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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户部侍郎刘忠公墓志铭淳祐六年十一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
淳祐四年九月三日宰相史嵩之以父忧去位。
后二十有五日,诏以前监察御史刘汉弼自崇禧祠直宝章阁、知温州
踰月,改除太常少卿
于是谏议大夫刘晋之殿中侍御史王瓒揣上意将有易置,率监察御史胡清献龚基先夜草奏,叩银台门缴入,乞将汉弼新命寝罢。
上遽揽衣秉烛阅过,出手札付外。
翌日太祖忌,百官侍班景灵宫
知枢密院参知政事范钟拆封,则四人左迁,而汉弼独以谏院召。
嵩之谋起复,依四人为肘腋,俦侣翕訾,声势张甚。
圣上天造神断,百辟震悚,有旨以汉弼侍讲帏幄。
越三日,又有台端之命,申诏趣发,且面谕范钟以书速其来。
十一月四日,引见论事称旨。
流风不竞,以天子耳目官为柄臣私人,公道堙郁。
方赖公一振起之,俄感末疾,明年正月三日,遽以遗奏闻。
上震悼,士大夫相顾骇愕。
二月朔旦丞相杜范始自天台来朝,扶病治事。
四月二十日,亦以薨闻。
五月二十九日起居舍人徐元杰无疾暴亡。
三君子忠鲠端亮,上所注意,不五月相踵沦谢。
世故之不可料若此,岂气运消长,天实为之?
抑人事与天理不相为谋而然耶?
公卒之明年十一月庚申,始克葬。
孤怡尝以墓铭属公许论撰,谊不得辞。
谨按,公讳汉弼字正甫汉中靖王之后。
其先居金华,九世祖仕吴越武肃王殿中丞,左迁象山,道由上虞,因家焉。
曾祖讳平,贡太学
祖讳开,举进士
父讳昌龄,贡里选,赠宣教郎
公生四岁而哭父,家贫,薪水莫继。
太夫人谢氏悯其孤弱,一意保抱。
少长,课以经籍,能通大义。
习举子艺业,敏赡绝出流辈。
乡先生李磐翁,故参政庄简公嗣子也,以风节为一时闻人。
公从之游,学识益茂。
寻以书学冠嘉定丙子乡贡。
明年奉召南省,庭策甲科第七人,调吉州教授
江西安抚司干官,监南岳庙,浙西提举司干官
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序迁校书郎,兼沂王府教授
秘书郎著作佐郎史馆校勘权考功郎,升著作郎
明堂大礼,差充读册官,以更迭乞补外,知嘉兴府
召还著廷,兼兵部郎,改兼考功,寻真除为员外
崇政殿说书编修国史、检讨实录,擢监察御史奉祀崇禧,知温州
寻除太常少卿,以左司谏召,擢侍御史侍讲,以户部侍郎致仕。
公奋自儒生,居今学古,尤明于义利取予之辨。
初为教官,学廪出纳皆归之纠曹
江西崆峒徭挺乱,邱寿隽以路帅开幕府,虚席以待其来。
公至而邱已卒,魏大有摄帅事,与邱有旧怨,意若移怒于公。
公即请辞以归。
魏竟以暴刻激变,识者嘉其有远见。
赞画吴门,督牢盆之利,凡以事例为名者,公未尝有纤芥入私室。
用大臣荐入馆介,时上欲勉戚里以学,诏皇后宅置讲官
公首被选,慨然曰:「三馆清流,出入贵戚之门,岂惟辱其身,是辱其官也」。
力辞不就,事亦随寝。
时值岁歉,一意抚牧,民德之深,曰:「天其吾民累公乎」!
还执经筵,惟谈经析理,默寓规谏,上益简注。
至是为察官,入谢,上奖谕之曰:「以卿纯实不欺,故此亲擢,更宜悉心忠告」。
公益自励。
每谓台纲久弛,疏三事,曰定规模、正体统、远谋虑。
首论给事中钱相巧于迎合,睥睨政地,直学士院吴愈不称其职,当罢去之。
濮斗南南床外制叶贲宫教为言事官,公察其回曲不少贷,疏留中不出。
时宰腹心,有纵臾使互按者。
明日,左迁螭,而公有少常之命。
公力伸辞请,径绝江去。
后一年,始有崇禧之除。
甲辰冬,再入。
先是时宰久擅国柄,予夺废置,恣睢自由,时论愤郁,上亦患苦之。
以公正色不挠,为可属任,而淫朋胶固,未悉上意,日夜引领傒其来。
公引见,首赞上分别邪正,以息众疑。
上领之再三。
奏疏论立君心、正君道、谨事机、伸士气、收人材五事,次轮台谏之劾奏不当循月课,官寮见台谏不当循月礼,皆切中时弊。
上嘉其言,并付外施行之。
公自迁南床踰月,上于朝廷大议未有予决,密奏两疏,其一谓:「自古来未有一日无宰相之朝,今相位之虚已三月矣,尚可狐疑而不断乎?
