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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谢使副林季友郭正己回程到阙传宣抚问并赐银合茶药口宣庆元元年正月一日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二二、《攻愧集》卷四七
有敕:卿等握节言旋,登畿告至。
想风寒之匽薄,念川陆之艰勤。
茗剂宝奁,并加存抚。
酌古堂文集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九、《攻愧集》卷五二
太府卿王公,寔钥之姑之夫也。
其亡也,钥为之志铭甚详。
公之子惟潜在,裒其诗文若干卷,号《酌古堂集》。
会国史院下索志铭及奏议等文,求序于钥。
向固不忍铭公而卒铭之,此不应辞。
惟公天资颖悟,虽世家四明,而幼随父金紫仕西北,如京洛故家子弟。
既冠而孤,叔祖宗正少卿欲命以官,力辞之,欲以与其季而自奋于科级。
少卿以公昆弟三人,必使之受,而以遗泽官其长弟,又自以一官与季子,可以见王氏之义风。
公之自立者,已可知矣。
既而翻然曰:「学不必尔仕,以行其志足矣」。
遂不复为举子业,而一意于学。
忍贫深居,穷经阅史,手自编辑。
及见王紫微洋诸公作诗,直欲追俪陈简斋子高辈,一语不苟作,名公多畏服之。
近时以诗鸣,如石湖范公见公诗,亦自言欲焚其稿。
未尝无为而作文,遇论事则明白洞达,援据审谛,切于世务。
理之所在,无所回挠,压之以万钧,震之以雷霆,不动也。
江阴论民兵之终于无益,广西论盐法之不可轻变,其为宰掾,看定四方章奏之类,皆如五谷药石之适于实用。
若其立论,谓翼祖虽已入祧庙,而臣子终不当以其讳为名字及扁榜;
六十甲子,古人惟以纪日,所谓天有十日是也,若书岁,则当如《通鉴》之用岁阳;
字以表德,不应自称,其言皆可以为后法。
风流酝藉,如晋、宋间人,若不以事物自婴者。
至其莅官而克勤小物,立节而不愧古人,诗文中亦间见之,读者自可得其为人,又不待于费辞。
自少至老,聚书六万馀卷,多自雠校,为之目甚详。
名堂以酌古,鼎彝古刻分列其下。
少公十有九岁,忘年与进,不以辈行自高,笑语至通夕无间。
偶未死,不可不为发其幽光。
馀已见于志铭者,不复载。
公讳正己字正之
潜,今丞德清,能守先训,尚当勉绍素风,以亢王氏之宗云。
苏辙谥议淳熙三年四月 南宋 · 章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二九
门下苏公殁逾六十年矣,天子始从其乡人大宗伯之请,诏礼部奉常同议命谥。
谨按谥法,道德博闻曰文,安民大虑曰定。
请以是易公名。
惟公挺生西蜀,毓秀山川,天材最高,资禀实厚。
而又有父文安先生为之师,有兄文忠公为之师友。
盖其所学所行皆本原乎家传,而文章事业卓乎可敬而仰也。
呜呼,公为元祐名臣,行事在国史,声名在天下,人其谁不知之?
宜不待历数以合文定谥者
请粗陈其略。
观公少年擢两科,与其父兄俱以文名世。
而公之文汪洋澹泊,深醇温粹,似其为人。
文忠尝称之,以为实胜己。
其所为诗、骚、铭、颂、书、记、论、撰,与夫代言之作,率大过人。
盖流传于人间,散落于夷狄者,不知其几,而所谓爱重其文则一也。
尝传《诗》、《春秋》,训释先儒之未达。
又注《老子》,深穷道德之旨,而发明佛老之相类。
其后作《古史》,所论益广,以删补子长杂乱残阙之失。
书成抚之而叹,自谓得圣贤处身临事之微意。
末复论著历代,大抵以考古今成败得失为要,不务空言。
此其道德博闻之渊源者,如是可不谓文乎?
本朝至仁皇世,可谓极盛。
公对制策,方切切然以海内穷困生民愁苦为忧,虽贾谊痛哭流涕之书不过也。
青苗八使扰民之事,其施行甚明,公与王介甫陈旸叔辩争之尤力。
及元祐新政,公居言路,首陈神宗变法本欲利民,为社稷长久之计,而民力顾因之以凋弊者,其原皆起于大臣蔽塞聪明之所为,由是蔡、吕之徒竟皆贬窜。
新政既孚,事势一定,大臣乃有欲引用熙、丰旧臣为自全计者。
公手疏千馀言,极论君子小人之不可并处而争,小人必胜,非朝廷安静之福。
盖是时公之所争议,大者唯黄河、西边二事,次则差雇役法也。
深知党臣之撼摇在位者,幸四弊之不去,以藉口而已。
故又为之论奏,愿诏大臣正己平心,无生事要功之意;
因弊修法,为安民静国之术。
民心既得,异议自消。
至论诗赋经义之兼行未可遽,合祭天地之礼所当复,三司利权之不可分,皆反覆精详,未尝不以谋国体,便人情为虑也。
此其安民大虑之深远者。
如是可不谓定乎?
自后世去古既邈,好文之士侈辞相高,连篇累牍,不出风云月露之状,而体益以靡。
文则文矣,非所谓道德博闻之文也。
清谈之士,高论性命,视天下利害恝然不屑以动心,殆若木偶人者。
定则定矣,非所谓安民大虑之定也。
而公则异于是,信其有功于治道,而有德于生民。
文定之懿,今合以谥公,议者又何辞焉?
谨议。
按:《栾城集》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标点本。
巩仲至墓志铭1217年11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六八、宣统《武义县志》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予友仲至,巩氏,名丰
时新迪义理之学,草茅士震于见闻,多矜露忲狃,至他文史言论,儒之艺业,又昧陋颠倒,莫知幅程
仲至抑纵开阖,条流品汇,应变不迫,富若素有。
余本拙疏不能自达,而仲至广导曲引,出幽入眇,盖为之黾勉追逐于荒原断涧之侧数年。
仲至日益有名,不幸不得用,然有以自负,命云侣月,跨越汗漫,浩乎不可浼。
而余畏惧怯劣,常痼留一榻,不敢越户限,然后知人之禀分高下绝殊,固非切磋诱掖所能增长矣。
异日,仲至谓余:「吾登芙蓉上峰,因以过子,将又发药也」。
而不遂,竟死,悲夫!
初,仲至太学上舍对策高第,教授汉阳军,代还。
旧例皆自学入馆,有不喜者,才授广东提刑司干办公事,母丧免。
人曰不复外补矣,又授浙东。
会改法,本路人不许为监司属官,人又曰再易地而不果,其当径来也,然卒令干办福建帅司公事。
以格知临安县,政尚宽简,吏民信化,刑罚衰息。
人谓「仲至极不应在州县,今蹉跎满秩矣,尚何诿」。
会其所善为学官仲至劝使拔滞淹士,反坐此食宫观禄。
久之,始提辖左藏库
于是众意益不厌,遂妄称「旦夕居要职矣」,不知语何所从,仲至亦不自知也,竟复以宫观罢。
士皆失气悒悒曰:「穷至此耶!
今当何为?
员外通判乎」?
或曰:「不能」。
然则正任而待其阙乎?
犹不与,复授宫观,而仲至死矣。
嘉定十年正月晦也。
其家郓州须城,渡江,即所寓土断,为婺州武义人
曾祖焘,祖庭,皆左承议郎
庭芝,所谓山堂先生者也。
父法,乡贡进士
前此科目,相传七世矣。
仲至学敏而早成,自童丱时,前辈源绪,古今音节,事之因革总统,如注水千丈之壑,迎前随后,宿艾骇服,以为积数十年灯火勤力,聚数十家师友讲明,犹不能到也。
其文无险怪华巧,而以理屈人,片词半牍,皆清朗得言外趣。
尤工为诗,多至三千馀首。
自举贤尚德之义废,而进人一出于课试之虚文,茍有其一,则清资显辙,执契而取,仲至不多有乎?
刚者折而不行,柔者流而不止,惟正己不伤物,于用世为宜,仲至不宜乎?
又曰:「颜渊贾谊短命,惜哉!
