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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古祥兴元年 南宋 · 徐理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一、《琴统》(明抄本)
《记》曰:「君子无故不去琴瑟」。
孔门之瑟,今不复见。
若琴则今古同风,瑟之为可贵,信矣。
虽然,琴之不废于今者,器耳,而其意无复有也。
欧阳公为器存意不存者,此也。
郑卫之音,固正声之枘凿,而世俗之音,又郑卫之冰炭。
濮上新声,非《韶》、《夏》也,犹能感发于幽隐之中,诡变若鬼神之状。
清徵清角,非《雅》、《颂》也,犹能一再鼓而玄鹤来,继作而玄云起,风雨至。
今之为曲操者,能致是乎?
不能致是,而又望其可以谐德音,纪中和,以至于通神明、阜民财乎?
嗟夫!
师襄、伯牙,逝不返矣。
黮黑颀长,旷如望羊之风,不复可想像而见矣。
巍巍泰山,洋洋流水之志,不复可俄度而知矣。
而所传之不绝一线者,五音十二律,乃多缺略而舛讹。
呜呼,难矣哉!
愚以浅陋之质,幼年窃好音声、算术,积二十年而成钟律之书。
宝祐乙卯,献于理宗皇帝
玉音付提史端明尤公煜看详,一时元老诸贤汲引,遂得叼恩科级,实千一之遇也。
今年五十逾一矣。
仕进之念浸若槁灰,然于至理未能厌情。
且于徽弦粗知要旨。
暇日于竹斋书几之间,运指调音,窃有得于万一。
痛律调之弊流,极简编之考订,成此一书,俾七弦各正其名,五音各有其位,莹彻而无疵,错综而无碍,砭痼攻瑕,觉迷解惑,庶或得之。
《风俗通》曰:「琴者,乐之统,君子所当御」。
故名曰《琴统》。
汉桓谭著《琴道》未成,班孟坚续成之。
仆也不揣,又续其说,知罪知罪!
山园赋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二、《梅岩文集》卷一
景定元年春二月凤山查亭叔以书抵梅岩曰:「近筑山园为游息之地,思欲得巨笔铺张之,敢以为请」。
夏四月,一再不懈。
家惟奔走于贫,不暇抒思。
秋八月,养痾弥旬,少间,气力未裕,未可与尘埃酬酢,于是始克运笔。
班固《两都赋》体,离为前后篇,所谓极昔之眩耀,而折以今之法度者也。
子胡子一日延四友而语之曰:「繄霜台之胄裔,启山园之秀丽,累徵予以品题,将何辞而模写」?
毛颖辈欣然应曰:「媪神奠位,坤维隤然,高者为山,坦者为园,求其具美,戛乎难兼。
故山而不园者有矣,若司空之中条,庞公鹿门,虽崔巍而乏平旷,何以骋騕袅而展辐轮?
园而不山者有矣,若李氏之仁丰,牛相之归仁,虽坦夷而乏埼礒,何以排阊阖而摘星辰?
羌山园之风物,真东南之鲜丽。
唐有工部之诗,近有博士之记。
未获登临,实劳梦寐。
谁驱鳌首而来,移在凤山之里。
玉垒崭崭,青螺簇簇。
突龙蟠而虎踞,稍凤翥而鸾伏。
涧户欹林而嵽巀,石径封苔而屈曲。
中有百弓之园,是为硕人之轴。
譬犹义夫节士,岩岩不可犯,而即之坦然,中有容卿百人之腹。
土平以衍,地旷而沃。
可台可榭,可亭可屋。
可畹可,可畦可
窈而深,障千章之古木;
缭而曲,森万个之修竹。
南崖青精,北岫黄独,东丘,西崦豆菽。
芋栗满坡,兰桂漫谷,申椒盈阿,荔薜披麓。
正肥,角如束。
橘柚秋香,瓜李夏熟。
亦有甘,亦有旨蓄。
盼缭白而萦青,绚纷红而骇绿。
异芬彻骨,滟色眩目。
带经而锄,可叩角而牧。
楗尺枳以为篱,满杜蘅之丰缛。
希晋宫之蒲萄,陋城东之苜蓿
疑两间之贡巧,与五丁之献伎。
不然则斯山在檐楹间旧矣,何今出而昔閟也。
不然则山神之命有时,而塞亦有时而遇也」。
言未既,陈玄剿说进曰:「颖知其一,未知其二。
澹风日之明媚,纷蜂蝶之游戏,竹影琐碎而侵阶,花阴扶疏而卧砌,是则山园宜霁。
滃云气于山椒,栖烟霭于木末,点芭蕉而滴沥,喧败荷之潇飒,是则山园宜雨。
朔风嗥而枯声,梢橚惨而离披,或陇破白,或霜叶赐绯,是则山园宜寒。
蒸火云于肉山,俯佳木之繁阴,或曲岪送风,或高岭输云,是则山园宜暑。
河低玉绳,浴铜铛,赫明暾之熹微,林霏烱其廓清,是则山园宜晓。
暝色苍茫,返照依稀,牧笛怨而羊牛下来,樵路阒而禽鸟哢枝,是则山园宜暮。
鹿随筇杖,鹤认茶烟,蔑红尘之污人,对清嶂以忘言,是则山园宜閒。
虎啸风烈,猿啼月高,飞羽觞之潋滟,颓玉山于林皋,是则山园宜醉。
群嶂供题,列卉献科,是则山园宜唱而宜和。
俗客不来,柴扉昼掩,是则山园宜图而宜史。
至于可喜可愕、可游可戏者,盖不能一二而悉数也」。
楮先生在旁,捧腹不已,笑定而曰:「玄知其浅,未知其深。
吾尝随至人以舒卷,洞主人之胸襟。
曰山间之妙处,不独在乎园林。
前辈谓丝不如不如肉,盖又有海棠睡起之姝,荷花解语之嫔。
故秾李韶华者山园之奇卉,歌莺飞燕者山园之名禽。
绛桃花貌,碧杏珠唇。
袅娜乎章台青青之,缥缈乎石榴醋醋之神。
别有閒花野草逻列左右,恼公子而怨王孙。
故夫是山也,迫而睨之似东山之偕妓,遥而望之如巫山之行云。
良时美景,挈榼游赏,试捲帘而通盼,滟娉婷之缤纷。
刺史之肠,绝坐客之缨。
欢声沸山园之鼎,和气盎山园之春。
后土琼花羞颜而却走,洛阳牡丹失色而逡巡。
熙乎爽哉,此山园之小天台也。
吾言誇矣,不知所裁」。
陶泓起而评曰:「韩愈称颖,为人强记而便敏,又通当世之务,故能援引古昔,敷陈名义。
陈玄之先世生长山间,故极诧林泉之风味。
楮乃白面书生也,故目恍纷华,口出丽语。
之二三子之言,言各有为。
我石心人也,难乎去取,听主人之自择,以何说之为是」。
主人倾耳以听,开口而笑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其楮先生之谓乎」!
离骚 战国楚国 · 屈原
屈原名平,与楚同姓,仕于怀王,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入则与王图议政事,决定嫌疑;出则监察群下,应对诸侯。谋行职修,王甚珍之。同列上官大夫及用事臣靳尚,妒害其能,共谮毁之,王疏屈原屈原被谗,忧心烦乱,不知所诉,乃作离骚。(班孟坚曰:「离,犹遭也。」颜师古云:「扰动曰骚。」)上述唐、虞、三后之制,下序桀、、羿、浇之败,冀君觉悟,反于正道而还己也。是时,秦使张仪谲诈怀王,令绝齐交,又诱与俱会武关。怀王勿行。不听而往,遂为所胁,与之俱归,拘留不遣,卒客死于秦。而襄王立,复用谗言,迁屈原江南屈原复作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等篇,冀伸己志,以悟君心,而终不见省。不忍见其宗国将遂危亡,遂赴汨罗之渊,自沈而死。
高阳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
览揆余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脩能
江离辟芷兮,以为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骐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三后之纯兮,众芳之所
申椒菌桂兮,岂维蕙茝
尧舜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桀纣猖披兮,夫唯捷径窘步
惟夫党人偷乐兮,路幽昧险隘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踵武
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也。
九天以为正兮,夫唯之故也。
黄昏以为期兮,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之数化。
余既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
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乎吾将
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芜秽
众皆竞进贪婪兮,凭不厌求索
恕己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冉冉其将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菌桂兮,胡绳纚纚
吾法夫前脩兮,非世俗之所服。
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遗则
长太息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姱以鞿羁兮,朝谇而夕
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时俗工巧兮,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郁邑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也。
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也。
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兮,夫孰异道相安
屈心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清白死直兮,前圣之所厚。
相道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初服
制芰以为衣兮,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陆离
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缤纷繁饰兮,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脩以为常。
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
女媭婵媛兮,申申其詈予。
曰:「鲧婞直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好脩兮,纷独有此姱节」。
以盈室兮,判独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前圣节中兮,喟凭心而历玆。
沅湘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
羿淫游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乱流其鲜终兮,浞又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论道而莫差。
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私阿兮,览民德错辅
夫维圣哲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前脩菹醢
歔欷郁邑兮,哀朕之不当。
掩涕兮,沾余浪浪
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玉虬乘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发轫苍梧兮,夕余至乎县
欲少灵琐兮,日忽忽其将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曼曼脩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余辔乎扶桑。
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相羊
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总总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琼枝以继
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
佩纕结言兮,吾令蹇脩以为
总总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相观四极兮,流乎天余乃下。
瑶台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为媒兮,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犹豫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逍遥
少康之未家兮,有虞之二姚
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忍与此终古
藑茅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而慕之?
