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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御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制策1007年闰5月7日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文庄集》卷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帝若曰:朕克谨承先训,惟怀永图。
期化成于人文,实顺考于古道。
尚虑视听不广,心志未明。
寤寐增勤,忠规是伫。
所以博延髦士,庶获嘉谟。
昔姬德之隆,《周官》爰作。
建中立极,经世惠民,乃致颂声,以措刑辟。
王风不竞,战国交兴,理贵从宜,俗多变古。
炎汉政令,十《志》粗存;
有唐宪章,《六典》备载。
既沿革而不一,亮损益之可知。
曲礼三千,经礼三百。
虽难尽举,聊为敷陈。
施之于今,往古之事何允;
揆之于古,方今之法孰非?
当商搉其大猷,无自执于小道。
仲尼之志,在乎《春秋》。
考旧史之文,明将来之法。
授经左氏,发凡变例。
善恶必显,惩劝在兹。
由是后王,遵为彝训。
至若朝聘祭祀之礼,刑赏兵农之政,君臣励翼之迹,官司寅亮之辞,或可举而行,当直书其事。
惟菁英而是取,顾糟粕而罔陈。
六籍之存,日星是喻;
百氏之说,爝火攸同。
恶实尚华,寔繁厥类。
斲雕为朴,岂无其时?
欲使荐绅之民,并宗经术;
青衿之士,专习圣言。
能黜异端,渴闻谠论。
贡举之设,茂异斯求。
爰自唐朝,独考辞赋。
虽云小辨破道,壮夫耻为,然而定妍否于有司,观工拙于作者,茍或舍兹衡石,诚虑失之毫釐。
将俾俊乂用章,文风丕变,其用何术,以副虚怀?
《礼》有四民,农居其一;
《书》有八政,食在其中。
务劝力耕,亮由薄敛。
或轻其赋调,即邦家之用不充;
或重彼科役,即编氓之力弥困。
至于榷酤之法,关市之征,将以惠人,亦思省去,复虑经费不给,游惰寖多。
盖欲蠲复民租,不禁山泽,而使野无旷土,府有羡财。
下靡趋于末利,上益丰于储蓄。
必有说也,宜无隐焉。
宰字之任,蒸黎所托,在乎铨择,尤所注怀。
亦尝阅考绩于明廷,听保任于端士,暨于莅职,继以败官。
或边幅罔修,簠簋靡洁;
或佩韦罕诫,冠虎是侔。
虽国有常刑,然民已受弊。
今若峻其督责,必兴叹于凝脂;
缓彼简书,将漏罪于疏网。
水火相济,琴瑟更张。
尔其谓何,子实翘想。
缅惟致治,诚在得贤。
每恐下僚,寔沈英彦。
或以类举,或自荐升。
负廉隅清白之名,常从加等;
驰干蛊端方之誉,亦示峻迁。
然而鲜睹徇公,颇闻滥进,始由朋党,终陷刑章。
言念于兹,夙夜无已。
欲使怀材者必达,荐士者绝私。
奏牍上陈,美恶可复;
爵赏下降,名实罔违。
极言澄汰之方,用资宵旰之虑。
矧子大夫蕴蓄器业,洞明政经。
副我详延,森然就列。
靡悼后患,咸罄昌言
对曰:臣闻百王公共不易之道者,惟谏而已矣。
古者致治之君,莫不欲良臣在廷,忠言日至。
揭进善之旌,设敢谏之鼓。
太史陈诗以刺,百工执技以谏。
汉孝文二年,始下贤良之诏,开纳言不讳之路,延直诚切谏之士。
访天时之灾异,问朝政之阙失。
国家宅有神器,五十年间,上无逸德,下无遗政。
而陛下尚虑视听未广,心志未明,高张六科,躬访时事。
诚臣以济民利国之策,干陛下之也。
臣生逢太平,幼读方策。
睹盛衰治乱之际,未尝不愤悱而握卷;
闻忠蹇鲠直之风,未尝不激厉而抗节。
今幸以区区之学,应直言之召。
有司不以臣之不材,升之于相府;
三公不以臣之不材,进之于外廷;
