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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宗靖康元年二月 南宋 · 沈长卿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七、《三朝北盟会编》卷四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宋史翼》卷一一
靖康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太学生沈长卿谨昧死再拜献书于皇帝陛下:臣观自古天下国家所以败乱而不可救者,始于人君赏罚之不明也。
盖赏罚者,人主之大柄。
古者爵人于朝,与众共之;
刑人于市,与众共之。
欲其合天下之公心,不敢有异议而已。
舜之举十六相也,天下之人谓之八元、八恺。
其窜四凶也,天下之人谓之梼杌,谓之饕餮。
夫八元、八恺、梼杌、饕餮,非舜举之也,天下之人共赏之也,非舜窜之也,天下之人共罚之也。
圣人赏罚之柄如此。
汉唐之末,时君世主昏暗不明,赏罚之柄夺于权臣,其所赏者未必有功也,所罚者未必有罪也。
赏罚不明,天下解体,乱亡随之。
如汉之哀、平,唐之懿、僖是也。
此数君者未必如桀、纣之暴乱酷虐,惟其赏罚不公,使忠臣义士衔恨而死,是以至于灭亡尔。
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之初,大明诛赏以示天下,当取法于尧舜可也。
而比颁明诏,前后或异,若有奸邪罔上之臣乘扰攘之际,乱陛下之聪明者。
臣少负耿介,慕刘蕡贾谊之言得事君之节,而小仲舒之论缓而不切,愤然有意于刘、贾。
臣请为陛下直言而不讳。
臣闻二月初五日,陛下罢李纲右丞
太学生陈东等率士数百伏阙上书,极言李纲忠义,李邦彦奸恶,冀陛下聪明睿断,罢邦彦而相李纲,以厌天下之论也。
于时,京城百姓群聚阙廷,不约而来者几数万人,仰天椎心,祈哀请命,莫不欲李纲之相、邦彦之罢也。
洎陛下遣使宣谕,复旧职,众志遂定。
其后乘时恃众,殴击内侍,盖缘平居细民受虐之深,积怨之久。
今日戎虏拥兵,困辱中国,夺我玉帛,侵我土地,非由此曹何以致之?
故危疑之閒,发其痛以至于极,非士人所教而为之也。
夫举数万之众,不烦召而群聚帝阍,若出一家曾无异意者,岂陈东一布衣寒士所能驱率哉?
盖其平日公论如此,不胜其忠义愤激之切,诉于陛下尔。
谄谀无知之人,阿附邦彦,自植朋党,不问士庶所以伏阙者何心,所言于天子者何事,中外愤骇,里巷萧然,黉舍一空。
臣始闻之而惊,中闻之而疑,卒闻之而解。
以为布衣书生以忠义被戮,得与龙逢、比干并名书史,乃万世之荣。
然天子聪明仁圣,今日之事当自有以辩之,必不惑于佞也。
其后学官黄哲等待罪,陛下亲降圣旨:「朝廷方开言路,通达下情。
士人伏阙上书,乃是忠义所激。
尔等何为待罪?
宜速安职,晓谕诸生」。
太学之士仰观圣训,感激流涕,如蒙异恩,以谓陛下好贤乐善之诚如此,自今以往,天下忠言谠论日闻于九重,必不至钳口结舌如前日也。
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称诵未已,诏墨未乾,陛下复降御宝,以诸生伏阙系赦前已放罪,更不根治。
今后如或不改,复出鼓唱,乱朝廷纪纲,当议极刑。
又观殿前司晓示备载御宝,以士庶有以伏阙上书为名者,意在作乱,今后如更似此之人,仰三衙收捉,并从军法,令王宗濋斩讫闻奏。
臣虽至愚,心知前日奸邪之人重以变乱之说惑陛下者,是致陛下德音终始反覆之如是也。
臣观秦始皇雄才大略,英睿之主也。
一用赵高李斯,遂以为上古不足学,三代不足法,尽取上古之书而焚之。
当时天下之士有复于古者,皆以为妖言,使御史按问其罪,群聚而坑之四百六十馀人。
是时忠臣义士避坑戮之祸,遁逃窜伏,甘心于陇亩之閒,不敢以儒自名。
其谋实出于斯、始皇信之而不悟也。
天下士既已尽去,始皇于是内修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仙,巡游不息,恣所欲为而无敢有言其非。
陵夷至于二世不改,始皇之业以至大乱。
辍耕陇上之徒奋臂一呼,天下响应,祸在焚书坑儒而已。
今奸邪之人欲罪伏阙之士,而陛下得此名于后世。
臣所以扪心痛哭,思欲犯颜逆鳞以自蹈于鼎镬也。
夫人主所示天下者,赏罚也。
某人当诛,必明其可诛之罪。
功罪不明而妄兴赏罚,使天下归怨,则谓之暴君可也。
陛下如以前日之事为可赦,不识诸生以何罪而得陛下之赦乎?