非时不子用,子不时待也」。
仲至寿不七十乎?
自上世有金匮石室之藏,或达书命,谕意指,皆选文学博雅之士,下至鸿都翰林,词赋篆刻,犹各专其官。
出内之吝,非不欲参其间,技不两能也。
故苍翠竹,必植于庭宇,仲至可为帑吏乎?
凡此皆疑误之难通者也。
质易,无岸谷。
暇日,载一瓢独行田野,不问岐路,抵暮而返。
去家二里,有龙门峡,登眺徘徊,慨然曰:「此可以止矣」!
初,阮夫人卒,殡于大慈寺东坞,是年十一月壬寅,二子积、耕迎而合葬焉。
五女子,婿曰右监门卫大将军善輶、进士高槐、上饶知县张友常山县周维新,幼未嫁也。
孙男曰左,曰弼。
孙女二。
余既为铭,而季氏仲同自温州移使江西,遂持以归,曰:「读于墓而哀吾兄,然十句必九恸,不成声也」。
铭曰:
闻于程子:「天地之生材,甚爱甚惜,必有吝固之心。
蔽贤者,违天地所吝固,使之气沮志夺,怫然而怒,聚为阴阳之罚。
则其人虽大必折,虽炎必扑,荒落而类,圮败而族」。
激哉是言也!
天地虽甚爱于贤材,君子初何心于用舍!
仲至之灵,果上愬于天耶?
吾谓必且为祥风庆云,醴泉甘露,以瑞斯人,使其富贵寿考,蕃永而无极也,何荒类圮族之有?
呜呼!
上象山陆先生 其一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七、《烛湖集》卷六
某拜覆先生知军监丞:伏自海陵一再贡状,蒙教诲深切。
其后先生去国,某不孝,遭先人大故,东归守死草莽,遂累年不通问师席,非敢怠忘也。
中会百一兄,款询动静,深自慰释。
即此天清和,恭惟千骑趣装,斯文有相,尊候起居万福!
某曩忧患中,久病濒死,得粗活,目昏发白,遂成早衰。
去夏免丧,调遂安,本三年次。
今春忽蜡戍此来,三月十八日始领贱事。
邑小地偏,粗亦可为。
第初至未见端绪,未有可言,惟小心敬事,随力所及,则不敢不勉耳。
区区素志,不忍暴弃,实先生发矇之赐。
年齿益长,常恐忽自陷溺汩没,以负祈望。
越中朋友凋落,在者各散远间,独赖季文沈兄相鞭策,有兴仆植僵之力。
但讲评义指,多不相合。
比会于崇礼家半夕,百一兄当详道所言。
如谓颜子德进而不闻道,恐先生无此论也,如何?
他所欲请问者,未能罄禀。
本欲少定专状,而邸报黄荆门已授节计,车马即西去,故略附此叙寸心。
师门大眷,恭惟中外万福是钧!
象山学者,端的成就当不少,仲时叔友德业必益进。
念诚之、淳叟皆为古人,诚之可惜,淳叟可恨也。
正己议论,今何如?
宁海一学子王定者,极可喜。
其所与同处者浮屠正因,某虽未识之,见其言语,奇士也,已决逃墨归儒之意,特母老无家,聊依僧坊以为养,惜未有人力能成其事者,因试及之。
吏事丛沓,拜状草率,皇恐。
正远,伏乞为天下重自寿,不备。
编修石公行状(原注:代石应之作)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二、《烛湖集》卷一一
公讳斗文,字天民新昌人
新昌石氏,故衣冠盛族,枝叶散出。
公之先独稍微,居山谷间。
曾大父伦、大父彝,皆不仕。
父帨可,当青溪寇作,旁州群盗并起,以勇战捍乡邑有功,补保义郎,任宣州巡辖铺卒官。
后公用恩赠父宣义郎
母茹氏孺人
公髫龀不好弄,嶷然自重。
嗜读书,辄能讽味讲画,应答惊人。
九岁而孤,家贫,处僻陋,无师友。
太夫人独奇其子,躬纺绩,资遣游学。
公即感奋刻苦,问辨思索,穷日夜不怠,遂工文词,必根柢于义理。
初假馆授书自给,主人一慢易,公径谢去,士友以此重敬之。
试补入太学,报未至,于是太夫人春秋高,无以为养,门户未立,人谓公切切为得失虑,而公方夜读张公九成廷对,至靖康播迁事,悲泣感动不已。
太学十年,文行卓卓,有盛名,所与游皆一时钜人长者。
隆兴元年进士第,调台州天台
未上,丁太夫人忧,毁瘠濒死。
终三年,足不踰其阃内。
既免丧,哀犹未忘,夜寐或连声呼母,儿啼甚悲,觉而涕泪满须。
岁时奉祀,呜咽泣下,如此终其身。
再调邵武军司户参军
亲友强之试教官,改授临安府学教授
临安学故敝陋,游士以请托冗食其中,士之自好者耻而不入。
公至,叹曰:「是非所以称辇下教养之意也」。
即与同寮周君祐首捐己俸,丐资守帅,新其宫而大之。
既则一视成均,律以法度,拔能表善,训诲谆切。
未几,乡风竞劝,多成就者。
寿皇即位之九年,锐欲恢复,思度外用人,而张说者除签书枢密讲筵官张公栻、中书舍人范公成大刑部侍郎王公秬交章论其不可。
命既中寝,居顷之,三人相继去国。
公奋然出位拜疏,谓「比者缙绅相贺以陛下舍己从人,改过不吝,真尧、汤之主。
而道路或言左右仆御怨此三人入骨髓,将必媒孽其后。
臣以谓圣明在上,决不容此。
今事卒验,臣诚骇然。
夫以陛下之明,误举至此,忽不自觉,浸润肤受,真可畏哉。
群臣指以相戒,骨鲠沮怠,精锐销恧,异日国家有大奸慝,政事有大愆缪,陛下何自闻之」?
因条时政缺失,且言大臣弥缝左右,笼络士大夫以保位固宠,而败坏成法,斲丧名器,不暇顾惜。
上以其书示首相首相议加贬斥,次相救之得免。
皇太子临安掾曹以状自列,得奏改京秩。
或告公教官应处掾曹后,公竟不自言,故赏亦不及。
秩满,近例谒庙堂,当除太学官
公径从吏部选,得汉阳军军学教授以归。
寓居郡下,授徒累年。
汉阳,学舍尤荒凉,士子绝寡。
公居数月,风厉兴起,旁郡秀民来游日盛。
守将访问,因事纳忠,裨益宏多。
同寮艰急,倡义拯恤,闻者感劝。
淳熙五年,召赴行在。
上殿,首论「我祖宗家法,收大臣展尽底蕴之效,而无权臣窃弄威福之患,惟自朝廷有公论耳。
盖朝廷命令未允,则舍人不行词,给事不书黄;
否则台谏得弹劾百官,有司得以其职执奏,人主虚心于上,采听公论以为进退赏罚,而天下治
今陛下宵旰勤劳,而群臣受成苟免。
意者学士大夫公论不昌,风采销靡,而后朝廷得容其私。
朝廷容私,而后陛下至于独烦睿断欤。
前后臣子孤负实多,圣意狐疑,莫适倚托,由是人物多从亲擢,而大臣无与进拟,诸司各有承受,而三省无关出纳。
譬之万金之家,必严大门,以司出入。
一旦以守者为疑,而创开便门,通道旁出,终亦不免使人守之,不知便门之私,乃复滋甚。
何则?
大门十手所指,人犹有所忌惮心;
便门者无人之境,彼何所不至乎」?
上从容嘉奖,曰:「卿论极平,朕亦思之,要须付与外廷」。
又论:「凡事不可无规模,而规模亦自有次第。
为今日计,守和以狃敌,先事而自治,为恢复规模。
边计不以病国,国计有以备边,为自治规模。
地使无遗耕,耕使无遗利,羸兵得以自养,精兵得倍养,盗贼归兵农,屯田佐马政,其成在官吏无旷职,其机在大小无遗材,为经理边计规模。
此其次第大略,而所以领其事者,必惟其人。
诚择中外文武兼资、望实两重如羊祜祖逖,得二三人分委责成,不过十年,举天下为陛下倚矣。
然中外一脉,治先腹心,若网在纲,挈提有会。
有如大臣,取充位庙堂无定,论事有奏请,谁与报闻?
