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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孝参加恩制建中靖国元年郊祀)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九、《宋大诏令集》卷四八
门下:朕受命举祡,尊祖而亲考;
积薪实体,升烟以报阳。
上帝居然以歆,四海来以其职。
相予肆祀,至止而和其容;
敬尔在公,迄成而遣于庙。
大赉于寰宇,乃均惠于宗藩。
爰即治朝,诞敷涣号。
具官某处身慎静,秉志塞渊。
允升大猷,克勤小物。
同其福禄,方无间于君臣;
亲以脤膰,宜莫如于兄弟。
是用进升勋秩,增衍户封。
于戏!
下国骏厖,光对荣名之宠;
庶邦丕享,益思明德之修。
是究是图,无废朕命。
可特授依前持节明州刺史信都郡王、充奉国军节度使明州观察处置等使,加上柱国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冯熙载尚书左丞政和八年九月庚寅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文昌总理治官,丞辖纲纪台事。
用助宰揆,实班辅臣。
图任惟艰,畴咨在列。
式序厥位,我得其人。
具官冯熙载才高而行醇,器博而用大。
自得渊源之学,发为体要之文。
践历禁涂,旋以忧而去职;
仅终礼制,比趋召而还朝。
草再视于北门,旨密承于东閤
眷惟尔德,匪特翰苑之才;
蔽自朕心,擢处肃机之地。
入则陪三省以论大政,出则纠六官而董庶工。
惟修举元丰宪章,率由群后;
绍述神考政事,允升大猷
遹观厥成,同底于道。
京镗右丞相庆元二年正月十日庚寅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二、《宋宰辅编年录》卷二○、《永乐大典》卷一二九七○
敕天命而兢万几,在代工之无旷;
熙帝载而宅百揆,资奋庸之有能。
朕念顾禔于皇穹,逮纂承于慈极。
任重守大,惧于缺以不遑;
谟明弼谐,孰厥德之允迪
保我邦图之固,助予旰食之勤。
追想古人,至远求于梦卜;
岂如今日,乃近在于枢机。
其辍本兵,俾升次辅
诞扬孚号,播告路朝。
具官京镗疏通裕开济之才,鲠亮被直方之操。
物能名而事能断,智常究于精微;
挠不浊而澄不清,量莫窥于涯涘。
早过盘根而知利器,遂策高足而据要津。
峨豸柏台,廷臣惮其正色;
争礼毡幄,匈奴不敢桀心。
旋为谕蜀之行,尤展筹边之略。
逮朕初载,冠于从班。
一观长者魁梧之姿,即知公辅远大之器。
子房之授高祖,言殊石水之投;
马周之遇太宗,契踰胶漆之固。
寄之心腹,擢在疑丞
论说无疑,殆若巨鱼之纵壑;
奸邪不起,复如猛虎之在山。
确持尊君亲上之忱,力建坏植散群之策。
洎予总揽,将遂延登。
属方倚于庙谟,始进颛于武柄。
运帷幄而决千里之胜,既厌难以销萌;
理阴阳而遂万物之宜,盍赞元而经体。
方今国是虽明,而未臻于醇一;
士风虽革,而尚起于诪张。
年谷新登,仓廪之储尚寡;
戎狄久好,边陲之备宜脩。
凡此数端,皆如□□□□□舟楫愿之迄济。
况辅弼之并建,实左右之具宜。
相与协恭而和衷,必能熙绩以兴事。
思邦家之大政,力底于成;
遏朋比之浮言,勿为之惑。
尔能素绰,予望深期。
陟彼华资,既越三阶之峻;
衍夫真食,仍增千室之封。
以昭体貌之优,以究勋庸之茂。
于戏!
萧曹为冠,岂专务于规随;
房杜同心,盖相资于谋断。
其思夹介之义,以迪允升之猷。
能立太平之基,亦有无穷之闻。
朝请大夫盛公行状政和七年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四、《沈忠敏公龟溪集》卷一二、《金盖山志》卷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曾祖得中,故不仕。
祖卞,故任漳州兵马监押,累赠右千牛卫大将军
父侨,故任左朝奉大夫、直集贤院、知越州,累赠朝议大夫
公讳允升字德常,其先馀杭人
公之四世祖蟠仕钱氏,爵位通显
钱氏举国内附,遂徙建德
至集贤公,宦游吴兴,乐其山水,因家焉。
公资禀端亮,自少小屏绝嬉弄,力学,问道古今,屹然如成人。
稍长,喜为文,辞采赡蔚。
一时贤士大夫咸称其能。
元丰间神宗皇帝上庠,以经术造天下士
公挟其艺往试,率占上游,流辈多所降屈。
已而更元祐,尚声律,公自度雕琢之学,雅非所好,去之不复问。
三年,哲宗皇帝亲郊,诏五品皆得官其子,遂以集贤公荫补太庙斋郎,调开封府酸枣县主簿
未赴,会集贤公捐舍馆,护丧归葬润州
即庐次,哀毁癯然,杖乃能起。
卒丧,尉润之金坛,哀弗忘也。
秩满,奉太夫人还居吴兴
属岁饥,盗斥境内,州将病之。
先是乌程阙正员,檄公摄领,且语之盗。
公分曹督捕,择所胁从,纵使缘亩,而执其渠首械送州,一境帖然。
州上其事,司勋以格进官一等,丞苏之昆山县
崇宁元年官制行,授登仕郎
公之丞于昆山也,事有便于民,无巨细辄举之;
其非所便,不问久近,必去乃已。
代有期,倾邑诣州泣留公再任。
州不能夺,请于朝。
时上方建乡校、复里选,欲得能臣倚以办事,有旨从之。
邑旧有先圣庙,庳屋才数楹。
公承诏一切更彻,根椽寸甓不歛于民,而落成先于诸郡。
部使者才之,联牍言上。
三年,召至阙,改宣德郎签判杭州
未几代回,摄开封府司刑曹事。
尹辟公,真命且下,公独念太夫人春秋高,不乐北宦,丐还旧职。
是时东平吕公惠卿帅杭,被旨择才吏,访境内逸迹,备修《九域图志》。
杭于东南为大,诠次居多,帅难其人。
比公至,喜曰:「吾事办矣」。
即一以属公。
公搜抉无遗事。
数月书成奏御,迁通直郎通判扬州
大观二年,上躬受八宝,恩迁奉议郎
往岁淮甸小歉,春秋二租及官所贷缗钱在民者,诏悉阁之。
而强家大姓夤缘为奸,其非所应阁者诡免甚众,岁且丰,犹抵之不以给上事。
公具簿最,句稽得实,谕使偿,凡为钱数十万以佐外计。
朝奉郎
太夫人寿且九十矣,念岁时姻族燕游之适,在官下,心未尝一日忘吴兴
公惕然曰:「吾始以亲故仕,今所居非亲所好,虽食万钱,谊不忍」。
即解印韨致其事以归左右,就养惟谨。
居无何,太夫人以寿终,公执丧如集贤公时,益不懈。
政和二年,当路以公年未艾,才不宜遂休,表复用。
训词褒许,即以旧领阶官司开封府户曹事。
方朝廷考正徵角二声,庶燕乐以釐革郑卫淫哇之习。
公上所著《乐书》数万言,论辨古乐,所以析用中正之法甚悉。
上嘉用之,改仪曹大晟府制造官。
三年,司勋奏公曩摄邑苏之常熟,捕获盗铸金钱,法应赏。
由是累迁朝请郎
九月乐成,上命辅臣覆视,唯公所制精妙一时,特恩朝奉大夫
踰月,赐服三品,皆异数也。
四年,营奉明达皇后寝园,与有劳,迁朝散大夫
俄得请知秀州
五年,公犹待次乡郡,以大晟奏功,迁朝请大夫
一日,忽语所亲曰:「始吾乞身强健,自谓终老里门,渠意及此?
今而归,深足以侈上恩,可但已邪」。
因复请休于家,理别圃苕霅之上。
幅巾藜杖,往来其间,澹乎若与世无营者。
阅秘典日数百纸,要以了达死生,人亦初未之知也。
居数月感疾,命诸子具秘器,卜寿藏。
既,乃曰:「后事豫矣,瞑目何憾」!
即折简素所从游,告以逝日。
至日,终于正寝,治命不乱。
其悟解乃如此。
政和六年闰正月十八日也。
公雅有策画,临事不为苟且之计。
所至绩效蔼然,有闻于时。
故所迁官率繇懋赏,独于荣利恬静。
比再挂冠,年犹未衰。
南州士大夫高其行,爱慕在色。
使公彷徉以进,则其所施设何如哉?