西汉之末,王氏专政,刘向尝欲去之,而成帝惑于杜钦、永谷之奸言,故王氏卒不去,以移汉祚。
西晋之始,贾充用事,裴楷尝欲去之,而武帝惑于荀勖冯紞之邪说,故贾充得以复留,而为晋祸。
臣观廷臣为刘向裴楷者少,为、永、勉、者多,窃恐奸言犹有以惑圣德。
愿奋发英断,拔去阴邪,庶可转危为安」。
其二以十一月十二日西北方时有雷声,天文书大臣专政、君弱臣强之应。
愿亟选贤臣,早定相位。
上览公奏,意遂决。
公许蒙恩召,以左螭兼内命。
嘉平月三日,入奏事,俄顷有旨宣锁。
翌日文德殿宣布范公、杜公并命,百官举笏庆,国论大定,赖公密奏之力为多。
公自入台,累章劾奏同签书枢密院金渊兵部尚书直学士院郑起潜宗正少卿检正舍人院陈一荐司农卿谢逵起居舍人韩祥、新知泉州濮斗南步帅王德明,皆畴昔托身私门,为之腹心,盘踞要路,公论之所切齿者。
马光祖夺情总赋淮东,乃去预为引例之地,乞令追服终丧,尤有补于名教。
呜呼!
使公少假岁月,得以展布,则群憸何所逃罪?
天下尚可得而理也。
上尝属公以荐人才,退而条具以奏,皆时望所归重。
公以受知特异,而奸邪未尽屏汰,议论未能坚定,积忧薰心,遂感末疾。
上闻之,忧形于色,命上方赐药饵,给钱楮。
公感上恩,泣数行下。
然病日寝,不可复疗,抗草纳禄。
有旨真除户部侍郎,以其终。
乙巳正月三日,卒于台治之正寝。
特赠四官,与致仕遗表恩泽。
奉丧归葬上虞,赙赠银绢甚厚,敕绍兴府量给丧事。
八月,御札赠官田五百亩,新楮五千缗,以给其家,庶为臣者知所劝焉。
生荣死哀,君子孰不以是为古今鲜俪?
岂知主眷之渥而未能竭知以图报,亲年之高而莫克竭力以终养,殁且有知,九原赍恨,曷维其已乎!
公气度凝远,识趣正大,平居简默,未尝妄发一语,而疾恶好善,见义必为。
尝谓士大夫穷达有命,苟依附不得其人,躐进躁求,他日势去援孤,所得毫芒,所丧邱山,虽欲痛自澡濯,不可得也。
呜呼,斯可为名言也已!
年五十有八,官从四品,而姱节修名,照映宇宙。
其为寿与显也,不既多矣乎!
太安人谢氏,封太夫人。
夫人周氏,封硕人
一男子怡,承务郎、新差监嘉兴府都酒务。
一孙。
公抚其侄悦如己子,怡以遗表之泽官之,遵父志也。
墓在上虞县上管乡南岙之原。
公许来自西州,与公并游蓬馆。
甲辰更化,后先被召,相与矢心,协济国事。
公首被选,疑议无所质,两载殚劳,一无补报。
念此伤心,不愧芜陋,为叙次而铭之。
非有关于国事者不著。
铭曰:
天之生材,为国寿脉。
脉得其养,坚壮充实。
外邪客气,奚自得入!
古先哲王,念此怵惕。
涵养成就,汲奖珍惜。
不以匪类,为之蟊贼。
元气保固,国乃其国。
允毅刘公,端亮纯实。
山立朝端,休问霭郁。
翩其引归,帝念不释。
岁甲辰冬,更理化瑟。
诏以公起,为国司直
分别忠邪,如辨黑白。
开陈利害,如品药石。
朝纲放纷,如发斯栉。
公道堙塞,如斯拔。
淫朋坚固,如距斯脱。
甫浃六旬,天日开豁。
故不憖遗,而夺之亟。
厚其植矣,遽夭阏矣。
菑其获矣,暴摧折矣。
殄瘁之痛,何嗟及矣!
