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早罢黜张璪奏 北宋 · 王岩叟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
臣昨十六日上殿奏事,蒙陛下语及张璪,臣力言璪邪巧,多行私意,不可以久在中书。蒙陛下再三宣谕,已尽知璪所为,且留待除服后教去,令休著文字。臣便合恭禀睿旨,置不复言,然静而伏思,臣任谏诤,天下之事可谏诤者,莫急于佞人在君侧而不去。孔子曰「佞人殆」,殆者危也,言佞人不去,天下之危道也。今佞人在陛下侧,可不惧哉!此臣之所以不敢自安而切切为陛下言也。盖其朝夕得以惑乱圣听,贼害政事,党庇奸恶,谗谮善良,将无所不至,最腹心根本之大患也。此而不谏,更谏何事?臣非不知今日不言,上可以顺承陛下之意,下可以悦媚奸臣之心,于臣之私甚为得计。然臣安忍便臣之私,而忘国家之便哉!臣所以不避死亡之诛,而犯逆鳞以告陛下,必期陛下感悟,早逐奸臣,为社稷福也。陛下又以璪尝预受遗,不欲责去。臣谓陛下与其小不忍以容奸蠹伤国家,曷若大有为而去佞光显祖宗?此则陛下之大孝也,岂可反以眷留欺罔先帝之人为奉承遗志惜大体哉!可留而去之害义也,可去而留之害政也。若璪可谓害政矣。按璪奴事安石,死交惠卿,羽翼王圭之佞,唱和章惇以倚其外强,阴结诚一以资其外援。惟一唱一和,交纵诡随,协为蒙蔽,贾百姓之怨以归朝廷,不闻一言忠于先帝。谓陛下所宜愤疾,肆诸市朝,以雪先帝之恨,不谓陛下反容而留之,郁天下之公议也。兼以今日循默保位,惶恐畏罪,犹或可容。而敢乘间伺便,为私不已,以招人言,致命令已出而复退,法制既行而又改。推其由来,皆璪唱议,恩则敛归私室,怨则移在朝廷。又中书机要之地,尤当谨严静密,璪乃泄漏上旨,攘窃主恩,习为常态。每三省差除,或方都堂商量,或在帘前准拟,先请召其人面自语之。其美者则不以为出于人主,而以为出于己;其不美者,则曰此非我意。又或言事官言其党人,则立召至其第,以章疏中语告之,使得奔走经营,弥缝于上下。其背公尚私,弄威福以卖朝廷,乃敢如此,岂可以为大臣处要地,以腹心托之哉?陛下未知则可,既知而容之,则奸臣将安于为私,无复畏惮矣。自古人君患在蔽惑,不知其为奸邪而误用之,今陛下聪明洞彻,幸深知其奸邪矣,而犹用之且不已,此臣之所以为陛下惜也。皇帝陛下春秋方富,太皇太后陛下不出房闼,大臣尤当小心恭谨,外不敢为奸以易朝廷,内不忍怀私以欺陛下,乃忠臣之义也。观璪之心,乃幸两宫听政帘下,而得以肆其奸行其私耳。以谓宜以大不恭、不忠论,安可容而恕之邪?陛下亦宜自固主权,不可放与奸臣,令侵侮也。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无改更一事不协人情,无进退一人不合公议,求言若渴,从谏如流,何独于璪靳靳如此也?臣愚区区,深恐累吾君全德之美。陛下亦何得不自惜此清明之政邪?伏望圣慈早赐罢黜,以为奸臣怀私事君之戒。天下幸甚。
〔小贴子〕臣闻璪近曾留身独对,必有自营之言惑乱圣听。窃计或佯为求去以探陛下之情,或推过于众以宽陛下之意,诬忠言为党论,反私意为公心,诡辞百端,以求安身固位而已。愿陛下深察之。
〔小贴子〕陛下至圣至明,照察人情,无所不尽,须体量臣等违陛下之情,极是难事,殆非大义所迫,系国家利害,则臣等何敢不承顺圣意,故欲犯颜以取罪戾?盖国家之事有所未安,而谏诤之职不敢自安也。陛下以此察臣,则臣之心宜可恕,臣之言宜可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