享年五十有八。
娶孙氏,封宜人
子男六人:曰康,迪功郎婺州兵曹掾;
曰庋,迪功郎坊州司刑曹事;
曰庚、庠、庶、序,皆游乡校,为儒生。
女七人:长适登仕郎德延,次适迪功郎钱均,次适贡士陈琦,次适贡士吴景信,次适太学博士钱圻,馀尚幼。
孙男一人,女二人。
明年三月十四日,诸孤奉公之柩葬于乌程县九元乡金盖山之原,先所卜也。
某与公实同里,而公之子庋疏其治行属于不腆之文,且曰:「将求名世道德君子铭焉,以图不朽」。
谨叙次于右端。
谨状。
大行隆祐皇太后谥册绍兴元年六月三日1131年6月3日 宋 · 秦桧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三、《中兴礼书》卷二五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哀侄嗣皇帝臣某谨再拜稽首上言:伏以坤舆厚载,德著于承天;
月御并明,功标于溯日。
盖至化藏于不宰,而常道同于可名。
乃如俪质圣皇,母仪昭代。
有撩乱之嘉绩,有济物之湛恩。
伊欲揭懿范以表众观,流芳馨以孚奕世,则累行定谥,瑑玉述辞,莫可已者。
恭惟大行隆祐皇太后禀淑慎之姿,遵正信之度。
发祥魏国,作合泰陵
夙逮事于宣仁,久受知于钦圣
妇道无失,邦诬自明。
骇狂虏之凭陵,痛两宫之播越。
大器岌岌,群情喁喁。
勉奥窔之间出,副臣民之望。
手幄神筴,面授冲人。
洎巡驻于东南,倏变生于肘腋。
内外疑沮,黎元震惊。
仰繄训告之勤,用折奸凶之势。
安宗,重整乾坤。
已而退处深闭,绝意几务。
□□不闻于外阃,偏恩罔及于私家。
恬澹怡神,静仁宜寿
而昊天不吊,大养靡终。
兹用茹痛薰心,抑哀雨泣,顾归祔之犹阻,宁修殡之敢稽!
涓日戒途,庀官议事,物无足以称德,礼莫重于推尊。
爰饬备仪,诞扬徽册。
谨遣某官奉宝册,上尊谥曰「昭慈献烈皇后」。
恭惟盛德允升,精爽不昧,助扫妖□之慝,终还清洛之居,永配祖宗,同歆孝飨。
谨言。
正字谢执政 宋 · 董逌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六
横槎问汉,对北辰枢极之庭;
负羽登瀛,直东壁图书之府。
恭承睿泽,祗奉训词,俯伏拜嘉,怆惶失据。
窃以五帝之后,书画殊体;
六国之世,文字异形。
史籀兴而鸟迹亡,隶邈作而虫篆散。
遗烧未泯,尽亡保氏之六书;
残烬仅传,遂变史官之八体。
三千馀简,而初存《大诰》;
四十七篇,而独得《中庸》。
传《周书》于鲁太师,尚存典要;
得《商颂》于正考父,仅识仪刑。
礼文藏于理官,乐舞隶于军正。
维《诗》备弦歌之奏,得以幸存;
而《易》为卜筮之书,由之不废。
斯文未丧,大道将兴。
出遗简于淹中,得断篇于渭上。
群经聿备,异学竞名。
古文百篇,尽收鲁壁;
《乐书》三记,咸出献宫。
混《尧典》于济南,分《鲁颂》于燕北。
学官讲业,偷合《说命》之三篇;
博士传经,伪补《冬官》之六典。
陋儒守误,曲学自私;
见道不明,谈经多蔽。
窦公司乐之伪,萧氏诋《康诰》之非。
至论《左传》不解《春秋》,谓《夏正》尽模《世本》。
《明堂》、《月令》,虽杂出于秦书;
《时训》、《职方》,犹见存于周制。
大则得于简牍,小则出于縢囊。
残编乱六代之遗声,断简失三王之旧礼。
离《易经》之《讼》卦,岂亦未之思乎;
则《孟子》之外篇,盖末如之何也。
由是经术遂紊,传注益繁。
破大篆为秦文,已混横直;
更旧科于汉隶,遂遁方圆。
残经不悟于郭亡,阙文徒存于夏五
《泰誓》出于河内,诸儒咸以为疑;
《虞典》盛于江南,学者皆以为妄。
虽《武成》之书尽信,而《酒诰》之篇俄空。
长杨》昧于衮铤,《新书》蔽于暴熭。
《易》或脱去「无咎」,擅以补遗;
《书》则改去「无颇」,因之失当。
上愿纠暴之莫订,索隐行怪之相仍。
箕子明夷,误著该滋之实;
尹躬西邑,竟从先贩之讹。
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
虎多于六者,自乖其数。
至论「二檀」非圣人方幅之典,谓「五官」乃战国阴谋之书,议《礼》或昧于何居,引《诗》无分于楚些。
文王之德,众说尽离;
仲尼之居,两言皆误。
《书》残武殪,《颂》乱汤齐。
天地𡔹𡕃,评书固昧;
阴阳旁魄,求义则非。
况夫乌舄混淆,鱼鲁杂糅。
河南之邑为雒,减汉东之国为隋。
避上则罪不从辛,绝下则对或去口。
偷合俗谶,私释民谣。
理苟昧于参稽,字因失其檃括。
断残莫续,疑误相承。
造为百二篇,悉从私意;
断于六十字,自托前言。
合而棘氏微,足省而疏姓绝。
叙作《左氏》,妄黩货于汉朝
题为《连山》,滥购金于隋室。
分差真赝,甘守姬鱼。
定文于六穗之禾,训同于导;
分序于八寸之策,执异为宗。
丁尾乱真,钩须失实。
甘守马头之误,犹怜凤毛之工。
书立书诮而既缪国名,为卷为端而遂乖服制。
篆形误伪,谁正云兴之祁祁;
隶体散亡,共守鸾声之钺钺。
析异文于钟鼎,合款识于盘盂。
锁定银铛之名,车改金根之目。
不知篆字,释经方论于旦明;
徒守籀文,立典遂惑于由𣡌。
误看望杏,私定弱枝。
才分童知之非,尚守予猷之是。
记文既异,知一束二缝之为来;
取义已殊,指二首六身之为亥。
进尽贤臣之相乱,悉述妒姤之共迷。
汗简家传,漆书私定。
郡章立信,救时惟正于四羊;
国史传疑,考义共惑于三豕。
蠹残未整,缺伪宁论!
推字以十八公,评文以一万日为昉。
淮南则田下于亢为畜,阳冰则云上于天为需。
会意则背私为公,辨方则反正为乏。
傅会作九禾之秀,离析为三刀之州。
托妄人山,借言鬼木。
合乐之奏,妄加文武之为斌;
定经之名,误合日月之为易。
此丝奚据,廷车宁依!
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
书忘形象,作非衣小儿之谣。
四十八安取于,三十七未足语世。
黄头漫尔,白日谓何!
钟钟叫嘂之未明,协协叶叶之徒论。
酢醋易义,种穜互间。
忧悠未辨于声,柴寨莫穷其体。
告存牛口,信假人言。
𩅦𩃙壾𠅬,寓名于怪;
乖𠙻,究义则诬。
󶵲无取于命师,𧢥岂足以讽国。
至于虐暴昏荒而定义,见于方正仁信之病时。
𪚔固殊飞,照诚异照。
议豳颂本岐山之居,分《讼》卦为慈岭之东。
罔知终辟以成朱,莫悟季春而出火。
是知津矣,故书尚全;
续莫大焉,古字或异。
以祈禳为相近,移馀聚于猎闾。
不学或至于面墙,虚造务传于乡壁。
总不可于叵,楚字渐离;
合颛孙于申,秦声浸失。
狐疑犹豫,号于别义
鸡尸牛从,断以非经。
翚摇未闻,顾后世作字异尔;
繁缨不改,赖前书引纬明之。
图籍损增,篇第褫落。
别风淮雨,傅毅托文于奇;
漱石枕流,孙楚书言于诞。
分章改纸而悉以别读,片札残行而易以异音。
梁父七十二家,名虽具在;
尉律四十九类,尽益已亡。
著论犹见为疑经,立说敢期于證圣
不耐无乐,赖古字犹有存焉;
彼徂矣岐,叹昔人已无知者。
繁章条以成一家之说,增篇目而合二传之差。
疑误后生,破碎大体。
脱去半字,刘向屡伤;
诡更正文,许慎重叹。
顾鸡斯之仍陋,岂雌霓之未分。
故言非通六经之旨,则益有不知;
文非精究小学之徒,则莫能致辨。
宜求博学,以正微言。
某嗜学无成,守经多泥。
自惟断断而无他技,不能碌碌以取世资。
读书未识偏旁,敢当刊误;
作字但能点画,安敢辨疑!
顾梁丽不能舂城,在纳履岂宜织锦。
以俗为累,不能辨乡邑之山;
是古成愚,罔知断里闾之社。
疑字辄过,异人未逢。
快意适于当前,读书不求甚解
执简未免,伏猎幸逃。
虽左朱右黄,未尝去手;
然赋白分黑,徒觉费心。
造理未能两忘,思误更是一适。
顾已贻讥于许禄,盖尝未论于追来。
部改于畺,世谓不师陶、葛;
文从疵,人嗟未本机、云。
误存舟二间之为航,安识门五日之为闰。
得遗札于《干禄》,体或背经;
求异书于《正讹》,名皆异实。
徒以签縢错舛,简册拿烦。
折中既废而传习寖衰,小学久忘而讹乱相属。
承误或因于炱朽,执疑遂守夫灰残。
愿再杀青,不量削牍。
献章左匦,希洪渡之绪正科文;
抗论前旒,祈于干之裁定圣训。
明诏假编摩之任,睿恩兼是正之司。
但仁寿置官,古文废而不用;
开元守属,奇字秘而未雠。
徒有详定典籍之名,未举刊正文字之职。
况联班内府,充职中台
自汉以还,特号老氏之藏室;
逮唐其后,至谓道家之瀛洲。
策府增华,儒林推重。
是谓殊常之选,宜登绝异之才。
托误缀文,浪作兰台令史
猥因载笔,敢辞公车之左人。
顾将获东观未见之书,抑亦举西京未坠之典。
念扰扰欲何为者,岂区区敢取正焉!