陛下不以臣之不材,问之于丹陛。
敢不抉胸膈之所虑,尽耳目之所见,谨昧死上对。
制策曰:「昔姬德之隆,《周官》爰作,建中立极,经世惠民,乃致颂声,以措刑辟。
王风不竞,战国交兴,理贵从宜,俗多变古。
炎汉政令,十《志》具存;
有唐宪章,《六典》备载。
既沿革而不一,亮损益而可知」。
臣闻周监二代,文物周旋;
姬旦践阼,宪章昭备。
六官以政令,建五等以亲贤。
礼行三雍,法垂象魏。
故文武创业而臣工作颂,致治而刑措不用。
平王东迁,皇纲解纽。
离》之什,下列《国风》。
尔后九鼎渐轻,七雄分竞,强吞弱吐,干戈日寻,合从连衡,谈说锋起。
至有变衣裳以从俗,峻法令以任权。
轻忠信而重要约,坏井田而立阡陌。
官不择行而择言,爵不尚贤而尚贵。
事叛于古,败乱相乘。
洎秦鹿野死,汉龙天飞。
何约九章之法,叔孙制绵蕝之礼。
律历精密于盈虚,郊祀周旋于坛畤。
分郡国以王宗支,制歌舞以象功德。
殊庸茂实,际天接地。
故朝廷之制,十《志》在焉。
三国分土,礼乐无主。
垂数百载,而唐有天命。
房杜议其律令,马周陈其法度。
致太平于贞观,制礼乐于开元。
分爵九等,品有正从。
故职官之制,《六典》备焉。
今陛下问其沿革,询其损益,其将有所发于天下也。
臣愿朝廷鉴历代之所短,举唐汉之所长,文者损之,急者宽之,过者抑之,不至者进之,则古今之美,无不济于下矣。
制策曰:「曲礼三千,经礼三百,虽难备举,聊为敷陈。
施之于今,往古之事何允;
揆之于古,方今之法孰非?
当商榷其大猷,无自执于小道」。
臣闻先王本太一之道,观羔雁之象,制威仪三千,礼仪三百,所以教天下之恭让,闲万民之非辟。
聊敷其要,盖有五焉。
《记》曰:「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
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
天地之祭,宗庙之事,父子之道,君臣之义,伦也;
社稷山川之事,鬼神之祭,体也;
丧祭之用,宾客之交,义也;
羔豚而祭,百官皆足;
太牢而祭,不必有馀,称也」。
若穷礼乐之沿革,揆古今之得失,则上世帝王不相沿袭。
功成作乐,治定制礼,虽从宜而立法,必师古而可久。
国家受天承命,造我区夏。
远观八世之典,近取开元之制。
文物之盛,流芬简策。
太常工师或怠其习,朝廷服章未明其列。
珩璜之声不闻,豆笾之器罕用。
鉴往观来,其仪可见。
今陛下富天启之资,有承平之业,固当制礼乐,易服色,定官名,发号令,建中于千古之上,立极于百代之下,则泥金勒玉,不足记其功德矣。
制策曰:「仲尼之志在乎《春秋》。
考旧史之文,明将来之法。
授经左氏,发凡变例。
善恶必显,惩劝在兹。
由是后王,遵为彝训。
至若朝聘祭祀之礼,刑赏兵农之政,君臣励翼之迹,官师寅亮之辞,或可举而行,当直书其事。
惟菁英而是取,顾糟粕而罔陈」。
臣闻周室将微,诸侯叛命。
圣人有作,王文爰启。
周公之凡例,载鲁史之行事。
笔削既至,臣子皆惧。
故为列辟之彝章,王道之准的。
汉氏有命,斯文盛行,朝廷诏诰,公卿章疏,必引经传,为事规矩,故历祚悠远,法度可观。
尔后中原多故,编简不完,有国之君,不遑逮此。
国家兴起四方,穆清治本,建藏书之策,立雠校之官。
陛下旰食视事,乙夜观书。
故下问小臣以大义,抉六经之奥秘,观百王之明睿。
臣幼习史氏,颇详其学,以为丘明之传,繁富而诬。
臣请以经义条对如左。
臣闻朝以修制,聘以结好。
时会以四方之禁,间问以谕诸侯之志。
表著以昭序,玉帛以修贽。
考其道则在乎明班制而不僭,整威仪而可观。
动必以礼,不失其物。
臣谨按《春秋》书「滕侯、薛侯来朝」者,天子无事,诸侯相朝。
书时者,美其正也;
书「荆人来聘」者,荆,夷狄也;
