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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赠晚学李君 其十三 北宋 · 邢仙老
七言绝句 押支韵
日转蓬窗影渐移,罗浮旧隐到多时。
瀛洲伴侣无消息,风撼岩前紫桂枝(《玉照新志》:熙宁辛亥壬子闻李侯事,忘其名,以供奉官为汾州管界巡检。一日,捕盗入九疑山,深历岩洞,人迹罕到,忽瞻绝岩,路穷不可上。徘徊民舍,遥见岭中有青烟一点,了然可辨。村民云:“居常见之,但不知何人取燎,樵夫牧子皆不能到。”李识其处,归以告同姓李彦高者。李君业文,志未就,尝以养生不死为意。每闻有方士异人必访之,与游处,去者皆此类,恨未有得也。闻侯言颇喜,即裹粮同行诣之。至其所,则缘岭寻烟起处,攀跻而上。有草堂三数间,叩门入,见一老人燕坐其中。李问老人姓名,言唐末人,避世来此,姓邢,名氏不必问。李因告以熙宁天子姓名,传序年月,仙老颔之而已。赠李十二诗,临行又书一绝,皆天篆古文。李初莫能识,其后竟不往复,莫知所之也。李得诗凡与同志或吾徒中善隶篆者讨寻十八年,方尽十三篇,遂以传世,诗列其题云“诗赠晚学李君”。)。
宋故中大夫龙图阁待制致仕丹阳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赠光禄大夫少师洪公中孚神道碑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三、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徽宗皇帝敕:「朕惟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赂契丹二百年矣,今海东圣主兴,十五年间尽有其地,即帝位,称大金。遣人来海上,约夹攻,许以燕云之地归我。密诏尔河北诸帅经略之」。诸帅竞以燕云吉语告,独显谟阁学士、真定路安抚使、兼知成德军府事洪公中孚极论其不可,且曰:「臣游边久,熟知燕人情状,质直尚气义,少文华。因曩时辽主洪基用其相刘六符之言,大蠲燕云赋,辽虽弱,其民心不忘也。朝廷与辽人通好久,一旦欲与大金共覆灭之,于理安乎?恐灭辽之后,大国不易之事也」。凡数百言,言皆切至。会遣中贵人谭稹来议,公曰:「为此谋者国之贼也」。稹大不乐,竟劾公,使奉祠去,降待制,又夺之。时政和六年也。后四年,复待制、知扬州。岁大旱,飞蝗蔽空,公来之夕雨。朝廷方尚黄老,道士林灵素横盛,其徒自东南以巨舟重载过淮阳水,时辄启闸,闸吏不敢谁何,公廉得之,皆致之法。俄以直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归许昌。宣和末,河北、京东盗起,张仙为最,上命公以礼部尚书抚谕之。中人李彦领西域事于许昌,素不快公,闻仙欲降,遽以大夫刺史锦袍金带与之,既夺其功,又诬致公等以罪,于是属吏皆付开封狱。公乃请老,得龙图阁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不旋踵夺职;狱竟,又夺一官,停于家。顷之北方兵起,自燕云赵冀而来,直抵京师,以城守命李回。回劳军河上,见公许昌,公力言京师不可守,回不能用,乃叹曰:「遁尾厉,吾其归故乡乎」!遂南下抵钱塘。禁卒陈通判杀提点刑狱周格,甚张,公奋然以祸福譬晓之,卒不敢肆掠。事平,乃还居徽州休宁。建炎二年冬祀大礼,复龙图阁待制致仕。绍兴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终于里第之正寝,享年八十三。累阶至中大夫,爵丹阳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遗表特升四阶,大礼赠光禄大夫,进赠少师。公讳中孚,字思诚。高曾以来皆隐居不仕。考讳文演,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金紫教子甚力,公能承其志。