九州之博大兮,岂唯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幽昧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美之当?
粪壤以充兮,谓申椒其不
欲从灵氛吉占兮,心犹豫狐疑
巫咸将夕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
剡剡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严而求合兮,挚咎繇
中情好脩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鼓刀兮,遭文而得举
宁戚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年岁之未兮,亦犹其未央
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
琼佩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不谅兮,恐嫉妒之。
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兮,荃蕙化而为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他故兮,莫好脩之害也。
余以为可恃兮,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专佞慢慆兮,榝又欲充夫佩帏
干进而务入兮,又何祗。
时俗流从兮,又孰无变化。
椒兰其若玆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惟玆可贵兮,委厥美而历玆。
菲菲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调度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流观乎上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琼枝以为羞兮,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自疏
邅吾道夫昆崙兮,路脩远流。
云霓晻蔼兮,鸣玉鸾
发轫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旂兮,高翱翔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容与
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脩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不周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并驰
八龙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弭节兮,神高驰邈邈
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媮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请罢国子司业黄隐职任状元祐元年十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三、《净德集》卷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皇朝文鉴》卷六一、《群书考索》后集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七、《王文公年谱》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以士之大患,在于随时俯仰而好恶不公,近则隳丧廉耻,远则败坏风俗,此礼义之罪人,治世之所不容也。
大学者,教化之渊源,所以风劝四方而示之表则,一有不令,何以诲人?
臣伏见国子司业黄隐素寡问学,薄于操行,久任言责,殊无献告,惟附会当时执政,茍安其位。
及迁庠序,则又无以训导诸生,措注语言,皆逐势利。
且经义之说,盖无古今新旧,惟贵其当。
先儒之传注,既未全是,王氏之解,亦未必尽非,善学者审择而已,何必是古非今、贱彼贵我,务求合于世哉!
安石之用事,其书立于学官,布于天下,则肤浅之士,莫不推尊信向,以为介于孔、孟。
及其去位而死,则遂从之而诋毁,以为无足可考。
盖未尝闻道,而烛理不明故也。
亦能诵记安石《新义》,推尊而信向之久矣。
一旦闻朝廷欲议科举,以救学者浮薄不根之弊,则讽谕其太学诸生,凡程试文字,不可复从王氏新说,或引用者,类多黜降。
何取舍之不一哉?
诸生有闻安石之死而欲设斋致奠,以伸师资之报者,辄形忿怒,将绳以率敛之法,此尤可鄙也。
夫所谓师弟子者,于礼有心丧,古人或为其师解官行服与负土成坟者,前史书以为美,后世仰以为高,此固不论其学之是非而特贵其风谊尔。
彭越以大恶夷三族,诏捕收视者,栾布勇士,敢祠而哭之,汉祖犹恕而不杀,班固亦以为能知所处,盖气节之可尚也。
安石之罪虽暴于天下,推其师弟子之分,则亦不可辄废。
诸生之设斋致奠,又非彭越、栾之比,何必忿怒而遽欲绳之以法乎!
抑可见其不知义也。
向者有司欲复声律,朝廷方下其事,集群臣而议之,乃不详本末,奉为定令,揭榜学舍,谓朝廷已复诗赋,使学者知委,传播四方,人皆疑惑。
此又见其躁妄趋时之甚也。
夫道德所出之地,长育多士,而庶几成材,乃以欺人为之贰,则何以养廉耻、厚风俗哉?
伏请早行罢黜,以示劝戒,无使邪憸之士,久累教化之职。
〔贴黄〕大率好自任,凡考校生员文字,多不与祭酒、博士共议,意欲徇私。
向者违条差补经谕不当,郑穆自举觉申礼部。
近日定王适程试,高下异论,辄有申请,上烦朝廷与夺,益见其取与不协公论,不能称职也。
御史三年,无所建明,为司业经年,职事乖失如此,已试不效,徒累名器。
伏乞量其所能,与一外官,盖教化之地,非所宜处。
屈原辞三章 其一 哀湘竹 中唐 · 刘蜕
 押纸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九
吁。三闾大夫之事。司马相如班孟坚各有言。蜕不载故也。噫。大夫之贤。怀王之事。蜕得之。涕泗下衣。濡毫沥辞。(集作血)噫。大夫之为臣。千万年其谁肖。宋玉淮南王刘向东方朔王褒继有悼语。蜕一小儒也。思贤人之作。悲哿人之佞。著屈原(集无原字)辞三章。吊公之志也。雨濛湘波。浮楫摇歌。既(集无既字)而悲。伸纸波辞。祈公兮采之。
怅二之泪竹。圆红滴滴兮临乎湮沚。
竦枝与脩干兮。吟哀风之不已。
摇劲节而锦舒兮。垂高荫而自美。
招翔鸾之与翠凤兮。缉晴霞之数里。
繁柯重乎舜祠兮。瘦影謺乎湘水
谅高节之自任(一作佳)兮。匪庭筱之云比。
鄙众荫之延接兮。耻凡羽之栖止。
入清溪之浪声兮。无笙簧之相拟。
恨叶翻波兮骚屑之风。露滴烟蒙兮濯缨之子。
灵均之节兮依然。想贞姿兮千年若此。
陈武 西汉 · 汉文帝
 出处:全汉文 卷二
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
会吕氏之乱,功臣宗室,共不羞耻,误居正位,常战战栗栗,恐事之不终。
且兵凶器,虽克所愿,动亦耗病,谓百姓远方何?
又先帝知劳民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
匈奴内侵,军吏无功,边民父子,兵日久,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
今未能销距,愿且坚边设候,结和通使,休宁北陲,为功多矣。
且无议军(《史记·律书》:孝文即位将军陈武等议征南越朝鲜孝文曰云云。按陈武柴武。《史汉·高帝纪》:秦二世三年遇刚武侯应劭曰:一姓柴。《韩王信传》:汉使柴将军击之;《淮南王长》:传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反。是姓柴也,而《律书》作陈武。《功臣侯表》但有棘蒲侯陈武,无柴武班固《泗水亭碑十八侯铭》亦然。应劭,汉人,精通掌故,谓一姓柴,得其实矣,非诸注望文者所及也。棘蒲,《十八侯铭》作棘津,当有一误。)
汉武帝故事后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卢溪文集》卷四八
《汉武帝故事》,班周撰。
刘伟明跋以周为成、哀间人,又以故事中言迎神君说鬼神事,疑后人托为之。
余观《汉书》,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事,长陵女子神君之说,及李少君文成五利相缀,以鬼神方见上,能使物却老,夜致王夫人及窦鬼之貌,其事异甚。
既久,言方者亦衰,天子始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然犹羁縻弗绝,冀遇其真。
武帝之庸陋,溺于怪物,始终不移,二史可以槩见,伟明何为而疑之?
且其文雄深简古,类《西汉书》,非班固不能作也。
父彪西京时已好述作,采前史遗事,其间指成帝元延年号谓之今上者,亦当时所记之语如此。
班固缵其父书,踵而成之,后人流传,误写「固」作「周」尔。
设或成、哀间别有班周能为此书,其人必暴耀于当时,而决不泯绝于世,曷为姓名不少见于他书,而古今学者未尝道哉?