当宁轸念,顾瞻太息。
多士闻讣,匍匐涕泣。
赠赙从厚,土田加锡。
节惠易名,国有彝式。
尚克举之,光被幽穸。
诗刻墓门,庸诏罔极。
按:光绪《上虞县志》卷四八,光绪十七年刻本。
枢密公行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一
公讳寀,字载伯,郑氏。
其先自固始迁闽之长溪,六世坟墓在焉。
后析长溪之半创福安县,今为福安人
宫保以行艺推三舍,宫傅以风义闻一乡,至宫师学博文高,为乡先生,后进尊事,有越百里来从游者。
初,宫师感异梦而生公,颖悟端凝与常儿异,学不烦教督,文不肯蹈袭。
家贫,借里中书手抄口诵,遂贯通百家。
绍定己丑,上龙飞策士,公奉对,言人君之心主于一则天下之治定于一,擢甲科第,授文林郎隆兴府观察推官
侍御史汪刚中郡人也,某刹富僧死,汪利其衣钵也,先贻书怵府寮。
公奋曰:「腕可断,笔不可曲」。
客从中都来,言汪怒甚,发必烈,若不闻者。
数日汪死。
丰城饥,檄公赈荒,请粟三万斛与俱,家至户到,多所全活。
满秩,调两浙漕司干官
莅职踰月,丁宫师忧,贫无扶护资,乡人叶力助之,乃克归葬。
免丧,赵公与欢尹京,辟观察判官
富民争继立,时相阴有所主,数有风旨,公拟笔不少回互。
相怒,下其事曹司,卒莫能易。
吏部架阁
淳祐初元,为省试点检官,召试馆职
经筵读仁皇训典彻章,御书《大学》、《西铭》、《克己铭》、《颜乐铭》赐宰辅,学士院以此发策,因及时弊四事。
公对:「三代而下,治莫粹于仁宗而不见求道之迹,道莫粹于今日而反亏为治之效。
盖道即是仁也,仁即心也,刚健不息其体也,充周不穷其用也。
仁宗之心,恭俭寡欲,中正无私,其体立矣;
政事归中书,赏罚不内出,其用行矣。
当时大臣杜、富、又皆为君而不为身,为国而不为家,为功名节义而不为利禄权贵,为四海困穷而不为所识穷乏,是以至公感动,和气融液,天地之閒无塞不流,无止不行,此仁宗之心所以如天也。
今日未能立刚健之体以行充周之用,而区区焉一记三铭之相为赐。
以民则贫,以国则匮,以内则肝胆之相隔,以外则手足之不随,岂非危微之际犹未精一,而二三大臣之所以正救扶持者阙欤」!
正字
时相使其客通殷勤,公不答。
轮对言:「危亡之證不可有,危亡之忧不可无。
陛下与大臣非不知忧也,未得为真忧也。
何谓真忧?
在乎此心之刚而已。
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盖有欲则不刚,惟刚不屈于欲。
天下之坏极矣,私意簸弄非一人,祸胎酝酿非一日,不独当国者之罪,亦圣心未能无欲而然也」。
又乞定国本。
公应对详敏,上倾耳以听,每奏称善。
翌日,宣谕宰执:「郑博学老成,颇不诡随」。
相默然,执政游公似、徐公荣叟皆奏:「其人可备内学训导」。
自是相始不乐公矣。
久之,除校书郎,以在职一年改秩,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上欲擢公谏官,相以史学荐,惎之也。
再对,极陈至日雷变之异。
又言:「貂珰启玩好,异服渐假窃,菲食卑宫,虽尝纳谏,抡材伐石,亦切课工,陛下脩身之道未备也。
纪纲非不欲严,精神岂能独运,朝廷之实未著也。
方劾吏而徙官,当击奸而忌器,台谏之公论未伸也。
三边形势涣散,沿江守戍单弱,疆埸之守禦未可保也。
臣恐三百年金瓯之业坏于今日矣」。
是日口奏多,不可记,上意益亲。
既退,例纳副封,相厉色以待。
著作佐郎,兼侍右郎官,改兼司封
再请外,不允,迁著作郎
上欲申谏官之命,相云:「小司成见阙人,宜留以备师儒之选」。
俄以公知温州,命出复收。
上相以忧归,麻制起复。
公谒告,不听,宣布除右正言侍讲
力辞,
