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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条陈八事奏状1136年6月21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五、《梁溪集》卷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臣伏睹近降诏书,以地震求言,虽刍荛之微,亦得上达。
况臣尝备近司,荷恩隆厚,受知特深,茍有所见,其敢隐默?
辄罄狂瞽,冒尘天聪,伏望圣慈特赐睿览。
谨条具奏闻下项:
一、臣闻地道积阴,以静为德,理不当动,动必有变。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地震五,圣人必谨而书之者,志变也。
汉、唐以来,或频年震,或一年数震,变不虚发,其感召之因,皆有所自,可考而知。
乃者六月乙巳地震于驻跸之所,陛下克谨天戒,降诏求言,诚得警惧修省之道。
然臣闻应天以实不以文,天人一道,初无殊致,唯以至诚,可相感格
临变而惧,变已则忘,有敬天之言,无畏天之实,皆不足以销弭变故,导迎吉祥,凡以无至诚恻怛之意故也。
夫夷狄、兵革、女子、小人皆为阴类,愿陛下致察于数者之间,每事致戒,则化灾为祥,何难之有?
成汤遇旱,祷于桑林,以六事自警,而雨泽时至,天人之际应若影响,不可诬也。
臣愿陛下以应诏上封事者特加省览,其言可采,降旨亟推行之,不必加赏。
夫忠义之士,有爱君忧国之心者,但以言听计行为志,岂待赏而后劝哉!
至于草茅疏远,不识忌讳,论议激讦,亦望容贷,以来直言。
日慎一日,不以天地之变为出于偶然,如日月之蚀,既过则怠于修省,此乃所以为应天之实也,天下不胜幸甚。
一、臣窃闻诸道涂,车驾将有建康之幸,既降旨以趣营缮,又具例以敕百司,此诚甚胜之举。
然日俟一日,未闻下戒行之诏,岂犹有所疑而未决耶?
建康在东南为形胜之地,在今日为不可不驻跸之所,臣尝条具奏闻屡矣,天时、地利、人事皆当舍临安而幸建康
比者地震不在诸郡,而在临安,不在他所,而在宫禁,此无他,天意欲陛下有所迁动,避危以趋吉而已。
夫怀与安,实败名。
昔公子重耳安于齐,子犯谋醉而遣之,自齐适秦,秦伯纳诸晋,遂成霸业。
今陛下久驻跸临安,踌躇未迁,无乃有安之之意耶?
不然,天意何以丁宁告戒之若此?
此天时之不可不幸建康者一也。
临安褊迫,偏霸之地,非用武之国,又有海道不测之虞,曷若建康襟带江湖,控引淮浙,龙蟠虎踞,自古称为帝王天子之宅,此地利之不可不幸建康者二也。
诸将众兵已皆分屯淮泗,陛下时乘六龙,躬率六师,进临建康,则将士之气百倍其勇,号令赏罚皆出睿断,人人愿战,前无坚敌,与夫深居而遥制,岂可同日而语哉!
此人事之不可不幸建康者三也。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不贰不疑,投龟而决,早降诏旨,以慰士民之心,庶几中兴之运,不日可致。
伏望留神幸察。
一、臣窃观古之善治兵者,必多其将之员数,而少给之兵,所以为臂指联属、易相运动之术,汉光武之二十八将是也。
又必重内轻外,以为强本弱枝、表里相济之术,唐府卫之兵是也。
祖宗制兵,每将不过五千人,其不隶将者,每指挥不过五百人,有事则临行阵,无事则归营垒,此得所谓多将员而少给兵之法。
尽屯天下重兵于京畿,足以制四方州郡之兵;
又设禁旅拱卫王室,此得所谓重内轻外之意。
海内平定几二百年,靡有兵革,职此之故。
今陛下震皇武以图恢复之烈,尽以重兵分隶诸大将,多者至十数万人,平居已不能运掉,而况于仓卒扰攘之际乎?
宿卫单弱,初无正兵,缓急何以卫宸极而禦外侮?
