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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公安知县柳应辰屯田默庵 北宋 · 刘挚
押词韵第十部
语默本无常,此道知者寡。
君子默诸心,志气纳陶冶。
至神所安潜,可使万物化。
精微与道契,密不见纤罅。
世俗默在口,钤若偶人者。
至其中所骛,逐逐散万马。
我来观默庵,虚白非外假。
天地冥毫芒,今古一昼夜。
物至纷无穷,酬酢甚闲暇。
清净老聃烛,寂寞扬氏驾。
养此将有行,性命妙天下。
相对坐终日,心惬如嘬炙。
赋诗尚何言,聊为默庵谢。
送兄长之官洋川叙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澹斋集》卷一四
先君三男子,皆奉家法惟谨,而性小异。伯氏静重简默,埋铲不彰,读书千卷,如未尝挟策者,落纸数十百言,如未尝执简者,人视之昧然,或疑其晦。季氏明决敏锐,遇事辄了,先君才之,每称其虽细故薄物,著手谐人意,然姿峭洁,皎皎自护,忿奸嫉邪,不能盖一疵,人视之狷然,或疑其亢。独予浅孱浮露,不能如伯氏;懦柔疑畏,不能如季氏。而人不誉不毁之,居以是愧,夕惕晨省,有以自厉。故尝用伯氏之静重简默以养其德,以季氏之明决敏锐以佐其智。弟兄之间,相为师友,庶乎其寡过。季氏先吾二人而仕,予与伯氏同时调官,予尉灵泉,伯氏出关千五百里,主洋之兴道簿。将行,予不胜离群之悲,而叹师友之远。因言曰:静重简默,盛德也。然有而不示,昔人已谓焚梓毁璞,伯氏其剖光发翳少自见,可乎?明决敏锐而又峭洁,端士也。然警愚明污,或至不容,季氏其刓方就圆少自同,可乎?夫予不肖,知以伯、季自厉矣。斯言也,伯、季其亦颔之否?其然耶,誉将尽赴之,谁其疑?岂但若予者,不誉不毁于世而已也!于伯氏之行,故书。
九江王兴道早岁休官作易安奚疑二室要余作诗 其一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心如止水不妨清,身似无官不为名。
但把一椽供偃蹇,从他百鬼瞰高明。
路迷鸡犬家何在,身与渔樵席屡争。
眼看青云有矰缴,鹪鹩巢小未宜轻。
九江王兴道早岁休官作易安奚疑二室要余作诗 其二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朽骨枯茎未必灵,行藏何苦访君平。
问津世路心先懒,买地江干计已成。
解向急流求勇退,便知幽事合关情。
裕陵将种今谁在,但恐君王问姓名。
宗门尊祖议 宋 · 释志磐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八、《佛祖统纪》卷五○
