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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庆基弹劾劄子1093年5月19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八年五月十九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守礼部尚书苏轼劄子奏:臣自少年从仕以来,以刚褊疾恶,尽言孤立,为累朝人主所知,然亦以此见疾于群小,其来久矣。
熙宁元丰间,为李定舒亶辈所谗;
及元祐以来,朱光庭赵挺之贾易之流,皆以诽谤之罪诬臣。
前后相传,专用此术,朝廷上下,所共明知。
然小人非此无以深入臣罪,故其计须至出此。
今者又闻台官黄庆基复祖述李定朱光庭贾易等旧说,亦以此诬臣,并言臣有妄用颍州官钱、失入尹真死罪,及强买姓曹人田等。
虽知朝廷已察其奸,罢黜其人矣,然其间有关臣子之大节者,于义不可不辨。
谨具画一如左。
一、臣先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大奸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增损。
吕惠卿自前执政责授散官安置,诛罚至重。
当时蒙朝旨节录台谏所言惠卿罪恶降下,既是词头所有,则臣安敢减落。
然臣子之意,以为事涉先朝,不无所忌,故特于告词内分别解说,令天下晓然,知是惠卿之奸,而非先朝盛德之累。
至于窜逐之意,则已见于先朝。
其略曰:「先皇帝求贤若不及,从善如转圜。
始以帝尧之心,姑试伯鲧;
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
发其宿奸,谪之辅郡;
尚疑改过,稍畀重权。
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
反覆教戒,恶心不悛;
躁轻矫诬,德音犹在」。
臣之愚意,以谓古今如鲧为之大臣,而不害之仁;
宰予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
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
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指斥,不亦矫诬之甚乎?
其馀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告词,皆是庆基文致附会,以成臣罪。
只如其间有「劳来安集」四字,便云是厉王之乱。
若一一似此罗织人言,则天下之人,更不敢开口动笔矣。
孔子作《孝经》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幽王之诗也,不知孔子诽谤指斥何人乎?
此风萌于朱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
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而言也。
一、庆基所言臣行陆师闵告词云:「侵渔百端,怨讟四作」。
亦谓之谤讪指斥。
此词元不是臣行,中书案底,必自有主名,可以覆验。
显是当时掌诰之臣,凡有窜逐之人,皆似此罪状,其事非独臣也。
所谓「侵渔」、「怨讟」者,意亦指言师闵而已,何名为谤讪指斥乎?
庆基以他人之词,移为臣罪,其欺罔类皆如此。
一、庆基所言臣妄用颍州官钱,此事见蒙尚书省勘会次,然所用皆是法外支赏,令人告捕强恶贼人,及逐急将还前知州任内公使库所少贫下行人钱物,情理如此,皆可覆验。
一、庆基所言臣强买常州宜兴县姓曹人田地,八年州县方与断还。
此事元系臣任团练副使日,罪废之中,托亲识投状依条买得姓曹人一契田地。
后来姓曹人却来臣处昏赖争夺。
臣即时牒本路转运司,令依公尽理根勘。
仍便具状申尚书省
后来转运司差官勘得姓曹人招服非理昏赖,依法决讫,其田依旧合是臣为主,牒臣照会。
臣悯见小民无知,意在得财。
臣既备位侍从,不欲与之计较曲直,故于招服断遣之后,却许姓曹人将元价收赎,仍亦申尚书省及牒本路施行。
庆基乃言是本县断还本人,显是诬罔。
今来公案见在户部,可以取索案验。
一、庆基所言臣在颍州失入尹真死罪,此事已经刑部定夺,不是失入,却是提刑蒋之翰妄有按举。
公案具在刑部,可以覆验。