再和前韵 其二 明 · 徐居正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四佳诗集卷之九○第八
举举青云早策名,离亲仕宦十年情。
西京文健称班固,南国才高数士衡
我欲吹嘘惭力薄,君能扬显足身荣。
分明昨夜萱堂梦,五马翻风彩舞轻。
文武举大略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
古之人制为君臣之分者,不独全人主之尊而已,势必相须,义必相济,所以经纶天下国家,而措斯民于治安之域也。
故比以元首股肱、耳目腹心之象,明其同心合体而成功立事,此万世不易之道矣。
然而天下治乱不常,苟值创始造端之势,则其君臣之际,为力难易,又可知矣。
夫非上之任下者得其道,下之事上者尽其能,则天下之务,孰能应之哉?
蔚乎高祖之经营,群臣之际会也,可谓上任之得其道,下事之尽其能也。
方秦之衰,天下惴惴,困于暴刻之馀,而求其所以息肩之地。
是故以布衣之资,一剑之任,始终五载,遂成帝业。
鼎祚之安,传至二百馀年而始危者,岂独高祖之材能所致哉?
盖亦一时之贤杰,有以先后左右,而勋业始完也。
班固之论曰:「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制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尽之矣」。
夫庶事草创而天下之法度不立,则何以维持民心哉?
此萧、曹之文必任,而宽厚清静所以率下也。
四方多难,而天下之势易动,则何以保于全安哉?
此良、平之知必用,而出奇决胜所以中于机会也。
千虑则智,有时而穷,此郦、陆之辨所以必骋,而开说于后也。
连衽而起,被衮南向而接之,则人未之服,此叔孙通之仪所以必制,而示朝廷之礼也。
此四者,皆圣人所以经营天下而守之之先务,而高帝能之,则大略以举,大功以成,乃其验也。
议者以为知人,善任使,而史臣亦言其规模宏远,信不妄矣。
贾山路温舒同传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
自《春秋》之法绝笔于获麟之一句,而褒贬重轻之义,进退是非之训,卒不可得而复见邪!
其大权大法,幽深隐奥,则不可得而见矣!
其祖述圣人之绪馀,而立为一家之学,裁成义例,以示后世,庶几得其髣髴者,犹可见焉,迁、固之史是也。
马迁始改编年之旧,而为纪传之书,以帝王继统而谓之「纪」,以公侯传国而谓之「世家」,以卿大夫列位而为之「传」,而善恶褒贬之意寓于其中,其为功亦勤矣。
班固则又继其法而成一代之史。
夫二百年间,天下国家君臣事物之变,可谓广且多矣,以八十万字之文可胜载邪?
向非裁之以义例,则错乱糅杂,而莫能究其体要,知其统类,乌足以称为良史哉?
故纪言其略,而传载其详,而传之先后,抑有义焉。
以功之大小而次之,则韩、彭之后,当继之以卫、霍也;
以人之贤愚而次之,则萧、曹之后,当继之以丙、魏也。
而世之远近,殊不接矣,亦非记事之体也。
传之所次,服虔谓不以功之大小、人之贤愚,惟以时之先后;
颜师古亦曰又以事类相从。
夫时之后相继,而事之义类相从,则一时之本末,众人之是非,举其端而可以推之矣。
贾山之《至言》,皆借秦以为喻;
路温舒之抗疏,则亦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
二人之志,皆指明秦氏之乱亡,以劘切世主,而欲其除烦救弊,岂非事类之一邪?
传而同之,不为失矣。
不独此而已也,欲观其变诈之迹,则见于张耳陈馀
欲观其开陈治乱之道,则见于徐乐、严安;
欲观禦边之策,则见于贾捐之、严助;
欲观抚民之要,则见于龚遂、召信臣
凡为此者,皆类而从之之谓也。
师古之言槩举一二以明之,信乎之称良史也。
汤周福祚如何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
甚矣,天道之难言也!
六经之说有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又曰:「作善,降之百祥;
作不善,降之百殃」。
又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此儒者守之以为定论,而谓其可必也。
予考以人事而实其福善祸淫之说,则亦未必皆然。
盖昔者司马迁以为伯夷、叔齐以义谏周,食而死;
颜回无迁怒贰过之失,孔子美其好学,而亦夭丧;
盗蹠恣行暴虐,日杀千人,反以寿终。
天之报施善人,信何如哉?
此史迁疑而未辨,学者尝惑之矣。
至于班固张汤、杜周之子孙,则又可疑焉。
之言曰:「张汤、杜周并起文墨小吏,列于酷吏,皆有良子,德器自过,爵位尊显,继世立朝,相与提衡,至于建武,杜氏爵乃独绝。
迹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后莫能及也」。
萧何、曹参之才,张良、陈平之智,与高祖经营天下,措之乂安,要其所以兴利除害,功济斯民,盖亦深也;
韦贤、贡禹之学,匡衡、薛宣之能,其辅导时君,有补于治,盖亦多也,而其后子孙或数十年而世绝,或一再传而国除;
彼持法刻深者乃享祚悠长,有至建武而后绝者,岂报施之理不得而知之欤?
窃尝思之,颜子死,孔子谓之不幸。
夫以德而夭,圣人以为不幸,则德而寿者,出于幸而已。
使天之祸福家至而人谕之,则审无可疑,而圣人亦不以幸不幸为之说,而乃遍覆包含于九州之内外,为善于此者,未必蒙祐于彼,履恶于下者,未必获咎于上,则难以一人之报施而言天矣。
以圣人幸不幸之说而求其福善祸淫之应,则天与人两不相废,而教存于中,夫又疑焉。
且于公之善,听其高门以自显,岂幸哉!
丙吉之阴德,则传子而不侯,盖不幸矣。
、周之福祚,抑可明于斯也。
学论(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
天下之学而可齐以法,固无有也,学之兴废,系乎时之好恶则有焉。
昔者《春秋》为经一,而传者三,师徒异论,父子异说,世主惑于其间,天下从而取舍。
是以武帝好《公羊》,则《谷梁》废;
宣帝置《谷梁》,则《公羊》亦诎;
左氏之书乃不为世用。
刘歆、郑众、贾逵、陈元辈辨析是非,折以中道,然后三家之学并行于汉,而传习至今不绝。
方其舍而不用,与其取而立之,特一时之好恶耳,未能破碎大道,败坏风化也。
今则不然,六经之旧说,先儒之所讲解,多士之所宗师,朝廷之所崇信,凡立于学官者,一切摈弃,以为无取,而乃独伸一己之私见,力毁万世之公议。
一夫倡于前,百夫和于后;
百夫倡于前,万夫随而和之。
虽亦出于世俗之好恶耳,而于大道有破碎,于风化有败坏,此君子之所深忧也。
夫《易》者,生于数,而成于变化,圣人所以尽三才之理也。
其吉凶祸福、进退得失之涂,其安危治乱、否泰消长之势,其隐则造于几微之先,其显则立于神用之表,乌可以七八九六之数言哉?
是故刘牧以数解,不若辅嗣以用说也。
《诗》者,出于性情,因人之善恶而形之言也。
日月星辰、风雨云雷霜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衣服器用,或目之所触,或意之所寓,茍可藉之以为言而谕人者,莫不备有。
方其为言也,何暇考合于名数制度而后言哉?
是故康成以礼求,不若毛公以意得也。
然则《易》以数解,《诗》以礼求,犹不能知其旨,而况以字说乎!
字之大本,莫过六书,引而伸之,触类以长,而天下之字,尽在是矣。
一字不足以言事物之义,则至于数字;
数字不足,则至于百十;
又不足,则至于千万句。
字者所以成文,文者所以言义,安有一字而能言事物之义哉?
且字有体也,有用也,今夫以健言《乾》,以顺言《坤》,以止言《艮》,以动言《震》,以入言《巽》,以丽言《离》,以险言《坎》,以说言《兑》,则可也,凡可以一字之义测,皆其体也。
何从而为《乾》,何省而为《坤》,则一卦之用,六位之变,固未之尽,况乎造化之馀蕴,神明之妙用,而欲释以一字,是犹以寻丈之竿而测沧海也。
成功告神谓之「颂」,立政垂法谓之「雅」,系其国俗谓之「风」,指物明事谓之「比」,取譬申义谓之「兴」,兼总辞体之用,丁宁反覆,务尽其情而不厌,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谓之「赋」。
故《桑柔》之作凡十六章,《閟宫》之一章凡三十八句,如此者,安可以一字为解乎?