倚相之官,未力雠覆;
耀卿之业,但守阙遗。
嗟狞劣顾如形何,昧聪敏则亦性也。
察部整景比之莫效,顾文籍盈漫之难工。
浅学宁施,寡闻知惧。
自惟忝切,谁许冒居!
固知宰物之笃时,益见大钧之造命。
此盖伏遇某官道熙帝载,德亮天功。
允升大猷,致君于无过之地;
绍隆绝业,措国于不拔之基。
廷论以之为平,朝纲赖之取正。
大明中天,而物无邪景;
疾雷破山,而人无妄情。
遏绝狂澜,作时砥柱;
绵延圣绪,为世泰山
惟克享天心,行千载一隆之道;
则辅成配德,当万世罕遇之时。
身任天下之安危,道合圣人之用舍。
三官并治,收夫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之功;
五教兼施,尽孟子中养不中、才养不才之德。
是宜朝有著位,野无遗材。
典成巧冶之知,特假吹枯之力。
逮兹冗散,亦被选抡。
某敢不益谨官常,恪修职守,网罗遗佚,绪定缺残。
知凤为君子之徒,朋皆自正;
谓马本诸侯之乘,趣固可名。
虽不敢妄下雌黄,尚庶几能分牡墨。
誓殚末技,以报洪私!
按: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九。又见《宋四六选》卷一六。
圣瑞图赞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松隐文集》卷二九
臣恭惟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陛下,圣文神武,本于生知;
天德地业,复繇继序。
爰自诞圣以及缵承,上天祥应皆前代所未见。
靖康改元,离析其字已符上瑞,夷夏具悉。
臣又自燕山徽宗帛书,诏陛下即大位,显仁密得符应,皆为瑞验。
所以拥珍图,登大宝,居人上,无后艰者,以瑞应昭昭,可考而知。
臣仰蒙显仁皇后洎陛下閒燕宣谕,并夷夏所传,皆骇心动目,感化人心,遂日靖四方,再造王室。
彼馀分闰位,乃欲鸱张一时,遗臭百代,为可骇笑。
今略辑瑞应凡十有二,谨稽首顿首,系之以赞,少伸臣子之忠诚。
太尉昭信军节度使提举皇城司曹勋编。
显仁皇后在虏中,因徽宗问康邸祥异,奏曰:「上初诞育,有金光灿然耀室中,并四圣从行事,似非他儿比,异日必得天位」。
臣谨赞曰:
圣人挺生,咸臻上瑞。
玉质金相,气应必贵。
荣光晔晔,异色炜炜。
所以尧母,期得天位。
上未出阁,显仁抚爱,每赐以所食之物。
一夕梦神人告显仁曰:「尔后勿以残物食上」。
戒之甚至,显仁惊悟,即日严语诸御,凡进上之食,必取于庖厨,不得以残物。
臣谨赞曰:
开先奕奕,神化拱极。
力诲残馀,勿继玉食。
母后益悟,天真降迹。
固知至尊,万灵受职。
上出閤,讲学馀暇,喜亲骑射。
又以二囊各贮斛米,两臂举之,行数百步,人皆骇服。
以至夷虏闻之,莫不畏仰。
臣谨赞曰:
上或閒燕,以力自举。
臂挟两斛,从容千步。
逮挽六钧,亦不愆素。
声乃四驰,虏畏神武
靖康初,金人犯顺,大河失守。
虏抵京城,庙堂无策。
上慨然谓独有增币讲好,钦宗乃遣上求成,张邦昌副之,见二太子阿骨打
阿骨打谓其徒曰:「上气貌非常,恐过河,为宋人拥留,不若令易之」。
乃以他意遣上入城,肃王果代行。
臣谨赞曰:
惟圣有作,异表其臧。
珠庭日角,凤姿龙章。
虏乃他料,为谋之长。
众固弗识,宋德益昌
显仁皇后尝宣谕曰:「靖康初,遣亲王使虏,所择或未受命」。
上慨然请行,钦宗甚悦。
启行日,显仁懿节送至厅事,小女招儿指曰:「有四人甚长大,或执枪戟,或持弓剑从王马后」。
众不见也,显仁曰:「吾事四圣甚谨,必获保佑」。
臣谨赞曰:
帝王有真,毕彰殊应。
天心既卜,护以上圣。
凡目莫觌,母后默敬。
至磁无行,不堕虏境。
上出使金国,王云副之。
磁州,忽郡民数万同声请上谒崔庙。
上翌早至庙,升自东廊,见庭中一老人,青巾秀异,厉声曰:「王云不得邀王北去」。
时云从上,即有数人持云下,寻为民所杀。
上令捕杀云者甚峻,显应忽遣厅子马,以所乘小朱漆舆,令上乘归。
上曰:「吾人臣,岂敢乘」?
是日非民杀云,则云邀上北矣。
臣谨赞曰:
云不知几,力邀北驱。
应王杀之,天心所知。
神民共济,乘以金舆。
天命已兆,是为宝符
靖康丙午京城陷,虏尽取二圣及天眷在南郊,虏谓守者云:「上领兵河北,旦夕即至」。
俾守者闻其言,绐宽二圣之心。
显仁尝以象棋黄罗里将子,书康王字,晨起焚香祝曰:「若掷子在盘,惟康王子入九宫者,上必得天位」。
掷下果如祝,他子皆不入,众皆称贺,亟奏,徽宗大悦,且异之。
臣谨赞曰:
宗庙大庆,曷论舂陵
三十二子,乾吉允升
克应密祝,如叶大横。
再造王室,万福是膺。
磁人以王云欲挟上北去,民乃杀云庙中。
上犹驻磁,而虏骑大集。
至郡东问路傍老妇,上在磁否?
妇绐曰:「前日上已过山东」。
虏惊叹追已不及,即退舍。
臣谨赞曰:
上驻滏源,号召忠义
虏知霸府,追以精骑。
问媪期实,媪乃左指,军候不惊,可识天意。
上经郓州,馆于州治,圃有榭曰飞仙台。
上意密有所卜,命箭连中榜上三字,无偏无侧,箭皆在字形中,上悦。
臣谨赞曰:
霸府初建,英雄林林。
谋画杂进,率罄忠忱。
上意有卜,三箭叶心。
曷求龟筮,赫然有临。
上驻磁州,晨起出郊,骑军从行。
马首忽白兔跃起,上弯弓一发中之。
将士莫不骇服,然兔色之异,命中之的,二事皆契上瑞。
臣谨赞曰:
维是狡兔,色应金方。
因时特出,意在腾骧。
圣人应运,抚定陆梁。
一矢殪之,遂灭天狼。
上自磁州北,时穷冬冱寒,经李固渡履冰过大河。
上令扈从马先过,独殿其后。
惟高公海一骑从行,上才及岸,冰作大声坼裂,回视公海马已陷冰中,公海惟持马笼头得免。
臣谨赞曰:
胡尘蒙天,朔方已隔。
冰河千里,与雪同色。
御骥登岸,冰遽解坼。
呼沱曷圣,维德光宅。
上受命为大元帅,方治兵选将,应援京城,忽梦钦宗如寻常在禁中,脱袍以衣上。
上恐惧,辞避之际,遂寤。
臣谨赞曰:
靖康之初,上为爱弟。
连将使指,虏畏英睿。
解袍见梦,授受莫避。
天命有德,中兴万世。
永嘉郡太夫人唐氏墓志绍兴二十年五月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松隐文集》卷三六
绍兴二十年三月二十二日永嘉郡太夫人唐氏终于赐第。
夫人实大内婕妤之祖母。
内出车马临奠,恩旨隆渥,极一时之哀荣。
夫人颍昌府长社人内殿崇班唐禧第五女,年十七归果州团练使刘公讳从远
夫人禀性慈仁,接物惠下,得温温恭人之道
方其在家也,事父母以孝,职女功以谨,见兄弟不踰阈,闺范懿德,蔼于宗族。
既归团练公,事舅姑以恭,奉夫以礼,举案之际,相与如宾,娣姒姻睦,称为孝妇。
且复钦老慈幼,厚人薄己,浣衣菲食,梱内肃然,略无世间脂粉态。
戚疏则效,僚友知劝,薰莸他类。
平日阙傅训者,惭戢自贬,无司晨索家之疵。
后闻父母丧,累日不食,毁瘠几于殒绝,儿女泣止之,始少亲浆粥。
其于追惟,若将终身,士夫增异焉。
政和壬辰间,团练公监信州永丰县税,甘露降于厅事前两松之上,凝结光莹,大者如珠,细者如雾,取而咀,味甘若饴蜜。
纷泊杂坠,殆踰四旬。
州将异其事,剡章上达,君相嘉叹,人皆谓夫人调护内外,淑性一如,众情赞美,声凌浮云,感召所致。
然非诚信结于人,格于神,见于物,则未易曲臻上瑞,天意何炳炳耶!
团练公病,夫人躬亲药饵,至连月不解衣。
后时而饭,当暑而燎,以身祈祷。
及不起疾,哀摧茍存,不御涂泽。
外除之后,缟服斋素,诵佛书累年,日勤香火,面垢服弊,不废常德
又专教诸子力学,应进士科,三迁而至道,不愧孟邻,诸子尅副其意,皆跻显任,相勉致誉于󲦤绅,效见明矣。
夫人奉藻之荐,尤尽诚畏,每经时祭,则终日夕不懈,煎和盥涤,丰絜品羞,隆暑冱寒,细大必亲。
每语子弟曰:「为人后者,尽瘁嗣孙之职,犹不足以答劬劳,况时思之际,可轻事死之道耶」!
