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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请和不可许者三大可防者三奏庆历三年二月十七日1043年2月17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范文正公集补编》卷一、《韩魏公集》卷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三、《范文正公言行拾遗事录》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四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臣等久分戎寄,未议策勋上玷朝廷,俯惭鄙怀
心究利害目击胜负三年于兹备详本末
今元昊遣人赴阙,将议纳和。
来人已称六宅使伊州刺史,观其命官之意,欲与朝廷抗礼
臣恐不改僭号,意朝廷开许,为鼎峙之国
又虑尚怀阴谋卑辞厚礼,请称兀卒,以缓国家之计。
臣等敢不朝廷经久之策,防生灵之患哉!
臣等谓继迁当时用计脱身窃弄凶器
德明外示纳款内实养谋;
至元昊则悖慢侮常,大为边患
累世奸雄之志,而屡战屡胜未有挫屈何故乞和
朝廷纳款之意,契丹通好之功,以臣等料之,实因累年用兵,蕃界劳扰交锋之下,伤折亦多。
所获器械鞍马归元昊,其下胥怨无所厚获。
横山蕃部,点集最苦。
汉兵未胜,戎人重土,不敢背贼,勉为驱驰尔。
今元昊知众之疲,闻下之怨,乃求息肩养锐,以逞凶志,非心服中而来也。
臣等谓元昊如大言过望,为不改僭号之请,则有不可许者三;
卑辞厚礼,从兀卒之称,亦有大可防者三。
何谓不可许者三?
自古四夷荒服之外圣帝明王恤其边患,柔而格之,不吝赐与未有天王之号者也。
何则
与之金帛,可节俭而补也;
鸿名大号天下神器,岂私假于人哉!
石晋契丹援立之功,又中国逼小,才数十州偷生一时,无卜世卜年之意,故荐号于彼,坏中国大法
而终不能厌其心,遂为吞噬,遽成亡国一代君臣,为千古罪人
契丹称帝灭晋之后参用汉之礼乐故事强盛,常有轻中国之心。
我国富有四海,非石晋小偷生之时;
元昊世受朝爵命,非有契丹开晋之功。
不可许者一也。
诸处公家文字军民语言,皆呼「昊贼」,人知逆顺去就之分,尚或逋亡末由禁止
今元昊于天都山营造所居,已逼汉界,如更许以大号此后公家文字军民语言当有「西帝」、「西朝」之称,天都山必有建都郊祀之僭,其陜西戎边人负过,必逃其地,盖有归矣
至于四方豪士,稍不得志,则攘臂而去,无有逆顺去就之分
多得汉人,则礼乐事势契丹并立,夹困中国,岂复有太平之望耶?
不可许者二也。
又议者皆谓元昊胡人也,无居中国之心,欲自尊于诸蕃尔。
臣等谓拓拔圭、石勒刘聪苻坚赫连勃勃之徒皆胡人也,并居中原
近则李克用父子沙陀人也,进据太原,后都西洛,皆汉人进谋诱而致之。
定川事后,元昊有伪诏谕镇戎兵民,有定关辅之言,此其验。
汉家叛人不乐夷狄中,心谋侵据汉地所得城垒必使汉人守之,如契丹山后诸州,皆令汉人为之官守。
朝廷假元昊僭号,是将启之,斯为叛人之助甚矣。
不可许者三也。
何谓大可防者三?
元昊以累世奸雄之资,一旦僭逆,初遣人至,犹称臣奉表
刘平之陷,贼气乃骄,再遣贺九言至,上书朝廷便不称臣,其辞顿慢;
而复屡胜,当有大言过望,乃人情之常也。
卑辞厚礼,便肯从兀卒之称,皆阴谋也。
是果以山界之困,暂求息肩,使中国解兵
三四年间,将帅懈慢士卒骄惰边备不严戎政渐弛,却如暴发,则中国不能支梧
大可防者一也。
从德纳款之后,经谋不息西击吐蕃回鹘,拓疆数千里
至元昊,事势稍盛,乃称尊悖礼背负朝廷结连北戎情迹尽见,大为边患,偶未深入
复起诈端以款我兵,而休息其众;
又欲并力专志并吞唂厮啰诸蕃,去秦州一带篱落,为将来再举之利。
缘元昊初叛之时,亲攻延州,是本有侵陷郡国之志,今复强盛,岂便息心
朝廷四十年恩信所被,一朝反侧岂有发既叛之谋,蓄未挫之锐,而能久守盟信者乎?
