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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 其九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九、《演山集》卷五五
饮食所以养人,而养之过卒以害人而已
是故君子养德慎言语,养体则节饮食
观《易》之《颐》而放《周官》之食医,非敢肆也。
凡齐则放食医之所视,凡和则放食医之所多,凡会膳食则放食医所宜
盖谓五行之用不能相无,五行之气不能过不及
天有四时,人有五脏六腑
温凉之气,阴阳之中;
寒热之气,阴阳之盛。
万物得温而生育,得暑而长大,得凉而收敛,得寒而坚实
一气不备,则物受其病焉,五脏亦然
四齐相废,则或养其一脏而遗其四,养其一腑而遗其五。
热胜而病阴,寒胜而病阳。
夫饮养阳气则宜以温,食养阴气则宜以寒,固其理也。
彼务惬适苟从其私,不知其实害之,不亦贱乎!
春能发散而收不及焉,夏能解缓而坚不及焉,秋之气收敛不及散,冬之气坚不及耎。
在人内有腑脏外有骨肉筋脉,感其时气,无不然者。
一时之气有所不及先王过于一味以救之。
是故春多酸,收发散也;
夏多苦,坚解缓也;
秋多辛,散收敛也;
冬多咸,耎坚也。
四味一多,虑其不通焉,滑所以调之;
虑其不和焉,甘所以调之。
甘之在内则养脾,在外养肉
盖于食医则养脾,于疡医养肉
五行无土不可四味无甘不可,此甘之所以调欤!
窍者气之所由以通者也,窍不利则气穷焉,此滑之所以调欤!
或言四时之气各欲其强,春欲木强,夏欲火强,秋欲金强,冬欲水强。
其势少弱则他气乘之矣,木为火所乘,则夏令以行;
为金所乘,则秋令以行;
为水所乘,则冬令以行。
春之正气不获以为生焉,五行之病也。
先王以为五行之于四时如此,则万物所患
五行之于五脏如此,则一身所患
然则五脏之于四时可不以时致其强哉?
是故食医之和,春多酸,则助木而强之,庖人其所制者为之使焉,故膳膏香,益木之强耳。
夏多苦,所以助火而强之,庖人其所制者为之使焉,故膳膏臊,益火之强耳。
秋多辛,其膳膏腥
冬多咸,其膳膏膻
四味所养,分于四脏者,脾之为物也;
四行所用,均于四时者,土之为物也。
是故脾,土属也;
甘,土味也。
寓于四味而调之,所以强土养脾,而后脾能运是四味以行焉。
然则五味之用不亦大乎?
四齐所视,不失其时矣;
四和所多,不失其节矣。
牛羊豕犬雁鱼天产也,以为膳者也,养人之精。
黍稷菰,地产也,以为食者也,养人之形。
不足于养则气衰,形不足于养则气殆。
然则膳食之养不可相废,膳食之宜不可相失
食医则又会其所宜,致其所养。
所宜或失焉,则其所适足以害之耳。
是故会牛以,会羊以,会豕以稷,会犬以,会雁以,会鱼以菰。
天产阳也,有以宜阴;
地产阴也,有以宜阳
是故天产足以养精为气之母;
地产足以养形为气之宅。
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养王之欲,可谓备矣
无礼以节之,溺志嗜欲作阴以为淫邪,作阳德以为倦怠,以物累其形,以形累其心,以心累其德,则天致养王者适足以累之,王何治野人邪?
凡齐所视,凡和所多,凡会所宜节王之欲,可谓备矣
是故王心常清,不为物所淫;
王体常宁不为所伤然后能以礼义养人之欲焉。
所谓君子者,其智足以君国,其仁足子民劳心治人,以报野人所养者也。
观王所养,则乌可不为已者以制其欲哉?