其家遵以为始训,弗敢弭忘。
平居不杀物命,欲去荤血,多菜食,不以厚味易其介。
自哀疚之馀,益亲内典,世道众务,莫能萦拂其心。
惟闻人疾苦,恻隐而覆护之。
若邻里有丧,亦为挥涕。
艰于送死者,出财以赒其急;
足于用度者,丰具以尽其礼,盖仁心出乎天性。
果繇衍庆,女孙入嫔宸极,有辅佐之贤。
处贵轸物,尤袭其慈孝,致一门鼎贵,身封小君,天假上寿,克答淑谨,《卷耳》、《樛木》,化被寖广,岂不有自?
夫人初以长男升朝,遇郊祀,封孺人
继以婕妤,进封永嘉郡太夫人
享年八十有五,视听聪明,步武轻强,不资扶掖。
虽卧疾踰月,神识不乱,怡然而逝,类有道者
团练公先夫人廿二年卒。
有子男四人:长曰懋,任右武大夫贵州刺史两浙西路马步副都总管
曰勤,承节郎、特添差干办仪鸾司
曰愿,承节郎,特添差干办驰坊;
曰悟正,幼修梵行,祝发受具戒,为右街鉴义、赐紫、定慧圆明大师
女一人,适敦武郎任宗彦。
孙女二人:长即大内婕妤,次适校尉张文中。
孙男三人:允升閤门宣赞舍人干办御辇院
允中承节郎
允恭,未仕。
曾孙一人,早亡。
是年五月丙子朔二十七日壬寅,葬于临安府钱塘县所赐褒亲崇寿院,祔团练公之次,礼也。
尝谓贤母之承家,亦希出于时。
本其威慈不偏,陶成子孙,以膺明代之选,千万年尚有耿光。
如懋居戚里之懿,犹敦旧学,同气燕居,以诗礼相传。
婕妤以妇政嫔风,克宣阴教,义形熊槛,为履常之域。
则贤母积习之应,神所祐者,固将奕世。
是知希出之人,其节必异,书传所载,才一二数。
不止当世企羡,亦信史所喜而垂为令则也。
某跂慕有素,会懋泣血见属,乃次叙其行事而铭之曰:
猗嗟夫人,其先颍滨。
秀著闺房,义动󲦤绅。
作配彭城,惟礼惟孝。
诜诜芝兰,世知其教。
内助允,僚友格思。
所渐既广,化悍为慈。
妇容母仪,是为衡鉴。
施及六姻,以则以范。
气薰神格,甘露宵零。
郡举孝感,达于帝庭。
众谓柔仪,旁缘上瑞。
瀼瀼所居,前瞻无愧。
信以志达,事逐和宣。
史牒载光,朝右嘉焉。
况禀专静,奉上率下。
令绪,《关雎》之化。
女孙二人,承光紫宸
避辇题扇,懿德日新。
奉真好生,宜被寿考。
殁享至荣,一时焕耀。
赐以安宅,凤山之阴。
川陆秀郁,气象靓深。
夜台弗晨,永贲不朽。
辅翊昌旦,益庆厥后。
龙隐洞题记绍兴十九年 宋 · 方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三、《桂林石刻》上、嘉庆《临桂县志》卷九
桐庐方滋务德清湘唐时逢尧、庐陵刘彦允升莆田戴纬敦常、东鲁王忠臣子厚、临川刘振时举、楚东汪恪端中、雒阳李津子知、洛阳程祐之吉孝、南昌黄拱辰子赞、大梁向浣节之
右十一人,绍兴己巳春社同登龙隐岩
早饭,瀹建溪新茗,泛舟过曾公洞
高宗宸翰四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八
臣恭惟《乐毅论》乃楷法所从出,其本有至「海」字止者,有终篇者。
世云止「海」字者善本也,人多宝藏而惜其不全。
直龙图阁陈宓用五百钱得都下常卖人篮中别本,无一字缺,自以为复见古人大全,什袭以为珍玩,然不知元祐《续阁帖》已有此全本矣。
陈号能书,乃不能别,惟思陵八法冠古,一览识真。
所临非一本,赐韩枢肖胄者止「海」字,赐允升者终篇。
绍兴间,又尝别临本赐诸郡国。
参知政事龚公茂良代莆守作《谢表》云:「夏侯尚论于古人,乐毅号称于名将。
当七国战争之际,士竞尚于权谋;
观二城取舍之间,兵殆几于仁义。
夷考精微之论,默符恻怛之心。
爰以燕间,为之亲洒」。
呜呼!
思陵之字,天下之神笔也;
龚公之表,天下之雅言也(临《乐毅论》)
臣窃谓字至《兰亭》毫发无遗憾矣。
然艺不习则不工,虽右军犹不免于临池;
辨才年八十馀,日临数本。
能积勤然后能绝妙,非偶然得名也。
光尧以万机之馀闲,备八法之能事,前人名笔鲜不摹拟,而所临《禊帖》尤多,宰臣督视者、从臣除宣抚者、近戚左珰侍燕间者,往往皆拜此赐。
诸本散在人间,各有恣态,此本尤清丽秀杰,得茧纸须笔之意。
大将韩蕲王高价得硬黄本,以为逸少真迹,驰献,不知其为椒房所书也。
故相周必大在翰苑,作《太皇阁帖子》,云「笔法似慈皇」,信哉(临《兰亭》)
臣恭惟高宗皇帝躬擐甲胄,栉风沐雨,实开一马渡江之业。
于时跸无定居,戎务倥偬,而今日临《禊帖》,明日临陆柬之所书五言《兰亭诗》,岂真有觞咏兴寄、游目骋怀之乐哉!
臣尝窃窥宸翰,盖取羲之冶城谢安数语,可以针砭晋人清谈废务、浮文妨要之病,且将以倡率南渡诸臣戮力王室、尅复神州之气。
呜呼,圣谟远矣!
否则晋多名胜,何独卷卷于羲之也哉(临陆柬之五言《兰亭诗》)
臣尝疑《千字文》,世以为梁散骑常侍周兴嗣所作,然法帖中汉章帝已尝书此文,殆非梁人作也。
光尧所临不止为智永体。
此轴名为临孙过庭,实青于蓝。
唐初人多善书,欧、虞、褚、薛各工真行而已,草字唯张长史,后有素、闲二僧,然去长史远矣。
过庭草圣精密妙巧,字字有右军法,所谓范我驱驰者,非若长史以颠得名也。
此匹夫名世之绝艺,而光尧以万乘王能之,圣矣哉!
《书谱》《千字》皆过庭得意书,而米芾抑《千文》而扬《书谱》,臣谓此论未公(临孙过庭《千字文》 《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又见《后村题跋》卷五。)
邕帅蒋公墓志铭1168年8月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于湖居士文集》卷三○、《粤西文载》卷七三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乾道元年,余守桂林,初识浔州蒋君德施
是岁君趋朝,执政三人者共称君之贤,赐对,擢守邕管
其明年,余免归江东,君与邦人送余于兴安,置酒击鲜乳洞之下。
时方六月,洞中极寒,水如冰雪,余与君褰裳脱履,篝火入之。
凌兢石间,题名赋诗,火尽乃出。
于是君六十有二矣,精神矍铄未艾也。
明年,余帅长沙桂州旧僚以书来,则云君至邕管死矣。
夫以君之岂弟慈祥,忠信孝友,而位与年才止于此,何耶?
桂州在二广号称士乡,其间固多贤,然余之所与游者,若君与石君惠叔,其尤贤者也。
君之没,惠叔盖亦前数月死,故余甚悲之。
明年八月,余帅荆州,君之子砺自徒行数千里,持惠叔之弟安持状君行事求铭于予,予方谢府事未间,砺至刺血为书以请。
夫以余悲君之心而砺之诚孝如此,则乌可以不铭也。
君讳允济,为兴安人
父熙,以君赠奉直大夫,其葬也,得致堂先生胡公为之铭。
致堂道学高一世,语不妄发,奉直之铭可知也。
奉直力贫教二子,君与其兄允升,俱中绍兴二年进士第
柳州柳城容州普宁,改秩知邵州新化县贺州富川县,新州教授通判宾州,知浔州邕州,于是朝廷方知君,而上亦且试君于邕。
将用君矣,而君遂死,积官朝请大夫
君在州县凡四十年,一以恩信结民,务安便之,其出入期会,皆与民先为要约,无一切迫促之政。
岭南取民无艺,贫不堪,则黠且强者往往群为盗。
君所至常平其赋,又设方略,盗畏之,多去易业,间发捕必得。
新化号难治,奸民猾吏与寓客之有力者,根株囊橐,令不得一摇手,即以危法中之。
君至属尔,俗为之变,积岁不输之租,车牛系道,库廪皆溢。
会丁太夫人忧,租未至县者,知君去,复以归,相率数百人遮部使者,愿夺君丧。
富川,适行经界,鄙远不素习,旁郡惊扰,有死者。
君亲为指画,条疏节披,吏受其成而民听之,从容讫事,部使者取其法下诸郡。
尝摄昭州,始官出钱二百予民,输布一匹,既复折布为钱,十倍之。
君疏以闻,竟减其半。
隆兴诏书第良二千石,君在浔州,为广西第一。
尝按平南巡检尚贤,夺一官;
及君丧过浔,尚贤哭舟中哀甚。
或问之,曰:「曩我实犯法,非公之私,公贤者,我安得不哭」?