大可防者二也。
从德纳款后来使蕃汉之人入京师贾贩憧憧道路百货所归,获中国之利,充乎窟穴,贼因其事力,乃兴兵为乱
今兹五年用度必困,乃卑辞厚礼迎合我意,欲复图中国之利;
待其给用既毕,却求衅兴兵,以快本意
狼子野心,固难驯伏,今若通和,或再许灵,蕃汉之人依前出入京师,深为不便
缘自前往来,叛状未彰,情无蠹害
今既为强敌之虏,稔祸未已,必窥伺国家,及夹带亡命入蕃,或与奸人别有结连,或使刺客窃发惊扰朝廷
又此类必所在恣纵甚于昔时有事何以处置
大可防者三也。
臣等乞朝廷俟元昊所遣人至,观其所请。
彼如大言过望,坚求僭称,则乞朝廷答云:上畏天地宗庙不可私许大号,坏中国之法。
卑辞厚礼止是兀卒之称,则按单于可汗故事,有许之之理,亦预防阴谋严饬边臣修葺城寨训练军马储蓄粮草,以备虚诈
俟一二年间,见其表里,及边备牢固,方可那减戍兵近里屯泊
西戎自古翻覆朝廷不可休兵,以启不虞之变。
如求割熟户,则乞答云:灵有汉户,能割归朝廷否?
横山蕃部安于内附一旦驱之,则惊扰生事,必不为西界之用。
彼如求至京师依前出入贾贩,则乞答云:昨来战斗之后,甚有军民没阵,其子孙骨肉衔怨至深,必恐道涂之中多有雠杀,致西界相疑,更却生事
只于边上建置榷场交易有无各得其所
彼如邀我自而后修城寨,则乞答云:边界熟户生户多有雠怨,常相侵害,须藉城寨驻兵,方能镇静,使各安居尔。
若自馀更有非礼之求,朝廷或难应副即且拒之,不必从也。
但厚遣来人,善词回答,使迁延往来,即逾四月,贼不能举矣,至秋无足畏也。
何以言之?
臣等观朝廷信赏必罚,今已明白帅臣奉诏得以便宜
又旧将渐升,前弊稍除,将责实效,约束将佐不令轻出训练军马率多变法
但今极边城寨或未坚全,新集之兵未可大战,若贼今便来,以臣等计之,尚可忧虑
大军持重奇兵袭击,宜无定川之负也。
如候而来,则城寨多固,军马已练,或坚壁而守,或据险而战,无足畏矣。
臣等已议,一二年间训兵三四万,使号令齐一阵伍精熟,又能使熟户蕃兵正军参用,则横山一带族帐可以图之。
降我者使之纳质,厚其官赏,各令安居,籍为熟户
拒我者以精兵加之,不从则戮。
我军鼓行山界不为朝去暮还之计。
元昊闻之,若举国而来,则我退守边寨足以困彼之众;
若遣偏师而来,我则据险待之
蕃兵无粮,不能久聚,退散之后,我兵复进,使彼复集,每岁三五出。
元昊诸厢之兵多在河外,频来应敌疲于奔命,则山界蕃部势穷援弱,且近于我,自求内附,因选酋豪以镇之,足以断元昊之手足矣。
然乞朝廷平定大计为意,当军行之时,不以小胜小衄黜陟将帅,则三五年间可集大功
仍诏中国臣寮不得辄言边事,以沮永图
太祖太宗统辟四海,创万世基业,今以三五年之劳,再定西陲,岂为晚耶?
契丹国家深长之谋,必惧而保盟,不复轻动然后中国太平之期矣。
臣等所以言彼贼非礼之求不必从者,盖有此议也。
或曰今王不利数四,而未思戢兵,何也?
臣等谓不然
国家太平日久,将不知兵,兵不习战以致不利
中国事力不敌四夷,非今之军士不逮古昔盖太平忘战之弊尔。
边臣有心力之人,鉴其覆辙,各思更张,将有胜贼之计。
昔汉楚之战,不以多负罢兵,而终有天下
安禄山之乱,所向无前郭子仪日夜谋虑王师复振,而终灭大盗
国家天下全盛之势,岂有胜偶负,而自谓中国不可振,而夷狄不可禦耶?
斯惑之甚矣!
或曰:兵不可久,久则民困而财匮。
臣等谓不然
争胜逐利之师,则有巧迟拙速之异。
如其外禦四夷,则自古未尝废兵,是以山海之利皆归边用,抑为此也。
即日边上城垒,经今春修葺,渐以险固兵民力役自当减罢。
又每岁春夏之交,军马甚可抽退于数百里就食刍粮亦足,省入中之费,减馈运之劳,庶乎民不困而财不匮
非如西事之初,人人畏惧,未测虏情,所屯军马不敢少退。
臣等更思兴利减费之算,以为之助。
臣等早蒙圣奖,擢贰清班西事以来,供国粗使三年塞下,日劳月忧,岂不愿闻纳和,少图休息
乐职矢石之间,盖见西贼强梗未衰,挟以变诈,若朝廷处置失宜他时悖乱,为中原大祸岂止今日边患哉!
等是以不敢念身世之安,忘国家之忧,须罄刍荛,少期补助
其元昊来人到阙,伏望圣慈于纳和禦侮之间,审其处置,为圣朝长久之虑,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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