上批:「擢卿言职,出自朕意,益殚忠荩,自结主知。」又面谕:「自卿初对,朕已识卿。」时上方卜相,游、杜二公以内祠经筵召,公欲赞上决,首言:「具瞻之位,不可久虚。嵩之衰绖方新,士庶讥谤未息,陛下虽召归旧弼,斥去奸朋,方且徘徊四顾,未有所主。夫阴晦者奸之藏,间隙者邪之伺,谨重详审于中而明白昭晰于外,则相位定而天下服矣。」上用嵩之意未已,公奏乞早命相,绝其觊觎,上以边事为辞,公争论移晷。又言三数年来擅国者引用人布满周行,人材衰少,为上言当世名胜宜召用者。翌日御笔:「详卿所奏,虽切事理,退进大臣,岂容轻易!」公再自劾,宣谕:「丞相趣其赴阙,旧弼宾之经筵,朕意如此,卿宜体悉。」又使中贵人勉公安息上问,历言某人,上曰:「王遂已手足不仁。」公言传者之误。上又曰:「方大原且留在广。」既而惟此二人未召,馀皆收用。又言:「公论之在天下,当使之周流,不当使之壅塞;忠贤之生斯世,当使之翕聚,不当使之流落。」除殿中侍御史。于是嵩之所用如项容孙陈一荐曾宏迪叶贲王瓒、周文虎,所亲如戴埴、史肯之、□坰之流,以次论劾,中外肃然。公既尽所荐十二人者,间因进讲言:「去相事当明,使天下咸知圣意。况陛下已疑之,疑则勿用,若使覆出,祸可胜言!」上首肯:「卿言极当,但彼以忧归,何罪可加?」公奏:「他勿论,经营起复,罪莫大焉,以此罪之,夫复何辞?」上:「但拒其来足矣。」嵩之从子璟卿中毒死,都人言毒之者嵩之仆也。公奏:「璟卿尝讦嵩之,乃杀之以灭口,推此心以往,凡有不便于己者,何所不至哉!」请穷治璟卿死状。未几,右史徐元杰暴卒,口鼻流血,众益哗,公请昭白其事以纾朝野之愤,诏公鞠实。公反覆推究,适闵雨,处具狱,公言:「元杰毒死明甚,然踪迹诡密,不得主名,乞下有司重赏求贼,不敢以一勘不获而已。」又言:「盗杀唐相武元衡,投纸金吾府县曰:『毋急我,急我先杀汝。』或告王承宗遣卒张晏所为,既伏辜矣,后东都留守吕元膺获真盗,则杀元衡李师道也。夫遗纸有迹矣,有告之者,不为无證矣,犹不免于逸盗而杀无辜,况无迹与證,欲于旬日之内就十馀囚煆炼成狱,非臣所能。臣前乞昭明,公言也;今乞求贼,亦公言也。议者臣党恶,臣之心迹可不待辩,惟是不能汔狱,实臣之罪。」章再上,上曰:「卿所论人皆嵩之党,且每言其短,妄议不必恤。」秋旱,乞停营缮,却贡献,又弹嵩之罪恶,不报。除侍御史左相范钟年高策免,公言:「淳熙中王淮八年,仅以祠归,今除职足矣,又进二秩,不敢安,宜听其辞。」上既游公,外廷宜并建二相,公奏:「臣岂以并相为终不可者,必有相须之才、无相反之志而后可。万一置左之后,人怀异见,各行政事,各用人才,必起纷纭。」游公年馀。开府节度使思正欲班少保嗣沂王贵谦、少保荣王与苪之上,公言:「《台令》及绍兴制,尊长不越于官序,开府不先于少保,乞戒思正毋踰礼法。」因请令讲官训迪诸邸。哨骑大入,淮东阃帅去不候代,公奏令还镇备禦,代至乃行。中兴配享不及张魏公,公追论有社稷大功,宜侑食。三学因小忿纷纷未已,公奏:「往者起复奸相,扣阍之书兴起一发之公议,推明万世之纲常,此是非羞恶之心也。睹宸翰之朌则欣然有喜,闻气节之举则慊然不受,陈义甚高,此恭敬辞逊之心也。一旦因鄙亵之争,忘正大之见,移怒有司,遍诣台省,昔也所为如彼其壮,今者所为如彼其卑,臣甚为学校惜。」士始有不乐者。又言:「士大夫稍有资格才望,不屑为广郡,率以处妄庸;右科前名自从军至阁职,不六七年即拥麾;又有汎然召试者,亦部符而去。宜稍重广郡,选廉能,非右科前名毋轻授阁职,以清其源。」除左谏议大夫。入谢,上曰:「卿三年言责,议论纯正,无所附丽,故擢卿谏长。」公言:「陛下取近亲,锡嘉名,圣虑甚远,宜加意训导之职,又为之精选左右,庶有薰陶之益。」又言:「臣闻陛下退朝之暇,静坐为常。孔氏之曰:『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君子必慎其独。』盖不睹不闻者,此心未与物接之时,于此而戒惧焉,则静无不存矣。隐微者,善恶方萌之机,人所不见之顷,于此而致其谨焉,则动无不察矣。静存而动察,则理明欲尽而体立用行矣。」升兼侍读。时政尚宽,有求必予,公言:「权相当国,颇失忠厚,而其下奉承又往往过刻,改弦革弊,孰不鼓舞?然矫枉过正,亦所当察。祖宗成法,粲然甚明,人有所求,至法而止。茍无其法,然后用例,例或未善,已不可行,况又创例,不几太滥!夫不以公平大正为心,而专以茍且姑息为务,安得人人而悦之?悦者寡,不悦者众,则惠竭而人轻其上矣。然陛下主张乎是,而后大臣维持乎是,请谒未杜于私蹊,侥倖或出于御笔,则圣心犹有偏徇,何以责臣下乎?」初,嵩之去,言者乞加窜责,既而乞勒致仕。度上意坚,又乞候服阕予祠。至是嵩之外除,百计求复用,公言:「中外之人皆,嵩之未至之日,无非再来之期,此缙绅韦布所共忧者。