以后日之犯为可诛,不识诸生以何罪而得陛下之诛乎?
且既名之为忠义,则不当罪之于刑法。
既置之于刑法,则不当名之以忠义
二者不可两立也。
陛下前诏既以士人为忠义,则后日以犯诏而诛者乃以忠义就刑也。
为忠义者既不保其首领,使不忠不义者陛下将何法以加之乎?
虽然,作福作威,人君之大柄,则杀士之名,臣为陛下过有所惜者,万世之后,恐陛下有杀士之名。
臣恐自此天下四海忠义之士望风股慄,且耕且钓,不肯为陛下用也。
臣又闻陛下虚怀侧席,登用儒臣,擢徐处仁唐恪等于閒散之地而置之辅佐,至于范宗尹朱梦说刘宁止之徒尽蒙号召,将以大用。
是陛下欲尽求天下忠义之士也。
忠义之士闻诏未起,陛下罪言之名已闻于天下,彼数人者敢自信于陛下乎?
太上皇帝在位二十六年,其间奸臣沮抑,忠义之士以言获罪致斥逐者固多矣。
然未有如今日之诏,欲置敢言之士于极刑也,而陛下独何忍为之乎?
臣闻自古贤人君子未尝不欲其君用者,惟其待之不以礼,遇之不以诚,是以怀铅抱椠,自甘于海滨岩穴而不出也。
人君惟尽礼而致之,屈体以下之,虚心以访之,克己以从之,犹惧其不至,况示以刑威,欲致忠贤之士,不亦难哉?
燕昭黄金台郭隗,而四方之士莫不奔燕。
齐小白礼九九之术,而四方之士莫不奔齐。
彼区区霸者之材,非有五帝三王之道德也,徒以礼贤下士,故天下之士乐为之用。
臣愿陛下念臣之心,察臣之言,特降圣旨,追改前诏,优加褒拂,使天下之士不至于解体,则陛下可以得四海之心,建长久之策,而享万世无疆之休矣。
臣又观前日宰相吴敏有为李邦彦辩奸慝暴白功状,大书文榜,揭之通衢。
行道之人莫不嗤笑。
臣闻邦彦自布衣时不敦士检,放僻邪侈,无所不为。
挟倡优于酒肆,逞颜色于庭闱,其淫言媟语往往流传人閒,有不可闻者。
其后一时遭遇,旋致显位,而阿谀顺旨,偷合苟容,坐视奸邪之臣开边致衅,曾无一言规救人主。
此乃持禄养交、冒利忘耻之徒耳。
方且以功状揭之市朝,欺罔文法,愚弄天下未有若此。
吁,可怪也!
宰相天下之属望,任相不贤则天下之人得以议者。
杨绾为相,崔宽为之毁第观,黎干为之减驺从,郭子仪为之彻声乐,当时公卿大臣犹畏惮之如此。
邦彦身为宰相,而百姓遮道僈骂,甚于奴隶,疾走省闼,掩关自遁,其为辱亦甚矣。
臣闻司马光为相,天下儿童走隶亦皆称颂。
使邦彦而果贤也,则天下之人当自知之,当自服之,何必因言而后明哉?
就使如敏之言,以为邦彦畏慎太过,缓于事机,则邦彦亦不过苏味道卢怀慎之徒耳。
以辅庸主且犹不可,况可以辅佐陛下成中兴之治乎?
