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举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三、《云溪居士集》卷一八
世之言马者有三,曰驽马、曰良马、曰骏马。皮缓而骨疏,少筋而多肉,左之则右,前之则后,虽有良、乐,不能以进退者,驽马也。服辀衡,顺衔辔,履规中矩,鸾和有节,不穷其力,无有奔败者,良马也。朝刷燕蓟,夕饮南海,追风逐影,绝尘弭𨅊,过都历块,飞蹄疾惊鸿者,骏马也。驽马之材,可以为脯为醢,用以养人,非人之所养,不足论也。良马之材,师行不过三十里,吉行不过五十里,步骤驰骋,穷之则乏矣,亦不足以尽致远之利。尽致远之利者,惟骏马能之。然马之骏者,未易可得,古之求骏马者,视其所视,而略其所不视,至于牡而骊者,谓之牝而黄。骊黄牝牡,物色之易见者也,视马而有所不见,则其所视者微矣,不在乎物色之间矣。辀衡之下,衔辔之间,进退规矩之中,鸾和节奏之内,求天下之马,天下之马远矣。士之材甚有似于马也。人主知马之说,则能知士之材矣;知求马之道,则知取士之法矣。愚而自专,曲而自用,槌钝不足以赴机会,疲懦不足以济功业,与物则迕,遇事则废者,驽马之材也。有为之世,如驽马者,无所用之。智足以效一官,明足以见所察,学术有达于古,事业有济于今,陈力就列,职无旷败者,良马之材也。然可以小任,而不足以大用;足以守常,而不足以应变。干大事,咨大议,深谋远虑,宏辞硕论,出众意之表,定利害之几;闻其言者心开目明,如披云雾而睹青天;观其成者心悦诚服,如入宗庙而见众美:必得天下之士,非常之人,然后能也。非常之人或不习常人之业,常人之事不足以察非常之器;亦犹天下之马不驯于车下,良马之材不足以格骅骝,人主不可不知也。制举之科,自汉设之,至于今,皆所以待非常之人也。然不以论议施设之是非为中否,而先以隐僻疑似之题,掩其不备,出其不意,以记忆之多少进退之。应诏者虽无深谋切议,高才硕德,侥倖六题识其四五,则获奉大对矣。智如晁错,直如刘蕡,纯粹宏达如董仲舒,不幸忘二三论目之所在,则遂从报罢,不得摅发所蕴,献达于上矣。所取之法与所求之意何相戾欤!夫道有本末,能有大小。术贯帝王,功格上下者,道之本也;文采辞令温厚尔雅者,道之末也。奇谋伟略,经济世务者,能之大也;博记隐僻,问无不省者,能之小也。伊吕成汤武之业,书传不称其强记博文;祢正平一览无遗,笔不停缀,而智不足以自保。设制举以待非常之人,而求之博记隐僻者,谓必能济天下,与夫制举之设务求博记隐僻之人而已,不必非常之士,则非吾之所知也。如其不然,诚恐所取之法,未称所求之意,不足以致天下之士,得非常之人。任举阅试虽与进士殊,要其实,则殆相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