右,臣窃料庆基所以诬臣者非一,臣既不能尽知。
又今来朝廷已知其奸妄,而罢黜其人。
臣不当一一辩论,但人臣之义,以名节为重,须至上烦天听。
取进止。
黄庆基鸿胪丞告词1087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栾城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具官某:鸿胪之于诸寺,号为少事矣
然皆朝廷所以长育人材之地,未尝妄授也。
通守南邦,盖未尝求,而选擢自至。
其克自奋励,使天下信吾用人之公,非苟然而已也。
可。
重修储君庙记熙宁三年 北宋 · 黄庆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
章、贡二水合流迤北,汇为储潭,傍有庙曰储君之庙。
考图志云:晋咸和中刺史朱玮所立也。
赣水险闻于天下,凡宦闽粤,与夫四方往来无远迩之人,舳舻衔尾,道出祠下,愿脱奔湍悍激之险,祈无触石漂溺之患者,牲酒俎豆,奔走盈庭。
值岁方旱,里社毕集,祀未旋踵,甘雨随至。
然庙不葺且久,观察徐公行部过之,嗟其隳坏,亟图修复。
乃移檄于州守周公,命梓度材。
以旧址滨于沮洳,稍斥广其北隅。
财出于公,民不服役。
州之人与往来者观灵宇之邃,瞻像貌之严,凛然肃恭,莫敢怠侮。
工既讫功,信丰县黄庆基适以邑事走府下,太守顾语,而使书其岁月焉。
按:乾隆赣州府志》卷一三,乾隆四十七年刻本。又见同治赣县志》卷四九之四。
云庵真净和尚行状崇宁二年十月1103年10月15日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石门文字禅》卷三○、《云庵真净禅师语录》附录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靖安县宝峰
师讳克文黄龙南禅师之的嗣,陕府阌乡郑氏子。
生而颖异,在龆龀中,气宇如神人。
与群儿戏,辄相问答,语言奇怪,闻者骇愕不能晓,则复轩渠笑悦而去,奕世缙绅。
既长,喜观书,不由师训,自然通晓。
事后母至孝。
母嚚,数困辱之,亲旧不忍视其苦,使游学四方。
旅次复州北塔寺长老归秀道价方重于时,词辩无碍,因侧聆坐下,感悟流涕,愿毁衣冠,为门弟子。
秀笑曰:「君妙年书生,政当唾手取高第荣亲,乃欲委迹寂寞,岂亦计之未熟耶」?
对曰:「心空及第,岂止荣亲?
又将济之,委迹寂寞,非所同也」。
秀奇其志而纳之,服勤五年如一日。
年二十五岁,试所习为僧。
明年受具足戒。
即游京洛,翱翔讲肆。
贤首、慈恩性相二宗,凡大经论,咸造其微,解帙捉麈,词音朗润,谈辩如云,学者依以扬声。
燕居龙门山,偶经行殿庑间,见塑比丘像,蒙首瞑目,若在定者,忽自失,谓同学者曰:「我所负者如道子画人物,虽曰妙尽,终非活者」。
既焚其疏义,包腰而,平易艰险,安乐劳苦,诸方大道场,多所经历,自重其才,以求师为难。
尝至云居谒舜老夫,机语不契,不宿而去。
至德山应禅师方夜参,雌黄先达,有六祖不及云门之语,失笑,黎明发去。
云峰悦禅师之风,兼程而往。
湘乡已化去,叹曰:「既无其人,吾何适而不可?
山川虽佳,未暇游也」。
因此行寓居大沩,夜闻僧诵云门语曰「佛法如水中月是否」,云:「清波无透路」。
豁然心开。
南禅师已居积翠,径造其庐。
曰:「从什么处来」?
曰:「沩山」。
曰:「恰值老僧不在」。
曰:「未审向什么处去也」?
曰:「天台普请岳云游」。
曰:「若然者,亦得自在去也」。
曰:「脚下鞋是甚处得来」?
曰:「庐山七百钱唱得」。
曰:「何曾得自在」?
师指曰:「何曾不自在耶」?
南公大骇,参依久之。
辞去,至西山翠岩长老顺公与之夜语,自失曰:「起临济者子也,厚自爱」。
而师亦神思豁然,德其赏音。
及南公居黄龙,复往省觐,南公尝谓师曰:「适令侍者卷帘,问渠:『卷起帘时如何』?
曰:『照见天下』。
『放下帘时如何』?
曰:『水泄不通』。
『不卷不放时如何』?
侍者无语,汝作么生」?
曰:「和尚侍者下涅槃堂始得」。
厉语曰:「关西人真无头脑」。
乃顾旁僧。
师指之曰:「只这僧也,未梦见在」。
南公笑而已。
隆庆禅师与师友善,方掌客,閒问曰:「文首座何如在黄檗时」?
南公曰:「渠在黄檗时,用钱如粪土。
今如数世富人,一钱不虚用」。
自是为同时饱参者所服。
南公入灭,学者归之如云,所至成丛林。
熙宁五年筠州大愚太守钱公弋来游,怪禅者骤多,众以师有道行,奔随而至。
钱公即其室,未有以奇之。
翌日命斋,师方趋就席,有犬逸出屏帷间,师少避之,钱公嘲之曰:「禅者固能伏虎,反畏犬耶」?