臣闻太学之论,蔡京父子上客密交,奔走京门寖有年矣。
邦彦如左右手也。
今所以曲为邦彦强辩者,正欲植党自固。
邦彦去,则不能以孤立。
敏之心,本非为朝廷论宰相,实为身谋耳。
向使陛下不能独断而信敏之言,复用邦彦,则奸臣侵渍,事必有大于此者,诚可为寒心也。
臣观汉之元帝恭谨节俭,当时号为贤者之君,而谗佞愚弄,优柔不断,故孝宣之业少衰而后世贬之。
盖人君之患莫大于斯二者。
愿陛下乾纲大决,天下之事断自宸衷,勿夺于谗佞,勿溺于优柔,则万世之后皆知陛下为贤君矣,岂特生灵社稷之幸哉!
臣为此言,臣之友生有为臣言曰:「子堂上有二亲,家唯四壁,齑盐大学,苟为升斗之禄将以养亲。
而为狂直之言,上以谏天子,下以忤宰相,吾谓子无死所矣」。
臣应之曰:「不然,昔阳城国子司业,召诸生诲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
仆生平所志在为忠与孝。
而忠孝不能两立,苟全一节,虽死无憾。
天子仁圣如此,而奸邪之人渐以浸渍,使后世得以轻訾吾君。
今不言,将何以戴天而履地乎?
虽以此受戮,不犹愈于今之乎」?
是以不避斧钺,直书其事,上干天听。
虽蒙诛戮,万死无悔。
冒渎天威,臣不胜惶恐战慄之至。
江东奏论边事状嘉定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七、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七、《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一四、《宋元通鉴》卷九九、《宋史纪事本末》卷八六、《续资治通鉴》卷一六○
臣至愚极陋,蒙陛下选擢,将漕江东,朝夕之所尽心,不过州县间常事,未足仰报大恩。
今事有关于宗社之安危、国家之休戚,职有常守,在臣虽不当言,而其义则有可言者。
欧阳修知制诰出为河北转运使,尝请与闻兵事,仁宗许之。
臣虽于无能为役,然亦由词臣出使,且以转饷为职,则边陲利害,臣敢避晋越之罪,畏缩不言?
臣窃见金虏自失国南迁,其势日蹙,比者鞑靼西夏并兵东出潼关,深入许、郑,虏廷危迫之状,见于伪诏所云。
近复传闻敌兵攻围都邑,游骑布满山东
虽探报之辞不无同异,要其大势以河南数州仅存之地而抗西北二国方张之师,加以群盗纵横,叛者四起,土倾鱼烂,厥證具形。
括马敷粮,公私并竭,交钞数万,仅博一餐,危急如此,不亡何待!
臣谨按《国史》,女真叛辽在政和之四年甲午岁。),其灭辽也在宣和之七年乙巳岁。是冬即犯中原。)
臣窃谓今日天下之势无以异政、宣之时,陛下所以自治其国与外禦夷狄者,亦宜以政、宣为鉴。
夫以皇皇钜宋,八叶重光,至于政、宣,盖太平极盛之日,使朝廷之上知守成之惟艰,无难之可畏,惕焉戒惧,以祈天永命为心,亲信仁贤,修举德政,则国势屹然有泰山磐石之固,虽百女真,其何能为!
不幸燕安湛溺之馀,纪纲荡然,无一足恃,本根既拨,枝叶从之,于是女真得以逞其凶残,攻取我都城,倾覆我社稷,劫迁我二圣,荼毒我蒸民,自开辟以来,夷狄之祸未有若是之酷也!
