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学记 北宋 · 吕惠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七
学之不可一日废于天下也久矣。自唐虞三代之所以为治,其迹见于书者莫不然,而法之存而详者莫如周。周以乡、州、党、族居其民,而居于其中者莫不有学,以教之德行道艺。而为之师者,则乡老、乡大夫、州长、党正之官,皆时之所谓公卿大夫者也。方是之时,其德行道艺不合于先王之法,不得为公卿大夫。非公卿大夫,不得为民之师。则民之所闻,有不出于先王之法,亦不得而缪之矣。故出长入治,须以为材,则兴于学之所养;发政议事,操以为术,则取于学之所习。学之所出者如此,则为天下者果可以一日而废哉?自秦灭先王之礼乐,而师用其私智,由汉以来不及见其全。间虽有闻风而慕之,而所以为天下之实者,未能异秦也。故朝廷高位有其智,以适当世之务,而尝困于无术。而立家守儒名,传先王之道者,多得于蒙颛鲁国之馀,而不可以经世。是以博士弟子以经术相授,而吏独以法令为师。所养则非所用,所习非所施,则学之兴废,亦何预于治乱哉!嗟乎,道之不复于世也可知矣。宋有天下百有馀年,而上之求治,尤剧于庆历之间。论者以为教化之发,实首于学,于是学校之设,周于天下矣。然其所以教之与其所以为之师,不改乎后世之旧,则虽侈其居,犹为虚器而已矣。而世之迫于名实者,遂以为无益而后之,于是州县之学,有废而不省矣。昔者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而孔子不可,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今学虽异于先王之实,然由聚天下之艺文,以养一乡之材智,其为不可废岂特饩羊之比哉?乃一切不省,是亦虑者之过也。杭为吴越之会,其物之庶为天下剧,而学校之废而不省,比他州为甚。岂亦所谓虑者之过邪?抑为政者务先其所责,而有所不暇邪?枢密直学士王公之为州也,至则谋于其属,得浮屠氏之羡财,为钱四百万,因其旧地而斥大之,以幕府章君为学官,以典教育而治其事,未及成而去。转运使、集贤校理王公摄州事,继以赋之不隶于度支者,为钱一百三十万以补其费,而以其馀为待学者之资。今知军州事、端明殿学士蔡公之来,实终成之。盖营于治平二年正月甲子,而其既乃三年之十月壬辰也。土木之役,工之以日计者凡五十有四,斋祠次舍、讲习游居,咸各有所。州之民教子弟以往,而四方之游学者归,盖不绝焉。挟疑有问,劝叶有程,于是杭之学校蔚然为盛矣。学官章君与其徒请于州,使某以文记之。某以为王公者,其位皆朝之议人,而天下之士想望其风采,以为宜与天下出教化、造法度者也。今其为一州,固未能尽其所欲为。然王公者既以其政善于州之民,又以其馀笃于学校,凡文章议论,身为之式,而又为之择人以长之,以开发其蒙暗,则岂若后世一于虚名之悦哉?虽然,王公者岂特茍以是施之杭而已?使一日得行其所知,必将使先王之法修饰完具,陈于当世,以作天下之才而新之,是乃王公者之任,而士之所以望于王公者也。某于是原先王所以立学之意,与后世之所以异者,而卒之以兹学作治之终始,使识之石以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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