幼颖悟,读书一过不忘。十四为乡举首选,避先进而居第二。壮游太学,藉藉有声称,神宗已知其姓名,当时名流如苏东坡亦与之厚。登元丰二年进士,起家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黄冈尉。邻盗张韬以三辈扰境上,久不获,公单马出境,追及,发三矢毙之。连丁永嘉夫人、金紫忧。元祐四年主成都簿,碉门蛮叛,帅以属公,即日度笮桥,呼酋长慰抚,使归命,人谓公胆大于身也。以荐改宣德郎,知蜀州新津、襄州光化县,通判代州、河东漕。属近臣荐公文学政事,召对便殿,论钱币源流及河东用度,上是之,命提举河东常平。岁省大司农亿万费,增秩改转运判官。奏计及郑州,闻夏人入寇,即日还治所,密旨令节制行军,深入贼境,六度无定河。会诸将议城银州,事已,按辔徐行,鼓吹道从以还。归奏,除直龙图阁。升转运副使,锡三品服。经营慕奈城,入他界三百里,夜半至城下,览山川密图以闻。熙河新边乏用,以馀金五百万助之,上喜,谓得刘晏矣。改漕熙河兰湟路转运副使,进集贤修撰,兴鼓铸,榷酤市易。又安西产米地,博籴厚赏,募边运清乐,不拘常格,人乐从之,虽漕潢二水深浅,竟不以为难,边乃无乏忧。枢密院创崇威、崇锐两军,邂逅入对,极论国家养兵已多,而又增新军,费何从出?上悟,遂罢之。湟、鄯、廓皆极边,行苦剽掠,创烽台,置传立石要害处,以閒田给候人使自耕,边患遂息。又清河东戍卒代兰州坐团者,给铠仗,使遇贼得自击,置通州、通津二堡以扼其喉。七宝山产金银铜锡雄黄等甚富,或劝兴废以助国用,公曰:「是足以启敌人心」。青唐内附,公夕出宁州,夜半至宣威城,过铁葫芦,酋长遮道献牛、酒,公知人情无他。入奏,进显谟阁待制,升都转运使。上知公中立不倚,劳问甚厚,公顿首谢。公自以受上深知,每论人情利害、人才能否,皆无隐衷。上几欲授以政,辄有阻之者。公闻而叹曰:「我虽不作宰相,然亦不过岭矣」。既行,上命宣慰青海,丙灵族帐名酋罗拜道左听诏,且乞佛像以十数,公因留诗青唐古寺壁间。召为户部侍郎,又以待制知开德府。时方受八宝礼赐如南郊,有司告乏急,召入户部。去京师三十里,使促入都堂议,公命吏曰:「赐已备,宜以闻」。吏惕息不敢书,虽尚书亦然,公独奏,果无缺。吏畏公聪明,思有以中之,白开封吏庇郑伸逋负不追者,公曰:「后父之外别有郑伸邪」?吏战栗语塞。夏人赍金玉宝货来求售,公坐驿中使廷见,彼曰:「我虽微,亦使人也」。乃遣译谕曰:「尔以货来,直贾耳,何使为」?于是酬其半。夏人谓无戏我,公曰:「往者回鹘入贡,道而境,掠其赀而有之,旧故俱不问,尚敢校邪」?始得公姓氏,惊曰:「初不知河东洪老子也」!拜而去。上喜,以诏褒之。一日论陕西茶马课不登,上谓:「神宗朝岷山茶一垛可易一马,厩中未尝告乏。今茶数倍矣,马不致,奈何」?公曰:「蕃部日饮酥乳,恃茶为命,若稍重茶禁,不急于马,则马自至」。解州盐池岁供八十万,池坏,始行东北盐,岁得三百万,而议者欲复解盐。公曰:「解盐非暴以烈日,鼓以南风不可成。今厚灌水以积成之,味苦而不可食。中外已便海盐之甘矣,其肯即之乎?若推广东北之法,岁入何啻三百万哉」!后卒如议。顷之,以病告,得徽猷阁直学士、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太原府。夏人重兵压境,来议地界,公饬诸将宜乘便掩击,贼皆遁去,且移书来罢议。久之移颍昌府,复帅太原,徙真定。过阙,荐可任都司版曹者十馀人。讨论明堂制度,俄充京兆府路安抚使、兼知永兴军。入觐,言军政之弊甚力,又言:「祖宗待遇近臣,优礼貌,责报亦不轻。身在远外,闻朝廷政令有不当辄极论之,虽大臣台谏亦莫敢妄议。熙宁以来,政事一变,自庙堂大臣、侍从台谏绳以法度,使不得措一辞,治忽皆不闻。近又升走马承受、廉访使者,以监外台,虽安抚、转运使皆不敢谁何。部吏苟且蒙蔽,不可胜数」。上称善久之。复守颍昌,提举嵩山崇福宫,知东平府,再移真定军。城寨近山,多大木,百年矣,北伐有期,公请削山峻堑以防不虞。未报,公已去。后北兵入塞,果由此道。呜呼!