邕州控蛮獠,岁买国马,百货所聚
君至,尽蠲异时武臣敝事,马大入,诸蛮怗服,至不敢相雠杀。
死之日,哭者罢市。
君娶于秦氏,生四子:砥、硕早卒;
次砺,以君任将仕郎
次确。
又娶王氏,有女春娘
君之孙男女凡六人。
君葬以乾道四年八月丙申,在兴安县之赵村巨木塘,二夫人祔焉。
铭曰:
居也孝友,仕也循良,外甚和愉,中乃峻刚。
惜乎生于南方,仕于南方,天子方将用之于既老,而君则啬于数而云亡也。
与折允升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五、《五峰集》卷二
辱书,不意令祖母倾逝。
《礼》曰:「父在,为母齐衰服」。
在齐衰中不敢见其父者,不敢以丧礼见也。
父为至尊,至尊在,则不得伸其私。
尊于嫡母如此,于妾母则又不得如此矣。
陶隐君墓志铭宝祐五年九月1257年9月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六、《履斋遗稿》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世雄字伯英
曾祖安,妣奚氏。
祖甄,妣崔氏、江氏、吴氏,吴即予之姑也。
允升,妣刘氏、魏氏。
俱隐德弗仕。
世雄五岁丧母,未几又丧父,继母毓之有恩。
刘死,世雄执丧有礼,乡人两称之。
养孀姑惟谨。
雅重好书,善治生。
早贫,晚岁优游,治家教子,俱有法度。
宝祐丁巳四月十有一日,以疾卒,得年五十有一,以九月壬申葬于昆山白杨之原。
娶刘氏,继以刘氏、高氏。
子男三人,九皋、九云、九功。
女四人,长适进士张俊民,次适进士宏中,馀尚幼。
陶氏世居姑孰,先君子正肃公笃友于之爱,俾迁于宣之慈溪,以便岁时叙集。
予兄弟时相与周旋九皋父子兄弟之间,别几年而九皋以缞绖请予铭墓矣。
为之铭曰:
宋正肃吴公甥孙陶世雄伯英之墓,积施有食,其在子孙乎!
常州江阴县寿圣渊禅师塑象记大观三年十月 宋 · 孙冲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四、民国《江苏通志稿·金石》卷一○
禅师姓董氏名海渊开封人
生不茹荤,九岁侍其亲官潇湘,指云盖山曰:「吾旧居境界,愿割天属爱而栖迟焉」。
清己师摹其顶曰:「法器也」!
其亲以己有德,使依之。
庆历二年,贡《乾元祝寿疏》,被恩剃染。
及游庐阜,遇暹公,谓同志曰:「海上横行,是此老子」。
遂袒肩作礼。
既传其妙,即去,而暹公送之以偈云:「六年止开先,三载为侍者
此日下层峦,但虑知音寡。
尔本簪缨族,来入金仙社。
立雪几忘形,问心已闲暇。
草木如今处处青,灵云谩说桃花谢」。
江阴寿圣初构,吾祖施金应写贝文,秘诸巨屋。
师至视签目,笑曰:「复为触窗蝇尔,与夫用心而他者有间」。
故首尾饫读番次,不知其他。
客至与语,不及世务,唯诸法因缘而已。
寿圣法席偶虚,欲得善知识者主焉。
丰直讲王彦鲁沇之与先人莫逆,每曰有韫匮妙宝,而光彩自昭,如渊禅客者是已。
邑中长者咸誉其行。
先人状诸有司,三命师方从之。
临江何公正臣侍从金陵,念于渭阳,将以大刹驻其锡。
师虽往,曰:「吾视身犹蜕,此大而彼小,孰区别也耶」?
舟还,浮玉、佛印、元老指师如左右手,乃会于妙高台,表元曰:「别后何所得」?
师曰:「相见又无事」。
元曰:「太彻骨也」。
师曰:「不来还忆君」。
元将修供,款曲无生话,遽闻拿音,亟视之,而一叶已夷犹于中泠。
元谓其徒曰:「吾与伊人同灯分焰,宜有契分。
其忘情尚尔,况于金陵乎」?
贵人有问:冤结,解以何术?
师曰:「胸中无黑,焉解为」?
邑宰者以暴狠服民,群小负炎而蚁聚。
僧居寿圣,最为冗地,烹鳞烙毛,昼践夜喧,众莫敢议。
或请师诲,师曰:「惟鳞惟毛,从善人所恶中来,一烹一烙,盖其分也」。
负炎者悟,往往跪谢。
鼠盗劫衣,以刃刺师口,师齧刃不怖。
盗畏,蹑瓦而去。
众骇以视,然犹定而不伤。
或问其故,师曰:「吾疑梦也」。
且师定所,蚊蚋独无。
晚年竟夜无睡,弟子窥之,俄有扣关者,师启扉而白衣,并拜曰:「久事左右,幸无过」。
师予之茗而辞。
明日,师语其众曰:「吾来四十三年,而代者随至。
吾倦矣,止欲盈尺之地以宴寂,无恒吾化」。
诸兄(沂、天、典、津)以师为先人友,见师数告休,而众亦不能强,即奉于西堂。
等觉源师,故自晋陵从请,遂升法席。
曰:「之子吾知其来」。
源之,是初解包日,云门才游方而敏,公知之。
事几类此。
未几,澡身换衣,结跏于床。
适持戒者馈馔,食竟,操笔书曰四句偈,嗒尔而化,实大观二年十月二十八日,得寿八十四。
后七日,善男子以香木五百斤火于君山之阳。
平居下视,虽与人,而首不举。
及化也,面若对物,至焰触龛裂,则如如不动,岂古人所谓骨强者欤。
诸年少竞指其腹云:「此破必秽。
闻道家尤忌,引去是宜」。
已而风旋烟扑,其气芬馥,如然。
观者合爪敛灰之日,不坏者三:齿、舌、睛尔。
众□坚固子,无不满意,至有红色舍利如豆者焉。
善男子不忍流其灰,请和以香泥,为像。
像成,而其徒惠宗等录其行,俾冲记。
且冲仕进不以文目,笑于聋俗,设勉力为书,奚使人信?
虽然,夙奉遗训,目击纸上语,酷好为古,言求诸已,固无歉。
今邑中豪杰不少,屈彼大手笔,当信于后人。
冲请辞,惠宗曰:「先德与,犹陶令之于远公也。
子念先德,毋拒我」。
冲三复之,不敢拒,于是作记。
赞曰:
维道与貌天与形,形貌于吾非实相。
既返本虚离诸妄,云何即妄复求真。
欲认为真惑愈深,诸佛应须偷眼笑。
彼美庄严三十二,不是如来妙色身。
苟非如是现众生,安得群盲刬病瞙。
故邑中善男子,塑香成像拟自然。
满坑满谷傥可寻,当即有灵同见在。
我今洗涤身口意,顶礼寿圣渊禅师,然灯为烛净土容,愿此慧光长不灭。
小师惠宗、惠澄,勾当立石惠沔,典座沙门庆才,维那沙门惠则,监院沙门海潜,首座鉴大师正自,住持传法赐紫觉大师秘源。
大观三年十月二十三日练江居士孙沂奉母亲唐氏命施石。
毗陵潘震同男允升刊。
阎彦昭起复录黄奏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一、《北山小集》卷四○
中书门下省吏房送到录黄一道,为两浙西路安抚大使司乞辟持服人承直郎阎彦昭充营田干办公事,令臣书行者。
右,臣契勘近者胡舜陟起复知饶州,并宣州乞起复司户参军允升依旧在任,及江东安抚大使司奏乞起复胡悫知繁昌县、阎彦昭芜湖县,臣并具奏陈,以谓饶州别无事宜及非边任寄委,又司户之职人皆可为,并芜湖、繁昌自可求选能吏,不必皆用持服之人。
夺人子至痛罔极之情,创巨痛深,方寸既乱,徒亏礼制,无补事功。
皆蒙圣慈采纳施行。
今来阎彦昭从浙西再乞起复,乞赐检会前奏及所降阎彦昭起复不行指挥,照会施行。
所有录黄难以书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宣州起复司户参军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四、《北山小集》卷三九
准吏房将到录黄,为宣州奏,司户参军允升乞令起复,奉圣旨特起复,依旧在任,令某书行者。
右,某契勘自来起复,皆缘兵革之事,或见任将帅,或守职边防,或寄委事任,不可暂阙之人。
今来宣州司户参军职事人人可为,而乃烦紊朝廷,为求起复,徒令人子不得自尽于罔极之情,而于事功初无所补。
所有录黄,某未敢书行,谨具申中书门下省。
谨状。
江东大使司辟持服人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四、《北山小集》卷三九
中书门下省吏房送到录黄,江东安抚大使司奏,乞依张缜奏辟持服高尧明起复知建康府溧水县例,许辟持服人。
太平州繁昌知县乞差持服人、迪功郎胡悫,芜湖知县乞差持服人、承直郎阎彦昭
奉圣旨特依奏者。
右,某近缘宣州奏,司户参军允升丁忧,乞令起复,依旧在任,奉圣旨依,某遂具论列。
契勘自来起复,皆缘兵革之事,或见任将帅,或守职边防,或寄委事任,不可暂阙之人。
今来宣州司户参军职事人人可为,而乃烦紊朝廷,为求起复,徒令人子不得自尽于罔极之情,而于事功初无所补。
已奉圣旨,上件指挥更不施行。
今来江东安抚大使司所辟持服人胡悫、阎彦昭,虽是乞依张缜前例及朝廷待遇大使与偏郡不同,并繁昌芜湖二县正是沿江控扼去处,又非司户之比;
然胡悫、阎彦昭身非在任遭丧,二县见今阙官,尽可选求能吏。
若皆用持服人,夺情起复,终恐创巨痛深,方寸既乱,徒亏礼制,不能集事赴功。
欲乞收还前件指挥,下江东安抚大使,令别辟官。
如蒙听采,其高尧明亦乞指挥罢官持服。
所有录黄,某未敢书行,随状缴纳,谨具申中书门下省,伏候钧旨。
豹隐堂记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九、《文定集》卷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三六
东莱吕君时叙,绍兴十五年丞于武义县
冬十二月,因农之暇日,取官之弃材,筑堂于厅之西,未旬月而成。
公事之退,以与兄弟讲习道义于其间。
县人有请者曰:泽其衣毛,以成文章者,豹也。
君子豹变,盍以豹隐名是堂乎?