如来圣人,以开权显实、开迹显本之道化天下后世者,谓之佛;佛弟子以次传道为世宗主者,谓之祖,其实一道尔。故如来之将息化也,以无上大法付之饮光。饮光任持二十年,以付庆喜。庆喜持法宣化亦二十年,以付商那。下而至于十三世曰龙树,始以文字般若著所證三观之道,曰《中观论》。暨译传东夏,于是北齐以宿悟已證,立为观法,以授南岳。南岳承其旨,悟法华,净六根,以授天台。天台始立五时,张八教,用明法华开显之妙,而大畅乎境观之旨。时则有章安,执笔载为疏论,其道遂大明。法华天宫继世讲演,嗣其法者唯左溪。左溪门学,独荆溪能承正统,述诸记以赞祖谟,则清凉异议为之寝息,以文字广第一义谛,则莫若兹时之盛。以故世之学者取龙树。至例为九祖以奉清祀,其有由矣。自荆溪以来,用此道以传授者,则有兴道邃师、至行修师,讲道不绝。会昌多难,教卷散亡,正定妙说高论,外琇竦二法师三世,唯传止观之论。迨乎螺溪,法运将泰,寂师天假吴越钱忠懿王求遗书于海东,于是教籍复还。宝云嗣兴,敷扬二纪,而四明法智以佛所生子垂迹海隅,一家教部毗陵师未记者悉记之,四种三昧人所难行者悉行之。斯慈云之极言也。当是时,有为异说者,如昭圆诸师,世方指为「山外」,而法智独擅中兴教观之名。自兴道讫四明,凡八世。所以绍隆正统,而显扬大教者,有在于是。是宜等而上之,用陪位于九祖,以尊大其道为可尔。然则,今之宗门列刹,凡所以讲天台四明之道者,有能起龙树至法智,通祀为十七祖,以并为之位,诚有见于后学尊祖重道之心也。谨议。
天下学校诸生添治内经等御笔手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宋大诏令集》卷二二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七
道无乎不在,在儒以治世,在士以修身,未始有异,殊途同归,前圣后圣,若合符节。由汉以来,析而异之,黄老之学遂与尧、舜、周、孔之道不同。故世流于末俗,不见大全,道由之以隐,千有馀岁矣。朕作而新之,究其本始,使黄帝、老子、尧、舜、周、孔之教偕行于今日。可依下项:
一、崇宁以来,学校遍天下,士虽知所向,而不见道之大原,其所习尚取办艺文之末,以应考选程式而已。合而同之,使知大道之全,性命之本,则士不流于俗,天下庶乎无二道。可令天下学校诸生于下项经添大小一经,各随所愿分治。大经:《黄帝内经》、《道德经》;小经:《庄子》、《列子》。
一、大道废坏滋久,作兴斯时,世未知向,士未丕变,抵法违理者尚多。盖人不教养,才不抡选,朝为仆厮贱隶,晚服冠裳,号为学道之士。夫人能洪道,非道洪人,苟非其人,道不虚行。自今应入学人,并令所在州县勘会保明,不经刑责,不犯十恶、奸盗及违八行之人,许入州县学教养,并依见行学法。所习经以《黄帝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列子》为小经,外兼儒书,俾合为一道。可依下项:大经《周易》,小经《孟子》。
一、道所以不显于时者,盖士不用于世,人不教养于学,行不修于身,故人得以贱之。今作而兴之,合儒学之士,悉由庠序,与儒为一道,苟为奖劝,亦未乐从。自来惟有先生、法师、处士、大师等号,而品秩甚少。名称既高,视官亦隆,人难遽进,并合依旧外,其在学中选入,可依下项增置士名,分入官品:元士(正五品,)高士(从五品,)太士(正六品,)上士(从六品,)良士(正七品,)方士(从七品,)居士(正八品,)逸士(从八品,)隐士(正九品,)志士/(从九品。)一、学道之士,既尽入学,则教养抡选,庶几循理慎行,异材间出。每岁试经拨放,及有度牒合披戴者,合依旧外,唯在学一年,方许披戴,则士经校试,不容伪滥,庶清其选。