书人者,美其始能聘也;
书「介葛卢来」,而不书朝者,以微国不能行其礼也。
臣闻祭以追养,祀以驭神,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
外则尽物而献诚,内则尽诚而献礼。
备其馨香,奉以圭璧。
然则祭不欲黩,黩则不恭;
祀不欲烦,烦则不歆。
谨按《春秋》书「春正月己卯烝」者,讥其数也;
书「夏五月丁丑烝」,讥不时也;
书「犹三望」者,犹者可止之辞也,讥其不知礼也。
臣闻刑赏者,国家之二柄也。
驭其有罪,则有刑赎废夺。
《语》曰「齐之以刑」,《书》曰「金作赎刑」,《周礼》曰「夺,以驭其贫」,「废,以驭其罪」。
懋其有功,则有爵禄车服。
《周礼》曰「爵以驭其贵」,「禄以驭其富」,《书》曰「车服以庸」。
盖刑者所罚寡而所戒众,赏者所费小而所劝大。
故古者刑以秋冬,象天之瘁物也;
赏以春夏,象天之惠物也。
然则刑之大要在乎去奸宄。
奸宄不去,则罚失矣;
罚失则滥,滥则民不从矣。
臣谨按《春秋》桓公之世,经不书「王」者,讥上之不能讨其罪也。
赏之大要在正礼制,礼制不正,则劝失矣;
劝失则僭,僭则民不服矣。
臣谨按《春秋》云:「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书「来锡」者,讥赏不正也。
臣闻古之兵制,大夫有车百乘,诸侯有车千乘,天子有车万乘,所以威四夷,刑奸宄也。
必先教之以礼,而后讨之以罪。
故先王之制,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
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不至则修刑。
于是乎兵有常矣。
后之王者奉之,能行其礼,能守其正,则得其道矣。
臣谨按《春秋》书「甲午治兵」者,美其得礼也;
书「作丘甲」者,讥不正也。
臣闻古之农政,夏后氏五十而贡,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
所以供宗庙,备车服,必先限之以田,而后取之以赋。
先王之制,建步立亩。
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
一夫一妇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输虞衡之税,供车马之赋。
于是乎农有常矣。
后之王者奉之,不妨其时,不失其正,则得其道矣。
臣谨按《春秋》书「新延厩」者,讥不时而悉农力也;
书「初税亩」者,讥不正也。
至若君臣励翼之迹,官师寅亮之辞,考于左氏之传,寔繁大夫之对,然非圣人笔削。
请以经义言之。
夫君臣励翼者,在乎尊卑不黩,上下不僭,罪不妄诛,刑不妄加,兴灭国,继绝世。
《春秋》之义,尊不亲小事,卑不专大功。
谨按经有称「人」以杀大夫者,讨有罪也:称「国」以杀大夫者,罪累上也;
经有书「灭项」而不言何国灭之者,为齐桓公讳也;
《春秋》为贤者讳,桓公尝有继绝存亡之功,故君子为之讳也。
夫官师寅亮者,在乎夙夜儆戒,靖恭其位,贤愚有序,贵贱有列,安邦国,利万民。
《春秋》之义,用贤治不肖,用贵治贱。
谨按经有书「,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书「遂」者,美其有遂事也。
《春秋》之义,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
制策曰:「六籍之存,日星是喻;
百氏之说,爝火攸同。
恶实尚华,寔繁厥类;
斲雕为朴,岂无其时?
