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论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二、《宗伯集》卷一四
事君之道,有三而已。方其未进于朝廷,于其君之贤否,不可以无择也;既得志矣,于其君之失,不可以毋谏也;谏而不从,于其职不可以毋去也。此君子从容出处,而白首无悔之道也。不能尽此三道者,虽被无根之言,贻不测之祸,盖我有以自速之,非人也;己有以宜得之,非天也。高颎之在隋也,尝择其君而后事之欤?尝谏之不从而去之欤?彼欺孤胁寡以得天下,好权喜察,疏忌功臣,其刻薄猜忌之迹,较然如日之明白。使有明哲之君子,其肯屈身而从之游哉?而颎早应其召,为之周旋,艰险以济其所欲,又受其不赀之赏,分其听断之权,卧于虎颈,而自以为终身无患者,有年矣。及东宫有废立之议,颎极陈其不可,文帝不悦,此盖宠辱分,憎爱反之时也,则宜引身辞位,阖私第以自守,而颎又不能去也。既而谗说乘隙,间言发于宫中,以妃妾之爱,儿子之言,而削爵免官,几及大僇。天下皆知文帝不能保完功臣,而不知颎之失其身者久矣。然则士之进退可不慎哉!抑又闻古之豪杰,其视万物甚轻,而待己甚重,故有天子三聘之而后出者,有诸侯不得见之者,凡以为富贵不足愿也。颎之在周,爵位已显,惟相府一言之招,遂效驰驱,为之腹心耳目,且曰:「使公之事不成,不辞灭族」。其不自重如此,则其终被祸患,岂足惜哉?《隋史》称颎明达时务,竭诚尽节,其所荐引,皆为名臣,致治升平,颎实有力。则其所长,亦非常人所能及。惟其知道不明,自信不笃,故言行杂驳,不能为纯臣。则夫事君者,果不可以不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