师应声曰:「易伏隈岩虎,难降护宅龙」。
钱公大喜,愿日闻道,乃虚圣寿寺,命师居之。
师方饭于州民陈氏家,使符至,遁去。
钱公系同席数十人将僧吏,求必得之而后已。
有见于新丰山寺者,即奔往。
陈氏因叩首泣下曰:「师不往,吾党受苦矣」。
曰:「以我故累君辈如此」。
因受之,遂阐法焉。
未几移居洞山普和禅院
元丰之末,思为东吴山水之游,舍其居,扁舟东下,至钟山丞相舒王
王素知其名,阅谒喜甚,留宿定林庵。
时公方病起,乐闻空宗,恨识师之晚。
谓师曰:「诸经皆首标时处,《圆觉经》独不然,何也」?
曰:「顿乘所谈,直示众生,日用现前,不属今古。
只今老僧相公同入大光明藏,游戏三昧,互为宾主,非关时处」。
又曰:「经云:『一切众生,皆證圆觉』。
圭峰易『證』为『具』,谓译者之讹,其义如何」?
曰:「圆觉如可改,则维摩亦可改也。
维摩岂不曰『亦不灭受而取證』?
夫不灭受蕴而取證,与皆證圆觉之义同,盖众生现行无明,即是如来根本大智。
圭峰之言非是」。
公大悦,因舍第为寺以延师,为开山第一祖。
又以神宗皇帝问安汤药之赐崇成之,是谓报宁。
岁度僧买庄土,以供学者,而自撰请疏,有「独受正传,力排戏论」之句者,叙师语也。
又以其名请于朝,赐紫方袍,号真净大师
金陵江淮大会学者,至如稻麻苇,寺以新革,室宇不能容。
士大夫经游无虚日,师未及嗽盥,而户外之屦满矣,殆不堪劳。
于是浩然思还高安,即日渡江,丞相留之不可。
遂卜老于九峰之下,作投老庵
绍圣之初御史黄公庆基出守南康,虚归宗之席以迎师。
曰:「今老病如此,岂宜复刺首迎送?
为我谢黄公,乞死于此」。
其徒哀告曰:「山穷食寡,学者益众,师德腊虽高,而精神康强。
康山自总祐二大士之后,丛林如死灰,愿不忘祖宗,赴舆情之望」。
不得已乃行。
先是,黄公尝望见师于丞相广坐中,师既去,丞相语公曰:「吾阅僧多矣,未有如此老者」。
故公尽礼力致之。
庐山诸刹,素以奢侈相矜,居者安软暖。
师率以枯淡,学者困于语言,醉于平实,师纵以无碍辩才,呵其偏见,未期年翕然成风。
三年,今丞相张公商英出镇洪府,道由归宗,见师于净名庵
明年迎居石门
崇宁元年十月示疾,十六日中夜沐浴更衣趺坐,众请说法,师笑曰:「今年七十八,四大相离别,火风既分散,临行休更说」。
遗戒弟子皆宗门大事,不及其私,言卒而殁,寿七十八,腊五十二。
茶毗之日,五色成焰,白光上腾,烟所及处,舍利分布,道俗千馀人皆得之,馀者尚不可胜数。
塔于独秀峰之下。
师纯诚慈爱,出于天性,气韵迈往,超然奇逸。
见人无亲疏贵贱,温颜软语,礼敬如一。
主持丛林法度甚严,有犯令者,必罚无赦。
以故五坐道场,为诸方所法。
得游戏三昧,有乐说之辩。
词锋智刃,斫伐邪林,如堕云崩石。
开发正见,光明显露,如青天白日,人人自以谓臻奥。
至于入室投机,则如铜崖铁壁,不可攀缘。
性喜施,随有随与,杖笠之外,不置一钱。
行道说法五十馀年,布衣坏衲,翛然自守。
江西有大缘,民信其化,家家绘其像,饮食必祠。
嗣法弟子自黄檗道全、兜率从悦而下十人馀。
此其平生大概也。
至其道之精微,皆非笔墨可能形容。
窃尝论之,其弃儒冠而入道类丹霞,奔经论之学而颖悟类南泉,寻师之艰苦,凛然不衰类雪峰,说法纵横、融通宗教类大珠,至于光明伟杰、荷担宗教类百丈。
此非某之言,丛林学者之言也。
呜呼,兼古宗师之美而全有之,可谓集厥大成、光于佛祖者欤!