今将戒前车之覆,永神器之安,其道非他,愿以政、宣为鉴而已。
臣尝妄论政、宣致祸之由,其目有十。
夫君臣相敕,维是几安,股肱不良,万事隳坏,其在虞廷,犹以为戒。
蔡京丰亨豫大之说,王黼开应奉享上之门,专以淫侈蛊上心,奢靡蠹国用,土木之功,穷极盛丽,花石之贡,毒遍东南。
甚至内庭曲宴,出女乐以娱群臣;
大臣入侍,饰朱粉以供戏笑,于是荒嬉无度而朝政大坏矣。
其失一也。
《易》曰:「师贞,丈人吉」。
又曰:「师出以律,否臧凶」。
言总师必得老成厚重之人,用师必有节制训齐之律,反是则凶也。
童贯高俅迭主兵柄,教阅训练之事尽废,上下陛级之法不行,溃败者不诛而招以金帛,死敌者不恤而诬以逃亡,于是赏罚无章而军政大坏矣。
其失二也。
《诗》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
敬天之渝,无敢驰驱」。
自昔未闻简忽天变而无祸者。
政、宣之世,灾异数见,大星如月,徐徐南行,日黯无光,汹汹欲动,赤气犯斗,水冒都城
当时群臣恬不知警,方且以怪孽为嘉祥,变异为休證。
此上不畏天戒,其失三也。
大舜之圣,舍己从人,成汤之德,从谏弗咈。
自昔未闻饰非遂过而不亡者。
政、宣之际,以言为讳。
张根论征敛之烦,散官安置;
李纲论大水之变,远谪监征
于是荐绅不敢言矣。
邓肃以进诗讽谏屏出太学朱梦说以昌言宦寺窜斥偏州,于是布衣不敢言矣。
钤结成风,驯致祸败,此下不恤人言,其失四也。
夫君子在内,其卦为《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政、宣用事之臣专以毁忠忌贤为事,凡累朝老成之望,当代鸿硕之材,不以奸党废,则以邪等斥,不以曲学贬,则以异论逐,排沮挫揠之馀,举国无君子矣,虽欲久安,得乎?
其失五也。
夫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政、宣之世,继尸宰柄,、攸滥厕枢庭,其翱翔台省,布列馆殿,非歌颂诗书,即膏粱子弟,非奴事阉尹,即翼附权臣,更引迭援,在廷皆小人矣,虽欲勿危,得乎?
其失六也。
《记》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政、宣小人颛为蒙蔽,以欺上听。
刘法败死西陲,而童贯乃以捷闻;
方腊破东南六郡,而王黼匿不以告;
郭药师反形已露,而边臣掩覆于外;
女真尅期入寇,而大臣讳晦于中。
上下相蒙,稔成大患,至虏兵济河,而朝廷犹未之觉。
其失七也。
《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政、宣小人专务聚敛,以摇根本。
朱勔以贡奉扰浙右,李彦以括田困京东蔡京改盐钞法而比屋叹愁,王黼创免夫钱而诸路骚动。
人不聊生,散为盗贼,虽微夷狄,亦必有萧墙之忧。
其失八也。
《诗》曰:「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
古者以一士寝敌谋,片言折外侮。
政和初,遣使觇国而童贯实行,辽之君臣相顾窃笑,已有南朝无人之讥。
北事既兴,遂付戎律,以仆隶之才当元戎之任。
节制不明,诸将无所禀畏;
庸懦不武,敌师得以冯陵。
未几副之以蔡攸,易之以谭稹,其为驽怯,又益甚焉。
于是女真知中国之无人,而异志兴矣。
此授任非材,其失九也。
子产以蕞尔之郑崎岖彊国间,区区一环,宜无爱于晋,而子产则曰:「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
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卒不与。
秦求地于赵,赵欲与之,虞卿曰:「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给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
赵用其计,而秦不能加。
盖有国者不幸与彊敌为邻,当有以服其心,而不当徇其欲。
方女真与辽国交兵,虽能每战辄克,然视吾中国之尊如高山大海,未易测其雄深,何敢遽有他志?
不幸奸臣腐夫希功寡谋,唯恐无以顺适其意。
彼方邀吾岁币,则予以契丹旧数而不辞;
邀吾燕地税赋,则予以银绢百万而不靳。
至于索犒师则许以犒师,欲贷粮则许以贷粮。
一事方酬而一事已生,前请未塞而后请复起,一切顺承,无敢或戾,而南牧之师已侵寻于境上矣。
盖犬豕豺狼本无餍足,徒知徇其欲而无以服其心,其祸固应尔也。
或者惟以纳张觉、结余睹为造衅之由,而不知召侮取轻,其渐非一。
虽微结纳之事,其能保盟约之不寒乎?