此臣之所以夙夜寒心者也。
虽陛下恩信足以结之,威德足以服之,手撝指顾,莫不从令,然立国之道,当为长久之策,恐不应如此。
臣愚伏愿陛下当留圣意,偏裨中有可用者亲加识擢,渐付以兵,使自成头项,以备缓急驱策。
或收召旧人,或选择将士,广置禁旅,更番宿卫,使为天子正兵。
汉、唐之旧制,遵祖宗之成宪,稍复前规,销弭后患,以早致中兴之功,天下不胜幸甚。
一、臣闻兵法欲致人而不致于人,此犹棋家之争先法耳。
故善棋者之置子,必能制于数路;
善兵者之禦敌,必能禁其四出。
今诸将大兵列屯淮泗,又以宰相督之,可谓重矣。
敌人之势,亦必聚其犬羊以抗王师,则京西一带,必有力不暇及之处。
愿诏刘光世专事陈、蔡,岳飞专事唐、颍,使敌人分兵以拒我,则淮泗之力纾,使不能分兵,则乘间捣虚,吾无遗策矣。
刘光世军已进据合淝,而岳飞大军尚留武昌未进,诚恐缓不及事,坐困钱粮,未见其可。
伏望圣慈特降诏旨,督促其行,庶几不失机会,今冬可无冲突之虞,愿加睿察。
一、臣闻行师用众,粮饷为先,虽有坚甲利兵,非无以战,虽有高城深池,非无以守。
有国家者无三年之蓄曰不足,而况于月支日给,乃旋为之计乎?
去岁旱灾之广,绵地数千里,谷斗有至千馀钱者。
常赋损于减放,漕计困于转输,常平、义仓匮于赈济,公私枵然,皆无储蓄。
使今秋复继之以水旱,其何以堪!
所幸天道佑顺,雨旸时若,遂成有年。
江、浙、闽、广悉皆登丰,目今米价已减,将来穑事告成,粒米定须狼戾,此诚朝廷广籴储蓄之也。
赵充国先零,尝谓塞下籴四十万斛,贼岂敢动哉。
由是观之,国以兵为命,兵以食为天,何可少缓?
夫谷太贱则伤农,乘登丰之岁以善价广籴,官有储蓄,而农不告病,是行一事而两利也。
朝廷近降籴本付转运司限数收籴,固为得策,然转运司不过分降诸州,诸州不过分降诸县诸县不过敷配人户,强委之直而责其,则是有和籴之名,无和籴之实,非计之得也。
臣愚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诸路州郡以转运司所分籴本,专委官吏置场收籴,其初即以善价取之民间,量增分数,严立约束,使无邀阻糜费,则人户商旅自然乐输,数百万斛不难办也。
始时民间唯患交子恐难行,今朝廷既改交子之法,以为关子,即与见钱无异,自可通行。
唯官告、敕牒须劝诱上户,使之入纳。
亦乞令州县以劝诱到见钱,付之籴场,使之收籴,庶几革近年科籴之弊,公私两济,天下不胜幸甚。
一、臣窃见朝廷近年以来,委办州县,或制造器用,或收买物色,期限太严,督责太峻,州县官吏不敢申明,如期应命,但欲塞责,而不为长久之计,遂使公私皆受其弊,而卒无补于实用。
福建之创海舟,制造灭裂,寻即损坏;
广南之买耕牛,道里辽远,率多毙踣。
此皆所费不赀,无益于事,不可不察也。
夫创造不精,曷若买舟之可久;
远致多毙,曷若厚价以招来。
虽有所费,盖不得已,如其不然,所伤实多。
方朝廷用兵之际,财赋窘迫,岂可不计较爱惜,而耗蠹于无用之地哉!
臣愚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今后朝廷抛降制造收买物色,或期限太迫,或土产非宜,并许州县申陈利害,从长相度以闻,朝廷更加审察而施行之。
庶几公私两便,无虚费而有实利,天下不胜幸甚。
一、臣窃见朝廷前此数年,专以退避为策,亦不责州郡以捍守;
又降诏旨许令保据山泽以自固,城壁守具率皆不治。
循习既久,往往以修城壁为生事,建议官吏反受罪责。
连南夫以修泉州城,委官体究;
裴廪以修衡州城,重加贬黜。
州郡望风畏缩,无敢复议修城者。
夫以偷惰茍且之习,而重之以朝廷威令,其谁敢复冒罪责而建长久之计乎?
臣恐自此州郡城壁壕堑颓毁湮塞,不复修矣。
今与僭逆之寇壤地相接,无数百里之远,而沿江表里数十州郡,朝廷所恃以为藩篱者,荡无城池可恃以守,卒然贼马惊近边、摩封疆,不知何以禦之?