唐德宗犹能用袁高赵需之言寝卢杞刺史之命,嵩之肺肝,莫逃圣鉴,宜寝职祠,仍与远窜。」不报,率同列极论,诏嵩之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公愤激,与同列再疏,又不报,乃独衔密奏:「陛下必欲行大观文之命,非特刘克庄辈不敢行辞,而犹豫迁延之间,徒使学校之士相继举幡。」两疏入已二鼓,上批:「嵩之守本官致仕,已降除职指挥更不行。」虏哨江北,条画守备甚悉,因奏乞归田里。上再三:「未可。且留卿主张台纲,他日当有异擢。」游丞相□□公言:「陛下穆卜旧勋,遍擢枢辅督府,韡建帅垣,布置一新,竦动群听。然事变难防,机会易失,临事能惧、好谋能成者,二臣之责;而随宜应变、悉力维持者,庙堂之责也。」上于群臣中眷公特厚,凡所摹画,多见嘉奖,他人唇敝舌腐不能感悟者,公雍容一语,上必乐从。言龙翔土木烦扰者多矣,皆报闻,公一奏无数十字,有旨停作。如住权契、罢浮盐,皆公发之。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三辞不允。差同提举编修《武经要略》,封福安县开国子。公登二府无喜色,未正谢,闻后省有语,亟求去。其夕奏入,诘朝遂行。上知不可留,除职与郡。辞,仍旧职与宫观。公以释重负为幸,处之怡然。先庐聚族,无所容足,借居乌石山下。历官禄米与弟妹剖食之,幼孤者必挈以行。及归,客有为公忧贫者,曰:「存而鱼羹饭食,没而幅巾深衣,如是足矣。」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赐衣带鞍马,未谢而赐,异恩也。戊申明堂恩,进开国伯己酉二月庚子疾革,乞执事,犹自草遗表,语弟官曰:「上恩未报与平生学问未做得工夫可恨尔。」薨于正寝,年六十二。少殓,笥无新衣。除资政殿学士。遗表闻,上咨嗟良久,语经筵官曰:「朕方欲大用之,不料其遽止此,闻其家甚贫,可念。」辍朝一日,赠通奉大夫。公三娶:阮氏,追封永安郡夫人;范氏,追封通议郡夫人;今薛氏,封和政郡夫人。男一人,斿,承务郎。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县某乡某里。公践履醇实,不为表襮,议论平恕,未尝刻核。善为章奏,词约理尽,台谏指陈多雅责而无丑诋,常存有馀不尽之意,虽尝为公雌黄者无忿怼心。上前议论,词气恳恻,人主信之,士大夫亲焉。惟前之不乐公者,乃元杰之怨不申由公德嵩之而然,一啄倡之,百喙和之,世所谓贤者又从而实之。夫掌故给札,甲科人券内物尔,于公何德?公不尝弹嵩之乎?其曰:「嵩之妆缀边功以把握陛下之利柄,布置奸佞以沮格陛下之贤才,以小勤细谨惑陛下之聪明,以浅效微利蛊陛下之心术,崇私殖货,不知纪极,秉国如此,固天下之所愤怒而切齿也。昔王曾丁谓复用,逮其死而后有喜色。曾之存心,天下之公心也,岂为一身计哉!衣冠之荣悴,宗社之安危,所关者大矣。不然,秦桧,专国为利,蔽欺日深,钳制日峻,一时流落仅存之贤士大夫几不免尽歼于其手,岂不监哉!嵩之无之才而有谓、之心,若不死,必复来。」论嵩之者多矣,如公此疏,了翁诛章、蔡之笔也,公岂德嵩者乎?元杰之死,冤则冤矣,然倡虚论易,鞠实事难,使议公者与公易地而当审克之任,未知又何以自处乎!公尝佐陈公韡幕府,其后公先登台省,陈公乃召。及陈公论三学事偶与公合,谈者并攻之,谓公党陈,陈公不忿疾史氏。然公本非由陈公进,陈公者,嵩素所媢忌,累召不至,上察之久矣。众口虽哗,上益不信。公去西府御史陈求鲁论之曰:「更化以来,某若有力排斥嵩之,白简犹在。陈某阴为嵩地,既非平论;共为嵩谋,岂能保嵩之不念旧恶乎?以疑似之心为揣摩之说,宜之不心服也。然其遍历言路,不问豺狼而问狐狸,此群言之所以不也。」前既排斥嵩之矣,非豺狼而何?所论嵩党皆给舍侍从、台谏、都司也,谓之狐狸可乎?公屡荐徐著作霖,徐论事语多侵公,拂衣去。公奏留之,曰:「奈何以臣故失此贤士!」昔高若讷劾责己之馆职耿南仲仇伏阙之诸生,凡人之情,自克者鲜。徐于公责之如彼其苛也,公徐爱之如此其至也,亦足以见公之贤矣。公弱冠时闻嘉兴有辅先生者,为朱门高弟,负笈往见。先生馆之,尽所以闻于文公者传焉。又谒陈先生北溪,多所论质。侨浙右二十馀年,与蒋公重珍善,袁公甫、陈公埙皆雅重焉。