崇宁二年十月十五日,门人某谨状。
跋荆公诗1180年7月17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六、《渭南文集》卷二七、《永乐大典》卷九○七、康熙《西江志》卷一九六、《放翁题跋》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右,荆公手书诗一卷。
前六首,赠黄庆基
后七首,赠邓铸。
右刻皆在临川
淳熙七年七月十七日,陆某谨题。
东坡宜兴1192年5月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八、《省斋文稿》卷一九、《益公题跋》卷一二、《东坡事类》卷九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某自绍兴癸酉淳熙己酉三十七年之间,凡六至宜兴,屡欲考东坡在此月日而未暇也。
今年避暑杜门,因睹《楚颂帖》,略裒遗迹如后。
七月二日东昌周某题。
苏文忠公元丰七年量移汝海四月黄州五月访文定公于筠,七八月之交留连金陵,遂来常州,度九月间抵宜兴
通真观郭知训提举宅即公所馆,不知凡留几日也。
今观《楚颂帖》及公曾孙季真所藏渊明「丈夫志四海」诗,皆题十月二日,又云宜兴舟中写,计留宜兴不过旬馀复回郡城,自此遂趋汝州
过泗,遇岁除,八年正月四日乃行,道中上书乞归常。
三月六日南京,被旨从所请。
回次维扬,有《归宜兴留题竹西》三绝,盖五月一日也。
《同孟震常州僧舍诗》云「湛湛清池五月寒」,而谢表谓「今月二十二日常州讫」,其为五月无疑
是月被命复朝奉郎,起守文登
《次韵贾耘老》云:「东来六月井无水,仰看古堰横奔牛」。
七月二十五日,与杜介遇于润之金山,赠以古诗。
八月二十八日,复赠竹西无择长老绝句。
则在道月日历历可考。
其冬到郡,五日而召。
自此出入侍从,以及南迁。
逮靖国辛巳北归,竟薨于常,不暇践种橘之约矣。
其帖今藏寓客童伯救家。
童氏世为东秦名儒,曾祖暨大父在高皇时掌外制,士林荣之。
伯救亦笃学嗜古,能济其美者也。
熙宁中倅杭,沿檄常、润间,赋诗云:「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
又有「买牛欲老,地偏俗俭」之语,卜居盖权舆于此。
《满庭芳》词作于元丰八年初许自便之时。
公虽以五月再到常州,寻赴登州,未必再至阳羡也。
军中谓壮士驰骏马下峻坂为注坡,其云「船头转,长风万里,归马注平坡」,盖喻归兴之快如此。
印本误以「注」为「驻」。
今邑中大族邵氏园临水,有天远堂,最为奇观,取名于此词云。
元祐八年五月十九日,任礼部尚书御史黄庆基论买田事云:「谪黄州日,买得宜兴姓曹人一契田段。
因其争讼无理,转运司已差官断遣,不欲与小人争利,许其将原价收赎」。
今公之曾孙犹食此田,岂曹氏理屈不复赎耶?
抑当时所置不止此也?
三年前寓阳羡,尝考坡公到邑岁月,书于《楚颂帖》之后。
兹来长沙,值二别乘皆贤而文,南厅张唐英毗陵人,北厅苏仲严文定公四世孙也,复书以遗之。
绍熙壬子五月一日重题。
孝宗洪遵吕蒙正所言君子小人之失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三、《鹤林集》卷一五
绍兴三十二年侍读洪遵进读《三朝宝训》,至太宗,问:「君子少,小人多,何也」?
吕蒙正曰:「此系时运盛衰。
苟邦国隆盛,则君子道长,及乎将衰,则小人在位」。
上曰:「吕蒙正所言君子小人系时运盛衰,朕以为不然,正在人君如何耳」。
臣尝伏读国史,历观君子小人之消长进退。
其所以互相排斥者,大略凡四变。
元祐初司马光为相,登用正人,屏逐群小,王岩叟八疏论章惇刘挚九疏论蔡确孙觉七疏论韩缜苏辙吕陶孙朴朱光庭五疏论安焘
如京、如卞、如布、如惠卿,诸贤攻之亦不一疏。
其间或有以参用熙宁旧人,以绝异时朋党之祸者。
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故其始也,号曰君子攻小人
司马光死,吕公著老,、大防相继秉政,而议论之偏,君子亦自相矛盾矣。
吏额,细事也,而主者攻大防,主大防者攻
歌哭,戏语也,而主颐者攻轼,主轼者攻颐。
向使与大防融以善意而无隙之可乘,则何由有秦汶分朋之讥?