此臣之所不能晓也。
臣愚伏望圣慈特加睿察,令朝廷熟议,如捍禦之计非城池不可,即乞降旨明告中外,以昨来罪责官吏自缘搔扰,非以修城之故,应沿江州郡候今农隙,许之渐次修筑城池,建置楼橹之类,朝廷特与应副。
庶几自保之计既备,进讨之策可行,天下不胜幸甚。
一、臣窃睹近降指挥,禅林僧徒贫病不能贴纳者,先以常住代支,续令拘收还纳,自非出自圣慈,曲加矜恤,何以及此?
然臣窃谓僧徒中有财利者多是律僧,营生与俗无异,虽重取之,何所不可?
其禅林僧真实学道之人,一瓶一钵,随时粥饭,往往无馀,今使之贴纳,非惟贫病无自而出,亦有害其学道之心。
圣慈既加矜恤,许令常住代纳,固已深慰物情。
伏望特降指挥,委州县体究,实系贫病无可贴纳之人,令本寺常住代支,更不拘收还纳。
庶几学道之流得以安心净业,此亦仁政之一端也,伏乞睿察。
右件八事,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衡州修城劄子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三、《斐然集》卷一一
臣仰惟陛下视民如文王,好生如虞舜,宽诏屡下,渗漉遐迩。
监司郡守所当悉心竭虑,以承休德。
窃见衡州濒江,地夹沙石,城壁自来只用砖甃,不可建筑。
知州裴廪信任衡阳县仇颖之谋,乞降度牒,修立外城凡十馀里。
衡州昨经孔彦舟兵屯五十馀日,杀戮净尽。
今经五岁矣,城外三四十里间尚无耕种之民。
裴廪、仇颖不恤困穷,大兴五县丁夫,令自备粮饷,更番充役。
隔潇湘大江船运新土,鸡鸣而役,见星而罢。
差监筑官四员,以提举为名,取供给于五县。
县分远处,民户赔备,至于鬻卖妻子不能自给。
经冬涉春,雨雪饥冻,死者千馀人。
而土脉疏恶,一遇雨湿,辄复圮剥,随又修补,有同儿戏。
百姓愁叹,痛入骨髓。
提刑马居中端坐容纵,令其亲戚与提举官通同作过,虐视陛下赤子,牛羊不如也。
衡州去行朝二千馀里,守令贪恶如彼,职司又从而庇之。
陛下虽有深仁厚泽,为此辈所隔,安得下究,遂使百姓怨及朝廷。
、颖乃重为欺罔,居之不疑,画图薰香,芬郁灿烂,以眩睿听,而百姓疾首蹙頞相告之状,陛下不得而见也。
臣愚伏望圣断特降指挥,将马居中裴廪、仇颖先次放罢,差清强官吏置狱取勘,候案上日严赐谴黜,以慰一郡五县之民,为监司守令之戒。
取进止。
〔贴黄〕臣伏见昨来吉州守臣吕源亦以修城骚扰,遂坐谴斥。
然考其事未至如、颖之甚,江西监司乃曾按发吕源
马居中盖庇、颖,不以上闻,乃是同恶相济,岂可轻贷?
伏乞圣察。
又,马居中差亲戚权摄所部官吏至多,若心畏陛下,必不敢蔑弃法令如此。
伏乞圣察。
张相 其五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三、《斐然集》卷一八
吴锡一军,自成次第。
前年讨曹成,尝暂隶岳飞,壮士健马,精兵坚甲,颇见选取,故其心不乐为用。
今若俾听节制,不独无功而已。
某昨论平贼利害,似可施行,望一阅之。
湖南马居中湖北监军董补之以言章汰去,无不称快。
衡守裴廪,视民如禽兽,已罢。
新守尚用之宣和间监司之下材也。
向子忞者,才刃如干将,持身如冰蘖。
累作郡守,皆有声绩。
顷缘取怒吕相,无罪而罢。
若使守衡,则一郡之事,旬月便举矣。
向子忞者为一路太守之最,然诸司恶之,而百姓不恶也。
揣度事势,邢俦赵子岩必按劾以窘之,朝廷若主张得定,则一郡受赐。
如不然,则子忞以疾恶数遭口语,不若遂其所欲,与宫祠,却令范寅秩守衡,亦可了一郡尔。
吕安老子岩是亲,颇右之。
子忞又与吕丞相不周旋,亦难为也。
切乞钧念,便为更易,不尔定致纷纷,却欲主张,亦无益矣。
亲笔宣谕李纲四首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一九、《梁溪集》卷五五
裴廪至,知卿在军中悉意措置,至忘寝食,须发皆白。
体国如此,何忧不济!