时叙以为然,而属某为之记。
所谓君子之文章者何也?
其惟优游厌饫,阅天下之义理,而极其要归,存于心而安,措于身而宜,发为英华,流为润泽,而有不可掩者也,非外此而又有所谓文也。
孔子之前,圣贤之说可知也,而未尝有以文与质两立而并言者。
单襄公曰文去质,文去质也而曰文,此后世所疑也,盖古之遗言如此矣。
世衰道微,乃始有文似而质非者,凌杂于君子之间而莫能辨也。
于是孔子始别白而言之,曰:「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夫质犹文也,文犹质也,实一而名二。
又或至偏胜焉者,疑非圣人之言,盖言之不如是则无以辨彼之不然,而明此之非有二也。
使文与质而果异也,则夫「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自后世观之,是为质耶文耶?
盖圣人之时,道之难明、辞之烦悉,则已如此矣。
况又至于后世,习其名不察其实,物我异观,体用殊致,其亦无足怪也已。
惟吕氏之学,远有端绪,粹然一出于正,为世师表者相继也。
而时叙兄弟实谨守其所闻,凡众言之是非,若观火矣。
持是而往,所谓孰能禦之者欤?
故予因斯堂之为是名也,而历道学术之所以然以告方来,使知吕氏所谓文章者盖如此。
时叙名大伦治先大器者,其兄也;
允升名大猷逢吉名大同者,其弟也。
元城申府君墓志铭崇宁元年四月 宋 · 赵彦商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
君讳迁,字仲益,申氏,世为魏著姓。
曾大父仁懿,大父惟德,皆隐德不仕。
父锡,始应学究举,教子读书。
君少警迈,方束发,与兄道游学校,亲师友。
未几精通六经,博贯诸史,然为人温柔敦厚,尤长于诗。
时老师宿儒尚以童蒙视君,每以疑事试之,君据经发义,略无疑滞,咸以谓他日可畏人也。
治平初,兄道中进士第君益自刻苦,思欲继之。
时朝廷渐宗经术,临川王文公始以义理训天下。
君虽幼习辞章,然深湛其思,故能尽得奥旨。
较艺,果中高第。
王氏兄弟力学尚志,将试于有司,众辄难之,咸言素非占籍于者。
君义形于色,独以身保任,使卒得亲就赋。
后王氏兄弟相继中进士第,君之力也。
君求仕数奇,乃叹曰:「昔毛义捧檄动色,以禄及亲也。
今亲亡,虽千钟何乐哉」?
故晚节治广郭田,优游卒岁,有终焉之志。
然教子弟治经缀文,俾从科举,故后每贡士乡士书者,申氏为多。
君事亲事兄弟、与仁人且有礼,温温其质,犯而不校,人亦莫窥其际,惜乎不显用于世也。
元祐元年正月初八日卒于家,享年四十有七。
娶米氏,有淑德,后君六年卒。
一子允升,举进士,三上礼部。
三女:长适进士许成之,次适魏邑人正之邵,幼适里人李侁
一孙之才,肄进士
三女孙尚幼。
子允升将以崇宁元年四月二十五日举君与米夫人之丧葬于大名县孝义乡感义里之原,丐铭于予。
同里,素闻其行义,不得辞。
铭曰:
其发不茂,则养之弗固;
其流不衍,则蓄之弗深。
仲益之有后,焉知夫来者之不如今?
望郭南之秋柏,蔽烟垄以萧森。
宅北嘉兆兮,清明勿爽;
福尔子孙兮,祀享之歆。
按:正德《大名府》卷一○,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论书(一)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三、《慈湖先生遗书》卷八
孔安国谓「尧安安,安天下之当安」;
谓「舜允塞,信充塞上下」;
谓「天叙有典,天次序人之常性」;
谓「惟和惟一,群臣当和,一心以事君」;
谓「一哉王心,能一德,则一心」;
谓「王道平平,言辩治」。
陆德明又「婢绵反」。
传注之谬至于此极,而未有釐而正之者。
《尧典》「协和万邦」,《春秋传》「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此皆言其大略尔。
使不满万,亦可以言万;
其不止于万,或倍万,亦可以言万。
犹言万物,物奚止于万耶?
万民,民奚止于万耶?
皆举其大略而言尔。
先儒故必欲整整其所谓万数释。
郑康成谓《尚书》「州十有二师」者,「州立十二人为诸侯师。
盖百国一师,州十二师,则州千二百国也。
八州九千六百国,馀四百国在畿内」。
则整整恰恰为万国,不少一,不多一。
吁,可哂哉,其陋至此!
《公羊》说殷三千诸侯,周千八百诸侯,《孝经》说亦云周千八百诸侯,此或据古志而言。
博士求其说而不获,遂为之说曰: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
八州千六百八十国。
又天子之国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国。
合为千七百七十三国,以应周千八百诸侯之成数。
武王之兴,不期而会孟津者八百诸侯。
康成遂又谓三分有二,则殷末千二百诸侯。
牵合可笑之状若此类,奚可殚举!
凡是皆起于不达道义,无所用心,故溺情于名数之末,寖愚而不自知,又以愚后世。
使学者弊精神于愚陋之说中,则先儒于是为有罪,而予谆谆之辩为不得已。
彼独不思夫诸侯之建,不知其所自始。
人群生于天地之间,皆有血气。
生知不能以无欲,欲则争,争则斗,则伤,则杀。
其天性之美,稍公且正者,则足以服其比邻。
比邻归之凡百,取平焉则五有长,十有长,百有长,千有长。
其德愈大,所服愈广。
是故有小国之君,有大国之君。
其为君为长者地丑德齐,莫能相尚,其间有圣人出焉,举天下咸归服之,是为帝为王。
夫所谓为君为长者,皆诸侯也,大小之数,多少之数,岂得而预定?
既弗克预定矣,则又岂能新立法更易之,增损之,以合《王制》所言之数耶?
虽有更易世代,武王克商灭国五十尔,馀率因其旧。
则周所封建亦不多矣,讵能尽更而易之?
虽有德则加地,有罪则削地,其有功德者固不数见,有罪者亦不数见,则加地削地亦不数见,姑因其旧,乃势之常。
而汉儒乃为是等等差差,不可少有增损之制,亦不思甚矣。
康成汉儒宗,馀可观矣。
此本不足辩,习俗虚文为日久,固不得已,少驱井蛙之惑。
《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
《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又曰:「庶顽谗说,若不在时」。
尚书》率以「时」为「是」,盖古语也。
《尧典》上无所承,忽曰谁乎嗟哉,有谁顺是者乎?
吾将登用之。
盖「时」即道也,舜之所以光天之下者此也,黎献之所以有功者此也。
丹朱,反此也。
禹荒度土功,用此也。
皋陶祗叙,此也。
祖考以此而来格,群后以此而德让,凤凰因此而来,百兽以此而舞,庶尹由此而谐。
敕正天命,惟此而已。
「惟此为几」,谓为庶政之几,盖天地间惟有此道而已。
三才万化,万物、万事、万理皆不出此道。
得此则吉,则治,失此则凶,则乱。
唐虞君臣朝夕之所谋谟经营,无出此道。
是,犹此也。
故当时相与诏告,惟曰「时」,犹曰「此」也。
时即道之异名,此道非言意之所能名,后乃取道路无所不通,人所共由之义。
初无形体之可执,至于曰「时」,则尤不滞于言意。
妙哉,时之为言也!
非大圣,畴能为是言?
《易》多曰「此」,此即「时」。
漆雕开亦曰「吾斯之未能信」,是也,「是」音之轻清者,谓道也。
古罕言道,虞夏之际始间言之。
舜曰:「若不在时」。
又曰:「惟时惟几」。
皆所以言道。
道之为言,终不若时之为义浑然不分事理。
帝知「若时」者诚未易得,故问「其次谁能顺予采者」?
采,事也。
问事,则知「时」,道也。
「尧纳舜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按《孔丛子》,宰我问及此,孔子曰:「尧既得舜,历试诸艰,已而纳之于尊显之官,使大录万几之政。
是故阴阳清和,五星不悖,烈风雷雨各以其应,不有迷错愆伏明舜之行合于天也」。
《孔丛子》之可疑者不一。
《皋陶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益稷篇》曰:「安女止,惟几惟康」。
盖「几」者,动之微也。
后世多事,远不逮唐虞。
然今朝廷一二日亦安得有万事?