一、州县学道之士,初入学为道徒,试中升贡,同称贡士;升贡到京辟雍,试中上舍,并依贡士法。三岁大比,许襕就殿试,当别降策问,庶得有道之士,以称招延。
一、元士以下,资任请给,各随品,依品品法,唯人从不差兵士役人,止于宫观内量差,其叙位在本品之下。
一、道徒在学有犯,依学法;在外及与外人相犯,依法。若犯十恶、奸盗、赃滥、诈欺,并不得披戴,即不得易名妄冒。
一、应天下神霄玉清万寿宫、天庆观知及副知,除见任人且依旧外,将来有阙,并以学校登科人充,其馀宫观亦依此。
一、志士以上,令礼部置名藉差注,并如吏部法。其犯十恶、奸盗、赃滥、诈欺,并得替如品官,仍不叙。
一、自兴道教,异人间至,深虑山林高蹈之士尚多有之,而学道之士,非专治身,出而显教,亦士之所愿;而延致之礼未尽,致老于林壑,无闻于时。可令监司访之州,州访之县,县下耆保,各具所管地分有无高尚之士,依八行法,以礼延入学,并以名闻。或高尚不愿入学,监司郡守亲临劝驾,给券马人船,差官伴送赴阙;又不愿,即具奏听旨,当赐玺书招聘。高尚之士,多隐于卒伍工隶仆厮之类,或身自犯刑责,以逃世离俗,今延纳招聘,一无所问,仰并以名闻。
云山万重辞(有引) 元末明初 · 王逢
出处:梧溪集卷四
云山万重者广平张民思亲之所也民侍父懋夫为福宁时承命还省祖垄兵兴道梗莫克迎养因扁是名于千山别业以寓陟岵之怀及福宁君归数年来而不忍易是扁且徵福建省郎中魏郡秦景容氏补(一作铺)绎其事秦复为民致书席帽山人王逢以歌诗请逢辞曰
云山兮万重。
山无云兮不期而同。
胶盭轧芴兮梦寐或通。
陟彼岵兮焉从。
亲奚在兮在闽王之故封。
云山兮千里。
山与云兮纡谲茈虒。
干戈日寻兮日远滫瀡。
瞻彼旻兮曷已。
亲奚在兮在须女之遐鄙。
始云山兮越秦。
兹云山兮主宾。
幸安全兮来归,感孝念兮精纯。
鼎有脔兮盘有鲊。
松之阴兮山之下。
岚霏𧯆兮空翠晴,流素辉兮堪揽把。
庶颐神兮葆年,寄丹衷兮骚雅。
初九日侵晓至摄山待刘少宰座师李兵备同年共游最高峰及紫峰谷白鹿泉诸胜竟日乃返 清 · 洪亮吉
出处:全家南下集
别山二十年,梦寐松色古。
松涛已出关,迎人至江浒。
江云欲上山云下,红紫壁问相激射。
泠泠清梵云中出,五色楼台不知夜。
蓝舆过岭梦始醒,海日甫上天鸡鸣。
山僧揖我楼前坐,无数马嘶知客过。
斋堂小憩路转东,鹤盖共历高高峰。
背峰乃识峰奇状,百转千回不容上。
斋心既久身世空,峰顶饭罢闻疏钟。
绿云庵,紫峰谷,一石一云看不足。
桃花涧,白鹿泉,一僧一客来偶然(谓许封君兆桂及僧默庵)。
秋风吹山秋气深,座上别念时时侵。
东南良会有如此,屈指何日重幽寻。
醉中飞觞益何急,怪石扶人向空立。
出山南北不复知,松下颓然一长揖。
归庐陵日记(起隆兴癸未三月甲辰,止是年六月壬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五、《杂著述》卷三