人有撼摇,谁与保任?
故规模次第又当自朝廷始」。
又论:「今大农岁入常赋之外,不过茶、盐、酒、税,而四者之利,比多不登。
究其所繇,惟其取利太尽,遂至利无可取。
故茶盐抵法而盗贩,酒坊败阙而不复,商旅艰棘而辍行,则公上之入能勿亏乎?
故知立法务在予民,则其收效自然富国」。
又口奏其利病甚悉,上更以圣意反覆焉。
将退,命公条上所言边计事。
宣教郎,除枢密院编修官
公条具经理边地为三十九目上之,后省疏驳,不得行。
当是时,上意方喜得公,而忌者比肩立。
公寻请于朝,愿得并边可入一差遣自效。
添差通判庐州
公言往年上书,尝谓添差非便,今身自为之,不可。
通判扬州
初,公在汉阳部使者太守咸敬爱之。
将漕刘公焞晚至,风采峻甚,浸忤州,列郡亦数蒙谴。
独雅重公,数招致所,考论古今,或累日不听去。
由是向之敬爱公者,疑且憾焉,不知调护之力固多也。
及被召戒行,鄂有士人贽束脩为敬,言江路风涛,愿以大舰载公东下。
公察其富贾,必藉我以免征,却弗许。
彼计不遂,则前公行,造所过津吏,绐之曰:「有石教授厚载且至矣」。
于是吏伺公舟,极意搜索,箧篚细碎,发露不遗,见其萧然无有也,则皆愧谢去。
然疑憾之党遂实其谤,布于都下,至是言事者摭其说,且论在边必喜事不靖。
扬州才二十日,罢。
还至瓜州,风怒不可渡,公为文取酒酹江,略曰:「维贪维不靖,臣子大罪。
诚一毫发如议者言,某当尽室溺江,甘死不憾。
不然,便风一帆,赐以安济。
凡我同涉,与蒙福焉」。
语讫解维,则北风送舟而南矣。
七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九年,差通判婺州
十二年到官。
总制岁额浩繁,异时每病其不登,吏卒符移,旁午诸县
公命罢色目之猥,酿者蠲逋欠之积,久者一为疏通。
期会甚简,比终更,视前主者所办反溢缗钱十四万。
吏以赏格进,公弗省,曰:「吾乃以是希赏者耶」?
郡榷酤不售,旧例抑吏兵贳之,月刻其禄廪以偿,且高其值。
公职董酒征,一令禁止,躬为区画,覈渗漏,蠲羡馀,使官酤不贵以恶,课辄大丰,而宿弊顿除。
其他辨枉息争,表劝风俗,及裨补郡政、为民物利者,不能悉书。
东阳有积冤而得直者,绘像以祠于家,往来人能道之。
十五年,差权发遣武冈军,未上。
旧苦痞,浸剧,十六年四月某日终于家,官至朝奉郎,享年六十有一。
娶王氏,荆文公之曾侄孙,封孺人
子男一人曰志学,以公致仕恩,当补将仕郎
四女:长适乡贡进士丁用中,次适漕贡进士宗元,次适进士杜光朝,幼未行。
孙男一人康孙。
孙女二人。
公谦敬慈良,待人不能为崖岸城府,蠢愚幼贱,一接以礼,从容浃洽,人得展尽。
闻寸长片善,咨嗟奖誉,自谓不及。
仁心恻怛,蔼然见于声容。
为人谋,精思反覆,不啻如己利害。
无疏戚,一旦扣门以急难告,情实可矜者,奋然身任之,上下经营,不顾吾力及不及。
其捐财济人,或倾橐装,解衣辍食,不自留明后日计。
人或以此欺之,而不相知者往往疑其多私,见谓盗名不情,公亦不能改也。
体羸几不胜衣,病畏寒暑,常枯槁憔悴。
然即之风调清深,意度潇散,自使人鄙吝消释。
至有所感发,气槩凛凛,神彩峻彻,语连夕达旦,出入劳苦不倦也。
閒居乡曲,事有关百姓休戚者,必以告有司。
尤悉力于救荒,前后以赈赡建白于府帅部使者因而见委者三,往往以私钱佐其用,盖尝质告身乞籴以足。
至今一邑之民皆曰:「公实生我」!
然公尝恨不尽如其志,每为客诵南丰曾公《救灾议》而屡叹之。
其治家不细苛,淡而有恩,宽而不弛,正己以感人。
告教子弟,歔欷继之。
汲引后进,尤喜讲评文辞,越中士多公门人弟子。
公之学自少力举子业,已独用意流俗之外,一以古人自期。
育德果行,醇粹明白,其所成就植立既高矣。
及交广汉张先生栻、东莱吕先生祖谦临川陆先生九龄、九渊,晚交新安朱先生熹,公年皆其长,而方惓惓师慕,请所以诏之者。
顾自恨衰疾早侵,不克尽力竟学馀。
所往来当世名士多后出,或自以不逮公远甚,公亦皆以师友之礼下之。
此其进德为己之实为何如,而其心量宏大,岂浅丈夫所能知哉!
平生志念,无一日不在君民,其考订今日急政要务,规模细大,本末略无遗者。
公或默然终日,至辗转不寐,通夜以思,大抵皆国家天下之事,而目前琐细,多阔略不经意。
谋生卤莽,视妻子寒饥,漠如也,世以是疑其疏。
然陛对所论茶盐酒税,取利太尽,则他日重华之政,盖略发其意,而效可见矣。
至若边屯纲目,思虑已密,使得施行加润泽之,其成绩岂少哉。
人物衰谢,有志如公者,复弃不及用以死,岂非天下所当痛也!
公死,其友族姻故与新昌之人田父野老,哭之皆哀。
虽其所及止此,非夫庶几于古之至诚者,其孰能得之?
呜呼!
今之世尚可复见斯人否耶?
其孤卜以某年某月日葬公鼓山之原,谨为之状其行实如右。
庚戌廷对策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山房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六
臣闻天下之利害易知,一介之议论难信。
凡为臣子,皆有愚衷。
若使效竭其短陋,或能感动于万分,岂非夙昔之至愿哉!
然天听崇深,草茅疏贱,自非有乐听之意,则恐犯徒言之羞。
惟陛下少垂圣恩,臣谨昧死上对。
臣闻立必为之志,正己以先物者,兴王之事业也。
择善之诚,资人以成治者,平世之规模也。
历观自昔间出之主,降及后代庶几之君,若非有必为之素志,则必有择善之深诚,故能君臣协谋,至于治道克立。
陛下履位踰年,治体尝一变矣。
曩者是非纷淆,人心壅塞。
今日用舍向正,观听略新,此诚欲治之机而将成之候也。
然弊事循积而未见其方兴之势,公论略伸而不能无复变之疑。
朝廷方议一善政,其于兴革犹未敢及也,而陛下必曰为之必以渐。
不知规模且未立,尚何渐之可论乎?
台谏方逐一小人,其于旌别犹未及尽也,而陛下必曰论事不可激。
不知忠邪方杂处,尚何激之可虑乎?
意者此岂陛下立志未笃,而择善固执之者尚未明与?
故虽履位踰年而岁月不过相持,好恶未能归一,贤者无所倚仗,中人未识底止,阴拱不言者潜蓄撼摇之意,而宇内所当振起之事,随其亏圮而皆莫以为意矣。
此岂非今日为治之大患,所当先变者与?
如其条目纤悉当以次而论者,臣不敢比而同之也,敢沿圣问而献其略。
臣伏读圣策曰:「古者帝王之世,教化兴行,风俗醇美,邦本固而上下足,公道孚而赏罚明。
熙熙乎泰和之治,朕甚慕之」。
此有以见陛下慨慕三五之盛,欲返古之道,变今之俗也。
臣闻自昔帝王或值鸿荒朴略之世,或当民物纷杂之时,其民岂尽易化而其国亦岂易足哉?
