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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四、《云溪居士集》卷一八
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又曰:「礼乐不兴,刑罚不中」。
唐虞之君与三代之盛王,所以涵养生灵,陶冶善俗,德与天地并,气与阴阳和,风俗浑然跻于仁寿,刑罚措而弗用者,礼乐教化之功也。
韩宣子曰:「周礼尽在鲁矣」。
《语》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夫《周礼》,周公所资以致太平者也,制作之道备矣,故宣子见而美之。
然鲁秉《周礼》而国不加治;
非特不加治,而鲁之削也滋甚。
《韶》乐者,后夔所作,以来凤鸟者也,其感物之意微矣,故孔子悦而称之。
齐有《韶》乐,而人不及和;
非特不及和,而齐之乱也滋甚。
礼乐之术未更,而功用不效者,何也?
岂昔人之治有他术以致之,而礼乐不与耶?
抑后之用礼乐者,非昔之用礼乐者耶?
圣人之言天地也,天地妄乎不妄?
观今昔之事,有不合于圣人之言者,当深探其本,而谨司其归,极其言于无所贰而后已,不可或疑也。
礼乐之说,试粗言之。
夫养天下者,无以异于养口体。
口体之养,莫美于刍豢稻粱。
今以甘旨之味食和平之人,则气血流荣,肤革充实,疾疢不作,而体日以肥矣。
若五府动于内,六邪感其外,二气舛迕而嗜好失常者,虽食以刍豢稻粱,方且恶之而弗嗜,岂惟不足以充七尺之躯哉。
此非刍豢之不美也,则病乱之而失其性也。
礼乐之术,其养天下之刍豢欤。
圣人在上,善政以德,聚人以财,民有安富休佚之虞,而无劳苦冻馁之患,知利害荣辱之所在,而训导易从,法令难犯。
故礼制而上下安治,乐行而风俗移易。
齐鲁二邦,上失其政,下无常产,重役以勤其力,厚歛以竭其财,贫者困于饥寒而救死不赡,富者溺于僭侈而殉欲无纪,外物迫切而善性彫丧,正犹病者之失其常嗜矣。
虽示以周公之文物,鼓以后夔之声容,利不济于所乏,物不胜于所美。
适如蚊虻鹳雀之过其前,曾不为之瞬目留听,少介其胸次,又奚足以启迪聪明,感移志气,革淫僻而起德善哉!
是无异于养病者以刍豢稻粱,不可冀其肥矣。
故文武之礼,无益于鲁;
虞氏之乐,不效于齐。
俾两国之君有以存百姓之常心,则人知为善,而乐驯其教,礼乐之功著矣,不待宣子之贤,仲尼之圣,然后知而感之也。
如曰宗周之道弗形乎文物,善美之德无见于声容,礼乐之教不足以鼓舞于天下,则宣子无「在鲁」之辞,仲尼无「三月」之感矣。
是知膏粱无补于疢疾,礼乐不效于乱邦。
庶政具修,百度咸理,然后可以达礼乐而要太平之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