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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州华原县五台山孙真人祠记元丰四年四月 北宋 · 王瓛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二、《金石萃编》卷一三八、《道家金石略》第二八八页
华原京兆属邑,后建而为列郡,曰耀,今其名矣。
然环耀多山水,其城之东有水曰沮,沮水之东二三里有山曰五台,其峰回环相望者有五,因以名焉。
其间翘楚卓立,最出诸峰至绝顶者有之,庙曰崇福观。
尝闻耆老传之曰,今之观在昔孙真人旧隐之地,其后经五代之乱,隐闾荒毁,后人崇之,流而为老氏。
然登是山也,或升或降,或回或直,或细而几绝,或平而复缓,怪石崚嶒,夹密者,山间之径也。
及其至也,老本参天,枯枝屈地,门庭潇洒,殿宇峥嵘,以至就高而为危阁,依龛而为洞房,下瞰城隅,而影浸碧水者,山之台崇福也。
阴森院落,清楚庭芜,像貌耸秀,精神温粹,左童侍而右虎伏者,真人之新堂也。
其次北也,循而行之,或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或上则山势耸然而特立,崭岩险阻,径几不通。
其回旋数曲,有洞邃然,洞幽而深,人莫能测其宏广也,则如宇之斯大者,真人旧隐之所也。
然旧隐之所去百有馀步今尚存者,残碑坏碣,或湮或灭,不复究矣。
幸而近足以取乡里之详传,远足以有新、旧二史之可验,参之以考其所为,稽之以质其行事,庶几为可纪焉。
故案《唐史》云:孙思邈京兆华原人,始七岁就学,日诵千馀言,通百家说,善言老子庄周
洛州总管独孤信见其少而异之曰:「圣童也,顾器大难为用尔」。
长居太白山隋文帝辅政,以国子博士召,不拜。
密语人曰:「后五十年有□圣人出,吾且助之」。
太宗初召诣京师,年已老而听视聪瞭。
帝叹曰:「有道者」。
欲官之,不受。
显庆中复召见,拜谏议大夫,固辞。
上元元年,称疾还山,高宗赐良马,假鄱阳公主邑司以居之。
思邈于阴阳、推步、医药,无不善。
孟诜卢照邻等师事之。
照邻有恶疾不可为,感而问曰:「高医愈疾柰何」?
答曰:「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居,和为雨,怒为风,凝为雪霜,张为虹蜺,天常数也。
人之四支五脏。
一觉一寐,吐纳往来,流为荣卫,章为气色,发为音声,人常数也。
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之所同也。
失则蒸生热,否生寒,结为瘤赘,陷为痈疽,奔则喘乏,竭则燋槁,发乎面,动乎形。
天地亦然,五纬宿赢,孛彗飞流,其危诊也;
寒暑不时,其蒸否也;
石立土踊,是其瘤赘;
山崩土陷,是其痈疽;
奔风暴雨,其喘乏;
川渎竭涸,其燋槁
高医导以药石、救以𨥧剂,圣人和以至德,辅以人事,故体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灾」。
照邻曰:「人事柰何」?
曰:「心为之君,君尚钦,故欲小,《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之谓也。
胆为之将,以果决为务,故欲大,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大之谓也。
仁者静,地之象,故欲方,传曰『不为利回,不为义疚』,方之谓也。
智欲动,天之象,故欲圆,《易》曰『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圆之谓也」。
复问养性之要,答曰:「天有盈虚,人有屯危,不自慎不能济也,故养性必先知自慎也。
慎以畏为本,故士无畏则简仁义,农无畏则堕稼穑,工无畏则慢规矩,无畏则货不殖,子无畏则忘孝,父无畏则废慈,臣无畏则勋不立,君无畏则乱不治。
是以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
忧于身者不拘于人,畏于己者不制于彼,慎于小者不惧于大,戒于近者不侮于远。