昔人说《尧典》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班固以为癖儒之患,盖破碎大道,学者深蔽。
今乃区区求考于点画从省之间,则破碎又甚于「曰若稽古」之说也。
且上所好恶,风化治乱由乎此出。
昔晋之公卿徇其宗尚,终日驰骋于冲寂虚旷之域,若乘轻舟以适江湖,泛泛然自得而忘归。
其于天下国家之实,不一语及焉,其视生民,盖亦尔我而已。
故奸雄伺隙而起,则无术以救,终之覆亡坏灭,流祸数世。
迹其由来,盖王衍、王导辈为罪之倡。
今之解经者,不以庄则以列,不以佛则以老,浩乎其无涯,冥乎其无心。
指鬼神之情状以言乎分义,推有无之体用以及乎政教。
三纲五常之所先,君子之所取以守,人伦之所恃以安,一切置而不议。
旷日持久,则安危治乱之任,其谁尸之?
西晋之风,将复见矣!
此君子所以深忧而不能已也。
安得循理知变之士,与之言学哉!
御试制策一道熙宁三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九、《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六
皇帝若曰:在昔明王之治天下,仁风翔洽,德泽汪濊。
四序调于上,万物和于下。
兵革不试,刑辟弗用。
内则俊贤居位,以熙于王职;
外则夷狄向风,以修于岁贡
建皇极以承天心,歛时福以锡民庶。
然后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荐祉,书之不绝,朕甚慕之。
其何术以臻此欤?
朕承祖宗之业,托士民之上,明有所未烛,化有所未孚,而任大守重,艰于负荷。
故详延魁垒之士,思闻谠直之言,以辅不逮,庶几乎治。
盖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王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朕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犹郁,大异数见。
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
岂朕弗德之致欤?
夙寤晨兴,思其所以。
是故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犹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才,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
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神武
烝民非不爱养也,而生气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
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捐器玩之巧而工弗戒。
夫风俗厚薄,根于取士之无本,道教之不明。
而博询台阁之论,所执者不一,岂无救弊之道焉?
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
而将加恩仁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焉。
予欲兴乎七教,兼乎三至,以厎圣人之道,则宜条其先后之次;
予欲明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则宜叙其本末之要。
乃至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其可施于今者何策?
崔寔之论,范晔谓切于政体,其有益于时者何事?
毋以谓古人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毋以谓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惟其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迁,归于至当。
《书》曰:「言之非艰,行之惟艰」。
子大夫其悉心以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
臣对曰:臣闻大智者圣人之德,而虞舜察迩言,盖万事之统,顾省不遗而虑之深也。
中行者君子之能,而仲尼与狂狷,盖匹夫之志固守难夺而不可弃也。
此二者施诸君臣之际,而要其归,则上有求善无厌之美,而下不失为尽节不欺之士。
各崇所尚,义何亏焉?
今陛下席太平之基,运独化之术,元臣良辅讲磨原本于内,庶官群吏奔走职业于外,经制立而可以庇万嗣,号令出而可以肃四方,治定功成,信有日矣。
然犹诏举贤良方正之士,亲策于庭,退托不明,延访得失者,岂非虚己好问,求尽天下之情欤?
臣愚不肖,不足以备当今之下执事
虽竭尽倾写,安能补陛下万分之一乎?
然不敢以荒略无取为解,而逆探朝廷之意,愿献于前者,盖以为贤良之义,贵犯而不贵隐,恶斯义之废自臣始也。
且人各有异能,而所以取之者必主于一。
将帅主于勇,求守令主于廉,求法吏主于文,而求贤良主于直,舍是则虽有异能,而亦不取矣。
将帅不言其勇而言其仁,守令不言其廉而言其通,法吏不言其文而言其朴,则陛下取之欤?
臣虽不肖,而所以进者贤良也,敢不一于所主,而求伸其志哉?
恭惟圣策有曰:「昔明王之治,仁风翔治,德泽汪濊,四时调,万物和,兵革不试,刑辟不用,隽贤居位,戎夷向风,建皇极以承天,歛时福以锡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蔿祉」。
陛下甚慕之,而访臣以致之之术者,此陛下深思治体,而究其所由,欲均大利于四海也。
臣愚何足以知之?
然臣闻人事有本末,物理有始终,王道之施设,固有先后。
端本所以治末,慎始所以图终,施之宜先,则不可后于一日,乃治体之所起也。
昔《春秋》以五始明王法,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深探其本,而所贵者始也。
然则人君之即位者,天下之大本,而王道之始乎!
兆民亿姓延颈企踵,而觊其抚养也,则必有以慰其望;
公卿辅佐致忠竭节而副其任使也,则必有以结其心,羌戎夷狄悚意慑虑而仰其怀徕也,则必有以悦其情。
古之贤王深知端本慎始之义,而施设之具,无先于此。
蕴之而为盛德,发之而为大政,如日月之照临,雨露之润泽,使人人闻之,率皆耸动鼓舞。
以为吾君之有某善,则吾之幸也,吾君之业某事,则吾将享其利焉。
是故散而为仁风,霈而为德泽,幽可以调四序,明可以和万物,兵不试而威立,刑弗用而政成,俊杰在位而百职举,羌夷款塞而九贡集。
大中之道建而上顺乎天,五韪之福应而下休于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书》称高宗之德曰:「作其即位」,「嘉靖商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诗》称成王之嗣政,则以小毖慎微,恭之进戒为先务,岂非端本慎始之意乎?
及其明验大效之见于后,则德业昭著,教化深厚,措世父安,传祚永久,得不盛哉!
今陛下承五圣之统,讲求治具,而以任大守重为之忧,故臣敢以端本慎始为献。
愿陛下不惑理财之说,以慰生民;
不间老成之谋,以结公卿;
不兴疆埸之事,以怀夷狄。
惟陛下深思而切究之,则尧舜之治可以积久而致,何在昔明王之足慕哉!
圣策曰:「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五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尤郁,大异数见,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者,此陛下畏天命而求所以顺之也。
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感,《洪范》之陈五事,《春秋》之书灾异,皆其微也。
然世之说者有两端焉,一曰彼穹然居上者,何预于人事乎?
日月星辰之凌错,阴阳旱水之愆亢,皆大数使之然,未必发于政事,是天之与人离为二而言,非严恭寅畏之道也。
一曰灾变之来,率以类应,某政之失则召某祥,某事之非则感某异。
盖自两汉请儒,若刘向、董仲舒、郎顗、襄楷之徒,皆指时事一二以明之,牵联迁合,务必其验,是不能推明天人之大端以启导世主,而徒溺于禨祥也。
臣以谓之不然。
夫天之降命于君而付以大器者,必有扶持全安之心,警惧告戒之意矣。
示以灾沴,谕以变怪者,欲其饬躬而务德,慎事而图宁也,非无预于人事也,非指其一二之失而致也。
天人之际如是而已。
陛下即位以来,劢精庶政,虫鱼草木率被煦养,而改元之岁,日食三朝者,天心之爱陛下,而告以始终之义也。
改元者,陛下踰年颁政之始,更新万事之时。
日者至明之物,不可辄晦。
天意若曰:陛下宜慎之于始,辉光盛德,而不可少亏也。
仲秋之后,九州之地,太半震动,大至裂陷,小亦覆压,京师亦震,冀方最甚者,天心之祐陛下,而示以安危之端也。
地者至静之物,常处其安者也,一失其常,动而不已。
天意若曰:静而失常则安,动而失道则危,愿陛下居安而虑危也。
祖宗由河朔而起,则冀方如本封;
陛下以四海为家,则京师如堂室,震动之变,形于斯者,非独外忧可虞,抑亦内患可虑也。
夷狄之忧生于绥御之失术,军旅之忧生于威爱之偏任,环卫之患生于防禁之疏略,近习之患生于任使之过重。
此四者,世尝有之非臣之私忧过计也。
至于虹贯日,地生毛,太白经天,荧惑失度,此又警戒之深也。
教化有未备乎?
德泽有未至乎?
赋税过重乎?
刑罚失滥乎?
干戈可虞乎?
盗贼不戢乎?