故理学尤粹密,每谏书讲卷发之。所讲《中庸》一篇,上以为理致透彻,又曰:「卿文字平正明白,议论忠实切至。」平生著述存者惟《性论》、《仁论》、《缉熙讲义》、《奏议》若干卷,总曰《北山遗稿》。始余久斥,嵩之去,起家使江左,或曰公尝密荐。公为人深厚,未尝自言。余晚入朝,察公果知者。斿以《家传》来,乃诠次之以告太史氏。谨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九。)/「福安县」与下句「今为」原无,据清抄本补。/徙:原作「徒」,据清抄本改。/处:似当作「趣」。/遍:原作「偏」,据清抄本改。
虚斋资政赵公神道碑125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自官制行,资政观文一等,非尝历二府不轻授,上临御久,尤遴其选,惟以宠李翰林韶。
至是虚斋赵公谂疾告老,上嗟惜,自正奉光禄大夫,自端明资政殿学士致仕,异恩也。
遗表闻,赠开府仪同三司
公讳以夫字用父魏王之后。
王四传至建国公叔戌,建公生武经郎隽之。
武经生朝请郎公填,山东乱离,由郓负其母金夫人避地长乐。
朝请少保公彦括,乾道进士,望临一时而年不及中寿,官至尚书郎
五子,公于次第四。
福国徐夫人
少保将终,顾曰:「吾虽贫,有善和书遗汝」。
公方九岁,泣诵遗言,励志苦学。
门荫调诸暨,内艰改瑞金,未上改象州户录。
杨守炎正疑公年少,每具狱上,引囚参问,始大叹伏。
方漕信孺罗致之幕。
锁厅魁广西漕荐,中嘉定丁丑第,历江陵府监利县
邑通淮广,奸民多盗贩邕马以资敌,公设方略掩禽群盗,获马百疋,俘献于府。
制檄调夫封、剑督趣,民听惊惑,及见公单马急装先发,皆踊跃以从。
前帅赵公方、后帅陈公赅皆器重。
用荐者改秩知南丰县,增永惠仓粟千斛,广学田三百亩。
始至养士才二十员,比去至八十员。
里中哗而善讼、悍而梗化者,皆知姓名,他日听讼摘语之,曰此非某人之笔乎,皆顿首愿改过,两造无翻愬者。
代归,求主管西外睦宗院
盗起汀、邵,帅王公居安檄兼参议
会诏起抑斋陈公韡两剑,为福建招捕使,陈公请于朝,以公通判州事,兼主管招捕司机宜文字
陈公提师临贼巢穴,公主留务,内抚循,外供亿,人以为难。
贼平凯旋,剑人祠陈公而公侑之。
淮西兵驻邵武,下瞿诸峒陆梁,建、饥人相食。
陈公请以公摄郡事,乞盐招籴以活饿孚,生获杨、李二酋,馀贼歼尽。
俄为真。
郡焚燬,无寸椽只瓦,仅存夫子庙殿。
公剪荆棘,重创郡治,规模钜丽,缮泮宫,建北桥,踰年而官舍民庐皆复旧。
前守创添忠武军七百人,多游手无赖,禁卒亦乘时桀骜,公厚抚而峻绳之。
以悼亡再乞祠,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明年冬史丞相弥远薨,起知漳州
陈三枪馀党犹出没郡境,至,生擒张魔王者,盗平。
奏罢计口敷盐,以废刹岁入代民输丁钱岁万七十缗,立石通衢记焉。
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
楮法初变,廷议民间市贱楮输纳为亏官,令别纳补亏钱。
公抗疏曰:「昔输一千,今增五百,是令不信也;
输于民者有补纳,出于官者无贴支,是名不正也」。
上悟,从中可其奏,由是知公。
又著《原弊》、《救弊》二论,其后出十八界,收十六界,卒如公策。
大理丞
未至,除左曹郎官,兼权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
入对,条备边十策,次论故相除吏,怙权废法,大纲已紊,小小节目犹能持守,今悉荡然,乞清中书,还铨法。
直宝谟阁两浙转运判官
上既用公言罢履亩,平江守臣于下令后犹催至三十万,公劾去之。
右曹郎官,兼左司,继兼检正,遂为左司郎中,兼提领安边所。
京城火,求直言,公极论致火之由,乞改葬故王以弭天谴。
安边所残燬,一新之。
论对,乞合江淮,出内帑
俄以太府少卿左司,迁直焕章阁枢密副都承旨
直前光州危急,宜合淮东京湖二阃兵力极援之。
众未以为然,果失守。
右司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宗正少卿,兼副承旨提领安边所如故。