尚不及千百,则知唐虞之时所谓万几者,指视听言动念虑尔,此断断乎无疑者。
而此大录万几之政,深有疑焉。
又改「麓」作「录」。
然则尧纳于大山之麓,使之主祭,因名山升于天。
烈风雷雨弗迷者,毕祭,而烈风雷雨,他所咸迷,独所行不迷。
言百神享之特佑焉,故不迷。
《史记》亦云:「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行不迷,尧以为圣」。
若谓自录大政而风雨始不迷错,则尧时迷错乎?
始皇封禅,遇暴风雨,岂非神灵示此以为验乎?
《孔丛子》所云,疑古好事者托辞。
又《孔丛子》书宰我问禋于六宗,孔子曰:「所宗者六,皆洁祀之也。
埋少牢于泰昭,所以祭时也。
祖迎于坎坛,所以祭寒暑也。
主于郊宫,所以祭日也。
夜明,所以祭月也。
幽禜,所以祭星也。
雩禜,所以祭水旱也。
禋于六宗,此之谓也」。
与《祭法》大略同。
《祭法》首言祭天地,即继以埋少牢于泰昭已下。
肆类于上帝,类者,盖类祭及地日月星之类聚祭。
而于文祖之外,又禋于三昭三穆欤?
古者天下为公,惟让于德。
三昭三穆皆有德可宗,非如三代而下天下为家,而传于子,三昭三穆未必皆宗也。
若《孔丛子》所言六宗,则祭于上帝,不及地,而遂及山川,无乃不可乎?
又《孔丛子》后章谓孔子欲猫得鼠,琴音为之变,甚失孔子好生之志。
此皆后儒托辞,亦犹言尧瞽叟北面朝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之类乎。
《舜典》曰「象以典刑」者,《汉书》所谓「画衣冠而民不犯」也。
汉儒去古近,宜有所传。
孔安国一人乃更其说曰:「象,法也。
法用常刑不越法」。
后儒又因别为说曰:「象,民所犯轻重而加以常刑」。
皆不明白释象字,不平正
象,画也。
画其所犯之典刑于衣冠而耻之,而实不刑之。
且后世直加之刑,犹恐其不革,而欲画衣冠以革之。
呜呼!
此衰世浅丈夫所见乃尔,稍致思焉,亦何不可?
今固有至愚至奸恶而宁甘受杖,耻于示众,岂唐虞之世而人不耻之欤?
矧大圣人道化所感动耶?
矧《舜典》此章曰流,曰宥,曰鞭,曰扑,曰赎,曰眚灾肆赦,皆宽恤之类,惟怙终贼杀者乃刑之,此刑乃正之用五刑。
若上言「象以典刑」,非画衣冠,则无乃重复乎?
下言「钦哉,惟刑之恤哉」,则上叙宽恤,乃其本旨。
「舜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民苟无食,虽有常性,饥困迫之,必至斲丧,故舜先食。
《洪范》八政一曰食,孔子亦曰:「所重民食」。
孟子曰:「救死不赡,奚暇治礼义?
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为王道之始。
农事之不可失时,惟农家知之。
苟失其时,虽种不粒。
既富而后可以言教,民食足而后可以言德化
欲柔远,必能迩而后可。
德性人所自有。
《书》曰「惟民生厚」,因物有迁,不随物迁,则不失其厚,是谓「惇德」。
惇德之言,所以勉十有二牧。
元即乾元、坤元。
元者,道之异名。
允,信也,诚也。
惇德之至,至于信其果元,是谓允元
《书》曰德元,不失其厚,不因物迁,则可谓能迩矣。
其次又能难于任人。
以尧朝而有共工、驩兜,以四岳而犹荐鲧,人之难知如此。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
大夫皆曰贤,未可也。
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
如此任人,必得其贤,必能使远方蛮夷柔服
远者犹服,而况于近者乎?
禹曰:「安女止,惟几惟康,其弼直。
惟动丕应徯志」。
止即惇德允元,弼直即难于任人。
动应徯志即蛮夷率服。
皋陶曰「谨厥身,修思永」,即允元
又曰「庶明励翼」,即任人。
故曰「迩可远在兹」,言乎致治之道在此不在彼也,在迩不在远也。
此万世不可易之通论,论治者无能越之。
子思论治天下国家,亦以脩身为先,尊贤次之。
后儒亦曰,王者之道在修身任贤而已。
舜命伯夷典礼,而告之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何谓也?
寅敬者礼之道。
礼曲折万状,而由道心行之,实未尝曲折,故曰直;
实未尝万状,故曰清。
曰直,曰清,曰寅,以三言明礼之一道。
后世道不明,此等语多莫晓。
舜命伯夷典礼,《尚书》曰「三礼」,孔安国注云:「天地人之礼」。
某疑「三」者「五」字之讹误欤?
按《尚书》多曰「五礼」。
其巡狩,修五礼。
皋陶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
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
同寅协恭,和衷哉」。
五典之外,自有五礼。
则吉、凶、军、宾、嘉见诸《周官》者是欤?
且书中文字非古者不一。
如「汝」古必不加水,「太」必不加点,「逊」必不加「之」。
「时日曷丧」,本或作「害」。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
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或作「天降下民,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
「昭我周王,天休震动」,或作「绍我周王,见休在昔」。
「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德」,或作「上帝周田,观文王之德」。
尚书》称尧「文思」,思者,知藏于中,深静不露也。
称舜「文明」,明者,别贤否,凡百敷见于外也。
故《史记》曰:「天下明德,自虞帝始」。
舜命龙曰:「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
命女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
禹曰:「予欲出纳五言,汝听」。
《易大传》曰:「理财正辞」。
正辞亦纳言之谓。
此治教之急务,而后世不闻。
盖五方之民,风俗议论容有不同,如周大夫原伯鲁不说学,闵子骞曰:「周其乱乎!
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夫」。
此等议论岂可不纳之于上,而出命以正救之也?
周衰,异端并作,鲁少正卯行僻而坚,言伪而辩,孔子诛之,以邪说之足以乱人心也。
至若任侠轻生,以周人之急,有足尚者,而敢于犯禁,敢于杀人,似义而非正,相帅成风,肆行无忌,此岂一日之积哉!
上之人无以救其始,稔成其俗。
古者一道德以同俗,执左道者有诛。
《周官》纠万民之德,正其行,巡问而观察之。
训方氏诵四方之传道,布而训之,以观新物。
三五之世,君人者以左右斯民若有常性为本务,故设官分职,出纳而正教之,奉天命子兆民,本职如此。
叔世官废而不修,故异说兴而莫之止。
孔子条为政之急务,曰修废官,此其一也。
秦汉而降,君臣安于功利,三代旧政不复修举,而况于有虞氏之政乎?
曰:「咨女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所以咨命四岳九官十二牧者,孰不曰皆人为之功?
谕之曰:「钦哉惟时亮天功」。
时,是也。
亮,信也。
是天也,非一付之自然而不为也。
尽钦竭力,惟无入于意;
茍动于意,即私即偏,而非道心。
礼乐刑政一入于人为,则违道违天,即可致患。
故《书》曰「天叙有典」,「天秩有礼」,「天命有德」,「天讨有罪」。
箕子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王即天。
又曰:「无偏无党,无反无侧」。
箕子能辩之矣。
孟子曰:「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
是谓帝则,是谓帝载。
由乎此则能懋勉,则五品逊,五刑明,则直则清。
直而不温则失此,宽而不则失此,刚而虐则失此,简而傲则失此,谗说殄行皆失此。
谗说者,似是而非之说,以其入乎意也。
殄行者,太过殄绝之行,以其入乎意也。
孔子子张以「忠信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者,天也。
曾子曰「皓皓」者,纯白无意象,即此天也。
伊尹与汤「咸有一德」者,天德也。
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者,此也;
「小心翼翼」者,此也。
心不动,则不放逸,不慢易,不私不偏,日用纯纯。
动静无二道,三才无二道。
《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猗与至哉」!
此尧、舜、禹、皋、益相与讲论之大旨,而后世君臣往往下视此等语,以为特言其浅者耳,特言其见于临政事者耳,必别有妙者如「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方可为至论。
吁!
尧、舜、禹、皋、益有二心乎?
临民出政,时有一心穷深极微,时又一心乎?
人有二心,且不能以为人,而可以为尧、舜、禹、皋、益乎?
精一之论卒于钦谨,卒于敬修,谓钦谨敬修,又特言其浅者,则有浅有深,谓之一可乎?
益曰:「戒哉!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佚,罔淫于乐」。
又曰:「无怠无荒」。
益岂侮其君,谓不足以语夫深者,而姑以其浅者告乎?
皋陶曰「谨厥身修」,又曰「无教逸欲」,又曰「兢兢业业」,又曰「同寅协恭」。
何数圣人者无他奇谋伟论,而谆谆惟以戒谨恐惧为首语也?
于戏!
尧之所以为尧,之所以为,禹之所以为禹,皋陶、益之所以为皋陶、益,岂非以此心而已乎?
戒谨恐惧,此心存乎?
放逸慢易,此心存乎?
知放逸慢易心易失,则戒谨恐惧,此心之存可知矣。
惟得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出入。
惟识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存不存。
不识此心者,安知之也?
不知者胡不于戒谨恐惧时而默察其所以然乎?
方戒谨恐惧时,此心放乎?
不放乎?
纷扰乎?
