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民聪明精粹，内函五常之谓性；刚柔缓急，外系四方之谓风；好恶舍取，悦随上教之谓俗。圣人知俗之易失，故建之以师表，壹之乎中和，尊尊以示恭，亲亲以教爱，悌幼以训慈，先长以兴让，示义以尚忠，严刑以威乱，然后可与适治平之路，兴恺悌之源。故紫服长缨，潜移二国；广眉匹帛，争尚四方。水任盂圆，草逐风偃。传曰：「上有所好，下必有甚者」。惟陛下体乾之粹，纵天之能，尧言成典，禹身为度，堲谗说，放壬人，重力田，悯庶狱，恤祀事，爱民力。定心而物自服，三年而言乃驩。即位已来，未闻有弋猎之娱，声色之迩也。每方蜡遘沴，毛泽徵愆，则必瞿然克躬，怛然振乏，逮鳏寡，协孤终，率人以仁，摩民以义，礼注其耳目，乐沦于骨髓，所以训齐天下之理甚备。然而道化犹郁，俗态尚陵，其故何也？殆郡县之官类多俗吏，因陋就寡，拘文牵义，未能丕扬陛下之本意，晓之于民也。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长民乏不二之懿，比屋无可封之期，父子德色于耰锄，鸱鸮恶音于桑黮，齐民轻徙，异物屡迁。故臣前已言郡守择任之不精，今复见县令授受之失实也。臣闻古人有言，郡守县令，民之师帅。师帅不贤，主德不宣。且陛下所与治斯民，无愁叹之声，驱一世于仁寿之域，欲安责乎？上宜倚于州，下宜委于县，是县令、郡守与王者分挈教民权也。今之县令，职厮禄薄，与匹庶无异。非才能驽顿，即齿发耄耋。力事上官，应塞诘责之不暇，何与论绳墨之外、语教化之原哉！此不称陛下之治一也。就使豪英之士，薰白之人，欲𢥠行树风，作为条教，怀诚秉义，告之话言，而盗憎主人，更见指目。权轻不足自镇，民荡因以忘反。故四维张而不具，皇极建而未协。此不称陛下之治二也。礼以防欲，乐以和情，政以正名，刑以禁暴。四者相须而行，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今之吏治，一切以法驱之，媮合茍安，日阕而已。非有长幼之序，和乐之节，廉愧之砥，孝弟之行，以渐化之也。是以风尚颓替，奸伪波煽。弃礼者无畏，犯义者不刑。上下相驱，以多自證。此不称陛下之治三也。自文考向学，髦士聚朝，庙堂谋谟，朝夕献纳。诏令所下，皆际天人之分，据古今之谊。两汉深训，五典常道，而县吏肤浅，类不能晓。而欲使下情无壅，大教胥洽，人人感知上意，不可得矣。此不称陛下之治四也。由是天秩久紊，邦教弥剪。贤者耻其冗，则不事以为高；愚者甘其疲，则厚敛以自慰。孰肯为陛下恳恳于收养，孜孜于教导哉！臣以为当今之宜，莫如按旧章，定新制，悉取朝著，使典民社。厚其禄以责其廉，醲其赏以规其效。百里之内，有能兴儒术，辟污莱，明谕诏恩，勤恤民疚，顺孙孝子，日以众多者，为高第；逮捕盗贼，击搏豪强，租更先期，狱讼无滥，操切下吏，文符如流者，为中第；因循故常，无所澄正，不能兴誉，亦无用咎者，为下。又重选良二千石，使互相帖领。数年之后，上计大比，且观其能。三第中者，擢于众而选之；不中者，罚其劣而遣之。益储时才，以待官乏。陛下于此炳焉兴三代之化，巍乎建千载之问。使术有序，党有庠。岁时以乡饮酒礼而缀其驩，时时颁牛酒以劳力田孝弟。恤鳏寡，问高年，建为成规，授以方国。上有龚、黄之守以承艺极，下有蒲、密之令以勤宣布。出令若流水，传命如置邮。陛下高拱以取尊名，不劳而定大计。推放四海而准，四维泰山而安。风俗敦庞，犹家至日见；威神振叠，若雷声渊默。扫除五代之迹，而悉去之。箫勺他肠，平镌秕政，化业一定，千百载咀馨实，挹清名者，歌吟不绝。宁与劳心于内，无成功于外者，并日而语哉！臣故曰，俗失由于官邪，郡守是已；官邪由于任轻，县令是已。以犬马畜之，彼将犬马自为也；以灭裂耕之，彼将灭裂报我也。君以民为本，民以吏为师。民不知教，则国本易摇；吏不奉承，则君命几辱。且不材之士，自知为清议所去，甘心处贱，忘怀廉槩，欲使之抚民屋，兴化条，不为国取侮者，无几矣。

赞曰：震惊百里，王法是拟。建尔县公，凝我民纪。官者寖轻，治声没振。不念牛刀，遂伤兽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