大檕必有以感之,故天意谆谆而不已也。
《易》曰:「其亡其亡,繄于包桑」。
言恭通之世,深念其危,则悔吝不生矣。
《诗》曰:「肇允彼桃虫,拚飞惟鸟」。
言涖政之初,慎其小,则祸败不至矣。
愿陛下思天人之交,穷《诗》《易》之戒,则大异弭去,而和气感召。
如影向焉。
圣策曰:「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尤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材,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者。
臣闻古之圣人未赏不勤,文王之治,日至中昃而不遑暇食,然至于庶言、庶狱、庶慎,则罔收兼之,惟有司牧夫之是任,盖劳于求才,逸于任贤故也。
且帝王之道与天地参,天地之化,分任四时以生成万物,而不专于一草一木之长育,盖元气统于上,而万物无不遂者矣。
帝王之道,慎择群贤,以翊辅万政,而不偏于一物一事之修饰,盖至权归于中,而万政无不举矣。
恭惟陛下体乾之刚以运动,法离之明以照达。
既得群贤以任之,又举纲要以济之,则文王治之德偕美于古,而虞舜无为之功,复见于今也,苟简之习何虑不革哉?
若夫烝进人才,而乏绩用,则臣略究其端矣。
夫唐虞之盛,九年而黜陟;
姬周之隆,三岁而大计,盖磨以岁月而观其能否,然后进退之,深慎名器而不妄与也。
今之自选部而升京秩者,为考六七,为举三五六人而后得;
自京秩而至郎官者,凡四岁一迁焉,其于名器不轻而重也信矣。
陛下至诚待物,急于得人,拔擢俊民于微贱之中,而置在高位者数矣。
此皆贤能不次而用,非若向之碌碌者限以岁月也。
然贤能不次而用。
王政之一端,其人之能否,可不察哉?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
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
盖小人之性役于利禄,而好于趋时希世之事,揣知人主之意,而务求其合。
茍可以取宠于上,则不暇量己之材能与否也。
陛下念贤而用,不次进之,则其心何负于天下之士哉?
然天下之士则有负陛下者,此众心之所惑也。
盖尝以边几进者,而将帅辨其搆怨于外羌也;
又赏有可任御史者,而言者谓其薄于孝也。
始而听其言,中而试其事,终而验其能否,则天下之士不敢负陛下,而绩用不乏矣。
圣策曰:「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威武」者。
臣闻中国之于四夷,若天地之于万物,偏覆包函,而使之自遂耳,安用较其力之勇怯,责其心之去留哉?
厥或悔慢不庭,则征伐亦不得已而用也。
朝廷之于西羌可谓厚矣,加之王爵而袭其土,赐之金缯而未赏阏。
然自近岁以来,逆心日甚,多遣介使以申难塞之请,起犯边吏以求克捷之效,此固宜俘擒以殄戮之矣。
是以陛下临遣辅臣,而将伸九伐之令也。
然臣愚以为中国之力有盈虚,羌虏之势有强弱,则必量而后动,度而后行焉。
至道中,天下之全盛也,兵之彊,民之富,将之豪杰,足以威制四夷而无惮矣。
然犹五路之入,卒无成功,此长驱深入得失之验也。
康定间,比于至道则三者皆不及矣。
是以边声一动而远近骚然,以四海之力事一方,而犹为汲汲馈运之劳,累岁不息,而朝廷深有厌兵之心,卒用间谋与之和解,而生民始知休息之渐,则兵不易动亦明矣。
以今之兵、今之将,拟于康定则未必过之,而民力又不及矣。
向者陛下即政之岁,乘谅祚残忍之极,旱饥相仍,部族怨贰,是以王师一举而辄复绥城之地,然人之战没者盖已万计,财之耗坏者凡几百万耶?
近者秦、庆二路,寇入辄胜,臣窃疑其势力非复向时旱饥之馀矣。
金汤之,非不守,而塞下之积,多者止再岁,少者不数月也。
审篱之户,倚以为援,而彊者逋逃而无几,弱者不足恃也。
宽文法则豪纵之将可以致死,而细过多从于吏议也;
饱金帛则觇候之士可以知微,而薄惠不足以使人也;
广屯田则可以丰军食,而有司旷废其事也;
恤土兵则可以助戍,而平居未尝少宽也。
此皆我之未备矣。
以我之未备,乘彼之未易量,则莫若讲求守禦之具,而徐为之谋也。
朝廷必有以制之,臣愚不能处也。
陛下谓威而必报邪,则威亦有未服,谓战而必胜邪,则战亦有未胜。
就使必报必胜,则生民供馈亦已劳矣。
若犹未也,则兵连祸结,何时而息乎?
关陕一扰,则寇盗必乘而起。
种羌之患未解,则西宜备蜀,北亦虑胡矣。
夫远夷之不讨,与元元之重困,孰为轻重?
起一方之事,而召三隅之忧,孰为得失?
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
汉宣帝欲击匈奴,而魏相以为不可报怨远夷,是以享三世称藩之效
唐太宗欲征突厥,而长孙无忌愿且戢兵,是以终贞观太平之绩。
臣故曰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也。
圣策曰:「蒸民非不爱养也,而生业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臣闻陛下爱民之心均于赤子矣,而生业或未完者,其大弊有三焉。
一曰,郡吏之不足,役及上农,而使之破产竭财,而毙于冻馁,此天下之深不平也。
今人细民之家,牛羊耒耜、糇粮裘褐,茍有数十金之直,则举而藉之于公,以备役之之费矣。
方其役之将至,而知其必及于死也,则其心如避重诛,其力如捍巨寇,焚减屋庐戕伐祏,以求其不及。
甚者乃服浮图,隶兵籍,以一身自陷于非类,而觊幸于斯世。
又其甚者,子嫁其母,而昆弟得以离居,父子谋为自经,而求省其丁口,此暴役之弊也。
二曰,天灾间作,穑事不登,则有除赋之令,以恤其流亡。
而有司以掊克为劳,而务足功利。
霜雹旱蝗,五种之入无分毫矣,而输入之数十犹五六。
此重赋之敝也。
三曰,负于公而情不欺者,赦宥为之蠲释,以宽其贫穷,而主者网罗疑似,索求罅缺,幸其少戾于法,而督之益严。
及其委弃沟壑而势不可得,则犹能鞭笞其子孙,缧械其邻里,而有望于下。
此积逋之弊也。
臣愿陛下慎择忠厚之吏以为守宰,而使之不妄举,立为宽通之制以便众庶,而使之不重困,则休养生息,皆陛下之实惠矣。
使者冠盖不交于道,而惠教安有不宣者乎?
舍是则虽朝遣一使,暮置一官,又何益于治乎?
陛下不先务此,徒刻薄更张之为,臣愚之所未谕也。
圣策曰「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者,臣亦粗闻其说矣。
天下之财常有,而国家有馀不足之无常者,盖取财与用财之道异也。
善取则财虽多而常不足,善用则财虽寡而常有馀。
今天下之所谓利,凡四总二十八品之馀,百物有禁,盖尽之矣,而出无馀者,未明节之之要也,未慎用之之道也。
其可已而备其不可已,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则善矣。
国之大费六,宗支之禄也,万官之养也,冗兵之食也,二虏之赐也,郊祀之锡也,河防之备也,皆不可一日而
若乃赐与有横滥,服用有侈靡,掖庭燕私廪给之盛,百工技巧冗食之多,此皆可节之矣。
臣愿量时制宜,一切减损,以蕃货财,以备六费之大,此之谓其可已,备其不可已。
若夫兴利者功易见,省事者效难知。
易见则取信于人,难知则置疑于众。
惟其易见难知,而疑信之两出,此财之所以日匮也。
今天下之利有博于解池者乎?
岁入百馀万缗耳。
有百万之利献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其人之功,岂不易见哉?
绥城之兵一用而费六百万,是四岁解池之利去矣,有以绥州之不足城告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是能置四岁之解池矣。
然其言主于省事,而不主于兴利,则其功岂不难知哉?
究其归,则兴利之利,不如省事之为利,愿陛下反求其端而虑焉。
是之谓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
知此二者而不竞于锥刀之末,则调度将不烦而民力宽矣。
臣又闻国家患兵之冗而讲求其术已久矣。
向者容其癃老,今则黥其壮子弟;
向者简阅之不密,今则毫毛不敢欺;
向者慢于训习,今则朝夕从事以金鼓。
此三术者,方今以为练兵之要矣,臣复何言哉?
然臣之言者,继于三术之后,而究其情状耳。
夫四方凶悍之徒,群聚而安闲,骄惰而不足用,盖有年矣。
今一旦遽责之以去留,立辨之以彊弱,则其心岂免于怨乎?
孰谓怨不损于王治,而不恤也?
《诗》曰:「悦以使民,民忘其死」。
岂有驱人于死,而先啖之以怨乎?