论军赏冒滥,始行制司背批之令。
鄞卒失伍,擢右文殿修撰枢密都承旨庆元府、沿海制置
陛辞,力攻和议,又言:「先帝创安边所以佐边费,今取其钱粟供赐赉营缮,非先帝本志」。
集英殿修撰以行,俄升副使
前制臣陈赅已去,寓公赵善湘摄阃,散帑庾以市恩,卒愈骄谋拒命。
公单车用迓卒导从入城,众投戈迎拜。
善湘遁入山,公具交承礼招之。
郡既赤立,乃籴白米支军粮,而自食仓粟之残腐者。
赵监军灊夫挟善湘势擅斩禁卒,激使为变。
公素得诸校心,以其谋告,公械其人付赵时诂讯之,尽得姓名。
众约三鼓举事,公使缓漏筹,与客对奕示间暇,而密召水军入城,掩捕皆获,枭首三十馀,锁外寨者百馀,它贷勿问。
迟明,城中始知。
将召归,郡人乞留,诏因任。
太常少卿召,改枢密都承旨
楮法又变,以一易五。
令下,公未去鄞,疏五不可,乞寝新令。
又言:「必欲行法,乞坐臣沮格之罪,于追窜上更置重典」。
右揆怒,议诎责,左揆李文清公止之。
公径归,久之仍旧职知建宁府,辞;
泉州,辞;
复改建宁府,亦辞。
叶贲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公自四明归,益专精讲学,率对卷至夜分,诸经笺注,始有端绪。
右揆去,公与王伯大徐鹿卿同召,而公除权刑部侍郎,俄落权。
自初登朝,每对必言国本,内引所言尤力,且录嘉祐绍兴建储始末及诸臣谏疏举行次第以进。
上曰:「宫中已有人」。
赵汝腾刘克庄汤中黄自然郑逢辰杨栋宋慈包恢、许致祥、姚希得,又荐林公遇乞赐逸民处士之号,上嘉纳。
宝章阁待制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江东安抚使和州无为军安庆府田使
陛辞,援张浚岳飞事,乞早定储。
江表苦旱,金山默祷而雨。
以御赐金帛颁将士,补尺籍,增寨屋,造多桨船,缮器甲。
虏入巢、和,公先调马汝海、鄮进等入巢。
贼至,城内兵出,败之。
和州围迫,公檄三城兵叶力劫寨,虏败去。
又料虏必报忿,豫增无为戍,伏杨林舟师,筑土堡。
虏果至,诸将夹攻,走之。
偏师援仪真,躬督舟师巡江至采石,入和州视城壁,至裕溪乃归。
赐御札,升华文阁待制,鞑将察罕来献。
盗劫毗陵蔡少卿家,不获,俄为金陵缉捕所得,诛之,由是沿江无盗。
宝章阁直学士平江府,免牍未下,改权刑部尚书
引对缉熙殿,上拊之曰:「卿二年宣劳」。
公奏:「皆陛下威德,臣无毫发之功」。
论弭变定储甚切。
时大旱,江湖俱涸,公言:「汤以六事自责,陛下自省于此六事有耶无耶?
名曰去奸而通密奏、进奇玩,名曰崇俭而建龙翔、祠感生。
苞苴宫室自若也,忠直次第引去,嬖倖出入簸弄,谗夫女谒如故也」。
上悚然。
因及所进《易通》,翌日御笔令投进。
俄兼侍读,兼修玉牒,有旨以《易通》间备进读。
一日经筵问月吕蔑思所议何如,公言:「鞑不通华言,使至但来投拜,非谓来议和也,主此议者几何不卖国与人!
臣尝问月吕蔑思来意,其人致酋语,极不逊,臣实痛愤,奈何复遣之去」!
上嘉纳,赐公「用易堂」、「虚斋」、「东平艺文世家」十一大字。
权吏部尚书,兼检正,除刑部尚书
手抄《无逸》、《立政》讲义以规切任事者。
权给事中,屡辞不允。
会拜某公右揆史宅之佥枢,公因论二除目非是,改礼部尚书,仍兼玉牒。
不得其言当去,尽遣家人,自留待罪。
月馀,上命徐清叟陆德舆宣谕,令供职。
吏部尚书侍讲、兼玉牒史职,御笔令任责史事。
详定殿试,奖直抑佞,文魁得方逢辰,武魁得陈亿子
时读《易通》终篇,再进《义例》、《卦论》、《图说》凡三十册,降诏褒美,赐御制诗。
所进本留内阁,上常览阅,后降出,丁未本册末皆有小玺。
进光、宁二朝《宝训》,上曰:「此书皆卿力」。
公既受上殊知,论建寖广。
尝进《家人卦疏义》,指宫媪官人。
郑丞相初善公,冀其助己,公方昌言建督括田之非,又进《离》、《节》二卦疏义,攻聚敛之臣,又历言政、宣间弊事由大臣有奉承无正救所致,又奏留潘凯吴燧董槐,郑公积不乐,愬于上曰:「侍从之臣以臣方京、黼」。
赖上照知,除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
史馆初,上趣史事,擢公史馆修撰余同修撰,而余先逐,公专史笔。
及陈公薨,以公提举秘书省