轼与颐开布以真诚而无衅之可入,则何由有川洛异党之谤?
异时八关五鬼之号,彼执我仇,仇者反得以议我矣!
故其末也,号曰君子攻君子
绍圣初杨畏引用王氏之党,而元祐之君子孤矣。
李清臣倡为绍述之号,而国家之正论变矣。
张商英之始攻元祐大臣也,榜朝堂者凡十五条;
翟思之攻正人也,乞追降者凡十四士;
郑雍杨畏之攻刘挚苏轼也,具党人之姓名者凡三十辈。
黄庆基谓洛党虽衰,川党复盛;
周秩谓大防恶党半已出外,半犹在京。
甚至岭海之臣,欲重镌责,墟墓之人,亦复追仇。
前日之去小人也何其恕,今日之逐君子也何其惨!
故其初也,号曰小人攻君子
章惇入相制词,布所草也,而因进拟之失,布倾之。
安焘执政与惇素所善也,而因驳议之多,排之。
举从臣之议,布既倾卞;
建皇储之议,蔡又倾章。
主一人也,蔡主序辰,章则主镗;
恶一人也,章恶嘉问,蔡则恶种。
章、蔡由是不盛矣。
虽迹在元祐,心在熙丰,以杨畏之捭阖,终不免于斥去。
在元祐则尽更元丰之所守,在绍兴则阴匿元祐之所为,以许将之硕望,犹不免于降黜。
权势相轧,浇薄互煽。
至于平日以兄事人而不得使之入京,以子事父而不得使之久于其位。
故其终也,号曰小人攻小人
逮夫君子之道既消,小人之去既尽,不得已而倚用庸人,则如人一身受病,参苓乌喙既已屏去,而复命无恒之医,下不对病之药,其何以起民痼而延国脉哉?
故尝以为元祐之初,如五阳之《夬》;
元祐之末,如《同人》之吝;
绍圣之初,如五阴之《剥》;
绍圣之后,如二女之《睽》。
若使元祐而听程颢无自分党之说,则必不重贻绍圣之害;
使绍圣而用陈瓘无所偏重之谕,则必能参用元祐之人。
国是既明,人心归一。
正人必不指邪人为朋,邪人必不指端人为党。
中原之祸,亦冥消于转移之间矣。
观乎此,似若关乎气运之盛衰者,而我孝宗皇帝识高见远,乃谓正在人君。
猗欤盛哉!
抑诡怪,行大中,实有赖于皇极之主哉!
奏论国家安危理乱之源与君子小人之界限1259年12月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三、《许国公奏议》卷四、《宋史》卷四一八《吴潜传》、《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宋史新编》卷一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辄沥危衷,上干圣听。
臣一介衰迟,顷自鄞阃引疾乞骸,仰荷从欲之仁。
山甫浃日,而闻广寇踰宾而东,鄂寇越黄汉而南,陛下亟以经幄召臣。
臣重惟君臣之大义,不敢以时艰为避就,扶病赴阙,亦不过谓密侍毡厦,时贡小忠而已,不谓陛下遽以前人之败局而付之。
臣既入国门,无路可逃,黾勉祗承,应酬科琐。
犹赖陛下惕然悔悟,引咎责躬,大洗冤沉,毕达幽枉,臣遂得以凭藉尸位数旬之久。
然其间关于国家安危理乱之源,与君子小人之界限,臣向未及痛哭流涕,为陛下言也。
前日忽睹章鉴涂归高斯得之章,臣为之骇愕,不能自持。
照得臣于斯得素非腹心之交,金石之友,岁在丁未,臣在田野,但闻斯得为浙东刑狱使者,疏劾郑清之史宅之辈亲党数人,邸报流传,四海之人皆为击节,臣于是始敬其人。
岁在辛亥,臣猥蒙陛下擢置次辅,一时收召当世知名之士,而斯得预焉。
奈其好为危言激论,上拂陛下之听,下忤首相之意,而阴窥密伺者因得以遂其一网之谋。
壬子以至己未,八年之间,公道晦蚀,私意横流,仁贤空虚,名节丧败,忠嘉绝响,谀佞成风。
天怒而陛下不知,人怨而陛下不察,稔成夷狄之祸,实为宗社之忧。
幸陛下奋由圣断,甫为善类伸一线之脉。
而奸人又从而摧遏之,臣实痛焉。
斯得闽漕之事,臣固未详其虚实,特二吏之毙,正是有位者杀之以灭口,而反以为證乎!