施诸用兵,尤非全胜之道也。
三路者,用兵之地也。
今未老者多黜而失其归,壮者则忧其将老而见黜。
臣愿有以动其徒类之心,乘其生变,不足禦寇而足以为寇,甚非朝廷之利也。
昔唐之中世,建销兵之策,岁限以逃死不复补,而克融、廷凑乘之,遂为大患;
洪经纶之一出,田悦之一言,而万众大呼。
此往事之可鉴者也。
嘉祐中,亦赏选天下之兵,而有司以谓朝廷欲省郊祀之费,处之过甚,远近詾詾,赖朝廷有以制之。
此近事之在人耳目者也。
臣愿陛下慎守三术,以为制兵之具,垂听臣之说以虑其未然,则军政立而天威畅矣。
圣策曰「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者,臣谓关梁之禁,岁羡长而不知止,货法屡变而下不为信,此商之所以壅也。
审天下征商之法,课有不足者一切损之,货法之始,有小利而终召大弊者,慎勿辄变而用,则天下之商愿出于涂矣。
圣策曰「损器玩之巧而工弗戒」者,臣谓非独法禁之不密,亦教化未之至也。
夫民之于上,从其好,不从其令。
高髺大袖,其说旧矣。
今陛下虽行纯俭以风天下,而百工之肆,日夜谋奇巧,求利于时,是必有以导之也,且法之行自近始,教之至自上率,愿澄其源以洁其流,则天下之工无不戒者也。
圣策曰「风俗浮薄,根于取士之无本,教导之不明,台阁之论所执不一,岂无救弊之道」者,臣谓非土著而不任乡议,取浮文而不根经术,较工拙而不考素行,今日取士之大弊矣。
比者朝廷讲求,群议而思有以救之,虽论有异同,而所以为敝者,不过此也。
夫待人以薄者不可责其厚,今养之取之之制大异于古,则安怪其廉耻衰息哉?
臣愿量时而立法,贵其可以适用,则莫若大均荐送之目,而使众寡适其平,无幸与不幸,则土著莫能迁矣。
限以一艺之习,而试之家法高说,上第义参于文而取之,则经术孰敢废矣?
复孝悌之科,诏监司郡守时加询察,秩满而荐之一二,则素行可得而知矣。
本庠序之教,而继以三者,则取士之道庶几无失。
又何必变常动众,而求为纷纷欤?
圣策曰「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将加仁恩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者,臣谓治而有刑,非养威务刻而求胜斯民,盖欲使之畏罪而迁善也。
后世忘其本原,而峻文密法以笼四海,民之手足殆将无所措,此世主所以裁量揆叙,而损益其间也。
陛下患刑之密而重报者,众将少缓焉,此尧舜好生之德也。
然臣愚犹有献焉。
夫所谓缓之之术者,得非以他罪抵死,则斩其左趾欤?
得非欲复古之肉刑欤?
夫他罪抵死而斩其左趾则仁矣,孰若出于权断而贷其一死之快?
彼幸而不死,又为完人,则岂不天地陛下之赐哉?
安俟施诸刀锯以为罪次?
景兴之论愈于钟繇也。
天三代既衰,而养民教民之具不可复见,民之触罪者盖亦有不幸矣。
此肉刑难施于后世也,养之薄而责之厚也,教之疏而禁之密也。
昔汉之去周未远,一罢肉刑而笞有至死者,民犹不以为怒,是知肉刑之重而笞刑之轻也。
今笞不至死,去汉又千馀年,一日复之,民岂以为宜乎?
卫展之论不及孔融也,愿陛下详其折衷而已。
圣策曰「欲兴七教,兼乎三至,以底圣人之道」者,臣谓七教者生民之先务,陛下举为治本,而济以三至之用,力行于上,则圣人之道尽矣,何愧于曾参之言乎?
若乃欲民「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者,臣谓六亲者人伦之大原,陛下奉为政体,而奉以五法之具,周施于下,则天下之治毕矣,何违于管氏之说乎?
圣策曰「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可施于今者何策」,臣谓仲舒之对,本于《春秋》,以陈王道,故班氏美之。
就求其说,而有曰任德而不任刑,损文而用忠,则亦可施于今也。
圣策曰:「崔寔之论,范晔谓明于政体,有益于时者何事」?
臣谓崔寔之论极于理要,不泥一隅,故范晔称之,就求其说,而有曰补绽决坏,枝柱倾邪,则亦有益于时也。
圣策曰:「无以古人之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无以本朝之成法已定而不可改」者,臣谓先王之政久必有弊,不革而救之,非所谓知变也。
然革之当否,安可不慎乎?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
此救弊之说也。
《书》曰:「各守尔典,以承天休」。
言法之不可易也。
使革而当邪,则虽古人之迹,有可举而用矣。
使革不当邪,则本朝之成法,有不可改者矣。
谓古人之迹皆可举,则周之井地可行于汉,之九州可复于魏矣;
谓本朝之法皆可改,则成王不必宪文武之旧章,孝景不必遵文帝之业矣。
圣策曰「言之非艰」,臣以是不敢侈言而夸说。
凡天下之利病,所谓可行与否者,臣既略陈于前,皆其迹之粗者。
《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故臣于终也,愿陛下思所以神明之。
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既而曰去兵,又曰去食,而民之信之也,卒不可去。
是以古之圣人纵横反覆,无所往而不遂者,岂有他哉?
惟民信之而已。
是故汤为匹夫报仇而民不以为暴,文王以民力为台沼而民不以为为己。
及其不信,则行仁义,作礼乐,而民始疑矣。
今陛下行假贷之政,孟子所谓耕歛也,岂有举息之心哉?
平准之法,禹稷所谓贸迁也,岂有争利之心哉?
复租庸之制,《周礼》所谓大均也,岂有困鳏寡之心哉?
拔士于贫贱之中,汉高帝唐太宗之用人也,岂有尚功利之心哉?
增宫庙之员,优致仕之禄,此三代之养老也,岂有退耆茍之心哉?
损律定令,皋陶之明刑也,岂有废法行意之心哉?
并军蒐卒,五伯之制兵也,岂有轻士重禄之心哉?
其措意立法,则皆几于尧舜,可谓盛矣。
陛下之心如此,而天下之论乃如彼,陛下见其纷纷而以咎天下之议者,臣愚以为未安也。
盍亦反而思之,岂未有以深信之欤?
先之以至廉,则虽取之而不疑其贪,况与之乎?
首之以至仁,则虽杀之而不疑其暴,况生之乎?
二者皆陛下之先务,而未之深信,则常平之议,肉刑之法,宜乎元元无知而惧之也。
《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
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记》曰「至诚如神」,夫君子之于物,左右而无不宜者,惟诚而已矣,臣敢以此献。
臣昧死惶恐上对。
谨对。
苏武 其四 西汉 · 李陵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八
雷鼓动天,朱旗翳日(《文选》曹植《责躬诗》注、班固《燕然山铭》注。)
朝请郎潼川府路提点刑狱杜公墓志铭1103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三、《净德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吾友杜公,讳敏求字趣翁,其先出于唐杜氏,历世有显人。
西汉御史大夫曰周,东汉谏议大夫曰穰,晋有恕、有预,皆名臣也。
洎唐之盛,为宰相者十一人,子孙又以文章显者,有曰审言审言生闲。
闲生甫,字子美肃宗时右拾遗论事忤旨,出为华州司功
会关、陕凶歉,弃官流落剑南,居成都西郊,严武待之甚厚,表为节度参谋
久之,崔旰乱,甫往来二蜀。
至大历初,南下沅、湘,卒于耒阳
甫初娶司农少卿杨怡女,生二子,及下江陵,留二子守成都籍。
杨子琳之乱,避患奔眉之东山大垭,因家焉。
其后族属蕃衍,遂为郡大姓。
后有葬青神者,遂为青神人
公之曾大父光期,隐晦不仕;
大父允升,以文行推高于众,为乡先生
父万,静默守道,笃好经史,由公贵,赠朝散大夫
妣宋氏,赠昌国县太君
公幼禀颖秀,不与群儿类。
在襁褓时,每见字书,辄喜动于色,或指而道之。
幼教以班固史,遂能记。
七岁尝赋《闵雨诗》,有「农夫苦相问,燮理是何人」之句。
年十八,问学该赡,尝应进士试。
眉素多士,试者二千人,能合于式度中选者,数止二十,由是人人竞衒所蕴,以争能决胜于一时。
有司深慎去取,莫不搜索隐奥,标而为题,明经中选,或于题有所不知者。
公凡两试,每临为一词,则详尽意谓,贲以辞藻,选在甲乙,乃登嘉祐六年进士第
简州司理参军,徙绵州西昌判州事。
寻而丁大夫公忧,除服,知汉州什邡县
嘉州犍为泺骤激入江,有罗护滩据险奔激,屡为患。
公导而通之,至今民赖以济。
赖田寨控羌夷,率以武弁领之。
公至未期月,主者数以夷人相侵扰为告,意在开边隙以要赏。
公揣知其情,不答,而告至不已,公曰:「某虽不肖,来临此邦,羌人未必我欺。
他日茍有患,吾自任其责」。
已而终公之去,竟无他警。
邑人孙熙祖险猾慢上,县官稍不假借,辄造作飞语,欲中伤之。
前后来者,往往悦以美言,幸无事。
公将抉剔其恶而诛锄之,终公之去,更不敢涉县境。
昌国君忧去职,既除丧,屏处里舍,悢然有不愿仕之意。
部使荐之,就监成都商税。
成都市征,岁多羡入,至者往往苛敛以觊赏。
公独不然,务职举以办事,耻削民以希进,于是上下两得,民甚乐之。
元祐中,以十科进擢天下士,命近臣荐而后用。
时荐公者十数人,既还阙,未尝一言闻于人,乃诣吏部,拟润州通判以归。
或告之曰:「公德望之重,十科所荐尤多,傥诣丞相,当得美仕,何不审为计,而遽归乎」?
