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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副枢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三、《圣宋文选》卷一六
夫圣贤不徒生也。
四凶在朝,尧德不明,舜起佐尧,流共工幽州,窜三苗于三危,放驩兜崇山,殛鲧于羽山
洪水方割,下民其咨,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决九川,距四海。
成王幼弱,周公践祚,制礼作乐。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王道失叙,礼坏乐崩,三纲将绝,彝伦攸玺,夫子作《春秋》,明《易》象,删《诗》、《书》,定礼、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杨、墨塞路,儒几灭矣,孟子作十四篇而辟之。
新莽篡汉,道斯替矣,扬雄作《准易》五万言、《法言》十三章而彰之。
晋、宋、齐、梁、陈并时而亡,王纲毁矣,人伦弃矣,文中子续经以存之。
释、老之害甚于杨、墨,悖乱圣化,蠹损中国,吏部独力以排之。
故四凶去,尧德明;
洪水息,蒸民粒;
礼乐作,太平
六经就,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存;
杨、墨辟,孔子教化行;
《法言》修,莽恶显;
续经成,王纲举;
释、老微,中国碍。
是知时有弊则圣贤生,圣贤生皆救时之弊也。
唐季之荒顿,五代之飘枪,太祖一戎而夷之。
钱唐之不朝,并州之未贡,太宗传檄而宾之。
真宗修其制度,明其法律,章其物采,和其政令,正其礼乐,其教化,陛下守之。
制度既修矣,法律既明矣,物采既章矣,政令既和矣,礼乐既正矣,教化既矣,然则时无弊乎?
曰:何得而无之!
今之时弊在文矣。
夫有天地,故有文。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文之所由生也。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文之所由见也。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所由用也。
三皇之书,言大道也,谓之《三坟》;
五帝之书,言常道也,谓之《五典》:文之所由迹也。
四始六义存乎《诗》,典、谟、诰、誓乎《书》,安上治民乎《礼》,移风易俗乎《乐》,穷理尽性乎《易》,惩恶劝善乎《春秋》:文之所由著也。
文之时义大矣哉!
故《春秋传》曰:「经纬天地曰文」。
《易》曰:「文明刚健」。
《语》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三王之政曰「救质莫若文」,尧之德曰「焕乎其有文章」,舜则曰「浚哲文明」,禹则曰「文命敷于四海」,周则曰「郁郁乎文哉」,汉则曰「与三代同风」。
故两仪,文之体也;
三纲,文之象也;
五常,文之质也;
九畴,文之数也;
道德,文之本也;
礼乐,文之饰也;
孝悌,文之美也;
功业,文之容也;
教化,文之明也;
刑政,文之纲也;
号令,文之声也。
圣人,职文者也。
君子章之,庶人由之,具两仪之体,布三纲之象,全五常之质,叙九畴之数。
道德以本之,礼乐以饰之,孝悌以美之,功业以容之,教化以明之,刑政以纲之,号令以声之。
灿然其君臣之道也,昭然其父子之义也,和然其夫妇之顺也。
尊卑有法,上下有纪,贵贱不乱,内外不渎,风俗归厚,人伦既正,而王道成矣。
今夫文者,以风云为之体,花木为之象,辞华为之质,砋句为之数,声律为之本,雕锼为之饰,组绣为之美,浮浅为之容,华丹为之明,对偶为之纲,郑、卫为之声。
浮薄相扇,风流忘返,遗两仪、三纲、五常、九畴而为之文也,礼乐、孝悌、功业、教化、刑政、号令而为之文也。
圣人职之,君子章之,庶人由之,君臣何由明?
父子何由亲?
夫妇何由顺?
尊卑何由纪?
贵贱何由叙?
内外何由别?
而化日以薄,风日以淫,俗日以僻,此其为今之时弊也。
曰时有弊,必有圣贤生而救之者,岂非吾明君与吾贤弼哉!
主上天资英威,乃神乃圣。
刚健中正,有乾之元德;
聪明睿智,有古之神武
尸居渊默,则人不见其机;
龙兴神悚,则天不知其变。
艺祖之武,如太宗之英,如真宗之仁,信乎明君也!
阁下射策冠天下士斯文未丧,蔚为宗工,人其代之,承帝理物。
夙夜宥密,弥纶天地之化;
惟时惟几,财成天地之道。
如夔、益,如稷、契,信乎贤弼也!
以明君贤弼,相与救乎斯文之弊,易如反掌矣。
然而斯文重器也,举之者在乎众力;
斯文大弊也,革之者必乎逾时。
天下有士,心愤斯文之弊,力求斯文之本,其身履道,心守正,阁下岂不欲引之使施力焉?
窃见郓州贡进士士建中,其人孜孜于此者二十年矣。
其道则周公、孔子之道也,其文则柳仲涂、张晦之之文也,其行则古君子之行也。
仲涂没,晦之死,加之公疏继往,子望亦逝,斯文其无归矣。
建中独能得之。
建中一布衣耳,贫且贱,栖栖乡闾间,父母旨甘不继,岂能振起哉?
上有明君倡之,贤弼和之,使建中承音接响,传而之天下,匪朝伊夕,声充盈于宇宙矣,文不正,弊不革,未之有也。
斯百数十年之弊,彫刓元化之文,伤乱风教,莫斯之甚,阁下一日能救之,则阁下之功与舜、禹、周公、孔、孟、扬雄、文中子吏部并美,阁下幸留意焉。
噫!
建中其天下贤乎!
岂止于文而已。
其器识备而材用足,智谋周而宇远,施之于事,王佐才也。
识时运,知进退,审出处,明显晦,言必信,行必果,喜过服义,闲邪存诚,其近古之中庸者乎!
安贫守节,非其义,一介不取于人,非其人,未尝与之往还,廉介清慎,不屈权贵,不畏强禦。
如复孝廉建中其首当之。
介尝与之游,入斋中,窃得其文十篇,皆化成之文也。
若夫言帝王之道,则有《道论》;
明性命之理,称仁德之贵,则有《寿论》;
根善恶之本,穷庆殃之自,则有《善恶必有馀论》;
大圣人之言,辨注者之误,则有《畏圣人言论》;
举五常之本,究祸福之谓,则有《原福》上、下篇;
明鬼神之理,教化之大,则有《原鬼》篇;
守正背邪,遗近趋远,则有《随时解》;
达圣人之时,广夫子之道,则有《夫子得时辨》;
择贤养善,察癚除恶,则有《莠辨》。
今皆献之。
此其小者也,未得其一二。
建中京师,可令尽写看,则见其人矣,亦知介不妄也。
昨本州李屯田若蒙曾状其实闻上,乞特召试策。
今闻依例礼部就试,万一失其人,是失天下之贤也,亦可为国家惜之。
伏惟阁下特留意焉。
介官州县也,身卑贱也,名微且昧也;
建中至单薄也,至眇小也;
阁下至贵重也,至显崇也。
以州县卑且贱、微且昧之人,荐至单薄、至眇小于至贵重、至显崇,不亦僭矣?
盖知建中之深,今走天下求知建中者,惟阁下矣,舍阁下则建中无归矣,故不敢逃僭越之罪,直冒大贤以闻。
干渎钧严,不胜惶悚。
不宣。
介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