知此则人事尽矣」。
初,魏徵等修齐、梁、周、隋五家史,屡咨所遗,其传最详。
永淳中卒,年百馀岁,遗令薄葬,不藏明器,祭去牲牢。
经月馀颜貌不改,举尸就木有若空衣,时人异之。
东台侍郎孙处约尝以诸子见思邈,曰:「俊先显,侑晚贵,佺祸在执兵」。
后皆验。
太子詹事卢齐卿之少也,思邈曰:「后五十年方伯,吾孙属吏,愿自爱」。
思邈之孙溥尚未生,及溥为萧丞而齐卿徐州刺史
注《老子》、《庄子》,撰《千金方》三十卷行于代。
又撰《福禄论》三卷,《摄生真录》及《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
子行,天授中凤阁侍郎,此皆《新》、《旧》二史之文也。
至于耆老之所传,道家之所纪所载尤详云。
开元中复隐于终南山,与僧藏者邻谷而栖。
一旦,有老叟、老妪诣僧藏所隐之处,仓皇求救曰:「某等昆明池龙也,有胡僧者利龙宫宝货,乘以天旱就池祈雨,诬罔国家,以法欲涸其池。
一日池乾水涸,其宝货即为胡僧所有。
某等当受谪于上帝,愿师怜之」。
曰:「此事非吾所能为也,邻谷孙处士有神仙变化之术,可以禦焉,汝速叩之」。
龙如其言,以其事白于先生,答曰:「此诚末事,但归无苦,僧当自遁矣」。
龙既归,昆明之水复旧,而胡僧窜伏而之它。
明日,忽有人携仙方而至曰:「此非人间之所有,昨日慈救之恩,而珠玉不足以为答,某不免冒禁以献之,所贵酬报之厚尔」。
其后交游往来,莫非有道达理之士。
忽谓先生曰:「所著《千金方》济物之功亦广矣,然以物命为药,害物亦多,后功满日必为尸解,不得白日轻举矣」。
于是先生仍以草木之药以代昆虫鸟兽之命,作《千金翼》三十篇,篇有《神仙方论》以行于世。
天宝初玄宗晏处别殿,先生乘御云鹤而降,白于上曰:「臣于峨嵋山南峰修炼丹石,所阙者武都山雄黄,愿少赐之以助炉鼎之用」。
敕遣中使陈忠成赍雄黄就山以赐之。
使至山下,求访信宿,皆莫知其所,遂置雄黄于盘石之上,焚香宣诏。
俄而见形,谓使者曰:「但留雄黄,当自取之,石上有谢表,请谨录以奏主上」。
视之,果有朱书,录仅毕,字亦随化,不复见矣。
自是之后,或隐或见,人莫能测。
咸通末,山下居民有子才十馀岁,不饮酒不茹荤,父母怜其性善,遂遣于白水院为僧童子。
忽一日,有游山者自云孙处士,趋步周游,既而就座,袖中出药以授童子,命而煎之。
既至微饮,馀者以赠小童。
童既饮之,便觉神爽。
须臾,处士以归,小童亦乘空而去。
复视煎药之器已成金矣,时人异之。
此皆自古及今,乡里耆艾众所共传也。
夫真人之道,上通天地、阴阳、盈虚之理,下达万物性命消息之微,先机逆数,知来藏往,则有几于神;
或隐或见,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六极之外,则有达于仙。
惟神也与道为一而无方,惟仙也与天地同久而无死,无方故其道莫能测,无死故其神莫能灭。
故世以为神仙,而后世之士无贤愚贵贱莫不闻其风而爱戴之。
又况夫处性澹泊而不为利役、操心寂寞而不为名累者乎?
故今数百年之后,高尚有道之士与夫大医名药,所以争相塑绘以钦事之,而尚未息也。
郡人万俟景,其先祖宗世不喜名利,以修心养性为务,常慕至人,好求古迹。
因访孙真人故乡,乃至华原,因以居焉。
故其后子孙或以医药名闻于一时,或以肆意不显于当世。
至景之时,盖数世矣。
然尚不忘祖宗之业,每游真人故宅,观其遗迹旧基,慨然有感。
乃备私钱,基构堂宇,塑绘像貌,经之营之,仅费十馀万,而规摹方备。
孜孜勉勉,为力勤矣。
时嘉祐己亥四月毕工。
景之弟祐,亦绍祖风而得真人方术秘录及治心养性之术,最为多矣。
后二十三年,忽一日访瓛曰:「有道者非称则不显,有德者非彰则不明。
真人可谓有道德者也,堂既修,而严奉之诚则至矣,然无文以纪之,则不足以显扬至道美德,非所谓仰慕之至者也」。
强瓛为记。
瓛忝与其子完为友,故不获已而书之。
虽然,道不可以言传,非言则无以见道;
德不可以文显,非文则无以彰德
至于一语默,一行止,岂加损哉?
本诸二史之记,质诸好事之传,始志其实而已。
元丰四年岁次辛酉四月初一日,乡贡进士王瓛记。
元丰四年岁次辛酉六月一日渤海万俟祐立石,男进士完、检校宁实寔同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