公曰:「富贵穷达,有命。
吾读书闻道踰四十年,未尝求知于人。
茍有知者,皆自相知耳,何暇修辞令,俛颜色,汲汲自媒以取辱哉」!
执政惜其所守如此,不得已,除公成都府教授
公闻命,喜甚,促装而西。
官满,执政见其姓名,问同列,曰:「是尝除成都学官,欣然而去,而未尝识之者。
若人安恬静退,岂须识其面目而后用之乎」!
即日除太学博士
熙宁元丰以来,士专一经,或略去文学,及委公撰堂试策目,乃条析班、马之学以询之,自是诸生稍稍习史传。
未几,罢词赋,复以经术取士,公曰:「吾昔以诗赋举进士,故在此选,今用非所长,安能屑屑务向背以徇合于人乎」!
即请于朝,求罢去,改差通判定州,在韩公师朴幕府,事无巨细,多以委公,公率以仁恕忠厚补之。
韩公尝谓同僚曰:「吾与治中君性相若,气相投,无异兄弟,但姓不同耳」。
掾曹以母疾赴官淹缓,众皆难之,公为出力必争,然不可夺。
徐诘之,乃故右辖胡公婿也。
公告韩公曰:「万里从官,以母疾后期,不失为孝子,又况胡公婿乎!
某素受胡公之知深,傥不一言,他日泉下何面目见之」?
竟使就职。
韩公叹曰:「笃于风义至如此,可为薄俗戒」。
元符初,除广汉太守
京居仅二年,掩关读书,未尝妄与人交一言,士论伟之。
今上即位覃霈,迁朝请郎,除梓州路转运判官,就移提点刑狱
识者谓朝廷将大用,俄感疾,乞致仕,卒于官,享年六十有三,实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日也。
公初娶太原王氏,崇德县
再娶郭氏,旌德县
又娶郭氏,长安县
二子:长曰端方,博学孝友,公笃爱之,先公十五年卒;
次曰续,今才六岁。
女三人:长适进士孙燮;
次适新授成都郫县主簿张澈
季适进士郭琛,而先亡。
孙男一人,曰嗣老。
将以崇宁某年二月二十三日葬于玉台乡敦教里,举长安君及端方之丧而祔焉。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公仕宦四十年,未尝殖产,或劝之,则曰:「君独不闻萧相国所谓『令后世贤,师吾俭』乎」?
使没于利者闻之,当足以自警,故今西南指士大夫廉洁者,必推以为先。
既丧,梓人哀其贫,赒以赗赠,孀妇诸孤号且诉曰:「先君子昔以礼义自持,终身未尝一毫取于人,今不幸至大故,虽贫甚,寒饿以死,敢纳人之遗,以累其清白耶」!
辞不受。
闻者深嘉之,以为非公廉洁自处,素信于其家,安能至是。
呜呼!
予从公最久,知公最详。
方少时学有原本,文辞纯明博赡,谓其可以标范后来,故爱之。
既壮而仕,则闻其治有体要,重民贵义,谓其可以扩而充之,以及远大,非特区区郡县耳,故畏之。
及见其信道守己,愈老益坚,不以一毫屈于物,而觊尺寸之茍获,然亦竟不为时用,故惜之。
又悲其平生患难,死亡憔悴,岁月相继,将卒而子尚幼,已死而家尤贫,诸孤尚不忍茍得,以累其素履,可谓贤矣。
天地之报施善人吉士,果可知邪,果不可知邪?
予又闻,昔者孔子论死生之际,则曰:「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
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
至「朋友之丧,则亦吊于寝门之外」。
斯皆要以恩义而归诸礼也。
予于公既吊而又伤之,哭于寝门之外,而又铭之,孰谓非礼欤!
铭曰:
终始从公,可得而知。
义操于我,从容典彝。
德爱在物,涵濡咏嘻。
吊且伤矣,曷穷予悲。
大山之垭,青江之湄。
著信以铭,云乎庶几。
别录 其十七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八
明堂之制,内有太室,象紫宫,南出明堂,象太微(《后汉书·班固传》注。案《隋书·牛宏传》云:案刘向《别录》,及马宫蔡邕等所见,当时有古文《明堂礼》、《王居明堂礼》、《明堂图》、《明堂大图》、《阴阳太山通义》、魏文侯《孝经传》等,并说古明堂之事,其书皆亡。)
李仲元貌言行如何论 南宋 · 萧易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论学绳尺》卷八
论曰:古之君子,其不可传者,与其人俱往矣,尚论者每叹之,而亦或疑之;
虽疑之,而终不敢少之也。
夫人而非贤则已,果贤也,其言论风旨,岂无一二之足闻者!
而所为饬躬厉行,不使非礼加乎其身也,固以待后世之夷考焉耳,何至与声容辞气俱超忽而寂寥哉?
意者素隐行怪,议论施为,不少概见于世。
身隐矣,焉用文之?
故当时亦不得而述欤。
夫既已可见矣,可闻矣,可观矣,谓之不文不可矣。
其时得而识之,非其时则不得而稽焉。
然则古之人好修而名不称者,何限也?
不然,则言无證不信,而声闻之过情者,皆可疑也。
君子宁阙其疑,而不敢厚诬后世之无人,惟曰是其不可传者,与其人俱往矣。
如《法言》之述李仲元,其貌言行之动人有若此者,而求其所谓貌言行者,卒无可指也。
非史失其传,则子云之言誇矣。
李仲元貌言行如何,其然岂其然乎?
仲元之为人,书固有阙矣,世次之先后,则吾将安考?
以其接于子云之见闻,殆亦西都末造之隐者欤。
何以验其隐也?
彼其卓尔大雅见称于子云者如此,而后世无传焉,是以知其为隐也。
抑古之流芳千祀者,岂必皆遭遇其时,而嘉言善行,班班史牒者,如将见之?
世降俗末,是固无贤者也,有则史必书之。
昔隋之乱,唐之未兴也,河汾之间有隐君子焉,其书曰《中说》者载其言行为详,学者得其书而读之,犹可彷佛其人。
独怪夫隋氏之史出于门人之所论撰,而不为其师立传,是以后世君子未能释然于其间,甚者至以为无是人也。
吁!
以为无是人则不可,而使人不能释然于文中子者,则王福畤之家传实启之。
何则?
扬之太过者,疑之所从生也。
今以文中子之动容正色,而庶几于貌孔子之貌,文中子之出辞吐气,则庶几于言孔子之言,而文中子之造次施为,起居动履,其行之不肖于孔子者几希。
又举其事以实其说,固以必人之信也,而反以甚人之疑也,吁!
指实而言,人犹以疑,言又不实,谁则信之?
子云之称李仲元是矣。
盖自史迁尚势利而扬货殖,抑道义而进游侠,班固论次西汉,无能改于其失。
彼山泽之癯儒,容貌不足以动人,括囊而遁,虽有言而莫之或听,惟其德行道义之富,而势利蔑如也,是子长、孟坚之所抑而不尚者,无惑乎仲元之徒无得而称焉。
呜呼!
美晰之张苍而大书,木讷之周勃而特书,无行如陈平辈而不一书。
而鲁有大臣,史失其名,非以其不显欤?