更宜安心,勉力以成大功,副朕委寄始终不移之意。
卿每奏请兵,一一应副,凡事但奏来。
闻冀景已斩,甚善,乃御众之道。
久不相见,极思企近。
班直四人逃走往范琼处,可差人押来,禁卫有法,不得逃走。
人日得捷奏,如病获痊,皆卿措置之力,欣跃无穷。
更宜关报刘韐等同共破敌,且须十分占便宜,不可少落奸便。
所有将官已转五官,其馀人疾速保明闻奏。
李纲不得轻易出兵,更与诸将熟议。
北记 北宋 · 范仲熊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六一、六三、九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八
天祚者,姓耶律名延禧契丹第九代道宗洪基之孙,昭怀太子浚之子也。
有罪被杀,而立延禧。
乙卯岁四月二十九日生,身长六尺有馀,善骑射。
道宗殂,延禧嗣立。
辛巳岁正月十三日即位,号天祚皇帝
延禧未即位也,国人怜其父之冤,颇归心焉。
及即位,拒谏饰非,穷奢极侈,盘于游畋,信用谗谄,纪纲废弛,人情怨怒。
故金人乘其弊而攻之,所向辄克。
十年之閒,身擒国亡,可不哀哉!
乙巳岁秋平阳府就粮义胜军刘嗣初反,杀掠居民,转至怀州城下。
兵马钤辖与两队将与之战,属沁水暴涨,官兵不利,钤辖及两队将皆战死。
朝廷大发兵击之,嗣初遁归云中。
九月末,中奉大夫直秘阁霍安国怀州
安国尝为燕山府路转运判官,颇习边事,数与同官言:「金人必为朝廷患,此州亦不可不备」。
及计度增城浚濠,缮治器甲。
又言:「安国燕山时,郭药师尝言欲自有燕山之地,不烦朝廷置帅。
诸同事不以为然,而安国深然之,乃具以奏,坐此放罢」。
幕府怃然,以为不至若此也。
十月閒,河閒府转运司怀州云:金人聚兵南来,令怀州防备。
人皆云:「州去边境千里而远,岂能遽至此」?
十二月童贯太原府回,行李甚匆遽。
参议官节度使范讷翰林学士宇文虚中中书舍人王云,皆夜过怀州
虚中昔与安国善,而劝安国为备甚切。
会朝廷遣签书枢密院路允迪使于金国,割三关四镇之地。
允迪怀州,盘桓数日。
传闻金人知允迪出使,必欲见允迪而后止。
怀州士民数千人叩閤请允迪
允迪高平粘罕退过北关
太原城守未破也,朝廷以知枢密院李纲宣抚使,督诸将救太原
又以资政殿学士刘韐宣抚副使中大夫直秘阁范世雄宣抚判官参谋徽猷阁待制枢密院都承旨折彦质宣抚司勾当公事
参议官四人:京畿提刑王以宁员外郎裴廪直秘阁沈琯宣议郎郭执中
主管机宜文字三员:枢密院编修邹柄田亘朝奉郎韩瓘
干办公事主管文字官赵赵戬张叔献陈汤求梁泽民张牧
又以武功大夫防禦使解潜制置使,以种师中统西番人马,以许孝烈为前军统制
既而朝廷召李纲回,以折彦质宣抚判官,又进折彦质龙图阁直学士宣抚副使
十月怀州官因见彦质彦质曰:「抚司兵马久在城里,困倦甚矣。
一两日欲去西山下排对,少令意思舒豁」。
次日遂行,去州二十五里,正在太行山下,逢李若水大金奉使回,屏人密语,至夜还镇。
仲熊请见,彦质忽曰:「今日有圣旨来说,更不差大河守禦使,只令彦质一面主管
仍访闻河阳大扰,令彦质往彼抚定。
见说河阳人情惶惑,过如怀州彦质须索自去」。
次日遂往河阳
仲熊往见知州霍安国云:「番人来也,折彦质已走了」。
安国曰:「待奏劾此人。
怀州有粮有器甲,未便打得破。
且大家同共上城,分地分守禦」。
次日早,闻门外市人闹云:「番人来也」!
仲熊使人往探,云:「安抚指挥已开了城门」。
少顷,知河内县赵士傅归,仲熊访之,士傅出见,云:「番人来也,为之柰何」?
仲熊曰:「何以知之」?