皆由积其劳勤,尽其心志而后得之尔。
然而闺阃未肃不敢言教,朝廷未治不敢议俗,制用无度则不能兼足,任使略偏则必至害公。
故圣人不敢轻以是尤诸人,而常以是任诸己。
教化未达,必曰岂吾渐摩之具阙与?
风俗不美,必曰岂吾表倡之道非与?
邦本不固则思所以窒浮蠹之源,公道未孚则求所以破私邪之论。
于是居仁由义而教化兴矣,本身率民而风俗醇矣,王后世子俭德相先而上下足矣,宫府左右偏情不用而赏罚明矣。
今陛下慨慕于四者之盛则善矣,不知亦思所以致此乎?
夫乐闻其治而不能加之刚大之意,有慕古之心而未知致力之所,此儒生学士读诵之累也,而于治道何用哉?
且陛下宽大爱人,喜怒有则,期年之间,区断机事未尝有暴察刻急之失,可谓有人君之德矣。
台谏言事,宽洪乐听,未尝有猜防疑忌之意,可谓有人君之度矣。
自昔人主不可有为,皆由宇量褊狭。
今陛下德度如天,此如人有平夷广阔之基址,所阙者,独未能抡材作室于上尔。
若自此而用力,则谁能禦之?
抑臣之所忧者,独恐作室之志未能先定于心而取成于道谋,抡材之识未能精别于己而杂用于滥进,则臣恐室之难成而治道决不能立矣。
故古之教化易以浃洽,而今则坐视礼义之陵夷而不能返;
古之风俗易以变革,而今则目睹民风之靡薄而不为怪;
国本非不可固,而不能损己以益民;
私情非不可绝,而惮于遏恶而扬善。
此臣所以叹息陛下有慕治之名而未能加之意也。
陛下若未能先正此意,则凡所以策臣者,臣虽条列而件具之,何益于圣治哉?
臣伏读圣策曰:「盖由三代一道相承,同条共贯,见于典谟之盛。
或者乃曰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何耶」?
此有以见陛下欲考帝王相传之统绪,以订正其沿袭之是非也。
臣闻帝王必有所同,亦有所异。
所谓帝王之所同,志在生民,心必公天下,不以位为乐,不以安为娱,信仁贤而不贰,黜奸慝而不惑,卓然有别而不可以毫釐易位者是也。
何谓帝王之所异?
质文有损益,制度有繁简,或法善于古而今当变,或事失于今而古当从,变而通之,以求无失于中庸时措之宜者是也。
古之圣人既用其同者以兴治,复取其异者以随时。
此礼乐之文虽小有增益,而不害为同条共贯者此也。
及至后世,拘牵条贯之名,变易沿袭之说,其所当同者既一切错乱而非其旧,其所当异者反因陋守旧而不敢为,此甚可叹矣。
臣尝见汉唐叔末之人主,颠倒贤愚,贸易好恶,忽天命,失人心,慢弃贤士,亲狎小人,其条贯之不同于古帝王者可谓极矣。
至于敝陋之法,玩习之令,积久宽纵之事,晓然为民之害,所当修补而振起之者,则曰是必不可改,改则有戾于条贯之同。
是以兼失同异之义,废坠统纪之本,而卒莫能知沿袭条贯之果何义也。
深惟今世出令用人所未合于帝王之条贯者果何事?
守常不变所未合于帝王之沿袭者果何说?
陛下圣问及此,是天下之福也。
然五帝三王不敢废变通之说,而陛下则见弊事而不敢为;
五帝三王未尝有兼容善恶之论,而陛下则见小人而不敢去。
此臣之所未喻也。
陛下诚致思焉,则条贯沿袭之说晓然有辨而不至于无别矣。
臣伏读圣策曰:「帝王无为而天下治,固未始敝精神于事为之烦。
然舜孳孳汲汲,禹胼胝,文王日昃不遑暇食,何勤劳若是乎」?
此有以见陛下即帝王之劳勤,以验无为而治之异说也。
臣闻无为而治之说,孔子虽指舜而言,其实论舜治既成之后,九官在位,十六相佐职,股肱耳目无不得人,而舜则授任而责成功,故谓之无为。
无为者,非无所作为之谓也。
庄周有无为天下功之说,此皆出于老氏清静自正之论,其实非孔子之意,而不可施之于天下国家也。
夫天下国家大物也,非上得天意,下得民心不能以有之,非众建贤才,兴起法度不能以守之,其来久矣。
舜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文王之日昃不暇食,彼岂过为勤劳哉?
诚知天意之难测,民心之可畏,一日不存祗畏忧勤之心,则将有不可以智力留者,此其所以毫釐食息无不在民也。
且陛下亦知今日之治体果可以无为而治与否耶?
臣闻寿皇帝临涖天下几三十年。
此三十年间,浃洽于人心者非不深,暴白于天下者非不著,然历时寖久,眷焉独叹,乃有功业未成之忧者何耶?
迨释去重负之日,天下之童儿妇女不谋同辞,皆以为寿皇之志大有屈而未伸者又何耶?
陛下视膳问安,日聆慈训,纵寿皇不言,而陛下岂不知之乎?
若以年谷屡登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隆兴以来无甚凶岁;
若以为边鄙安帖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辛巳以后未尝用兵。
不知上林苑囿游幸绝稀而草生甚茂者,寿皇何为而略无閒泰之时乎?
夙兴视朝,日晏访问,夕引儒生讨论世事,而丙夜又复观书者,寿皇何为而过自焦劳乎?
据东南一隅之地,取三十倍劳筋苦力之赋,养百馀万列营坐食之兵,官多而无阙以处,民贫而无策可裕,天下事势坚凝胶固,欲一舒伸而不可得,此寿皇所以夙夜不寐而发功业未成之叹也。
舜之继尧也,曰重华协帝;
禹之继也,曰祗承于帝。
夫协者果何事?
承者果何说耶?
帝尧心之所存,志之所向,凡欲为而未就,欲就而未终者,皆有以协合之,而使其规模无毫釐不满之处也。
若禹自知其德不及,亦尽其力而祗承之。
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所以为不可及也。
陛下若实得寿皇之用心,实知天下之事势,则之兢业,禹之忧勤,与夫文王咸和万民之事兼举而力行之可也。
今惑乎无为之说,而有精神劳敝之疑。
臣以为陛下若能举今急政要务尽力而为之,则事为之末固不足以劳圣虑。
若因循苟且不立一政,不兴一事,举今所谓急政要务尽废之,则虽知事为之末不足为亦无益矣。
臣伏读圣策曰:「乐取于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同是道也,或者乃曰五帝神圣,其臣不能及,三王臣主俱贤,用人之际抑有异与」?
此有以见陛下有谦冲不自用之意,而未满乎晁错之说也。
臣闻古者君师之任,必有以超出一世之人而后能为之。
其说以为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者,未为不知五帝也。
然而实不可用者,以不可施之于人主也。
上世人主惟为不可及,然已不敢废舍己从人之说。
周成王一日不可无周公,则后世中才之君岂能不咨谋于人哉?
取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古人纳善如此其易,而后世从谏多见其难者,此今日之所当忧也。
臣闻陛下养德潜宫之日,乐询天下名流,闻有学问洁修、礼节恬退之士则为之褒叹,以为佳士。
是时宫寮之中有出以私告于人者,天下有识相顾称贺。
然则陛下乐贤好善之心根于天性,盖非一日矣。
伏自临御,四方喁喁,日徯登用。
今日纳忠补过者日以疏斥,结舌不言者相继登用,臣诚恐陛下聪明未免为小人而蔽蒙之也。
且天下之忠言何尝不可诬毁哉?
而今之蔽蒙之甚者则立为议论,以笼罩主意,使陛下不能摆脱以用人者,其说有三而已。
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
臣请得而极论之。
臣闻礼乐仁义谓之道,问辨讲习谓之学。
人不知学,何以为人?
学不闻道,所学何事。
道学者,天下之所共知而夫人之所共有也。
然元祐诸贤未尝立此号名,近世儒先岂曾以此标榜?
中间忽有排摈异己之人,谋为一网尽去之计,遂以此名题品善士。
士大夫学不同师,生不同里,据所见以仕。
人主若以为讲习正心诚意之学,致知格物之事,其于国家果何负哉?