夫必显者而后书,则隐居求志,姓名湮灭者何可胜数,真可惜也。
使也不见书于《法言》,则天下后世,谁复知有李仲元哉!
虽然,后世之知仲元者,以《法言》也,后世之疑仲元者,亦以《法言》也。
尚友千载,于古人中得仲元者焉。
果如扬子之所称,恨不获振太史公之屐,历乎鱼凫蚕丛之墟,物色益州之祠尚无恙乎。
想夫英爽如生,眷兹宇而踌躇也,兰萎玉沈,莫写我心,则寻绎其议论,察其立身行己之大槩,意其犹有足證而阙如也。
夫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徒曰貌云乎哉!
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而答问训告,散在二十篇之中者,皆至言矣。
若其德行,则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从游而速肖者,非躬行之化畴克尔。
仲元者何人斯?
貌足以肃人之见,言足以愀人之闻,行足以穆人之观,而其貌其言其行果何若也?
虽曰浮沉乡里,栖迟山林,影响昧昧,可即而不可求,故人莫得而纪焉。
然世惟无若人也,诚有若人,亦梼、乘之光也。
子房者證之画工,史家之法,固有纤悉于容貌之书者。
君平、子真之流,其微言笃行,时时见于他传,尚多有之,至于仲元,何独不然。
仲元者未几,而疑仲元者继之,必自子云之言始。
或曰:仲元以自况也。
「不夷不惠,可否之间」,古无是论也。
见而肃,闻而愀,斯不惠之验欤?
观而穆,斯不夷之验欤?
草《玄》著《新》,自附于可否之间欤?
信若此,则不无可议也。
或曰:仲元子诚齐人也。
家世蜀,仲元之为人,当世岂无其辈,而此独亟称者,以其为蜀之人耳。
若然,则喜而溢美,未足据也。
或又曰:仲元取其内外一致,表里俱符也。
司马相如、王褒皆蜀产也,雍容閒雅者,不足覆窃赀之丑;
造作语言,缀成歌颂者,正当以贡谀献佞为羞耳。
弘之擅美,正以其行欤?
是亦未可知也。
今既无以质说之是,而亦无以辨说之非,与其以誇诞而议,宁若以传而议史,犹可景行古人,而不失为忠厚之论耳。
尝试摭仲元之遗事,而为之补传曰:李仲元,不知蜀之何许人,其名曰
语在陈寿《蜀志·秦宓传》,其出处当在元、成、哀、平间
扬雄同郡,又同时也,雅敬之,今其载于《渊骞篇》者是已。
释《扬子》者,以为详见《华阳国志》,而秦宓以为「不遭《法言》,令名必沦」。
未远也,而言若此,则其事已不可考矣。
常璩增益而附会之,殆皇甫谧撰《帝王世纪》之类,其说难据。
盖没后且二百年,刘璋益州,乃为之立祠云。
断之曰:扬子云以为仲元在夷惠之间,今虽未可也,仲元将不得在君平、子真之间乎?
谨论。
论青苗奏(二 熙宁二年十二月 北宋 · 李常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四
臣谨按《前汉书·食货志》言:王莽「每有所兴造,必依古传经文。
国师刘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雠与欲得,即《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
乃下诏曰:『夫《周礼》有贷赊,《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斡焉。
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
遂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长安东、西市令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市长,皆为五均司市,称师。
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阳称中,馀四都各用东、西、南、北为称。
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
工商能采金银铜连锡、登龟取贝者,皆自占司市钱府,顺时气而取之。
又以《周官》税民,凡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
城郭中宅不植艺者为不毛,出三夫之布;
民浮游无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冗作,县官衣食之。
诸取众物、鸟兽、鱼鳖、百虫于山林水泽及畜牧者,嫔妇织纴纺绩补缝,工匠、医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贩贾人,坐肆列里区谒舍,皆各自占所为于其所之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为贡。
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实者,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
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
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䌷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
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
其贾低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民欲祭祀丧纪而无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但赊之,祭祀毋过旬日,丧纪毋过三月。
民或乏绝,欲贷以治产业者,均受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毋过岁什一」。
「吏用苛暴立威,旁缘犯禁,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
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伏观班固王莽事,其详如此。
其所施置,盖皆略本先王,而其初为说非不美也。
及乎缪戾,至使百姓无聊,摇手触禁,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而起为盗贼,卒以败亡者,何也?
志于利故也。
夫茍志于利,虽纯法三王,其法则犹不可行,况徒用其言以欺世耶?
孔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此明验也。
今青苗法与王莽事无以异,寖违爱民之初意,一切以利为言而不顾,此臣所以知不复可行而愿罢也。
臣愚实惧陛下未尽省览班固所载之始末,谨缮写其略,不惮上烦天听。
伏望圣慈万几之暇,特赐反覆观览而深鉴之。
其青苗法,伏乞早降诏旨寝罢,天下幸甚。
《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此之谓也。
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〇。又见《宋会要辑稿补编》;《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五。
与高锡望书 唐 · 孙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四
文章如面。史才最难。
司马子长之地。千载独闻得扬子云
唐朝以文索士。二百年间。
作者数十辈。独高韩吏部
吏部顺宗实录。尚不能当孟坚
其能与子长子云相上下乎。足下乃小史
尚宜世嗣史法。矧足下才力独。
意语横阔。尝序义复冈及乐武事。
其说要害。在宜一二百言者。
足下能数十字辄尽情状。及意穷事际。
反若有千百言在笔下。足下齿发未及壮。
其所得如此。则不知子长子云当足下年齿时。
文章果何如也。然足下所传史法。
所闻者异耶。古史有直事俚言者。
有文饰者。乃特纪前人一时语。
以为实录。非谓俚言奇健。
能为史笔精魄。故其立言序事。
及出没得失。皆字字典要
何尝以俚言汨其间哉。今世俚言文章。
谓得史法。因牵韩吏部曰。
如此如此。不知韩吏部以此欺后学耶。
韩吏部亦未知史法耶。又史家纪职官山川地理礼乐衣服。
亦宜直书一时制度。使后人知某时如此。
某时如彼。不当以秃屑浅俗。
别取前代名品。以就简绝。
又史家条序人物。宜存警训
不当徒以官大宠浓。讲文张字
故大恶大善。虽贱必纪。
尸位浪职。虽贵必黜。
至如司马迁序周缪。班孟坚蔡义
尚可用耶。为史官者。
明不顾刑辟。幽不愧神怪。
梗避于其间。其书可烧也。
古者国君不得视史。今朝廷以宰相监修
大丈夫当一时宠遇。皆欲齐政房杜。
跻俗太平。孰能受恶于不隐乎。
古者七十子不与笔削。今朝廷以史馆文士
儒家擅一时胸臆。皆欲各任憎爱。
手出白黑。孰能专门立言乎。
未知唐史诚何如也。虽承史法于师。
又尝熟司马迁扬子云书。然才韵枯梗。
文过乎质。尝序庐江何易于
首末千言。贵文则丧质。
近质则太秃。刮垢磨痕
卒不能到史。独谓足下才力天出。
最与史近。故以所受于师者致足下。
贾希逸 唐 · 孙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四
主数足下。
曩者耳足下声。
愤足下售于时何晚。
及目足下五通五十篇。
则足下困于上亦宜矣。
物之精华。
天地所秘惜。
故蒙金以沙。
锢玉以璞。
珊瑚之丛。
必藏重溟。
夜光之珠。
必颔骊龙。
抉而不知已。
积而不知止。
不穷则祸。
天地雠也。
文章亦然。
所取者廉。
其得必多。
所取者深。
其身必穷。
六经作。
孔子削迹不粒矣。
孟子述。
子思坎轲齐鲁矣。
马迁以史记祸。
班固西汉祸。
扬雄以法言太元穷。
元结浯溪碣穷。
陈拾遗以感遇穷。
王勃宣尼碑穷。
玉川子以月蚀诗穷。
杜甫李白王江宁
皆相望于穷者也。
天地其无意乎。
今足下立言必奇。
摭意必深。
抉精剔华。
期到圣人。
以此贾于时。
钓荣邀富。
犹欲疾其驱而方其轮。
若曰爵禄不动于心。
穷达与时上下。
成一家书。
自期不朽。
则非之所敢知也。
呜呼。
孤进患心不苦。
及其苦。
知者何人。
古人抱玉而泣。
捧足下文。
能不濡睫。
惧足下自得也浅。
且疑其道不
因归五通。
不得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