士傅云:「城上送将牒来,云先锋都统勃极烈」。
仲熊遂往北城上见安国,坐间见金人差泽州书吏一人来下文字,前面说「大金有道,中国背盟」数百言,兼说已降了晋、绛,令怀州速降。
安国云:「如何回答」?
即遣仲熊行。
须臾,一燕人来相揖,少顷,有三十馀骑来相揖。
仲熊问其师来之意,其人语言不逊,令一燕人译语云:「南宋背盟,我所以来。
大金皇帝有一统天下之志,国相英雄,今又以取了太原、晋、绛。
你且看,太原犹自取了,则怀州何劳攻也。
你但说与知州,令将状来,往见大都统娄宿孛堇」。
令人传译,其所说大率略同。
又问,仲熊一一叙述。
内有燕人云:「是做《唐鉴》者孙子也」。
又问:「与范仲淹是甚亲」?
遣归,云:「来日与州主商量了,辰巳閒却不出来时,便攻打城也」。
次日,仲熊缒城而下,见娄宿孛堇,问曰:「曾将得降状来否」?
仲熊云:「不曾将来」。
孛堇曰:「何故不肯拜降」?
仲熊云:「彼此臣子,须各自理会。
假使大金使一个臣僚守一城下,撞着别国兵马,便以城降,以为如何?
怀州不曾得大宋皇帝文字,却便归降,恐国相闻知,亦非所喜」。
孛堇却喜曰:「说得是也。
我更不攻打怀州」。
仲熊云:「虽是都统不肯攻打怀州,却恐后队不知,告觅一文字」。
孛堇曰:「我大金国不使文字,只一人传一箭与后队曰:令不要打怀州」。
又令送仲熊归。
霍安国即时具事实申奏朝廷,不见回报。
仲熊既归之后,次日,又闻粘罕已过隆德府
霍安国仲熊迎见粘罕,说以弭兵。
仲熊西山,离怀州约三十馀里,逢见粘罕仲熊云:「两朝已结盟好,誓不相攻。
不虞国相元帅远屈台旆,以至于此,必是与中国有商量者事?
大军所至,百姓未晓,如有所谕,乞说与仲熊,却令怀州安抚使霍安国奏知,别差近上臣僚来理会」。
粘罕云:「更有甚事理会?
南宋上皇数年前遣人自海上与大金结盟,共灭契丹
当时元约九州土地人民归你南宋,子女玉帛归我大金
及至各自兴兵,你南宋并不曾收得九州,却是我大金取了燕山府,为这已前盟约,将土地人民一齐交割与汝,是我有大恩德于汝南宋也。
你既无以谢我,遂将营、平两州户口都在你南宋界里,我为见百姓父母妻子离散,情实不忍,便移檄去向南宋取两州户口。
南宋都不发遣,亦无回文,不肯依约。
无柰兴兵,是时却是我先兴兵来。
及至汴京城下,你上皇便不做,却教太子为主。
见我兵势,惧见攻破,遂差使人,将三关四镇之地献与我大金
我信是实头言语,便引回去,更不侵掠,是我又有大恩德于你南宋也。
南宋却背盟约,密谕三镇坚守不附,又召天下兵援太原
我今日所以再兴兵出师,不可谓之无名。
我本待一齐都要你南宋土地,又为大金皇帝圣旨,教且以见流黄河为界。
怀州合是我大金抚定去处,便合归降。
我本欲便进兵,又为州县须要人民,若纵兵多杀人民,则坏了州县。
你与我说与怀州知州,且早来降,保全家属、人民」。
仲熊对曰:「元初大宋皇帝与大金皇帝结盟时,本州只不曾承得文字以黄河为界。
乞差人至大宋皇帝处理会」。
粘罕曰:「更何须差人去理会?
大金兵马如此,如今去便打破汴京,捉你赵皇帝来也」。
仲熊对曰:「如此,却非所望于国相也。
况是彼此大国,胜负未可知。
假使真如国相之言,则非大金之福」。
粘罕曰:「为甚却不是大金之福」。
仲熊云:「如今便一一如国相所说,若是赵氏为君,则大金可以保岁币,必不肯更有不相承顺之事。
若废了赵氏,为中国之地,必须中国人做主,有人起来,兴兵夺得,则是创业之主,与大金初无契分,亦无恩义相临,必不肯将岁币与大金,亦不肯割三关四镇。
自此岁岁用兵,几时是了期?
不过有人去国相处,道讨虏所获多于岁币。
国相试仔细思量,此岂是忠言?