彼谮人者,谩不知道学为何事,意以为凡不与人同流合污者皆是也。
于是取凡不与己合者皆被之以此名,故朴直而自信者谓之道学,洁廉而好修者亦谓之道学,博通故实者谓之道学,而研玩经籍者亦谓之道学,而道学之名立矣。
彼为道学之论者曰:心术暗也,才具偏也,恶静而喜生事也。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天下抱才负术之士欲为陛下图事揆策、立谋建功者,陛下类以此疑之,以为纷纷徒乱人意,而以道学废之矣。
自道学之名既立,无志者自贬以迁就,畏祸者迎合以自污,而中立不倚之人则未尝顾也。
彼其出处偶同,则何害于私相往来?
好恶不偏,必不肯随人毁誉。
彼谮人者则又曰:「吾方绝道学,而彼则与之交通;
吾方以道学为邪佞,而彼则颂言其无过行,是党道学之人也」。
于是朋党之论又立矣。
彼为朋党之论者曰:「小人有党固非公,君子有党亦为私。
议论协同即是朋比,交相借誉岂非缔交」?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昔所谓中立不倚之士欲为无心之论以解释道学之疑者,陛下又以挟私好名待之,而其人又以朋党而不用矣。
举国中之士,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者十九矣。
惟天下之庸人以无所可否为智,以无所执守为贤者,既不入于道学,复不俪于朋党,于是借皇极公平正直之说以为佞庸自售之计,而皇极之论遂出于两者之后矣。
然臣窃观箕子之论,本非为佞庸自售之计也。
其曰「有为有猷有守」者,是有才智有道义有操执之人也。
「汝则念之」者,欲其斯须之不可忘也。
若「不协于极」而亦受之者,谓其才虽有偏而终有可用,则亦当收拾而成就之者也。
若以实而论,则今之所谓朋党道学之士,是乃皇极之所取用之人也。
今奈何废弃天下有才有智之士,取世之所谓庸人,外视之若无过,而其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皇极哉!
自今以往,阘茸尊显,平凡得志,异日天下之大祸,臣恐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
陛下若有意乎舜、禹取善之事,则于今莫急于破庸论以收善人。
若使皇极之说不明,而朋党、道学之人皆拒之而不敢用,则人材至于沈废,而天下之善无因至于陛下之前矣。
陛下历举前代帝王之治以策臣者至矣。
至于当世之事有关于理乱安危者,于是复历举以策臣曰:「朕自践阼以来,厉精图治,监观前代,庶几有获。
然稽古之志虽坚而设施之效未著,求言之心虽切而谠直之风未闻,政事必亲而或虑夫细务之繁,财用既均而犹病夫浮费之众,吏员冗而莫革,民力穷而难裕,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日甚,此皆日夜以思求合于古而未能者,将何以致隆平之业,恢长久之策乎」?
臣伏读至此,仰见宸心愿治,思欲上行下应,事举效随,以跻世于治平之域也。
臣虽至愚,顾以为有君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然其事杂举而难见,其说甚大而难言。
若随事而论,则恐本末之无辨。
臣请先论其致弊之源,而后及其救弊之说,可乎?
臣闻自昔哲王御极之初,非必遍举善政,尽易百度,事事为之,而后能耸动天下之心也。
略出一事,而海内至于更相告语,改视易听,靡然而从之者,无他,盖一则或能以意而动物,一则或能择善而固执之而已。
上世人主若成汤之于商,武王之于周,文景之安集民心,唐太宗之欲兴太平,汉光武之克复旧物,当其一出,天下无愚不肖皆以为必成者,知其所存之志不可遏也。
舜殛鲧而举皋陶,禹恶旨酒而好善言,齐威王烹阿大夫而封即墨唐太宗封伦而用魏徵
当其一去一取之间,天下无愚不肖亦晓然咸知趋事赴功之实者,以其所择之善不可欺也。
今陛下于二者之间,臣窃有疑焉。
且天下之议论交至于陛下之前者为不少矣。
今有言民力之彫弊者,陛下未尝不曰民当念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以民为当念,则当对八珍而投箸,却妃嫔而凝思,如亲在闾阎匮乏之中,而亲见其艰难窘蹙之状可也。
有言治体之废弛而当忧者,陛下亦未尝不曰治道当忧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知治为当忧,则当未明而求衣,当馈而思贤,慊然如祸乱之在朝夕而不容瞬息缓可也。
今道路传闻皆以为外廷凡有进言,玉音无不响答。
但朝退之顷,一切忘之。
而朝夕所从事者,唯有燕乐尔,唯有逸豫尔,唯闻某处教习乐舞以备宣召,某日押入琴工以娱声音尔。
陛下立志如此,不知其果何在耶?
曩者陛下履位之初,有身为谏官而职当补过者,陛下纳之未尝不优容之也。
班对群臣,小臣之中有自愧空餐而思以直言而图报者,陛下亦未尝斥怒之也。
所以然者,岂非以纳谏为人主之盛德,而臣子交相献忠亦以为美事耶?
然纳其言而未免移其官,虽不怒其人而亦不能容之于朝者,又何耶?
岂非陛下虽知其言而未达其献言之意,徒知其直而初不知其直之甚有补耶?
陛下择善如此,不知其果何见耶?
是以期年之中,所下诏令非不勤恳,而八者之弊犹未革者,此无怪也。
而乃者一事,犹骇物听。
臣闻帝王职典神天,百灵受职。
昨者陛下逐一谗邪招权纳贿之小人,而天文卷舌之星为之不明者累月。
若积其实德,每事如斯,天文虽远,犹可感动。
而近者忽闻专命王人多持缗钱,聘问一妖民于数百里之外。
夫使其人果甚灵异,齐家治国安所用之?
今者中外相传,皆以为市廛乞丐之夫,宦官羽流挟以诳惑,而陛下遽从而信之,几何而不为天下之所骇愕哉?
万一四方传之,四裔闻之,则敌人必有轻视中国之心矣。
凡此皆陛下立志择善有所未至,是以举动若此。
陛下若未能先正其本,则八者之弊臣恐其难救矣。
且稽古而设施未著,此盖陛下徒慕其名而未察其实也。
自昔五三之所已行,六经之所论载,有得其一言而可以治国者,有据其一说而可以化民者。
如使心好之,身行之,有过必改,有失必正,以古人为楷模,以旧事为师式,动必咨之而行,言必本之而发,如此稽古而设施未著者,未之有也。
求言而谠直未闻,此盖陛下徒有此意而未为其事也。
今公卿大夫之间,有言修身者不知修身之德,其果进己乎?
有言正家者不知正家之道,其果成己乎?
有言为子孙之典则者不知子孙之典则,其果立己乎?
直者未尝以好名而疑之乎?
刚者未尝以卖直而防之乎?
有一于此,则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戒之,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求之。
如此求言而谠直不闻者未之有也。
政事必亲,或虑乎细务之繁,岂陛下操执纲领者有未明乎?
古者致治,专论一相,坐而论道,谓之三公,是以为上有体而为下有分。
今陛下夙兴视朝,执政出常程之事以候圣裁者大半,皆琐琐除目耳。
若欲用一人物则迟疑顾望而未敢发言。
是以天下大计不得询考其本末,而二三大臣欲为陛下图度经画者亦无由而至前。
臣今举一事。
臣闻乃隆兴之二年十月有八日,寿皇之诏有曰:「朕每视朝,顷刻之际,虑有未尽,自今执政大臣或有奏陈,宜于申未间入对,庶几得以坐论。
虑靡不周,同跻于治」。
大哉,圣谟!
愿陛下亟下有司讨论而遵行之,则大臣得与陛下讲论大计而不至于自累于细务之繁矣。
财用既均而犹病浮费之众,岂陛下内外经费未知节与?
臣惟国朝财用病于上供太重,内庭太无制度。
昔我艺祖平一六合,是时琛贡载涂,内库始立。
当时远谟实欲俘取契丹,削平幽壤,为此以备一旦之需尔。
自中世以后,内庭之支数日多,故韩琦孙沔皆欲约女御之费以省国计,严宣取之弊以防吏奸。
及自崇观以后,御前之钱便于支取,则适足以开侈心而致多事。
然则人主自有私藏,岂天下之福哉!