此处置乖宜,其失十也。
今陛下圣德清明,万无此失,然臣独怪一人忧勤恭俭,无愧仁祖之风,而群臣盘乐怠傲,乃有宣和之习。
东南民力耗于军饷者十八,而士卒穷悴,常有不饱之嗟。
灾异频仍,修省之实未睹;
言路壅塞,谠直之士弗容。
君子非不参用,而正论未尝获伸;
小人非不欲远,而谗谄犹或得志。
蒙蔽之风日炽,聚敛之政日滋。
此失未除,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也。
虽然,臣外有司也,其于内事不敢尽言,独请为陛下深陈所以待夷狄者。
臣观鞑靼之在今日,无异昔者女真方兴之时,一旦与吾为邻,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
盖女真尝以燕城归我矣,今独不能还吾河南之地以观吾之所处乎?
受之则享虚名而召实患,不受则彼得以陵寝为词,假大义以见攻。
女真尝与吾通好矣,今独不能卑词遣使以观吾之所答乎?
从之则要索亡餍,岂能满其溪壑之欲?
不从则彼得藉口以开衅端。
黠虏之情,必出于此,不可不豫图所以应之也。
自三数年来,谋国者不深惟长算,而一切倖安。
曩者虏在幽燕,吾以岁时聘问,已非获已;
彼既播越而南,独不可迁延其辞,俟复燕山,然后玉帛往来如故?
乃使大宋臣子拜犬羊于祖宗殿廷之下,其误一也。
岁币之弗遣是矣,然不以还燕为词,而诿曰漕之渠乾涸,使残虏得以移文督责,中原豪杰闻之,宁不以寡谋见哂乎?
其误二也。
并边遗民,皆吾赤子,穷而归我,当示绥怀,疆吏非人,唯知拒却,固已绝中原之望,甚者视为盗贼,戮之焚之。
上流制阃之臣,明揭大榜,来者即行剿杀。
西州总戎之帅杀程彦晖一家骨肉于黑谷山秦陇之人莫不切齿。
召邻国之侮,开边鄙之隙,结遗黎之怨,逆上帝之心,孰甚于此!
其误三也。
积此三误,而吾国之威灵气焰索然矣。
汉昭烈有言:「事会之来,宁有终极」?
夫误于前者不可悔,而应于后者犹可为,所愿朝廷毋再误而已。
厥今庸人之论有二,不曰虏未遽亡,犹可倚为屏蔽,则曰中原方扰,未暇窥我江淮
凡此皆误国之言,不可不察也。
虏之必亡,无愚智举知之,臣不复重陈。
若昔五胡之乱,江左粗安者,盖以群丑并争,莫能相一,故吾江表得以媮旦夕之安。
苻坚既灭慕容,旋起吞晋之谋;
元魏已并诸国,遂萌饮江之志。
今新虏鸱张,尽有河朔,而杨、刘群盗又皆往往服从,臣恐与五胡角立之势殊,未可为江左茍安之计也。
或又以为安边置所,储偫日丰,以此饵敌,何患不济?
臣窃谓不然。
夫金缯遗虏,虽后世偃兵息民之权宜,然用之于国势盛强之时,则足以示恩而不至于召侮,景德之事是也;
用之于国势委靡之时,则适以召侮而不足示恩,宣和之事是也。
傥不思自彊其国,而倚赂遗以幸一日之安,臣知其非策矣。
昔孙氏以区区之吴而当强大之魏,若未易为力者,然其君臣相与策励,遂能挫曹公虎狼之敌。
晋氏东迁,至岌岌也,徒以将相有人,处分得所,卒能破苻秦倾国之师。
今国家幅员万里,贡赋云集,带甲百万,江汉为池,岂下于吴、晋者?
而中外有司忠诚愤激者少,委靡颓惰者多,一闻赤白囊至则相顾失色,不知所为,少定则又帖然矣。
国家平时不爱名器爵禄以宠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见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臣之所以大惧也。
夫天下之势犹长江大河,上流决溃,下流必无独宁之理。
今荆淮以北数百里间,干戈抢攘,戎马杂袭,正如熊咆虎斗,近在藩垣之外,而或者乃曰无预吾事。
彼其中心实不谓然,姑欲架瞒目前,攫取名器爵禄而去,至于宗社生灵之忧,而使陛下独当之耳。
臣为一身计可也,陛下为人子孙,任九庙之托,奈何付安危于度外乎?