承平百馀年,习熟软美语相容悦,当时近臣肯不顾身而言得失如洪公者,几人哉!宣和五年将得燕,岑亦从公后,时辽主军瓦桥待报。辽之臣王芮来童贯军中,乞燕云之地存辽祀,且为朝廷屏蔽,贯不听。芮曰:「吾国以骑射为生,尚不能制西夏,况中国以礼义治者邪?纳忠而不我用,两国之祸未艾也」。恸哭而去。初,寮寀尝命岑作奏,乞罢此役,疏上,亦不报,惜乎!公以绍兴庚申十一月葬挟山,后二十七年岁在乾道丙戌,季子汇为抚州军事推官,以书来告曰:「先君墓木拱已久矣,碑铭尚缺然。知先君旧事可以告者,非杼山而谁」?于是为不辞而铭之。公配福国夫人程氏,前二十五年卒。子男五:知微、知彰,早丧;知柔,以右承奉郎、河东提举坑冶铸钱,兼经略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卒于官;知彝,今为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知汇,为抚州军事推官。女二:长归左朝散大夫、通判亳州刘勋,次夭。孙男六:邦彦,右从政郎、保康军令;邦杰,右承务郎;邦㢋,右迪功郎、襄州谷城尉;邦廱,右迪功郎、保康军节度推官;邦膺,右迪功郎、舒州太湖县主簿;邦应,荐未命。孙女四:长适左承议郎、尚书比部郎官陈祖言,次适右迪功郎赵公俨,馀幼。公上世贯青州北海,在国初为潍州;后徙下邳,今淮阳军。十一世祖经纶,仕唐德宗时为黜陟使,议罢方镇侵兵,朝廷恐召乱,左迁宣歙观察使,因家焉,遂为休宁人。铭曰:
七朝之英,南国之灵,忠烈驰声。蜀汉翱翔,将命朔方,慰彼西凉。乃作六州,如古诸侯,齐晋之俦。时方取燕,公独慨然,抗疏叩天。秉心刚忠,会不我从,气干圜穹。丧斯若人,将四十春,乃求坚珉。刻此诗声,以表高茔,以告昆仍。
考欧阳文忠公事迹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余读庐陵欧文新本,观其附录所载行状、谥议、二刻、四传,皆以先后为次,而此事迹者独居其后,岂以公诸子之所为而不敢以先于韩吴诸公及一二史臣之作耶?此其用意已精而为法亦严矣。然综其实,则事迹云者,正行状之底本,而碑志四传所繇出也。向使直指先后之次而以冠于附录之篇,则彼数书者皆可见其因革损益之次第矣,是亦岂不可耶?间又从乡人李氏得书一编,凡十六条,皆记公事,大略与此篇相出入,疑即其初定之草稿。顾其标题乃谓公所自记,而凡「公」字皆以丹笔围之,此则虽未必然,然于此本亦有可相发明者。因略考其异同有无之互见者,具列于左方。
经术。
李本云,公尝谓世之学者好以新意传注诸经,而常力诋先儒。先儒于经不能无失,而其所得者固多矣。正其失可也,力诋之不可也。其语在《诗谱后序》。又谓前儒注诸经唯其所得之多,故能独出诸家而行于后世。而后之学者各持好胜之心,务欲掩人而扬己,故不止正其所失,虽其是者,一切易以己说,欲尽废前人而自成一家。于是至于以是为非,牵彊为说,多所乖缪,则并其书不为人所取。此学者之大患也。故公作《诗本义》,止百馀篇而已。其馀二百篇,无所改易,曰毛、郑之说是也,复何云乎?又其作《易童子问》,正王弼之失者,才数十事耳。其极论《系辞》非圣人之书,然亦多使学者择取其是而舍其非可也,便以为圣人之作,不敢取舍而尽信之则不可也。其公心通论常如此(此与定本大旨不异,但书先后详略有不同者。《系辞》之说,则疑其诸子不敢力主而复自删之也。)。
《醉翁亭记》。
李本「未有此体」下有「醉翁亭在琅琊山寺侧,记成刻石,远近争传,疲于模打。山僧云寺库有毡,打碑用尽,至取僧堂卧毡给用。凡商贾来供施者,亦多求其本。僧问作何用,皆云所过关征,以赠监官,可以免税」。乃属于「公作《集古录目》序」之上(此条疑以其不急而删去。)。
修《五代史》。
李本「乱世之书也」下有「吾用《春秋》之法,师其意不袭其文」十三字,又「其事备」下有「议者以谓公不下司马迁,又谓笔力驰骋相上下,而无驳杂之说。至于本纪,立法精密,则又迁所不及也。亦尝自谓『我作《伶官传》,岂下《滑稽》也(「议者」以下疑以不欲凌跨古人而删之。)」』。
平心无怨恶。