讨虏得万万,是他人自将去?
国内久用兵,民心怨恨,国相任其责,不如受岁币,安稳为大。
仲熊所见,不若与大宋皇帝商量,将三关四镇归大金,每岁更添岁币。
其馀事宜,足可评泊」。
粘罕曰:「也得与我三关四镇,每岁更与岁币二百万来。
你且恁地差人去大宋皇帝处,说我且留军在怀、泽之閒,等你回报。
已前发去者先锋虽为未见,次第便却唤回待指挥,教与不得胡乱杀人」。
仲熊赍回文与霍安国说此意,霍安国即时详悉,具状申奏朝廷。
十八日,回报不至,番人遂于城下治攻具。
怀州又遣秀才六人往见粘罕,问曰:「范仲熊所说及此中文字,是霍安国不曾奏去,是赵皇没文字来」?
六人皆云:「奏去十八日,未有回报」。
粘罕大怒,奋身而起,曰:「为道是范仲熊小官,没人主张,言语不足听,不道是我交将我文字去。
南宋恁地无信行,从今日以后,更有文字来,我也不信,差使人来,我也不见!
你且说与州主,一任你们忠孝,出战亦得,守城亦得,我只是不住手攻打也」。
须臾,六人遂归。
霍安国仲熊知虏虚实,即差仲熊都大主管军马。
是时,方得隆兴府路安抚使张有极隆德府未破时发来怀州蜡书云:「金人于南关冲散董恩人马,迤逦前去,过隆德府」。
关报怀州为备。
时番人在城下日夜攻打,初用云梯。
敌楼上用神臂弓、偏架,女墙上用斩马刀、大斧,每有番人上来,辄斩之。
云梯既不能上,乃使鹅车洞子,状如数閒屋,皆以生皮裹了,下面藏数十人,执锹钁掘城,于鹅车洞子用小梯欲登城。
又为城上人以草燃火,放火炮烧小梯,及炮打鹅车洞子,开陷板。
于夜又礧石礧木,用金汁及热汤烧灌。
既使不得鹅车洞子,乃立炮座数十。
初放入撒星炮,其大如斗。
城上人于敌楼上排大枋,堆尺馀粪土,上面结大索网,又括民閒青布帐幕以禦炮。
而番人先用火炮延烧青布幕及索网,放虎蹲大炮九稍,其大如七八斗栲栳。
每一炮到城,索网、粪土、大枋、楼柱皆破,城中人甚惧。
霍安国仲熊夜募锐士二百馀人,缒城劫寨,约到寨杀人放火,叫「九州汉儿反」,使其阵乱,因烧城下炮坐。
既下城,见无数番人马军连路,极难行。
至三更向尽,到炮坐下,先使十馀人放火,而阵不乱,遂硬相斗,各有杀伤。
展转得出,比明,复缒城而上者二十四人。
仲熊方往见霍安国,忽城上有人叫云:「东南上有白旗子来,是朝廷救兵来」。
霍安国急令仲熊排人马,欲开北门,而番人已打散城上兵,城上立十数黑旗子,准备将领王美投濠而死。
仲熊乃率千人与之巷战,民兵散去,仲熊被擒,见敌楼上张紫伞一柄,监军骨舍郎君坐其下,令人传译云:「何故不晓逆顺,抗拒王师」?
仲熊曰:「仲熊是赵皇臣子,奉安抚司指挥来将兵,才微兵薄,分甘一死」。
监军曰:「尔怀州久劳王师,本合一齐剿除,我为爱惜生灵,不欲按以军威。
据军士之意,则要下城虏掠。
你可仔细说与百姓」。
既而怀州万馀人至城下,皆称云:「救范机宜去来」。
又高声叫云:「机宜放心,若动著官人,后百姓与官人报雠」。
监军使人传令曰:「不消如此」。
又谓仲熊曰:「节制不在你,非你之罪,可贷命」。
仲熊对曰:「仲熊愿乞一死」。
监军曰:「我大金人说话,一句是一句,不似你南朝说话没凭据。
既贷你命,只是贷你命,更无他公事。
你且归去,为我唤取州主来,同见国相」。
仲熊遂回,往州衙寻霍安国不见,又去城北道风楼上寻霍安国,亦不见,盖已为金人所擒。
又押仲熊去,再到骨舍前,见知泽州高世由、通判吕民中皆同坐。
骨舍先曰:「安抚已捉得也。
天色已晚,你且去,明日国相」。
遂令监守。
次日天未明,都捉去见粘罕
出南门约行二三里,有三座寨,其中寨,粘罕坐银交椅,皆令怀州官立其前。
先引第一行,知州通判钤辖都监部队将、鼎澧路将、鼎澧路步队将共作一行,次州官一行,次监官一行,次县官一行。
粘罕使番官传令曰:「你许多人是谁最不肯降」?
