郡县之政无所不举,小大得职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奸,民益劳,文书具于有司而事实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责而民不知德,相为欺绐以善一时,而监司卒亦不得而察也。岂非其所为者无至诚喜乐之心,出于畏罪不获已,苟以充职故耶?其事功之灭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枣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馀力作燕居之堂,洒扫完洁,足以燕宾客,阅图书。庭有双槐,因以为名。夫王君岂以为苟劳而无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将安其居,乐其身,以其狱讼簿书之间,与贤士大夫弹琴饮酒,欢欣相乐,舒心而养神,使其中裕然,然后观物图事,其致用于文法寻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风,以大变俗吏之弊而为也哉?夫古之善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劳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于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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