绍兴壬午,寿皇初政,予自御史擢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圣政所详定官。明年癸未改元隆兴,时随龙人龙大渊、曾觌颇用事。予因进故事每以为言,寻缴其知閤之命,坐是请祠而去。以三月庚申出关,六月壬午归至庐陵之永和镇,此当时行记也。越八年,迨乾道庚寅始还朝云。
三月甲辰,晴。同金给事彦亨缴驳龙大渊、曾觌除知閤指挥。近台谏交章论列二人怙宠妄作,既而止罢大渊副都承旨,而觌自带御器械并有此迁,又中书舍人张真父之出颇涉大渊,外议纷然,故论之。
乙巳,二相呼召都堂宣示御札,大略谓给舍论大渊等,盖为人鼓惑,议论群起,在太上时小事岂敢如此。同彦亨归家待罪。
丁未,被旨无罪可待。
己酉,再同彦亨入奏乞罢。
庚戌,再被旨不允,仍令宰执谕旨早参假。
壬子,同彦亨参假,讲筵留身谢。上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卿第安心」。
甲寅,二相道上意已再除两知閤,且云给舍想已无他。予曰:「前降指挥大渊别与差遣,觌依旧带御器械。今遽申命,岂敢但已」?遂留除命不下。
乙卯,左揆奏后省不书二知閤录黄,上令龙大渊与在京宫观。既批旨,御笔令且止。
丙辰,三省再奏龙大渊既未与宫观,欲且用朝命止差权閤门,凡百与正除无异,但不繇后省尔。上再三不可,云且待。
戊午,常朝退,欲就讲筵纳劄子乞祠,会有旨权住讲,遂入奏。
己未,御批依所乞,三省拟职名以进,御批更不除职名。龙大渊改干办皇城司。
庚申,受敕主管台州崇道观,以状申尚书省乞免谢辞。
四月朔辛酉,辎重登舟。
壬戌,出暗门,寓宝成寺。予以庚辰岁三月二十八日到阙,今以是日离后省。四月二日供职太学,今以是日出门,适三年矣。
癸亥,至广兹,别姚媪坟。
甲子,雨,旋霁。骨肉登舟出城,予循城过北关就之。李平叔大监、陆务观编修、邹德章监丞、王致君判院、范至能省干携诗相送。解舟至闸下,遇修梁而止。
乙丑,晴,复隤。甥尚贡之告别,遂行,夜距长安闸十馀里止。
丙寅,大风雨。过崇德县不留,夜宿福严渡口。
丁卯,大风雨不止。早,枢密使张魏公入奏事,舟过谒之,并见其子钦夫及属官冯圆仲。携儿上福严寺,屋宇皆新,惟佛殿天禧旧物也。昔有真觉大师志添归老此寺。志添即泉州南安岩主之门人,能持胎藏咒为人却鬼魅不祥,自宫禁妃嫔皆尊信之。仁宗赐御书「戒定慧」及梵书两轴,皆金字也。元祐中,陈才人为遂宁郡王施高丽磨衲袈裟一副,上有金环锔,勒郡王所题二十三字。才人即钦慈皇后,王盖徽宗也。又有南安岩主墨迹数字,皆藏寺中。黄鲁直尝作《莲花岩铭》,今刻于泉州,盖志添自京师归时送之。风稍定,解舟,晚距秀州三十五里止。
戊辰,晴。过秀州不留,晚宿施泾。
己巳,过平望,少留。未后抵吴江县,登塔四层。携家游臞庵,名园也。主人王氏,名份。申后移舟过垂虹,泊县北。
庚午,乘顺风而行,过平江府,不留,夜宿无锡县。
辛未,早雨,旋止。过洛社,少留。携儿登开利寺。寺有十数小院。夜宿常州门外。
壬申,自城中过,晚泊沙子口。
癸酉,早过沙子,风大作,白瀁浅涩,舟人束手,强之使行,而风亦止。晚至计亭,船尾高,不能度桥,遂止。王仲贤来迓。
甲戌,早入荆溪,次宜兴县。舟过长桥,水极清驶,篙师几不能制。午后乃至外舅宅,相别四年矣。
乙亥,邑宰姜敷言诏以下及庄氏诸亲往复,不尽记。