霍安国云:「是宋朝守臣霍安国率众不降」。
又问第一行诸军曰:「是州主不降,是你们都不降」?
皆说:「某等与知州一般,皆不肯降」。
又令于东北望大金拜降,霍安国云:「安国大宋之臣,不曾得赵官家文字,如何拜降」?
粘罕令引过,尽去衣服,用索执缚。
又令高尚书说与其他人曰:「你们都是小官,不关你事,亦不要你降,各赦罪」。
又令传过鼎澧路将官来,其鼎澧路将校粘罕前,皆叫云:「不是某等不降,都是霍安国范仲熊不降,且范仲熊曾领兵出战」。
粘罕乃传令曰:「叫范仲熊」。
于县官行中拖出,剥去衣服缚了,问曰:「元来是你不肯降」?
仲熊对曰:「仲熊是赵皇臣子,岂敢便降」。
又传令曰:「你全不怕我军令,为甚」?
仲熊对曰:「仲熊昨日已蒙监军郎君贷命,云大金国一句便是一句,贷了便更无他公事,恃此所以不怕」。
粘罕乃笑曰:「难当,难当」。
又传令曰:「范仲熊已贷命,可赦罪」。
乃命知州霍安国奉议郎通判林渊武功大夫济州防禦使兵马钤辖彭年武经郎都监赵士谔,敦武郎都监张谌,修武郎都监于潜保义郎统领鼎澧兵马钤辖沈敦,秉议郎、同统领鼎澧兵马张行中,及南兵部队将五人,同时被害。
提举河东路常平朝奉郎郝愉,司录奉议郎刘汝贤,承直郎司户曹事向咏,修武郎司仪曹事郑道冲修职郎司兵曹事王说从事郎、司刑曹事王舍,承议郎教授王与权,迪功郎修武县主簿侯从,从政郎河内县主簿马亚,承节郎市易务宋之祥,迪功郎六曹掾张恩义,皆乞降。
宗室朝奉郎、知河内县士傅,承直郎司士曹事赵公誉,忠训郎监酒不怠,保义郎、添差监酒赵公□,忠训郎监市易务赵子韩,忠训郎监仓赵不藏,并过河。
金人坚要仲熊拜降,乃使之他居,绝其粮食。
正是大雪,并无盖卧,身上雪厚一二尺,饥则吃雪,或拨雪取土中蔓菁根食之。
如此七日,偶燕人见怜之,曰:「此是忠孝之人,可擘画物事与吃」。
或袖熟牛肉、烧饼等见遗,遂得不死。
一日,骨舍呼仲熊至其寨中,问曰:「闻得你读得书多,今问你两事:一则问韩信用兵人才高下,二则问刘景升孙策何以不能成功」?
仲熊对曰:「韩信才亦不高,故必设计。
若才高,则不假诈谋,无与为敌。
惟其才不高,故必设计,然后能取胜,如水上、沙囊、木罂、背水阵之类是也。
刘景升孙策虽天资英勇,然器轻,无君人之体,所以无成」。
骨舍闻说大喜,亲屈膝劝仲熊饮酒,又以宣政殿学士宿弥离勃极烈官诰一道授仲熊
仲熊又力辞以义,不敢受。
骨舍与粘罕至相得,而骨舍才尤高。
自阿骨打在日,三人用事,未尝中覆,每有所为,便自专。
阿骨打每抚其背曰:「孩儿们做得事,必不错也」。
一切皆任之,以至出诰敕命皆相许自决,国中事无大小,非经此二人不行。
至于兵事,骨舍又专之,粘罕总大纲而已。
骨舍年长于粘罕,约年五十馀岁。
粘罕申生
罕少兄事骨舍,且甚重之,与二太子颇不相得,盖二太子以贵,粘罕、骨舍以才自高,不肯相下云。
前知泽州高世由,金人差为西京留守
仲熊遂因高世由令其子往粘罕寨献酒,回讫与世由,闻说龙图国相指挥,招集西京人还业。
仲熊亦是西京人,合还乡里。
仍谕世由,以其尝为守臣,以郡迎降,岂能自安?
