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虑篇(下)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三、《柯山集拾遗》卷七、《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一二、《崇古文诀》卷三○、《淮郡文献志》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以谓今将制匈奴,未可以遽战,当如越之取阖闾,晋之取孙皓,择将帅之可属以范蠡、羊祜之事者而专委之,阴谋密计潜溃其心腹,为一战可灭之计。而其深微有未可遽论者。而臣窃谓溃其心腹矣,而手足肘臂之助犹当为之经制也。臣闻之,夷狄之俗,弱不耻受役于强,小不耻见用于大。而强狄大虏常资小族傍国之助,而复相与犄角为手足之势。是以中国之力,卒不可破冒顿之强也。以其能服从北夷,而控弦之士至三十万而始毕之。兵至百馀万者,以其能臣属室韦、高昌之属,非徒获其兵民而为之用也。其弱者臣之以为用,而羁縻者悦之以为助,故有嫁女输货而悦傍族邻国,而傍族邻国幸其不至于侵伐也,为之效力而不辞。夫如是,故中国之伐之也,力常分而不得专。自汉武帝伐胡数年,而无成功,然后因张骞之言始通西域,踰葱岭,开玉关,以伐万里之国,西置酒泉,以隔胡羌之往来。通月支,使大夏,损宗室之子以嫁乌孙,于是匈奴始孑孑然西顾而惴慄。盖汉之兵威,自龙堆之西,旁畅远达,不啻万里之地,断匈奴之右臂而压其胁,而后浸浸消缩,远遁大漠穷北之野,胡马北首垂涕而望阴山。自昭至宣,而甘泉之庭,强胡君长北面俯拜而听命于汉者矣。故武帝之征匈奴,不在于得卫、霍,而在于得西域。故臣以谓今不考武帝故事以破坏其属国,则其势未能遽衰。且今匈奴之国,何异冒顿始毕之时,其所以臣属羁人而赖其用者,亦宜不止一二而已。西有西域,东有东夷,其姻娅之所亲,金帛之所悦,如汉之匈奴所谓奴仆校尉者,计亦有之矣。故臣敢有四说:一曰金币以夺其所臣属之族。昔者乌孙之初,未甚乐汉也,其后贪得汉物而见汉之强大,乃始自贰于匈奴。乌孙大国也,而犹如是,而况于小族弱邦哉。臣以谓宜得如张骞之徒,果敢强立奋命远使者,稍稍致命于西北之远邦,少贵而勿厌,而啖之以厚利,而邀至于汉,宜有服从之心,此离其小国之术也。二曰兵威侵讨以坏其援助。匈奴之傍国,比之汉、唐,则其名号迁徙不一,亦当有兵精地少为之声援者。臣以谓宜得如李广利之徒,勇敢不顾,投身万里之外,不畏万死一生之计者,数出以困其国,使其南向而备中国,则兵力分而不专,此破其援助之术也。三曰审据要害而离其交。盖武帝既通西域,初筑酒泉以塞羌胡之道,其后又建张掖、武威、敦煌以据要害,坚城精甲,压其裘领,而使之不得动。今诚能按图审实,知其咽喉,或以战取,或以谋致,而使一将积精兵万人,强弩利戟以守之,使之欲交而不能得,此破其交之道也。四曰游说反间以弊其力。夫匈奴之与国,诚得而通之,而后使谈夫辩士阴诱以利而游于其间,或搆其隙而斗其兵,或疑其心而败其约。此四策者,虽古人之所尝试,然后之人欲为之者,未见其能出此也。恭惟陛下圣神英武,受天命以为四方万里之主,称陛下之威神圣德,则尽天地四方之所及,尧、舜、三代之所不能服者,悉得而臣之,臣尚以为未足也。然河陇之地,玉关之东,汉、唐盛时畿西之民也,今也中国视之如敌国矣,况汉都护之所治哉。幽燕之地,先王诸侯之所封,而唐节度之所治也,今也匈奴视之如其民矣,况能铭燕然、临瀚海哉。夫以盖天地四方之威,而两隅之地乃不能如其故,是岂理之所当然?此臣之所以深愤痛惜,而又谓天将以资陛下立英伟不世之大功也,惟留神熟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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