李本云,公自言学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无怨恶尔。初以范希文事得罪于吕公,坐党人远贬三峡,流落累年。比吕公罢相,公始被进擢。及后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时吕公擢用希文,盛称二公之贤,能释私憾而共力于国家。希文子纯仁大以为不然,刻石时辄削去此一节,云:「我父至死未尝解仇」。公叹曰:「我亦得罪于吕丞相者,惟其言公,所以信于后世也。吾尝闻范公平生自言无怨恶于一人,兼其与吕公解仇书见在赘集中,岂有父自言无怨恶于一人而其子不使解仇于地下乎?父子之性相远如此,信乎,尧朱善恶异也」!公为颍州时,吕公之子公著为通判,为人有贤行而深自晦默,时人未甚知。公后还朝,力荐之(奏疏具集中。),由是渐见擢用。陈恭公执中素不善公,其知陈州时,公自颍移南京,过陈,陈拒而不见。公后还朝作学士,陈为首相,公遂不造其门。已而陈出知亳州,寻还使相,换观文。公当草制,陈自谓必不得好词。及制出,词甚美,至云「杜门却扫,善避权势以远嫌;处事执心,不为毁誉而更守」。陈大惊喜曰:「使与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实也」。手录一本,寄其门下客李中师曰:「吾恨不早识此人(此段疑避吕、范二家子弟,因并陈恭公事而去之。窃谓于此尤可以见欧、范之存心与吕、陈之悔过,恐皆不可遗也。)」。
惟称苏梅。
李本「自以为不及」下有「二人因此名重天下。公惟尝因醉戏亲客曰:『《庐山高》,它人作不得,唯韩退之作得。《琵琶前引》,退之作不得,唯杜子美作得。《后引》子美作不得,唯太白作得』。公诗播人口者甚多,唯此三篇,其尤自喜者也(此段恐嫌于誇而去之。)」。
修《唐书》。
李本此段不同者三,一则首云公于修《唐书》最后至局,专修纪、志而已,列传则宋尚书祁所修也。朝廷以一书出于两手,体不能一,遂诏公看详列传,令删修为一体。二则「列官最高者一人」下有「姓名云某等奉敕撰而」九字。三则「书宋名」下有「此例皆前所未有,自公为始也」十一字,乃属于「宋相闻之」之上(此但差详,疑定本欲删以从简耳。)。
不从范公之辟。
李本大同小异,今不复著。
议不废麟州及许耕弃地。
李本大同而文差略,今亦不著。
不诛保州胁从之兵。
李本首著为政仁恕之语,大抵与定本别段旨意略同。其末乃云:其为河北转运使时,所活二千馀人。先是,保州屯兵闭城叛命,田况、李昭亮等讨之不克,卒招降之。既开城,况等推究反者,杀二千馀人,投于八井。又其次二千馀人不杀者,分隶河北州军。诸事已定,而富相出为宣抚使,惧其复为患,谋欲密委诸州守将同日悉诛之。计议已定,方作文书,会公奉朝旨权知镇府,与富公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以其事告公。公大以为不可,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昨保州叛卒,朝廷已降敕榜许以不死而招之,八井之戮,已不胜其怨。况此二千人者,本以胁从,故得不死。奈何一旦无辜就戮」?争之不能止,因曰:「今无朝旨,而公以便宜处置。若诸郡有不达事机者,以公擅杀,不肯从命,事既参差,则必生事。是欲除患于未萌而反趣其为乱也。且某至镇州,必不从命」。富公不得已遂止。是时小人谮言已入,富、范势已难安。既而富公大阅河北之兵,将卒多所升黜。谮者献言:「富某擅命专权,自作威福,已收却河北军情,北兵不复知有朝廷矣」。于是京师禁军亟亦大阅,多所升擢。而富公归,至国门不得入,遂罢枢密,知郓州。向若遂擅杀二千人,其祸何可测也?然则公之一言不独活二千人之命,亦免富公于大祸也(此比定本为详,足以尽见事之曲折。又「谮言已入」之下,所系更重,尤不可阙。疑后以不欲形迹当时听谗之失而删去之也。)。
春帖子。
李本云,内臣梁寔尝言,在内中祗候,见仁宗云云,末云云,是欧阳某,必索文书自览;是它人当直,则否也。
知开封府。