不如自新,以洗前过。
因先遣董伟往荥阳以来,召募义士。
世由即达一书于番官韩仆射云:「世由初至洛阳,人情未安。
有土豪范仲熊,见在郑州收管,乞令还乡,同共干当」。
韩仆射以书呈,粘罕不乐,曰:「范仲熊是结连背叛、不顺大金之人,偶已贷命,不欲根治。
今来高世由知其土豪,当此之际,却令还乡,有何意思」?
元帅府上伴依此批下。
高世由得之大恐,遂止。
辛丑壬寅年,时朝廷新定燕山,调河北、河东京东京西之民,转菽粟、金帛、器甲往燕山,络绎于道。
县吏部押来者,皆言燕山初定,盗贼不可胜数,剽劫行李,商旅遂绝。
押官往往在雄州,不敢北去。
而燕、云两路官吏散处中国,其啸聚之民并引处内地,中国之民日夜疑之,而官吏亦不复以礼待遇,两相忿恨,数至喧争。
至乙巳岁秋平阳府就粮义胜军刘嗣初反,转至怀州城下,守臣霍安国退之
丙午岁十一月,黏罕陷怀州,杀霍安国
范仲熊贷命,令往郑州养济,途中与燕人同行,因问:「此中来者,是几国人,共有多少兵马」?
其番人答言:「此中随国相来者,有达靼家,有奚家,有黑水家,有小葫芦家,有契丹家,有党项家,有黠戛斯家,有火石家,有回鹘家,有室韦家,有汉儿家,共不得见数目。
其从河北随蟾目国王者,兵马更多,为拘占数国路。
大金正军,不过十万煞。
有生女真唤做埽地军,便是也」。
仲熊所亲见,黏罕寨有兵五万人,娄宿孛堇寨有兵万人。
皆枪为前行,号曰硬军,人马皆全副甲,腰垂八棱棍棒一条,或刀一口,枪长一丈二尺,刀如中国屠刀,此皆骁卫之兵也。
弓矢在后,设而不发,弓力不过七斗,箭多者不满百只。
大金兵外,其他国兵皆不带甲弓矢,或有或无,皆旋斫道傍木,执之为兵。
黏罕军至步卒皆米粥,或烧猪肉,别无异品。
番人主中国事者,高尚书孙左司也。
高尤亲要,兼充黏罕军前通事,谓吏人曰:「本司皆插笔于腰,文字极简。
与人论谈,言皆成文。
而檄书文字浅陋,几不可读」。
凡番官平居,惟著上领褐衫,无上下之辨。
富者著褐色毛衫,以羊裘、狼皮等为帽。
传闻黏罕二太子初入中国时,止著褐布衫。
既拔京城,其下无不衣锦绣。
至月旦及视事,则幞头、公服、靴笏,皆如中国之制。
仲熊每见黏罕著青貂裘半袖,时复露顶而坐。
金人差女真沙里打为郑州道士赵之才在郑州卖相,能挥四十五斤铁简,心胆可使,仲熊因谓之曰:「上皇为了无限道士,没一个报恩之才」。
曰:「只是不用著之才,岂是不能?
如今之才肯为赵官家,便死也不悔」。
仲熊因与之谋杀沙里打,不果。
四月四日,黏罕回军至郑州,教一番兵引去见少帝
其人引仲熊到清德太平库前,中有内侍及妇人数人,中一人身甚瘦,人指云:「此少帝也」。
仲熊拜讫,云:「臣受国恩,才薄位卑,无所展效,致陛下及此,死有馀责」。
帝不言,金人已叱仲熊令退。
有番官梁庆裔来叫仲熊,曰:「国相有台旨,有国书送你归」。
书题曰:书致于南朝皇帝阙下,骨卢你移赍勃极烈左副元帅
不写姓名,只用一元帅府印,下云:「谨封」。
书云:「天会五年四月日,骨卢你移赍勃极烈左副元帅谨致书于南朝皇帝阙下:早者攻下怀州,内有乡贯系河南人,以不系朝廷措置州县人民,随军将带前来,北至汴京了毕,权令郑州就粮养济。
除情愿归降,已发过河北外,内有不愿归降人,从事郎、怀州河内县丞范仲熊,遣令还乡。
仰冀英聪,俯为亮悉。
专奉书陈达,不宣。
谨白」。
庆裔遣马军一人至京师投下,仲熊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