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近闻西师已还，中外但知时暂歇泊，而未有分屯解甲之旨，人情忧疑，皆虑王师必有再举之计。老臣受国恩深，义同休戚，齿发如此，无复觊望，唯有区区欲报之意，不能缄默，辄为陛下言之。臣窃观陛下临御以来，选拔将校，训齐师徒，修治器械，储峙糗粮，皆众智所不及，近世所未能比者。夏人昏乱，自致天讨，陛下赫然命将出师，以伐其罪。师行以来，捷音屡上，虽未能覆其巢穴，系其君长，而师行有纪，所遇辄克，羌人遁逃，莫敢抗堂堂之锋。天威神武，震诉四夷，战功之多，近世未有。然而数路进军，兴动大众，弥历累月，矷睝不赀，诸路之民，疲于供给。将士尽忠竭力，为朝廷奋不顾身，间关死亡，冲冒寒苦，备极勤劳。臣以谓国威既已振矣，将士之力亦已殚矣，百姓供矷亦已竭矣。为陛下今日之计，正当劳来将士，安抚百姓，喔咻其疾痛，补完其疮痍，使得苏息，按甲养威，以全前日之胜。如此，则外足以惩艾夷狄，内足以爱养军民，乃宗社无疆之休也。今若徒暂还而复出，士气已衰而再鼓，民力已困而调发，复兴诸路深入，而转饷益远，如此，则师之胜败，恐未可知，而前功或丧，此天下之甚忧也。兼臣在洛中津遣陜西军须不少，亦闻陜西事体颇详，皆言百姓亦已流离，菽粟之价腾踊。今冬二麦，多不下种，将春农事方兴，又复调发不已，必恐应副不前，有误大计。臣而不言，谁当言者？伏望陛下以天下为度，以苍生为心，不以尽敌然后为功，亟诏班师，分屯诸路，使朝廷恩威并行，军民和附。以小羌昏乱如此，可以坐待其灭亡矣。臣不胜大愿。老臣愚忠忧国之心，不能自已，僭易冒闻，不任陨越。伏望圣慈哀察其诚，俯赐容纳。

闻陜西、河东运粮人夫虽费不赀，而逃逸者甚众，至有部夫官亦有逃窜，恐无人敢子细奏陈。兵志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春秋、战国时，用兵运粮，多在中夏。故兵有因粮，粮不远载，与今之矷运深入夷狄沙漠之地，其势不同。《易》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以圣帝伐鬼方，尚三年而克之，理有不可急者。又曰：「师贞，丈人吉」。丈人，严庄之称，用之则吉。小人勿用，用则无功，无功则有罪。伏望陛下慎择将兵者，如轻险而求侥痈之功，当勿用之。臣年老眼昏，勉力亲书此劄子，深惧不谨细，伏望圣慈矜察。兼不敢附递，恐漏痒不达，谨遣臣长孙承事郎永世特诣通进司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