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启：伏睹漕榜，猥叨荐名者。窃惟科举之设，以搜爽异秀发之才；不图孱弱之资，偶合规矩准绳之内。学未知其所向，宠忽至而若惊。尝闻古者国家之取人也，必教育之甚久，而非择之于一时；故当时君子之为学也，亦涵养之有素，而后发之于一日。盖教之不久，则或失于茍简；养之无素，则将入于轻浮。是以上之所以取人之法至严而详，下之所以为学之方甚难而备。始置之于庠序学校之中，而后措之于选抡论辩之域。大必造于道德性命之理，而小亦习于射御书数之微。取之虽甚密，而天下不以为烦；学之虽甚久，而天下不病其缓。务尽其实，无求其名。故能网罗当世之英才，而无所遗；陶成一代之习俗，而底于治。人知积学之美，自无茍进之风。某虽惷愚，学且迂阔。粤从童稚之岁，深杜茍求之萌。浪为场屋之游，盖自父兄之命。不谓微琐，亦蒙甄收。此盖某官以庙堂求贤为怀，以菁莪育才为念。用心甚广，将为一世之公；择人至宽，不求一夫之备。聊取寸长于今日，责其成器于他时。仰惟激扬晚生之心，岂胜感荷刻骨之至？誓当退力于学，不辜所期。日思所以脩己深造之方，庶几少报盛德万分之一。

顷有写真者谒余求数语，谓欲藉手诸公间，且戒曰：「当借高论，毋卑我」。余戏应之曰：「天下百工商旅皆可夸也。余尝旦而入市，遍阅标榜，无一谦词者。名饮酎沽，率自矜其美好；龟契瓦击，率自眩其神奇。至于往来贸易，伎艺琐碎，类皆即事自名，以致来者。独写真不然，悬之通衢，人见之以为肖似，则是技之良精；人不以为似，是拙工矣。君虽欲自誉不可，而余何以誉君？又如一世之士，视百工商旅高矣，然亦不免稍自推扬之以济其售。言诗视李白，言文视韩退之，言律己视伯夷、曾参，言兵识孙、吴，言治齐卓、鲁，言理财抗绩管、萧、桑、刘，而当世用之，亦安能尽名其然不然者？惟写真又异乎是，其精粗美恶，有标的具在，无所自遁。子持其技，即往路人而卜焉，此余序意也」。写真者不怿而去，余是说留胸中。久之，江西叶君自言本书生，已而弃故业为此，又求序于余。余以此说示之，曰：「君知书者，得毋再不怿乎」？叶君曰：「然。余之技所与交者，上而荐绅大夫，下而百工商贾皆有之。得君之说，非惟可以自警，有求余技者亦因以警之」。余矍然，不知其意将出此也，业已戏言，因书以为赠。

昔东坡先生泛舟赤壁之上，喜江山之胜，睹风物之美，壮怀英发，慷慨思古，凡两游而□赋焉。一归于造物之无尽藏，是虽达人大□无有限量，亦其地之奇胜，有感而然。苟不极其辞之宏大，有不足以称述之也。临武县南十有五里之外有岩焉，溪山美丽，窦穴明彻，诚一邑山水之巨擘也。旧名奔头，邑宰王公以其名不雅驯，易为秀岩，其视旧名，盖径庭矣。宝庆丁亥中春，武夷赵公率僚属劳农于郊，因过是岩，盘旋数刻，几不忍去。指点胜概，拂拭旧题，顾谓众曰：「是岩也，嵯峨屼峍，直倚天际，亦浯溪之石崖天齐也。□□□□清入毛骨，亦庐山之石矼飞雪也。高敞虚呀，噏云茹日，四明之玲珑何以异此？草木森翁，嚣尘不至，盘谷之幽阻何以异此？彼得其一，犹足以名世，况此兼数者而有之？至于景象奇怪，隐见万状，朝暮云烟，变态百出，又有不可枚举而缕数者。以秀命名，美则美矣，恐未足以尽其实。欲以『无尽藏』目之，可乎」？众曰：「嘻，佳哉」！公于是大书深刻，以传不朽。虽然，是岩之名凡三易矣，始则鄙俚而不经，中则品题之未尽，至是始极其瑰伟之称，以寓其形容不尽之意。岂非天造地设必有所待，而地灵人杰适遭其时耶？抑尝为之说曰，地必因名而显，名必因人而重。微东坡之赋不能表赤壁之胜，微赵公之名岂能成斯岩之美哉？予故喜而书之。宝庆三年良月，衡阳罗当世用之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