丁丑,早出南门,度银树岭,至台庄拜外祖给事坟。守者盛四七,死已二年,惟一女在,破屋半间而已。相去里许有毛百一、毛百二,呼来共治祭奠。
己卯,赴寺观开启天申节。
庚辰,天气清和,同庄德迈出南门,约行四十里,游洞灵观,阅长庆四年杨汉公题名碑、保大九年韩熙载记文、本朝蔡肇诗。主者应若谷出天禧金宝牌、(其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慈圣光献皇后玉衮校(上上大吉,中平不利。),又指望圣母殿小池云:「京师醴泉观水也」。饭罢登山,入张公洞。初至烧香台颇平广,自此下临栈道,篝火以入,怪石错立,如真武像,如人形,如狻猊,如耐重蹲踞,不可殚名。道士指一穴曰:「此天师炼丹灶也,穴中土黄而细,可治疟压惊,取之不竭」。又指石上兽迹曰:「此天师系驴处也(宜兴人至今讳驴,其说颇不经。)」。路穷,攀缘而上,有穴达山背,谓之风洞穴。口甚隘,匍匐乃可出。游洞宜冬,冬则气温,且不蒸润,今日挟纩犹凛凛也。此去金沙寺、颐山陆希声讲易台皆不远,日已斜,不果往。与德迈对饮洞口之石岩,流水平布,颇类水洞。久之遂过湖洑镇,山色如画,溪水绀绿,所谓罨画也(陆希声《君阳山居记》东溪注云:「溪两岸多朱藤花映溪,远望如画,好事者因目之为罨画溪。」又云:「君山之阳,水贯太湖,山势盘曲,湖水回洑,因名洑渚。」)。惠氏南园葺治极有法,溪流正贯园中,隔街即大第。吾方倦游,不无慕焉,归县一更后矣。旧读《陈子高诗集》载善权景物奇绝,当卜后期。
乙酉,报谒郭提举知训(字宅心,枢密三益之子。)。宅在观巷,自谓东坡旧居。门外数步即通真观,造于陈大建三年,初名宏道,唐改兴道,本朝赐今名。殿宇摧败,过者惧压焉。观中有双柏院,绍兴二十八年大风拔一柏去,其存者甚大。有丹井,道士相传吕洞宾屡至此,以为有丹也。唐人尝作观记,南唐徐锴亦为之,铉篆其额。是日外舅置酒相饯。初夜起视,云气甚异。
丙戌,留妻孥外舅家,单舸发宜兴,溪流清快,不移时至定誇,盖太湖口也。
丁亥,舟人言风作,予乘轿陆去,崎岖三十馀里方至荻浦,而舟自湖中来。今日风本不高,而波浪汹涌,声如万木,况风饕乎?晚泊独木山下叶家团,去湖州十八里。
戊子,早过湖州,望城中楼观缥缈,环以溪山,宜晋唐以为名郡也。申时过德清县,溪桥颇壮丽,有左顾亭,谓放龟也。二更宿凤口。
己丑,早过安溪,午后至馀杭县。舣舟税亭下,溪流即苕水也,自天目山出,注于湖。过宝轮寺,祭程氏亡妹一娘。寺兴于齐之永明,真庙时赐今额,经兵火,惟存钟楼。晚宿沈监税宅,尚贡之妇家也,贡之在城中。
庚寅,早同祝升卿秀才游洞霄宫,去县约二十里。青山九锁,溪流不断。道傍有仙人迹,相传秦始皇移山,仙人拒之,其说荒唐难据。众山之中一峰稍高者,天柱也。宫门立钱镠大碑,颇叙兴废,馀皆无所考。招知宫监义陈希声饭。观抚掌泉,泉水常濆溢而不加多。遍游五洞,惟大涤可观,顶如砥平,入至龙井而止。栖真洞去宫稍远,山极高,可望府城。洞中有石乳,下覆如宝盖。石室洞甚平凡,道士云:「以吴天师藏书剑得名」。龙洞、风洞不可入,强名耳。未时还县,贡之自府中来,置酒待诸沈。