李本末后有韩子华谓公曰:「外议云馀材可以更知一个开封府(似亦嫌太誇而删之。)」。
连典大郡。
李本曰,公尝语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医之至人家也,仆马鲜明,进退有礼。为人诊脉,按医书、述病證,口辩如倾,听之可爱。然病儿服药云无效,则不如贫医矣。贫医无仆马,举止生疏,为人诊脉,口讷不能应对。病儿服药云疾已愈矣,则便是良医。凡治人者,不问吏材能否,施设何如,但民称便,即是良吏」。故公为数郡,不见治迹,不求声誉,以宽简不扰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扬州、南京、青州,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间,事已十减五六;一两月后,官府阒然如僧舍。或问公为政宽简而事不废弛者何也,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弛废而民受其弊矣。吾之所谓宽者,不为苛急尔;所谓简者,不为繁碎尔」。识者以为知言(此比定本语意尤详备。)。
濮议初不出于公,及台谏有言,公独力辨于朝,故议者指公为主议之人。公未尝自辨,唯曰:「今人以濮议为非,使我独当其罪,则韩、曾二公宜有愧于我。后世以濮议为是,而独称我善,则我宜愧于二公」。公又撰《濮议》四卷,悉记当时论议本末甚详。又于《五代史记》书晋出帝父敬儒、周世宗父柴守礼事,及《李彦询传》发明人伦父子之道,尤为详悉(李本有之而此本无,疑公诸子后已不敢力主其父之论而删之也。)。
蔡州妖尼于惠普托佛言人祸福,朝中士大夫多往问之,所言时有验,于是翕然,共称为神尼。公既自少力排释氏,故独以为妖。尝有一名公于广座中称尼灵异,云尝有牵二牛过尼前者,指示人曰:「二牛前世皆人也,前者是一官人,后者是一医人。官人尝失入人死罪,医人药误杀人,故皆罚为牛」。因各呼其前世姓名,二牛皆应。一座闻之,皆叹其异。公独折之曰:「谓尼有灵,能(此有阙文)万物之最灵。其尤者为聪明圣智,皆不能自知其前世。而有罪被罚之牛乃能自知乎」?于是座人皆屈服(李本有之,所谓名公者,疑指富公。此本无者,盖为贤者讳也。)。
公尝为杜祁公墓志云:「簿书出纳,为之条目甚密,必使吏不得为奸。及其施于民者,则简而易行」。公曰:「我之为政亦如此也(李本在「连典大郡」之后,此本无。)」。
梅龙图挚知杭州,作有美堂,最得登临佳处。公为之作记,人谓公未尝至杭,而所记如目览。坐堂上者使之为记,未必能如是之详也(李本在《醉翁亭记》之前,此本无。)。
右凡十六条,其十二条定本有之,而详略先后或不同,其四条则定本所无而李本有之。其平心、保州、妖尼三事尤非小补,盖公平生学问根源、出处大致、言行本末皆已略见于此而无遗矣(平心、保州、《唐书》三事亦见于张邦基《墨庄漫录》,云得之公孙建世望之者,则其出于公子叔弼之徒所记。而「学道」以下,「尧朱」以上,必是著手书本语无疑矣。但张误于陈恭公以下别为一事耳。)。独晚年守青州时论执青苗一事,尤足以见其刚毅大节始终一致,不以既老而少衰。而公之诸子乃有所避而不敢书,吴丞相作行状,因亦不载。至韩魏公作墓志,乃始见其尝有乞不收息及罢提举官之奏,与其辞太原,有「守拙循常」之语。元祐之为《裕录》者,又不载志语于附传。至叶致远朱本之书出,乃反著其不俟报可,擅止散钱,而有特与放罪之诏。又至近岁洪景卢作《四朝史传》,乃尽见其以是深为王安石所诋,而遂决归老之计。盖此一事凡更六人之手,而三书阙焉。幸其有肯书者,然犹历三手,越百馀年而后首末得以粗备。然则士之制行不苟合于当时而有待于后世者,岂不难哉!抑公之言曰:「后世苟不公,至今无圣贤」。盖俗情之爱恶虽有短长,而公论之光明终不泯没。此古之君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欤。因并记其语,以补此篇之阙,以为有志之士必将有感于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