近日赃吏动至数千百万,甚者召寇启戎,使国步颠危,生灵鱼肉,陛下玉食为之不御,枕席为之不宁。
胡为尽付瘖哑,而独加怒于陛下已拔拭录用之斯得乎!
窃见尘容俗状,谄笑胁肩,徒以尝与大全同官,倾心附丽,躐跻要途。
斯得纵非全名之士,不犹愈于腹无点墨、面有甲颜、淟涊依违、尝粪舐痔乎?
元祐间孔文仲谏议大夫,劾朱光庭太常少卿不当,宰臣吕公著率同列辨甚力,乃寝其奏,光庭竟就职。
董敦逸黄庆基御史,劾苏轼兄弟,宰臣吕大防力争,乃罢敦逸庆基言职,与州军差遣
夫元祐最为国朝盛时,台谏论列不当,宰相犹得争是非,辨曲直,况给舍乎?
臣自视望实轻浅,决不能效先朝元臣大老回天之力。
然阴阳消长之机,世道反覆之候,于此觇焉,臣不得不为陛下告也。
臣曩叨柄任,萧泰来首弹李伯玉,是时臣不能明目张胆以感悟陛下,仅尝于榻前救解。
群小噂沓,国事日非,浸淫至于今日,臣亦岂容不分任其咎哉!
近日数诣臣,乞为弟铸除郎,又乞为除职因任,又为其姻家郎伋求归班。
臣实鄙贱其人,不复与之酬答。
孟子所谓与恶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臣之于,何以异此!
臣若不早折其萌,又将贻天下善类之祸。
累卵之危,国家宁堪重坏哉!
欲望陛下稍垂日月之明,毋使小人之阴乍翕而骤张,暂息而遽燃,以成夷狄之阴。
臣虽陷鼎镬之诛,亦所不辞,谨具手疏以闻。
臣干犯宸严,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取进止。
〔贴黄〕臣顷尸鄞阃,抗疏乞身,固尝告陛下,以臣骨相素奇屯而命运适冲并,若留之一方,必将兴灾招衅,非军民之福,陛下于是纵臣之归。
今鄂寇未清,湘寇叵测,囚停则智长,事久则变生,社稷生灵之忧,凛凛乎未知攸济。
臣既无耆庞福艾之相,又非扶颠持危之才,终恐误陛下大计。
欲望陛下亟发睿断,放臣退伏田里,别选奇才厚福之人,正位台席
臣数旬之间,髭发尽白,百骸九窍,无非是病,惟陛下怜之。
并乞睿照。
〔又贴黄〕臣又有未尽之悃,敢空臆为陛下陈之。
臣最痛切者,群臣上下合党以欺陛下。
惟陛下不知,而稔成国家之祸,则陛下独当之。
且如高斯得之事,此其蒙蔽陛下之大者也。
斯得湖南提刑,尝发部民陈衡老之奸恶,清之当国,遂将衡老黥籍。
而高铸者,为衡老行财营救,斯得遂发其事,高铸遂被黥配。
时高铸名高锜,后方改名铸,冒受官资。
大全得志,高铸用事,恨憾斯得,欲置之大谴大呵之域,于是大全用章鉴之弟章铸福建漕,以搜剔斯得之过。
斯得平日持论大苛,每于与𥲅逢人攻诋,又积与𥲅之怒,而沈炎实为与𥲅心腹爪牙,大全、高发踪指示,而甘为之搏噬。
今奸党盘据,血脉贯通,故又为此举,而亦姑泛论大全以愚陛下,使陛下真以为非大全之党也。
欺皇天后土,欺一祖十二宗,欺陛下,以趣天下之危乱者,皆此等一宗小人为之。
陛下如不信臣言,乞索高元配案视阅之,庶几信而有證。
今以高一黥吏之故,而戕贼善类,略不顾惜,上天为何!
臣言之至此,血泪迸流。
伏乞睿照。
〔又贴黄〕臣老矣,粗谙世故,岂不知事有缓急,时有难易?
惟愿包荒隐忍,以渐启沃,使君子小人各得其所,以养国家安靖和平之福。
不谓何物老丑,乃敢挑衅召闹,以格陛下明诏。
所谓世无终弃之才、永锢之士,其怀谄扶奸,罔上附下,情理尤为巨蠹。
并乞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