恭惟寿皇收凑馀剩以为内库,非奉亲军须一毫不用,陛下所当爱惜也。
今闻陛下恩意周浃,左右小有效劳,给赐动及万缗。
臣窃观寿皇知民财之艰匮,外庭臣寮有被眷宠而去国者,匹两之给,为数至寡而已,为异恩乃若一带之赐,有累月而尚方不闻者,此皆陛下所当谨守而不变者也。
陛下亦知乃者大农外府无泉,限既迫,而主计之臣至于称贷于富室以缓旬日之迫乎?
臣以为欲约浮费,则当先自滥赏始。
然后修立所谓《会计录》者,以寿皇在位之日五岁内庭支用之数,酌取其一岁之中者而谨守焉,则财用可得而渐正矣。
吏员冗而莫革,臣以为黜陟之法未行。
自昔唐虞建官,至于成周计吏,虽宽严烦简之不同而不可无者,黜幽而陟明也。
司士之所掌有岁登降其数者,释经者以为此以功过定之也。
然则周人一岁之所黜与一岁之所陟,盖略相当也。
今天下之吏诚冗矣,然司勋无功过之考,吏部无进退之权,台谏抨弹而去者月不能百一,监司刺举而黜者岁不能十一。
今惟士以墨败而名挂丹书者,始有停废之科尔,官安得而不冗?
臣以为若行黜陟之制,则疲癃者不当仕,庸鄙者不得仕,无才者不愿仕,天下之官不待节抑而可损其十之四矣。
今上下皆惮于矫拂人情,而一官之阙至于十数人竞之则反不以为愧。
臣恐十年之后廉耻尽丧,而名爵不复为天下重矣。
民力穷而难裕,臣以为征赋之法未善也。
国初尽变五代烦细之赋,至天禧而方宽,至熙宁而复增,及渡江以后则西蜀之赋增三数十倍,而二浙之盐酒亦十倍而取其直。
臣尝记天禧以前,二浙之大郡合一郡,征商之入有不及五六万者。
今一小郡属邑之外,有收及六七万者皆是也。
昔国家以商人之涉远而欲优之也,故惟取其止程之地而税之。
今相去百里之间,一征再征,而民至于冒江潮涉风涛而死者皆是也。
昔者国家以关讥之细碎而欲宽之也,故男女聘问之资妆皆蠲之。
今民持尺寸之帛以适市,吏且从而呵问之,征一及百而破家连逮者皆是也。
然其所以至此者,上供尔,经制总制钱尔,月桩与籴本尔。
东南一隅之地,无全盛时三分居一之地,而一岁财计之数至数千万,宜其劳弊困苦而至此极也。
今将忧念其极弊而欲宽恤之,小小德惠,岂能遍及?
当约一岁之计蠲减六七百万缗,而后庶有可为之理。
然其源流甚多,陛下近者即位之初,亦尝议及此矣。
然经总制之额减及州县者,仅能及其登带不实之数。
若乃浙右之和买,举朝议之而至今未有闻焉,则又何也?
臣以为此事若非君相同心,上下一意,相与共称之,民病未易苏也。
不然,则于今不得已之中能谨守恭俭,则亦可以少慰斯民之心矣。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益甚,此于八者又其大者也。
臣之所见则以为虚文之弊,此亦一事尔。
何者?
今世上下以虚文从事,初无一政一令可以经久而勿坏者,此诚非小弊也。
然若使陛下一日赫然出令,任人而不任法,任法而不任吏,信士大夫而不信期会案牍,则事可立简,令可必行,而工技器械之末犹可使咸精其能,是则虚文之弊盖因循积久而未能革尔,非无釐改变革之道也。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若不深加辨论,则臣恐天下治乱分矣。
今请得而终论之。
臣闻私情人之所同有,而所赖以辨析区分者,此乃人主之事,不可得而惮烦也。
自昔天下忠邪无两立之理,是非无并用之道。
用君子则必黜小人,信庸人则必疏正士。
是以刚明之君必助正直而抑奸慝。
君子虽小过必爱护之,小人虽未进必痛止之。
何也?
诚恐一旦得志,得以动摇国论也。
今天下之小人犯天下之名义,阴剪善士而伤害正人者,其人显然可见矣。
且自昔天下唯患人之无才,今有才名者则必蒙摈抑。
自昔天下唯患人之不学,今有学问者则必遭污辱。
陛下以为若此者果何意也?
诚欲逐去天下之贤者,以偷取陛下之名位而已。
且近者固有怀此心而进掌风宪之任者矣。
当时陛下亦以为忠且直也,未几交通贿吏而卒以事败。
陛下亦知其未败之时,声势薰蒸,敢为不义而不容一正人之在朝乎?
幸陛下一旦觉悟,斥而遣之,遂得登用端良而稍伸天下之愤,此殆宗庙之神灵实使之也。
今若因此一事痛惩而力抑之,犹恐是非未大明。
近者以来,何为含容之意多而区别之意少,反病其私情相胜耶?
且自近日来,君子失势,非止一事。
臣尝询其故,则亦坐于道学耳,朋党耳。
且道学诚有伪,何不辨其名实?
朋党诚有罪,何不析以是非?
今奈何进一忠言,裁一命令,而尽纳于道学之中而废之乎?
排一小人,用一人物,尽推之于朋党之中而疑之乎?
是则私情所以胜者,是陛下不敢助君子而忍于容小人而致之也。
臣闻小人固不可太嫉,然要不可使在朝廷之内。
《泰》之为卦,三阳既,君子得志之时也。
故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而后有六二「包荒不遗」之论。
盖事大体既定,则小人虽使之在外,勿庸治之,是以谓之包荒也。
今若惧为已甚,使君子在内而小人在外,亦未必至于激也,奈何进而置之要官重位,得以挠乱陛下之聪明而转移其是非乎?
臣闻小人不惮为乱以求伸其私意,君子不惮损身以尽忠于人主,顾人主所以主之者如何尔。
若主君子,则君子为国家用;
主小人,则小人为己私用。
今陛下主君子之意固多,然发口敢言此事者能几人?
至于日夜媒孽于左右之前者,臣恐其十倍于君子矣。
此如两家聚讼,使并设两辞而听之,胜负尚未可知也。
今甲不得日至于听讼者之前,而乙之偏辞则日夜哓哓而不已,臣恐甲之理虽直而终为乙之所胜矣。
陛下膺受付托,方内之治乱,在于正邪之用舍,君子小人之进退。
忍使小人诬毁忠良,而自贻他日之忧乎?
此臣所以不揆其愚,欲为陛下流涕而言之也。
臣不佞,凡陛下所以策臣者,臣既疏列于前矣。
至于区区之意所以展转而不能已者,一则以为必先立志,一则以为必先择善
兹二者非常谈细故不切之浮论也。
然天下之逸乐富贵所以亏惑人之心志,汩乱人之聪明者亦不少矣。
陛下一日之中,罕接儒生学士,多见宦官女子,将何以发跃而成就之乎?
今之说诗书者智识必明,崇声色者气志必昏。
如使栖息无道,保养无术,岂复有有为之志、择善之心哉?
臣愿陛下幸致思焉。
则凡事业之未举者必有振起之道,是非之未明者必有归一之时,而举天下之事皆无足为者矣。
陛下涉世寖久,凡所谓逸乐富贵之事岂待臣言而后知其无益哉?
臣之所论,盖亦以匹夫庸愚之见而私自忖度尔。
若陛下一日反此心而用之于治,今日立一善政,明日去一弊事,天下歌之,百姓诵之,寿皇喜见天颜,以为付托得人,其乐岂有涯哉!
臣将见富贵逸乐之事不待人言而自不复矣,岂不美哉!