五月辛卯朔。早,同贡之甥游径山,道过无相院、普净院(皇祐间陈述古尝留题。),约四十五里至山下。雨作,饭于廨院。院后有玉乳泉,白称其名。肩舆上山,少休半山亭,弥望皆大杉,风雨过之,龙虎吟啸,令人耸然。自山脚至寺仅十里地,本龙湫,唐国一禅师化而居之,形势峻窄,屋宇层出,不足以容众。今大慧禅师宗杲为长老时用意创千僧阁,遂为巨刹。旧无常住,云龙自打供,不许置田,其奉事龙神甚严。井在祠前,相传水通天目山。东坡所谓乞归洗眼者,此水也。斋粥不敢击木鱼,往尝误击,地裂鱼涌,以鱼龙为同类也。山多两足小蛇,不伤人,背有金缕,自腰以下纯青,云龙神眷属也(蔡君谟集中有游山记。)。长老蕴衷来迓,同访黄世永文昌从政,遂见杲禅师于明月堂。
壬辰,黎明同世永至含晖亭候日出,隤翳无所见,下视群山皆培塿也。食罢,乘山轿游白云庵、菖蒲田、喝石岩。又有凌霄亭,峻甚,不果游,此寺之后山也。归历僧寮作坊,轩窗栏槛间云气可掬。昨日自邑中来,望丛林在山半,即寺场也。若其山之最尊者,必能极目万里。
癸巳,同世永出寺门,步至南塔峰,眼界可亚含晖。连日冒岚气,又陪杲禅师蔬食,遂作脾寒,薄暮大呕乃定。是夜施主作水陆道场,二更就含晖请圣,衷老请观。圣灯闪烁,合离如曳,萤爝上下众峰之间,云龙神所化也。顷有人掩得之,盖木叶耳。请圣毕,迎入寺中,铙钹旗幡,鼓吹俳优,纷然前导,聋瞽俗士如此。昨日衷老以新到,具饭待杲,予亦在坐,每食必献艺,支利物如州郡体,亦可笑也。
甲午,别杲老下山。杲令侍者了贤同世永送别无相院。未时抵馀杭,小酌沈家遂行,贡之甥送至岳庙前。晚宿彭坞口柴店,离县十五里。
乙未,欲便道趋桐庐,故由桐岭入长福院午饭。值盛暑,雇夫懦弱,数步一息,急改涂之富阳县,少休于接待院,为舟行计。既得舟,即解去。偶遇上水风,夜半至桐庐县。是日路中见村夫戴艾叶,方记端五,市十数粽,均及仆隶。
丙申,早发桐庐,雨作,风犹顺。泊七里滩,登严先生祠堂,今谓之九垄院。有三僧主香火,先生塑像居中,以方处士、范文正公配(方干旧居在对岸鸬鹚白云原,至今方族甚盛。)。堂中有唐崔儒所作记,而李宗谔修《图经》,误书作碑人姓名,前郡守董弅辨證详明,刻于碑隤。钓台高峻,雨滑不可上,解舟回望而已。晚次严州,泊安流亭下。
丁酉,吴守槩、倅司马伋、潘昌期及州官相访。司马即文正公曾孙。潘,大主之孙。建德令赵茇,清献家也。晚赴州会于高风堂,借八兵。
戊戌,早行,诸公送别放生池上,《图经》谓之西湖。山郡殊无陂泽,故贵之。连雨,小溪暴涨,徒涉颇艰。晚过白沙渡,宿叶家店。
己亥,早过寿昌县,饭于广安寺。晚至乌石山(衢州龙游县界。),山如削铁,悬瀑十仞。其上有幽岩精舍,今为宗室仪恭孝王功德寺。意欲一游,而从者终日冒大雨,皆告惫,遂呼山轿而上。路极峻狭,约三里乃至,楼阁层出,极目千里。旧岩在山之顶,以形势迫窄徙焉。绍兴甲寅,张魏公题字案间,僧就刻之。匆匆下山,笼箧皆远去,日暮泥泞,崎岖奔走,一更后及于大楼,亦好奇之过也。
庚子,雨行极劳。过顺溪,市井颇盛。食时至莲花寺,溪涨桥断,遂宿。
辛丑,早行二三里,过赵清献公神道,不果入。至溪边仅得小舟,争济者纷然。既渡溪,地势平衍,山远而秀,非严陵比也。午后抵衢州,沈守度、任倅昌照、潘倅龄、李教授知己、新邵守李大夫元老、肇庆守王大夫衣、筠守曾朝散逊相见。入城,泊如归馆,易八兵。大雨终夕。