欲使荐绅之民并宗经术,青衿之士专习圣言。
能黜异端,渴闻谠论」。
臣闻经纬天地,莫大乎六籍。
《诗》《书》标仁义之府,《礼》《乐》立教化之表,《春秋》五始以载褒贬,大《易》四象以观情伪。
从之则为正直,为圣贤;
叛之则为奸乱,为聋闇。
万代而下,宗为格言。
然而去圣逾远,诸子锋起,各因文而述志,或希圣而扶经。
至汉孝成帝时,已八十馀家矣。
尔后作者纷纭,竞为闳诞,违叛正道,棼泯斯文,致学者之多歧,遂务而舍实。
陛下注怀《坟》《索》,将抑百家,文明之朝,如转规耳。
然臣以为焚之则为非法,不若化之以道,教之以正。
自今而后,凡朝廷诏令之文,贡举诗赋之目,毋用诸家之语,必以六经之义。
上之所好,下必甚焉。
是以辐员之内,庠序之间,不禁而自绝,不令而自从,竞讽之言,共排杨墨之语。
谅不数岁,尽变其风。
洋洋乎《雅》《颂》之声,可以翘足而待矣。
制策曰:「贡举之说,茂异斯求。
爰自唐朝,独考辞赋。
虽云小辨破道,壮夫耻为。
然而定妍否于有司,观工拙于作者,茍或舍兹衡石,诚虑失之毫釐,将俾俊乂用章,文风丕变。
其用何术,以副虚怀」?
臣闻王者不能独治天下,必择良能而共之。
故公卿大夫必选于俊乂俊乂必取于多士。
四代荐贤,诸侯立三适之制;
两汉求士,公府有四科之选。
得贤之盛,无以踰之。
魏晋已降,南北离割,其间制度,无可纪者。
隋室立进士之科,李唐崇大其选。
国家龙兴,亦循其制,网罗贤俊,时号得人。
若辞赋之试,声律之限,盖非古也,而取一时之工焉。
陛下必欲革之而取茂异,又何患妍否之难定哉?
臣以为今之取士,其甚可疑。
乡举里选之制未尽明,察言观德之规未尽复。
夫乡举里选,所以择其行也,而寄贯冒籍者有焉;
察言观德,所以择其材也,而矫厉虚誉者有焉。
所以荐贡之始,不能皆知其行;
明试之际,不能尽择其文。
以是爵命之间,不能无滥。
臣愿陛下先明乡里之制,次谨言德之规,然后试以策论,考其康济,非经意不得以对,非常道不得以言。
则清浊自分,才德可辨,文风丕变,又何远乎?
制策曰:「《礼》有四民,农居其一;
《书》有八政,食在其中。
务劝力耕,亮由薄敛。
或轻其赋调,即邦家之用不充;
或重彼科役,即编氓之力弥困。
至于榷酤之法,关市之征,将以惠人,亦思省去,复虑经费不给,游惰寖多。
盖欲蠲复民租,不禁山泽。
野无旷土,府有羡财。
下靡趋于末利,上益丰于储蓄。
必有说也,宜无隐焉」。
臣闻《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故先王敷政设教,惟务富庶,藏财于民,取之以道。
府藏益而国用充,元元安而百姓遂。
国家仁惠周普,刑政简清,但财赋未充,管榷未罢,其故何哉?
臣以为务农之制,足食之本,历观前世,盖有道焉。
三代之际,其详阙矣,姬嬴而下,莫盛于汉。
臣请为陛下以西汉之事言之。
夫汉当文景之际,民田三十取一,而侯王分土,各食其租。
关梁缓征算之制,民间有斗酒之赐。
四方常贡,其入至寡。
而太仓之,流衍而露积;
京师之钱,贯朽而难校。
守闾阎者食粱肉,阡陌之马成群。
今国家地广前代,履亩而税。
山泽舟车之赋,盐铁莞榷之利,一岁之入,十倍汉初。
而用度丰盈未能相当,其故何哉?
岂非游手未去,重职未省,冗兵未减,仙释未戢,旷土未开,珠玉未弃?
游手未去,则趋末牟利之弊未尽止;
重职未省,则稍廪供亿之费未尽节;
冗兵未减,则粮饷优给之用未尽一;
仙释未戢,则邪伪蠹耗之源未尽闭;
旷土未辟,则耒耜禾黍之利未尽获;
珠玉未弃,则梯航掊采之路未尽塞。
是以南亩之民,执耒而耕者无多人矣。
故陛下虽躬行节俭,忧劳日昃,而制其岁用,则尚有未丰,议缓征算则将行复止者,良由是矣。
愿陛下禁游惰以沮劝之典,并重职以简易之道,去冗兵以稽阅之法,抑仙释以正直之规,开旷土以优复之令,弃珠玉以俭素之教,则官府之用充仞而山积,亿兆之生敦厚而日富,丰食之道又何难哉!
