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杂评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
新作无池研,龙尾石,罗纹、金星如玉者佳。笔,诸葛高、许頔皆奇物。纸,澄心堂有存者,殊绝品也。墨,有李庭圭、承晏,易水张遇亦为独步。四物,文房推先,好事者所宜留意。散卓笔心长,特佳耳。
砚,端溪无星石,龙尾水心,绿绀如玉石,二物入用,馀不足道也。墨,李庭圭为第一,庭宽、承晏次之,张遇易水次之,陈朗又次之。不独造作有法,松烟自异,当辨是也。纸,李王澄心堂为第一。其物出江南池、歙二郡,今世不复作精品。蜀笺不堪久,自馀皆非佳物也。笔,用毫为难,近宣州诸葛高造鼠须散卓及长心笔,绝佳。常州许頔所造二品亦不减之,然其运动随手无滞,各是一家,不可一体而论之也。
歙州绩溪纸乃澄心堂遗物,唯有新色,鲜明过之。今世纸多出南方,如乌田、古田、由拳、温州、惠州皆知名,拟之绩溪,曾不得及其门墙耳。婺源石研有罗文、金星、蛾眉、角浪、松文、豆斑之类,其要在坚密温润,天将阴雨,水脉自生,至可磨墨,斯可宝者。黄山松煤至精者造墨,可比李庭圭,然匠者多贫人,于以求利,故不逮也。近有道人,自能烧烟,遣令就黄山取煤,必得佳者。歙州此三物奇绝,唯好事以厚资可致之,若临以官势,莫能至也。
李隩下于绩溪,而优于由拳,与乌田相埒。循州藤纸微精细而差黄,他处以竹筋,不足道。房用之笔果可用,锋齐劲健。今世笔例皆锋长难使,比至锋锐少损,已秃,不中使矣。
余收歙州父子四世五人墨:超自易水来江南,为歙人;超之子庭圭,圭弟庭宽,宽子承晏,晏子文用。用之后墨无传焉。有孙惟庆,今为墨务官。李氏墨,超始知名,圭或为邽,与宽最精好,承晏而下不能用家法,无足取者。世之好奇者多借庭圭姓名,模仿形制以造之,有至好者,茍非素蓄之家不能辨之。备条数等,传诸雅尚之士;或有未见,他日续其后。
墨贵老,久而胶尽也,故以古为称。世以歙州李庭圭为第一,易水张遇为第二。圭复有二品:龙之双脊者为上,一脊次之。遇亦二品:易水贡墨为上,供堂次之。近世兖州陈朗亦为精。庭圭弟庭宽、宽子承晏、晏子文用皆能世业,然差不逮也,近辄绝无有也。
世有王君,得墨易水张遇、歙州李庭圭、庭宽、承晏、文用。又有柴珣、朱君德小墨,皆唐末五代以来知名者,然人间少得之,皆出上方。或有得者,是为家宝也。
李庭圭墨为天下第一品,祥符治昭应,用为染饰。今人间所有,皆其时馀物也。其族庭宽、宽之子文用亦造墨,较之其祖,莫能及也。过睢阳倅车李侯,言有庭宽墨,遂得之。李氏墨余得其三世者,可谓富矣。
新安所作墨甚佳,然其名印以庭为廷,非是。又肌理不细,椎练不熟。使墨工得一见之,为语其未至,必能少进其艺。南方蒸湿,古墨尚觉有润,况其新者,宜以漆匣密藏之,入秋冬间可用耳。
欲求李庭圭墨,终难得,或庭宽、承晏、文用,皆其家法,易水张遇亦为精好。然庭圭圆墨殊未睹矣。
近得歙烟,令造墨,便有李庭圭风采,不为浮光。乃知木性随其地土所异,予尝有辨,信不诬矣。
昔年洛下为留守推官事,宋公见遗李庭圭墨。自尔书笥中稍或益之,渐至知墨。墨之说尤为精微,唐彦猷殊通此理。沈立之见示盘溪木瓶,置水则碧色,宜墨。予按《广韵》:「樊摫木可以渍水」。盖声之误也。造墨多用秦皮,亦此类。今日微雨差凉,尽出研墨以观之。京居少暇,被疾在告,因及之。
唐彦猷作红丝石砚,自第为天下第一,黜端岩而下之。论者深爱端岩,莫肯从其说。予尝求其所以胜之理,曰:墨,黑物也,施于紫石则昧暧不明,在黄红自现其色,一也。研墨如漆,石有脂脉,助墨光,二也。研必用水,虽先饮之,何研之差?故为天下第一。东州可谓多奇石,红丝、黑角、黄玉、褐色凡四种,皆可作研,而黑角尤精,出于近日,极有佳趣。端岩龙尾不得独步于当世,其理然也。
东州可谓多奇石,自红丝出,其后有鹊金黑玉研,最为佳物。新得黄玉砚,正如蒸栗。续又有紫金研。其馀红斑、黑斑,不堪作砚,造茶器亦大好。其下州郡,未见如此奇石也。
东州固多奇石,始得红丝研,后又得黑角研、黄玉研,今得褐石砚。黑角石尤精好,如红斑、黑斑,可作茶器,而不堪为研。如东州豆斑、青角,不足道也。向者但知有端岩龙尾,求之不已,遂极品类。仆之所好,有异于人乎?青州石末研,受墨而费笔;龙尾石得墨迟,而久不燥;罗文石起墨,过龙尾。端溪龙窟岩紫石又次之。古瓦类石末,过此无足议也。
蜀笺惟白色而厚者为佳,今上方有故时贡者,实可爱也。近岁利在薄而易售,以是绝不佳,此物乃可惜耳。常州强武贤造粉笺,殊精,虽未为奇物,然于当今好事亦难得耳。云母粉不利人目,用者宜审之。吾尝禁所部不得辄用竹纸,至于狱讼未决,而案牍已零落,况可存之远久哉(《蔡忠惠集》卷三一。)!
宽子:「宽」字原脱,据宋本、双瓮斋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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