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宰相择贤材而久其任奏 北宋 · 何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四、《右编》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六
臣窃以唐虞三代成天下之治,为日旷久不败者,非其时之易治,由其君在位久、历年多尔。然不唯其君在位历年之久,抑亦由任其臣专且久也。虞之贤臣,皋陶为冠;夏之贤臣,伯益为首。舜、禹任之,与之始终,故能成至治。汤得天下,以伊尹为辅,不唯其身任之,及其子孙亦任之。太戊之在位,其相伊陟而已。高宗之中兴,其相傅说而已。皆终其世而未尝闻一易人焉,所以能享其名。周武创王业,唯周、召之用,不唯其身用之,及其后王亦用之,所以能成其功。汉高之取天下也以萧何,其治天下也亦以萧何。何之终,继以曹参,亦不唯其身任之,至于后嗣亦任之,所以能大其业。刘备之得蜀中,晋元之得江左,顾其业亦甚微矣,然而能抗衡中夏,延及数世者,以任诸葛亮、王导专久之致也。唐太宗成贞观之治,非他也,由其信房、杜、王、魏、长孙之笃而致也。明皇致开元之治,亦非他也,委姚崇、宋瞡之固而致也。东汉李固、杜乔、陈蕃,时君亦知其贤而用之,然用之不能终,为邪险害之,所以速衰危之患。隋高祖平天下,由其任高赹之功。任之不能终,以杨素承之,所以无宏远之业。宪宗之平夏州,破淮、蜀,由任杜黄裳、裴度、崔群而致也。任之不能终,以皇甫镼、程异间之,所以复有叛涣之患。凡兹历代任人之要,任之不厌其久,未始不致治;任之不保其终,未始不致乱。为人君者,必以是为监,则庶几凛凛三代之际矣。后汉治郡县、司仓庾,皆官之轻者,然而尚善其吏久而至子孙者为美,况其任天下之事,而欲朝受命、夕成功,未之有也。伏惟陛下励精致理,择贤为辅,自始即位及今,所命二府之臣已数十人,以三朝所任人较之,皆不若今之多也。然而亟用亟罢,不能持久,其远者五七年,次者二三年,下者又不及之。唯吕夷简在相位十数年,中间两罢而复用之。李迪两被进拜,始任之数月,其再也才逾年。杜衍之拜,甫及百日。虽进退用舍,圣虑所决,必皆有为,然而人情见陛下始用之不闻其尽贤,即退之不知其有过,其谓诸臣出入二府皆其常也,但官重则可以补矣。故近来仕至两省官者,人莫不皆有大用之望,其望无他,不过冀厚禄以温家族,假官势以荣子孙。甚者谓一历二府,得书黄纸,则以为荣,此尤可怪也。用二府之臣,计非陛下茍用之,必以其有称天下之望者矣,天下之人亦有望于诸臣焉。自进用及今,不累月而星变为异,以前世之事为验,多谓于大臣不利。天道幽远,灾异之发固不虚应,然不必在于一端也。窃恐倾危之士缘以为言,或以遇有灾异,则固当罢免,或以使避祸患,则退自安全。陛下或所持不坚,一为浮言所移,诸臣又将不安其位也。今之任者既不能自固,后之来者亦未必能安也。若是,则二府无一定之任矣。二府无一定之任,而欲议天下之治,其无日矣。人君有圣明之资可乐也,尚孳孳劳于求贤者,亦与之图致治之具,使功业成于当年,名号荣于后世尔。以陛下聪明神圣,其资于尧舜远甚,然在位仅三十年,而政理文采未暇浸淫于汉唐之间,由任大臣不久而人为茍且之计也。夫国家之弊莫大于人臣茍且,况大臣乎?今日任大臣者可谓弊矣,伏望陛下惩既往之失,而图将来之得,其于二府大臣也,必知其贤然后用之;既用之,必使久于职焉;既久矣,必待之以勿疑焉。审处此数端,旷日历年而责其成功,人虽中材,荷陛下信任之固,必将勉强为陛下宣力而讲长世之谋;况任得贤材而又久,则尧舜之治无难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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