制策曰:「宰字之任,蒸黎所托,在乎铨择,尤所注怀。
亦尝阅考绩于明廷,听保任于端士
暨于莅职,继以败官。
或边幅罔修,簠簋靡洁;
或佩韦罕诫,冠虎是侔。
虽国有常刑,而民已受弊。
今若峻其督责,必兴叹于凝脂;
缓彼简书,将漏罪于疏网。
水火相济,琴瑟更张,尔其谓何,予实翘想」。
臣闻生民之命,系乎县邑。
故进任宰字,在乎择人。
当进者进,则令明,政教达,奸宄绝,私谒息;
不当进者进,则王泽壅,刑辟滥,邪伪起,苞苴行。
故古者仕不妄进,臣不虚受,盖恐下民之受弊于匪人也。
国家之制,与古齐圣,而州县之吏,率多暴慢,不求洁白之名,罔垂缓急之戒。
其故非他也,盖吏道颇杂,贡举未正。
士则累场籍以求第,而不问其材;
吏则叙久次以求迁,而不问其事。
未尝择行于三铨,但见分命于百里。
君子或淹久而后进,小人或夤缘而先达。
复循唐氏流外之制,盛开百司恩泽之路。
选调既集,皆补令佐,蚕食元元,干冒宪网。
详观其弊,良不远此。
况复考课之法未尽行,论荐之科未尽至,按察之使未尽公,激劝之赏未尽重。
臣愿陛下因革百王,详观两汉
采诸家考课之法,而明其殿最;
严百官论奏之典,而禁其趋附。
选天下公正之士,出分八使之车;
擢州县循良之吏,入补金闺之籍。
是则黄绶之间,竞为良善,又何有凝脂之叹,疏网之虞者哉?
制策曰:「缅惟致治,诚在得贤。
每恐下僚,实沈英彦。
或以类举,或自荐升。
负廉隅清白之名,常从加等;
驰干蛊端方之誉,亦示峻迁。
然而鲜睹徇公,颇闻滥进,始由朋党,终陷刑章。
言念于兹,夙夜无已。
欲使怀材者必达,荐士者绝私。
奏牍上陈,美恶可复;
爵赏下降,名实罔违。
极言澄汰之方,用资宵旰之虑」。
臣闻王者前旒垂纩,无为而治,必举贤哲,用为股肱。
故类举之典,君子所以达己知也;
自荐之制,英主所以拔寒畯也。
皆有国之规矩,求贤之轨辙。
然则类举不正则朋党者达,自荐不实则僭滥者进,必在乎以经义而制之。
谨按《春秋》书「吴子使季札来聘」。
,夷狄也;
称子者,善使贤也,故进之。
《春秋》之义,身贤贤也,使贤亦贤也。
又按《书》云:「举能其官,惟尔之能」。
而今之论荐或非经意,保任之法颇重,得贤之赏未行。
夫经以使贤者为贤,举能者为能,若举状谬者既黜,举状实者未旌,则贤能之士何以劝励?
夫贤能不劝,则为善者怠;
为善者怠,则欺妄者进矣。
于戏,自荐者权也。
古者帝王虑臣下妨塞贤路,乃为之制,在陛下裁之而已。
若类举者道也,一日废之不可。
伏愿陛下所信任者各举所知,则梁柱石有馀材矣。
然则国家之大柄,王者之利器,赏罚而已。
陛下明其科条,以驭荐举,不容应侯籍橐之请,而举胥臣之赏,是则怀材必达,荐士绝私,可以复其美恶,而不违名实矣。
臣诚不佞,罔知忌讳。
叨备清问,忧惶跼蹐。
但幸遇陛下设直言之科,臣应极谏之召,圣策许臣「靡悼后患」。
夫贱士之虑,思补圣政万分之一。
惟陛下少赐宸览,宽其鼎镬,则昧死幸甚。
臣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