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论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一、《柯山集》卷三八、《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圣宋文选》卷二七
韩退之以为文人则有馀,以为知道则不足,何则?文章自东汉以来,气象则已卑矣。分为三国,又列为南北,天下大乱,士气不振,而又杂以蛮夷轻淫靡嫚之风,乱以羌胡悍鲁鄙悖之气。至于唐而大坏矣,虽人才众多如贞观,风俗平治如开元,而惟文章之荒,未有能振其弊者。愈当贞元中,独却而挥之,上窥《典》、《坟》,中包迁、固,下逮《骚》、《雅》,沛然有馀,浩乎无穷,是愈之才有见于圣贤之文,而后如此。其在夫子之门,将追游、夏而及之,而比之于汉以来龌龊之文人则不可。然则愈知道欤?曰:愈未知也。愈之《原道》曰:「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果如此,则舍仁与义而非道也。「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吉有凶」。若如此,道与德特未定,而仁与义皆道也。是愈于道本不知其何物,故其言纷纷异同而无所归,而独不知子思之言乎:「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曰性,曰道,曰教,而天下之能事毕矣。礼乐刑政,所谓教也,而出于道;仁义礼智,所谓道也,而出于性。性则原于天。论至于此而足矣,未尝持一偏曰如是谓之道,如是谓之非道。曰定名,曰虚位也,则子思实知之矣。愈者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而健于言者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