大者未离乎形者也。
大而化之,因形移易,能大能小,能常能变,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欲与之合而不可得也。
是故万物睹,则言圣人者以其能天能地,能阴能阳而言之;
进退存亡,则言圣人者以其能伸能缩,能隐能显而言之。
、禹,君臣也,而并;
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
九二利见九五之大人,九五利见九二之大人君臣而并,父子而处者也。
无为也,故能鼓万物
无名也,故能命万物
能鼓万物故有富有之业,日盛之德,成象之乾,效法之坤,知来之占,通变之事,不测之神;
能命万物,故大业自其富有而谓之,盛德自其日新而谓之,《易》自其生生而谓之,乾自其成象而谓之,坤自其效法而谓之,占自其极数而谓之,事自其通变而谓之,神自其不测而谓之。
富有之谓大业通变之谓事,则皆显诸仁之类,神也妙此而已
无不为也,故能鼓万物
无为也,故能不圣人同忧
法道故有所成;
法天故有所形;
法地故有所制。
乾以造始成象,坤以代终效法
先行君子之言,而后从之,诚服君子者也。
子贡有言矣,未必有德,则有愧乎君子矣。
圣人欲其从君子也,且见君子之言皆有实用,非苟言也,所以子贡之弊。
其言也无德,其从君子无至诚之心,是则子贡之弊欤!
四时之运,万物之化,无则则失节无仪则失文。
四时万物未有无仪则者。
使之不乱且亡,则在乎圣人成能而已
先王之时,《由庚》,万物得由其道,《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岂一日而致哉!
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
有礼以致中,有乐以致和。
中以裁成,和以辅相然后三者之诗作矣。
仪则道理以为文者也,庚则道理以为则者也。
一阳之气妊于壬,始于亥,彻于癸,生于子,长于甲,达于乙,盛于丙,阳之用事至此极矣。
极则成,盛极则衰,盈极则消,生极则敛。
无衰无杀,无消无敛,则夫化生之道,几乎熄矣。
是故一阴之生,至丁而复阳成,则四时用事左阳也,所以助杀
作成物,至己而成焉,则阳既事矣,故至庚而更之。
则不拘,续则不穷,万物由是芸芸而作,寂寂而复。
故者将新,因者斯革,是故以辛承庚,则有更新之意;
以壬承辛,则有复始之意。
往来出入不可穷尽
夫是之谓万物得由其道。
扬子曰:「庚断甲,义断仁。
夫春无秋不能成物,仁无义不能立道,木无金不能制器」。
素问》曰:「水火阴阳之證兆,金木生成终始」。
盖有金为之终,则有木为之始。
终始相因,犹东西不可相无也。
然则庚之为天则也至矣。
物之去来或者穷之,则其势不能为高,其体不能为大。
崇丘言地之聚而高者也,又有中焉。
由庚之后万物藏于冥,舍于罔,然后长于甲,盛于丙,以至戊己成就焉,斯有聚而高之意。
高大之物,高者由庚而能下,大者由庚而能小。
作者无妄行者无过,斯有高而中之意。
然而高大之极,岂可乱哉?
由庚则通,由仪则和,形色有类,名分有等高下异势小大定位禽兽有群,草木有立相应有声相求有气,飞者翔,潜者跃,夫是之谓万物之生,各得其宜
《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保合太和,乃利贞」。
乾道之于四时,自甲而化生由庚而变入。
天地自然万物循理而来循理而往
性无不善万物无暴
命无不幸万物无怨。
是故太和将殆,乾道保之;
太和将乖,乾道合之。
然后性之用足以致利,情之体足以致贞。
庄子》曰:「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
岂非由庚有则由仪而有文欤!