不纷扰乎?
有计较乎?
无计较乎?
支离乎?
不支离乎?
此时之心可谓尧、舜、禹、皋、益之道心矣,可谓精一矣,可谓中矣,可谓天下之所同然者矣。
是心也无私好,无私恶,无私喜,无私怒,无私取,无私去,可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庶政庶事,皆建此极;
设官分职,莫匪尔极;
粒我烝民,莫匪尔极。
皋陶之刑使协于中,岂非此极?
皇建此极,而天下之民不协于极者,无是理也。
唐虞之所以比屋可封者,此也。
成周之所以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此也。
谓克艰之语为特其浅近者,遏绝天下后世之良心,长后世非僻之心。
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曰:「俞!
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
大哉,舜禹之言,其万事不易之道乎!
帝王之道,初无甚高难行之事,不过「克艰」一语而已。
而遂可致庶政之咸乂,遂可致黎民之速化于德,可以使野无遗贤,可以使万邦咸宁
其道甚易,其功甚大,又甚敏。
然则后世何惮而不为学?
士大夫往往多归过于人主,而不知过在于士大夫之不学也。
夫人主长于深宫,辅而导之者士大夫而已。
汉高以匹夫取天下,群臣以一权利辅之,无足云者。
张子房亦一时翘楚,借箸发难,毋立六国后未害也,何至深沮高帝为善之心?
叔孙通首进大猾,固不足以辅
陆贾几开矣,而谓汤武逆取顺守,此何等学术,而可以事君也?
孝文欲禅贤有德者,而不敢专于子,有司再请,再却之。
又耻于饬兵厚卫,遂罢卫将军
观此器度,真二帝三王之用心也。
贾谊儒者,帝所前席,五饵鄙诈,可耻可贱。
岂非士大夫之罪也?
武帝虽穷奢黩武,几亡社稷,然好儒,甚有嘉唐虞、乐商周之心。
董仲舒学不知道,三策所陈,虽皆正言,不达大本,不能启导君心固有之善,惟曰仁义礼智信所当修饬而已,不知如何而修饬也?
又曰:「设诚于内而致行之」。
夫诚者,人心之所自有,何以设为?
虽多欲,而嘉唐虞、慕三王之心,亦之善心也。
人心本善,因物有迁。
仲舒诚能因之善心,顺以启之,达而充之,安知不可跻之三代之上也?
申公力行之言正矣,不能如孟子因齐宣易牛之心而达之于王道也。
士大夫诚未可亟归过于世主也。
亦颇悦仲舒之对矣,末册曰:「条贯靡竟,统纪未终」。
情状亦可观矣。
韩歆之死,世咸罪光武
光武诚有拒谏之罪,而指天画地亦不敬,不克艰矣。
诸葛亮三国之英,而劝攻刘璋,立同姓之妇为后,弃义亡礼。
犹如此,则下焉可勿论矣。
唐房玄龄首发乱谋,杜如晦赞决。
二人熟视巢妃之秽而不言;
魏徵虽言,仅使勿后。
三人者尚尔,馀又可知。
马周,史称王佐,九成之谏卒谓业已成就。
宋璟坚正矣,及明皇悔过,又导之使委曲文过。
士大夫学术如此,而遽议人主之难辅,未可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
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
人心自善,人心自明,人心自神,学士大夫既不自知己之心,故亦不知人主之心。
舜禹之心即是己心,是心四海之所同,万古之所同。
「克艰」云者,不放逸之谓也。
不放逸则不昏,不昏则本善、本明、本神之心无所不通,无所不治、无所不化。
此道至易至简。
某自以为能稽众舍己从人矣,每见他人多自用,某不敢自用,亦某自谓能舍己从人,意谓如此言亦可矣。
一日偶观《大禹谟》,知以克艰稽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尧能是,是谓己不能也。
三复斯言,不胜叹息。
心冲虚,不有己善,虽稽众舍己从人,亦自谓不能。
呜呼圣矣!
岂不能稽众者?
岂不能舍己从人?
岂虐无告?
岂废困穷?
无告,常人之所不敢虐,困穷,常人之所不忍废,而今也圣人曰己不能。
呜呼,圣矣!
冲虚如此其至,故益赞舜德自广运,自圣自神,自文自武,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时某年已六十有六,平时读《大禹谟》未省及此。
续思《曲礼》曰:「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者」。
称某人仁,某人知,某人孝友之类,不敢取人者,以微有品题之意欤?
见取于人则不可,《曲礼》斯义略似《禹谟》。
益曰:「罔失法度」,当哉斯言!
三五盛际,所以人皆有士君子之行者,以法度备具故也。
后世所以人物衰丧,间有贤者,复多阙失,以法度大废故也。
学问之道虽曰求放心而已,不在于外貌,然外貌斯须不庄不敬,即失其所谓帝则。
岂有措身于淫逸非僻之地,而曰「吾求放心足矣」?
难哉!
近丹者必赤,近墨者必黑。
自舜禹大圣,犹有克艰之戒,益曰:「戒哉!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
又曰:「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又曰:「无怠无荒」。
而后世学道之士乍有所闻,微有所觉,忽睹高明广大,往往下视舜、禹、益所为过矣。
气质曾未及古中贤,而遽抹略小节,不复退思舜、禹、益用心之如何,多见其不知量也。
唐虞之际,六府以养民,三事以教民。
秦汉而降,不复闻三事之教矣。
《大禹谟》具言正德、利用、厚生为三事,而解者已不知其说。
利用言器用之便利,厚生言养生。
凡民切身日用之事,无越斯二者。
即斯二者,而皆有正德焉。
如茅茨瓦器、谏造漆器、权量均一之类,是利用之有正德也。
老者衣帛食肉,颁白不负戴于道路之类,是厚生之有正德也。
生民日用,非利用则厚生,非厚生则利用。
今也咸有正德,则斯民耳目之所见,手足之所用,心思之所关,无非正德之事,不知其所以然而默化于德矣。
欲化民而不由三事,未见其可。
后世为国者,大概兵财而已,文物而已,教化无闻焉,故三事之说不传。
晏子曰:「夫民生厚而用利」。
于是乎正德以福之,此稍不失旨。
至于申叔时曰:「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则失《禹谟》之旨矣,无惑乎三事之教于今不闻也。
舜命皋陶曰:「民协于中,时乃功」。
自后世观之,协中不协中,此何等急务也?
《汤诰》首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自后世言治者观之,衷为何物?
常性又何物?
所谓绥厥猷者,又何如而绥之也?
箕子武王陈《洪范》曰:「惟时厥庶民于女极,锡女保极」。
自后世观之,极者,极至之道也。
民至愚无知,何足以与此?
设谕告之,彼又安知?
成王命君陈分政东郊成周,曰:「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成周,殷顽民所迁,顽民淫湎叛怨,尤其愚不可训诲者,自后世论之,当弃之绝之;
成王方欲使君陈升之于大道,是顽民成王犹期之以大道,而况于他乎?
于戏!
古先圣王之所以治其民者乃如此也。
古先圣王之所以奉天命、为天司牧斯民者乃如此也。
天能生斯民,而不能教之。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无有以左之右之,使无越乎极,无失乎常性,则纵所欲为而往,大乱之道也。
是故有君焉,以代其任,谓之天子。
则天之所以命人君者,非为君者设也。
天以衷降于民,民有之,是为常性。
率此常性而往,谓之道,亦谓之猷,又谓之大猷,又谓之极。
不率此常性以往,则为奸,为宄,为寇贼,为大乱之道。
古先哲王知天之所以命我者在此,知民之所以为治为乱者在此,故夫一政一令之出,无一不为乎此。
曰五礼所以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曰六乐所以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
曰刑,刑者,所以使民协于中。
曰政,政者所以使民无不正也。
中、和、正,皆极也。
故唐虞三代盛时,利用厚生,无非正德,礼乐刑政,无非大道。
左右有民,惧民之或失此极也。
立我烝民,莫匪尔极,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极者,常道之异名,言天下惟有此道,不可得而加也。
立政立事,莫非此极,莫非中正
上自朝廷,下达闾里,目之所见无非中正之色,耳之所听无非中正之音,身之所履无非中正之行。
无奸声乱色以贼其外,无异端邪说以贼其内。
从容乎大道之中,不勉不强,而自有士君子之行。
比屋之民皆可封,兔罝之夫皆好德。
成人有德,小子有造。
古者何修而得此?
民有良性,无以贼之也;
民之有过,有以防之也。
后世忿疾民之不驯,上之人既无德以感动之,乃为一切之政,峻令苛法,以痛绳之,将以禁民之过,而反毒其良性,反作其不肖之心。
迨夫治之不得,则曰后世之民非唐虞三代之民也,世移俗改,日就浇漓,刑政已脩,而民犹如此,亦付之无可奈何而已。
吁!
此岂后世之民果不可比于三代之民也?
岂后世之民果日就浇漓,果不可奈何也?
善夫魏郑公之言,曰:「若谓古人淳朴渐致浇讹,则至于今日当悉为鬼魅矣」。
上之人贼民之良性,而疾民性之不良;
上之人不善防民之过,而忿民之顽;
田不井,民无常产,而欲民之有常心;
礼乐大坏,淫靡轻浮之音沦浃乎民之肌髓,而欲民之不荡;
乡不举,里不选,不教以德行道艺,而教以浅薄无用之虚文。
而欲民之不失德,是日授之以朱丹而恶其赤也,日染之以皂墨,而求其不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