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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防(上)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二、《淮海集》卷一八、《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九
臣尝以谓方今夷狄之患,未有甚于西边者。
契丹强大,几与中国抗衡,党项遗种假息之地,不当汉之数县,而臣以谓夷狄之患未有甚于西边者,何也?
大辽自景德结好之后,虽有馀孽,金帛绵絮他物之赂,而一岁不过七十馀万。
西边自熙宁犯境以来,虽绝夏人赐予,熙河、兰会转输飞挽之费,一岁至四百馀万。
北边岁赂七十馀万,而兵寝士休,累世无犬吠之警;
西边岁费四百馀万,而羌敌数入,逆执事如雁行,将吏被介胄而卧。
以此言之,北边之患孰与西边之患重乎?
今天下谋臣策士,议欲绥西边之患者多,大率不过有二,臣请具陈其说而去取之。
有曰:昔汉武辽阳九百里之地,斗辟难守,弃以予胡。
元帝亦以关东岁饥,纳贾捐之疏,罢朱崖郡
盖王者不以无用弊所恃也。
狄道枹罕故为吐蕃诸夷之巢穴,五泉会宁亦久为夏人所据,若以兰会之地复赐夏人,用府州故事,择土酋以为熙河之守,则数百万之费,可一朝而省。
此其说一也。
有曰:狄道枹罕五泉会宁,皆中国故地,自汉唐以至国初,不闻苦其难守者,以灵武内属故也。
今置灵武于度外者八十馀年,蕃汉地形相错如绣,耕凿则有蹂践之患,馈运则有钞夺之虞,是以苦其难守也。
若遂取横山,次复灵武,则兰会、熙河自为内地,尚安有数百万之费乎?
此又一说也。
以臣观之,以前说可以施于陛下即位之初,后说可以施于今日之后。
何则?
陛下即位之初,羌敌各率种落,交臂屈膝,请命下吏,是若赦其罪戾,与之更始,假以熙河之节,赐以兰会之区,则外足以怀远方之心,内足以宽元元之力。
今则不然,天夺其魄,自干诛夷,相为辅车,游魂疆埸。
边屯吏士攘袂切齿,皆欲犁其庭而扫其闾。
夫顺逆之势殊,则抚御之术异。
为今计者,独有取横山而复灵武耳,羁縻不绝之说,可复道哉?
臣故曰前说可施于陛下即位之初,后说可以施于今日之后也。
曹公汉中而弗克,乃下教曰「鸡肋」。
杨修以为鸡肋者,食之无所得,弃之如可惜,公将归矣。
已而果然。
盖是时成都方为刘氏所据,曹公以为虽得汉中之地,必有输将之费、禦捍之勤,其势不易久守,故不若弃之便也。
邓艾袭取成都,而汉中遂为控引输写之地,岂可谓食之无所得,弃之如可惜者乎?
然则曹公之弃汉中,特以未暇取成都耳。
以此言之,则知前二说者,去取各有时也。
且天下之形势,固有不相关而实相待者。
飞者以翼,而絷其足则不能飞;
走者以足,而缚其手则不能走。
瓶罄则罍耻,唇亡齿寒矣。
横山灵武亦兰会、熙河之手足,而兰会、熙河横山灵武之罍齿也。
功成于彼,则患纾于此矣。
杜钦夜郎,以为不毛之地,无用之民,圣王不以劳中国,宜罢郡,放弃其民,绝其侯王,勿复通。
如以先帝所立之功不可堕坏,亦宜因其萌芽绝之。
呜呼,是今日西边之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