是故崇丘》之比以其高大而中,《由仪》之赋以其顺利而文。
先王世事与理协,声与政通,《崇丘》之比,《由仪》之赋,未尝废也。
尝谓阴阳者五行之道理,五行阴阳数器
其支为辰,其干为日,在天为五气而有寒暑燥湿风,在地五行而有金木水火土,在人为五性,在物为五类以至五脏之动,五志盛衰五声五色兆数之所授,不可逃也。
然而行之逆顺四时邪正万物得失,报乎人道而已
文、武之治群臣,宴嘉宾朋友兄弟故旧师役劳之中,恩之有仁,利之有义,待之有礼,结之有信,仁不偏爱,义不偏物,乐在得贤而与之。
南陔》之孝,《白华》之廉,视仪而动,遍为尔德,故虽《鱼丽》之盛,《华》之丰,特富于物已,未足以报先王也。
乃言阴阳万物得其道理然后其报至焉。
天下之众,五志相伤五内不相弊,五声以和,五色以正,五类五宜,不耗而育,协应先王五性,顾不美哉
厉王之乱,不明先王内外之政,天患在性,万物鄙滞,而《由仪》之诗废;
春令天地不革,而《由庚》之诗废。
天时人事,静不在道,动不在理诸夏衰,礼义熄,然后四夷之无礼义得以胜之。
犹幸宣王知务任贤使能山甫得以仪则推而行之天下受其赐矣。
故其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
又曰:「柔嘉维则,令仪令色」。
上以相天,下以成物,此中兴之道也。
先王盛时,《由庚》之诗在《南山有台之后,以示得贤然后万物得由其道焉。
及其乱也,《南有嘉鱼》则后乎《由庚》,《南山有台》则后乎《崇丘》。
然则厉王之世,阴阳不正万物失其道理岂非后贤至于此哉!
乐于独而不乐与人乐于少而不乐于与众,非好乐之甚者
乐之实根于人心,本于人性,其来久矣
古人心与无以于今人,何独至于今乐而疑之哉?
古之民仰足以父母,而无不相见之忧,则仁之性遂矣;
足以友于兄弟,俯足以妻子,而无离散之厄,则义之性遂矣。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
义之实,从兄是也」;
「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
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
先王之乐,岂固有他哉?
文采节奏教民乐斯二者而已矣。
孟子曰:「乐民之乐,民亦乐其乐」。
与少乐乐王,固知其非与人乐。
乐王固知其是,而王乐于少而不乐与人者,特其私徇安佚为之蔽耳。
孟子所以为王陈民之忧喜,而告之鼓乐田猎与民同乐,则王乐于独少则亡。
《书》曰:「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以其禽荒嗜音,不与民同乐而已
王者之道,固非迂远难为也,使民闻其声音,见其田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鼓乐也」?
何以田猎也」?
则王之道存焉。
使民足以父母,而无不相见之忧,旁足以友于兄弟,俯足以妻子,而无离散之厄。
遂其仁义之实,则古乐之道存焉。
仁者求己之尽,故能以大事小;
智者度己之尽,故能以小事大
仁者有道故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
智者有命故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
不以物累我,不以我累道,所谓有道也,非仁莫能得之
不以物累我,而物忘,故无求
不以我累道,而我忘,故无对
两忘之中,兼爱无心是故天下虽欲忘我不可得也。
无求也,民自归之,《书》曰:「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
无对也,民自服之,《诗》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
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所以天下
分有贵贱,时有穷达不以卑犯尊,不以胜强所谓有命也,非智莫能及之。
在上畏天之威,在我则强于为善,是所以保其国。
以卑陵尊则犯天之威,以弱胜强犯人之威,未有能保其国者也。
好勇也,孟子不辟之以仁,则曰「王请大之而已
好货也,孟子不辟之以义;
好色也,孟子不辟之以德;
王好今乐也,孟子不辟之以古乐,则曰「与百姓同之」而已
勇也,利也,色也,声也,四者人情之所同好
为政之道,本其情而为之,斯善为政者也。
人情之所同者,今王之所独。
孟子其所独之蔽,而同之于天下
上不逆王之情,则可以售吾之言;
不违民之情,则可以善王之政,两得之矣。
于勇也,大之则仁在其中焉;
于色也,与百姓同之,则德在其中焉;
于货也,与百姓同之,则义在其中焉;
于今乐也,与百姓同之,则古乐之用在其中焉,旨深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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