公方与尤煜及新史官高斯得、牟子材、李献可分任撰述,琐闼因论「史属诋公以丑语,名曰借黄」,又言公改国史以激上怒。
丐去,以本职知隆兴府
公尝乞校定国史误字,亟取校本缴进。
上悟,出御笔罢史馆而程督史官,然公不可留矣。
辞郡,知西外宗正事凡三年,朔旦必升讲席,发明经旨,复学职生员额,同姓益劝于学。
宝祐乙卯秋召,俄除礼部尚书,兼侍读
上必欲致公,下州郡津遣,辞至四五,诏与郡。
寻依旧职因任西邸,而公疾已笃,丙辰二月甲申薨于里第,年六十八。
淑人刘氏,后淑人韩氏,南涧尚书之孙,皆前卒。
子时奚,宣教郎,力学工词翰,由藉田令乞祠归养。
孙若眉,承务郎,亦孝谨善继
其年六月庚申,葬于长乐县善政乡溪上山之原,豫为棺椁,规宅兆,不以累子孙。
公气禀实,存养深,前知数终,屏去医药,训时奚处己待人以厚。
又语若眉等,家事禀听于叔。
悉召亲故诀别,夷然而逝。
公友爱,事兄如父,拊兄子女如己出。
承务郎玉山丞时淬,仲兄子也;
将仕郎若稔,伯兄孙也,皆命以官。
贫者为市田宅,未嫁者与赀。
公立身有本末,上为君父倚信,下为士大夫亲附。
惟琐闼始相与号莫逆交,晚为仇敌,则有不可解者。
或言吻士间之,或言当轴之意。
初,陈垓以攻善类为己任,世所唾骂,琐闼因谓公
尝论某朝士《易》学肆臆说而背师旨,又论陈珩冒奏补,语侵吏部,皆以撼公。
公前丐去、后待罪以避之。
弹文已具,天语宣谕乃止。
后除修撰也,余力辞,公亦独衔乞改属尤煜、希𡉙、汝腾
若此之类,皆有證验,可详考也。
若琐闼云云,别无按据,焉可厚诬也!
乌虖,公实忤郑丞相而有善郑之疑,实为排根而蒙助桀之谤,实卷卷吾党而获射羿之报,悲夫!
公温良有好贤之名,谦毖无取惎之道,其所以致谤有二:主眷也,经学也。
公虽去,上思之,辅臣曰:「以夫久在经筵,有所咨必援證今为答,宗姓不易得」。
又曰:「以夫曾说清之、与𥲅,谓之党人可乎」?
为他人言《易通》辄不省,惟上重其书。
余每见缙绅窃议之者,必谨对曰:「君能别为一书以掊击之,理到之言,虚斋必服」。
然竟未有作书者。
夫未尝用功于《易》而公风非望之书,过矣。
公位偪而有主眷,才高而有经学,意者谤惎之所由生欤!
曩余与公同奉诏纂史,贵人或语余曰:「后村乃助人作史耶」!
余逊谢曰:「上使克庄赵公,为人之佐而短其长,人将不食吾馀矣」。
未几俱去,惎者犹以诋公为未快,并诋公所厚者,牵联及于余焉。
公有《易通》、《诗、书传》、《庄子解》、奏议、进故事、《易疏义》、杂著各若干卷。
晚于《诗》学尤深,惟《国风》自《卫》以后未断手,以遗稿付若稔,俾绪成之
汤秘书汉见公《庄子解》,太息余:「某与公皆不能及」。
其为世所重如此。
公好士,士常满门。
晚稍引去,惟同郡曾震受死生患难之托,记公言行纤悉不遗。
莆人郑与言受公《易》学,得其要旨,为公服缌,诔之甚哀。
策名南归,迂道重趼,吊庐哭墓,谈者以曾比任安郑方侯芭云。
公遍历公府掾六曹长贰,外更数郡,三节二阃。
其持论欲尊主庇民,损上益下,不喜尖新锲薄之说,为政务爱人利物,奉法循理,不求击断操切之名。
综理微密,计虑精审,人方躁扰,公愈静定。
量敌筹事,瞭若蓍蔡。
数履危难,卒成勋业。
所至威爱相济,军民怀之。
经学外,于天文、地理、历书、丹经皆研究,虽小艺鄙事亦精绝
度曲要眇,奕高无对。
楷法逼《黄庭经》、《乐毅论》,尝自札奏状,上命誊本付外而真迹留禁中。
与人尺牍皆可宝玩。
属纩前三日,留书与抑斋陈公及余诀,且以宰上之题为托。
将葬,时奚奉家传、年谱来请铭。
呜呼,年辈前于余者往往铭之矣,公小余二岁,奈何又铭公耶!
若余者,真蒙叟所谓不祥人耶!
铭曰:
之重任,必属儒者,以学浅深,为材高下。
在周分陕,之伦,爰及晋、汉,曰縠与遵。
虚斋恂恂,退然逢掖,可以卿士,亦可牧伯。
出建旗鼓,宣国之威;
入侍旃厦,格君之非。
他人以材,虚斋以学,群迷相承,独智先觉。
见诸事业,特公之粗,以其精者,著之为书。
士有一焉,足以骇世,公乃兼之,宁不见惎!
上于群臣,灼知佞贤,人或诬公,上曰不然。
势炎力钜,人者暂胜;
事久论公,天者常定。
书固存,公未尝亡,持此较彼,孰为短长!
遗音琅琅,托我以死,乃撰次之,以告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