臣学问荒芜,语言失绪,其于疏列以应圣问者,可谓陋矣。
而圣策之末,复丁宁于臣曰:「子大夫抱艺待问,咸造在庭,其考帝王之事,酌古今之宜,凡可行可验者,悉著于篇,朕亲览焉」。
此又足以见陛下好问不倦之至心也。
然臣则有忧焉。
臣闻明于观古者不必博举以为證,敏于知今者不待尽言以为直。
自古及今,凡人主无意于理乱是非而国亦随之者,载在史册不为不多矣。
若陛下不自警悟,则臣虽历举其危亡祸乱之事以极论之,徒以伤陛下谦虚之意而已,臣亦安用以此为忠臣哉!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愿见微而知著,勿以小过而致大失而已。
且人有羞恶之心,则必有是非之心。
善告君者,因其羞恶之心而开其是非之心,则语不必深而已在其中矣。
以陛下之圣,宁不灼见此意?
若使见微而不戒,忽小过而妨大德,则臣恐古今可验可行之事皆等为无用之言矣。
以陛下之圣,日谨一日,何治之不成而何功之不逮!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所知则光大」。
高明光大不在乎他,而在乎加之意而已。
惟陛下赦其狂愚。
臣不胜惓惓。
郭正己刑部郎官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九、《东涧集》卷四
朕于郎选,每不轻畀,矧刑曹所司,尤关民命,其于授任,可不因能?
以尔得隽金科,精于法理,践更棘寺,阅岁滋多,用法端平,下无冤抑。
擢丞宗正,晋陟郎闱,式资明允之才,俾任平反之寄。
往祗厥职,广朕好生。
孟点湖北转运判官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一、《东涧集》卷六
湖右诸郡,困于供亿,财殚民匮,欲称将输之任,必资明敏之才。
以尔毓秀名门,究心吏事,侯藩底绩,制阃赞谋,既所至之有声,信无施而不可。
漕台兼摄,休誉益彰,宜畀真除,庸昭隆委。
扬清激浊,正己理财,使民不加赋而吏皆奉法,则予汝嘉
往究乃心,以称朕意。
朝散大夫知常德府鲍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七、《西山文集》卷四六
开禧中延平从事连帅幕府,时鲍公粹然掌机宜文字,虽言论多与物忤,实质直无他肠,当官不畏强禦,而未尝为鸷害之事。
予常忧其劲苦不可与世耦,既而去为两州,终以落落坐绌,殁于家。
后二十有七年,公之子友龙浦城,相与话畴昔。
回念在三山时,公之争议上官前剌剌不阿,与呵斥奸黠吏奋髯裂眦气象,犹凛乎其在目也。
吁!
气禀之性,或柔或刚,世无孔子退由进求之教,士各以其天资从事,类不能无所偏,然刚者终为近仁,而阉然媚世者,乡原之行也。
友龙以铭请,予不得辞。
公字醇父,其先自开封,又徙括,为龙泉人
曾大考安德,大考贻周,俱以行称于乡。
考谦,赠朝议大夫
妣王氏,赠宜人
朝议尝一与计偕,即不事选举,退而自修于家。
里有讼争,县大夫属以平决,乡民有过,不畏有司之法而畏其一言。
公少敏悟,刻意经学。
踰冠入太学淳熙辛丑进士,调徽州司户参军
先是岁受租,吏因缘为欺,多过取,民困甚,相与愬于州,守以委公,遂顿革前弊。
常平使者命覈一道储积虚实,公驱驰几半岁,尽得其利病以闻,事多施行。
再调汀之上杭,邑多彊劫盗,公察其故,率大家为囊橐,每捕获必穷竟根穴所在痛惩之,盗为衰息。
士风故陋甚,公得三山老儒,俾职教导,士始知所以学。
邑有旱溢,公祷于定光佛祠,辄应。
他日诣州,州久旱,父老白守,请公以祷,雨立至,州人欢呼,称为上杭雨。
州有疑狱久不决,臬使辛公弃疾语其属曰:「自入境,惟闻上杭解事,盍以委诸」!
公一阅具得其情,囚以不冤横死。
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嵊县,服朝议府君丧,弗果上。
服除,知建平县
属岁饥,疲精振恤,邑人德之,而同僚有私请不遂者,毁公于使者,坐劾以免,父老遮留系道。
复知吉之万安,始至,为文戒吏民以迁善远罪,上下相安,牒诉日稀,囹圄数空,田里间无吏之迹。
吉之士风为江西冠,独万安数十年无登科者,公笃意教养,士之能为文者必加优奖,由是竞劝于学。
比再岁,第奉常、入太学者,始相踵。
绣衣行部,郡县望风震疏,供张争务华侈,公独戒吏视旧比,毋辄加,使者始不能无忤,终以此知公。
及来闽中,凡属郡利若害与军情民隐之实、吏欺谩诞罔状,必具以白帅。
何观文澹荐之朝,谓公于剔蠹去弊功为多。
融州,融介居群蛮中,时北边绎骚,徭寇乘间窃发,距城数十里,有罹其剽焚者。
公严立赏格,督兵以捕,而逋逃窜逸,莫得要领。
徐察之,乃其酋阴饵郡胥,伺州家意向为出没,公发其奸锄治之,寇亦随弭。
使者举公治行为西广最,入对,极言摄郡之弊,上嘉纳焉。
知常德府,湖阴俗尚妖祠,用人于淫昏之鬼,踪迹诡秘不可诘。
公阅他讼,见民有横死者,疑为祭鬼,即命审覈,伏其辜。
焚祠毁像,由是讫息。
公之在官,重湖镜清,商舟安行,庭讼弗留,吏饕扫迹。
使者状公治行,朝廷将就畀以节,而两台吏惮公威严,协力排诋,竟以劾免。
浩然东归,岸巾扶杖,放情山水间,与樵牧相尔汝十年,三续冲祐祠,以某年月日卒,年七十有三,官朝散大夫
娶张氏,先公二十四年殁,赠宜人
子应龙,先公卒。
友龙,今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从龙、登龙,皆进士
煜,出继。
长女适朝散郎通判镇江军府事梁正己,先卒,次适成忠郎、监徽州绩溪县酒税何处介,次适进士徐安礼。
孙男七人。
女子一人。
公性任真无矫饰,友朋有过,必直辞规切之。
是非可否,惟义所在,贵势不能夺。
为公家惜财,曰此吾民膏血,吾不忍妄用。
卒之年十月五日,葬于福山,在某乡某里。
铭曰:
有菀兮佳城,偃月象兮福其名。
公之居兮永宁,以燕以庥兮后人其兴。
赵崇晖刑部郎官郭正己大理正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六、《蒙斋集》卷九
敕具官某等:朕读《虞书》,皋陶称舜德,凡十馀言,皆宽仁忠厚之至。
而「刑故无小止」一语,圣人尚德不尚刑,于此见矣。
崇晖明而不苛,尔正己通而有守,践扬中外,蔼著能声,朕甚嘉之。
或陟刑曹,或正理寺
尔其念一成不变之难,体哀矜勿喜之意,重民命者,所以寿国脉也。
钦哉!
中书舍人直前奏事劄子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蒙斋集》卷五、《永乐大典》卷一四九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
臣恭惟陛下轸国步之多艰,忧更化之未效,特发睿断,并命宰辅。
陛下此心,上通于天,中外臣民,畴不鼓舞。
臣窃谓宰辅之职,固贵乎专,亦戒乎太专。
不专则责不归一,太专则失于独运。
陛下知左揆之忠直无他肠,而恐其勤劳太过,不可以无助也,于是置右弼以佐之。
陛下之心不过如是,而寡见浅识者,妄窥形似,谓圣意将有所移矣。
陛下察右弼之老成有素望,必能长虑却顾,共图国事也,于是使济左揆之所不及。
陛下之心不过如是,而旁睨窃听者,又揣摩意见,谓圣心将偏有所重矣。
并命二相,可谓至当,而纷纷之论如是。
臣谓陛下英断奋发,虽莫过于此举,而二相之事陛下,乃莫难于此时。
何难尔?
难于埙篪之相应,金石之相宣,如有虞济济之盛时也。
虽然,是不难。
天下万事,莫善于公,莫不善于私。
房玄龄问正主庇民之道于王通,通曰:「先遗其身。
能遗其身,然后能无私,无私然后能至公,至公然后以天下为心矣」。
世之为大臣者,未尝不自谓能遗其身也,然身若何而可遗?