陛下诚欲尊国势以弭外虞,则政、宣之十失必当惩,近日之三误必当戒,庸人之论必当破,自彊之计必当立。
至诚一心,对越上帝,广谋兼听,曲尽下情,以收天人之心,以合中外之助,庶天下事犹有可为者。
若或上下悠悠,养成深患,机会浸失,事变日殊,臣实未知其所终也。
臣自委质立朝以来,区区之愚,唯知有君父,有社稷,故常尽忠极虑,不敢自为身谋。
今见时事忧虞如此,而顾恋寸禄,不为朝廷一言,岂惟自负夙心,抑亦有惭戴履,是用斋心洁诚,忘寝废食,裁成此章。
欲进复休,至于数四,怀不能已,卒以上闻。
意者天诱臣衷,欲以感悟陛下,傥或万一见于施行,则臣虽摈废田里,其幸多矣。
〔贴黄〕臣窃见太祖太宗艰难百战,以有天下,真宗仁宗兢业守成,至于徽宗之世,宇内承平,民物熙洽。
不幸崇宁而后,群小得志,陷害忠良,遂使在廷无一君子。
政和初,辽国衰微,金虏崛起,王黼童贯之徒希功寡谋,取侮夷狄,驯致靖康之变,都城失守,二圣蒙尘。
追念前失,可为陨涕。
臣仰惟陛下锐精典学,亲御经帷,凡祖宗创守之规模可为今日者,既曰陈于前矣,至于崇、宣之事可为今日戒者,愿诏馆阁之臣编类来上,退朝之暇,以时省览,庶几奸邪误国之状、夷狄猾夏之耻,一一备见本末,于以鉴前失而图今得,非小补也。
皇太子春秋鼎盛,问学日新,亦宜命宫僚编纂上件故实,从容讲论,其于令德,启发必多。
臣位下人微,志在纳忠,狂僭妄言,伏俟诛殛。
李会李擢劄子1126年6月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庄简集》卷一○、《宋史》卷三六三《李光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除目,以李会李擢左右司谏,训词褒谕,以首论蔡京有功,特被召用,外庭之议,无不骇愕,臣之区区,亦所未喻。
夫首论蔡京者,陈瓘也,其次则有石公弼张克公毛注之流,相继弹击。
上皇觉悟,既罢而复用者数矣。
王黼前后用事,权倾天下,言路塞绝,多士盈庭,莫敢开说。
方是时也,忠义奋发,不避死亡之诛,慷慨言事,不过曹辅等三五人尔。
下逮韦布之士,廷对大问,进药石之言,则有若范宗尹
投匦献计,箴时政之失,则有若朱梦说
在当时迭为台官,身任言责,保宠固位,被阿谀之讥,目睹时事,曾无一言。
逮陛下龙飞,灼见奸慝,太学诸生伏阙上书,首论六贼之害,蔡京之恶,夫人而能言之矣。
谏官、御史能于此时明目张胆击奸指佞,实恃陛下圣明,不啻摧枯拉朽之易,何足为功?
当金兵围逼都城,力附白时中李邦彦,专主避敌割地之谋;
方肃王之北渡也,不罪金人之渝盟,乃敢奋笔横议,以上皇还宫,问肃王所在,劫持上下。
必欲以祖宗基业委之敌国,至有三镇与王室孰重之语,章疏具存,可以考按。
今时中、邦彦坐是落职,议者犹谓轻典,而反被召用,复预谏争之列,不知谁为陛下荐此二人者?
陛下好恶取舍如此,庙堂之论何时而定,百官有司之众何所适从乎?
臣愚伏望陛下深思熟察,辨邪正之归,无为诡辞偏说之所倾夺,庶以仰称陛下艰难求助之意,副四方跂竦之情。
所有等召命,伏乞特赐寝罢,以安众情。
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