必方寸洞然,无一毫之私意,而后能遗其身;
必不市恩,不修怨,不相倾相轧,而后能遗其身;
必天下之所谓君子者进而用之,天下之所谓小人者黜而远之,凡亲故夤缘、私相援引、阴相嘱托者一切屏去,而后能遗其身。
若夫任私意,矜小智,徇偏见,听邪说,胸中胶胶扰扰,非真有国尔忘家、公尔忘私之心,则何足以为至公!
臣之所谓公者,非曰外焉示公而已也。
貌似同心,而中生矛戟,乌在其为公耶?
是故专制擅决者,固不足以为公;
而徘徊犹豫、善避形迹者,似公而亦非公也。
勇往好胜者,固不足以为公;
而谦逊畏抑、务为小心者,似公而亦非公也。
何则?
宰辅者,国家之柱石。
柱石不牢,大厦将颠,而何谦逊畏抑之有?
且非独大臣之身为然也。
彼与之谋议者,岂无素相厚善,托以心腹之人哉!
若其中立不倚、徇义忘利者,侃然正色,为谋必忠,是固有益而无损矣。
如其内怀顾望,各有所主,则造作语言,缘饰事端,谗间之隙既开,交斗之风滋炽,于是朋党之论兴矣。
用一人焉。
彼以为此之党,此以为彼之党,而人主始莫知所适从矣。
行一事焉,彼以为此之私,此以为彼之私,而人主始惑于听闻矣。
无事之时,倡为此论,犹虑簧鼓是非,徒乱人意,况当中外抢攘、事变蜂起之际乎?
方今至大至急之务,亦多端矣:楮轻物贵,民不聊生,一也;
军情动摇,志在好乱,二也;
敌人窥我,将谋大举,三也;
阃外诸帅,不相协和,四也。
凡此者,皆付之悠悠泛泛,不肯出力为公家远计,而朝夕所从事,不过互相猜疑,迭求胜负,久而习惯,愈激愈甚。
明主临朝慨叹,惟曰:「其如朋党何」?
士大夫相与私议,亦曰:「其如朋党何」?
此正唐人所谓「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今虽未见其形,而兆已先见矣。
先见之兆,不务防微,待其彰著不可掩,乃欲从而救之,不亦难乎!
本朝朋党之论,惟韩琦当国,有以消平调一之,遂使两党之迹,涣然冰释。
既罢相,党论复起,诸贤斥逐无虚日,而小人忌者独少。
其后扶持善类,力为多。
臣愿以此事为大臣勉。
元祐之初,聿新庶政,惟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说,以摇撼在位。
吕大防倡调停之说,宣仁圣烈皇后疑不能决。
苏辙抗章,谓「大臣若正己平心,为安民靖国之计,则人心自定,虽有异党,谁不归心」?
宣仁是之。
臣愿以此语为陛下献。
虽然,抑臣又有深于此者。
盖人主之英断,不自外生,当由心出。
临朝之时,尊严若神,未足为英主也。
要必无纤介嗜好汩其澄明之性,则发为英断,自然有不可玩者。
如其斋庄于路朝而舒肆于燕私,酒色观游,便辟侧媚,凡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志者,有一于此,则国家大事,其精力必有所不及,其志虑必有所不周。
大臣见其然也,亦且忧惧闷郁之不暇,而况权势之相偪,党与之相挤,日夜图维,各求其自全之计,国事将谁与任责耶?
大臣既不任责,则人主之腹心耳目,不得不寄于所亲信之人。
凡在左右者,幸其有可乘之隙,则点白为黑,以紫乱朱,将何所不至哉!
然则探本穷源,又在陛下正身以率下而已。
舜之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
此责在大臣也。
皋陶之赓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
此责在人主也。
臣窃观今日并命二相之后,而有一人焉,不能平心以徇公,则将先之以猜疑,而终之以朋党。
有猜疑之萌,则股肱不可谓之喜;
听朋党之说,则元首不可谓之明。
臣非敢为是过虑也,诚见今日通国上下,惟知患在外敌,而不知忧伏萧墙;
惟知变在兵寇,而不知祸起缙绅。
是以恳恳愚忠,不知忌讳。
惟陛下与二相深思舜、皋陶之言而亟图之,天下幸甚,祖宗幸甚!
取进止。
某口奏:「陛下并命二相,天下莫不欣悦。
为二相者,所当各尽公心,勿徇己私,则可以上副陛下委任之意」。
读至「陛下置右弼,俾助左揆之所不及」,玉音云:「朕意正是如此,外间何为有纷纷之论」?
某奏:「天下事有一必有两,两则易于不一,惟英主有以一之。
汉文帝尝并相陈平周勃矣,一则智谋,一则厚重。
文帝在上,虽是二相而归于一。
唐太宗尝并相房玄龄杜如晦矣,一则善谋,一则善断。
唐太宗在上,虽是二相而亦归于一。
然则今日何虑纷纷之论,惟在陛下一人而已」。
读至「莫善于公,莫不善于私」,玉音云:「极是」。
某奏:「主意所向,人情之所趋也。
主意向左,彼则趋而左;
主意向右,彼则趋而右。
陛下不可不察人情之所趋。
趋之之初,未遽见有大害。
趋而不已,分朋植党,自此始矣」。
读至「谗间之隙既开,交斗之风滋炽,而朋党之论于是乎兴」,玉音云:「此事极可虑」。
又云:「朕尝宣谕大臣云:朕并命两相,正赖协心共济国事。
卿等宜深体此意」。
某奏:「陛下圣谕极当」。
读至「人主之英断,不自外生,当由心出」,某奏:「臣在讲筵,每奏陛下,此心所宜常常清明,不可稍有昏蔽。
陛下责宰辅以协心,须是陛下先自正心可也。
今亦是敷述此意」。
读至「大臣既不任责,则陛下之腹心耳目,不得不寄于所亲信之人。
凡在左右者,幸其有可乘之隙,则点白为黑,以紫乱朱,将何所不至」?
某奏:「陛下于此,不可不著精神。
若使大臣不任责,而左右得以乘其间,彼之巧谋诡计于不知不觉之中入陛下之胸腹,此其利害不小」。
玉音云:「此果是利害,不可不察」。
某奏:「陛下之言及此,宗社之福也」。
读毕,玉音又问:「自除二相,不至有嫌疑否」?
某奏:「陛下以赤心委任二相,二相俱贤,何至遽生嫌疑。
但臣所谓人情之所趋,各有偏徇。
若陛下无以一之,却恐嫌疑从此生。
且如目今中外多事,可谓甚矣,左揆一向辞避,右弼又一向畏逊,若各事形迹,深恐耽阁国家事,无人承当。
缓急之际,将若之何」?
某又奏:「近日广寇已平,京口叛卒不用招安,尽行诛剿,国威稍伸。
又雨泽沾足,雨后快晴,一饱可望。
但边境可忧,须及今勉二相。
如救焚拯溺,速作措置」。
玉音云:「人情好乱,诚为可虑」。
某奏:「陛下所以当日新盛德,刚健不已者,正将以弭祸乱之萌也。
若陛下不进德,大臣又不任责,以好乱之人情,激成事变,直易易耳。
陛下以臣此劄宣示两相,俾其力行一个公字」。
玉音云:「卿议论极当示两相」。
遂退。
增修校正押韵释疑序景定五年正月 南宋 · 郭守正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增修校正押韵释疑》卷首、《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卷首、《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九、《小学考》卷三三、《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六
欧阳先生《押韵释疑》一书,惠后学至矣。
书肆板行,漫者凡几,一漫则一新,必增数注释,易一标题,以快先睹,是非可否不暇计焉,遂使先生是书为有瑕之玉。
字画差讹,引事重复,音注脱漏,所以重形先生之三叹也。
仆不揆肤学,辄因暇日取先生元本与书肆本三复参校,先推字画之本原,次明监注之无有,至于释文之详略,援引之是非,则又加考订焉。
误者正之,疑者辨之,其不伦者次序之。
笔者千馀条,削者亦如之,虽未尽善,视旧本稍精密焉,可以助场屋之一得,可以续先生之前志。
索居讨论,倏焉三载,岂无违阙,改而正诸,实有望于当世欧先生云。
景定甲子上元日紫云山民郭守正正己书于寓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