壬寅,雨。毛平仲幵提干自栏柯石桥相访,赴州会于思政堂。堂颇宏丽,张苍巨山所造。未后发衢州,闻常山道中溪涨无舟,遂行江山路,宿新磡,去城三十里。
癸卯,过江山县,避雨海会寺(梁天监中,某甲舍宅造。)。雨不止,复行。途中邸店颇多,望见江郎石三株拔起平地。晚抵礼贤镇,投宿太平寺。寺极破敝,长老善参来谒。自衢州至此凡一百一十里。
甲辰,入信州界,邸店稀矣。晚投宿灵鹫寺之驻麾堂。寺宇幽洁,山势环抱,贯休尝留诗。同长老智源至光相洞口,将仕郎李叔度、龙举并自临安来,共宿。叔度,辰州溆浦人。举,潭州人。雨昼夜不止。
乙巳,早冒雨行,已而少霁。自昨日路已硗确,今日尤崎岖也。食时次广丰县,县官相见。同年涂文伯为丞,致羊面酒,报谒即行。过唐校书郎有道先生墓。申后至中团,有报恩寺,粗雅洁,欲宿不果。行至信州之水南,日已落矣,遂入太霞宫。寓客充满,无所容膝,排道士之闼宿焉。是日行八十里,里堠又远,故费力如此。
丙午,早至江边,浊流浑浑,上浸民居,呼小舟过渡甚危。绕城诣广教展墓,馆于藏殿。长老怀璧、闽士刘大方相访,陈守扃、苏倅楷、田提干兴宗、汤教授衡、沈上饶作式、前兴化吕守大举继来。苏、沈、吕皆金陵僚旧;汤,同年也。是日才晴,夜复大风雨。
丁未,晴。设僧供,招璧老、刘生饭。邹延昌山人参,自云为先妣卜地者。访陈学正充(旧名抃)。及其侄惇。予顷在此从陈彦国先生学,抃其弟,惇其子也,请奉米遗之。过廿妗、廿八妗宅,又过四一监家庙,哭廿九舅(四一名湘,字南仲。)。报谒沈上饶,县治极宏壮,前令周閟为之。閟有吏才,侍郎纲之子。其子权,今为此州司户。
戊申,焚黄毕,赴州会于面山堂后圃,宛然记旧游,二十八年矣。时章思召为郡守,外家犹盛,今惟败其室者与孟女存耳。予既久失慈训,而妣之乳母孟,亡弟子柔、予之乳母姚婢永寿,无一在者,诵「无人论旧事」之句,堕泪久之。上饶五伯祝文来,其居与先大人坟相直,劳以缗钱。
己酉,早至陈先生宅,拜其夫人詹氏,年七十,聪敏过人,正言公之女也。其子惇言:其舅詹房州尧可干人朱姓者有子年二十,貌甚肖通判。舅氏婢望儿有孕而逃,为朱氏所得,此子疑吾舅子也。望儿今复嫁一朱秀才,而二朱皆在玉山。予惊喜,徐诘其名。惇惧纷纭,不复肯言,姑志之。申后登舟,溪涨舻鸣,岸如奔马。夜泊唐罗步(后十二年,岁在乙未,三月七日,被召过玉山,陈君相送于此。因呼朱氏子来,其名曰遂,不能辨其是否。盖望儿初入汪圣锡家,旋归詹氏而生此子。詹以畀其干人朱庆,遂冒其姓云。)。
庚戌,早过汭口镇、弋阳县,皆不泊。终朝望见龟峰,如行南康江中对五老峰,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者,甚欲一至其下,而溪湍不能舣岸。午后强舟人使泊,得步曰桃花,上有步口市,雇二夫前导,约十馀里抵瑞相院(今为陈丞相功德院。)。长老慧光来谒。院前皆逼山,而其前列三十二峰,大抵皆石崖也。地势峻迫,以无水为患,门外有观音泉可汲。予初谓山势昂首俯背,故以龟名寺,僧乃指山顶石形如龟云。回至渡口,入桃花台之妙音院,颇有前辈题咏,元绛厚之参政之父守文亦有诗,厚之为刻碑。台乃临溪盘石耳,未尝种桃,惟石上窠臼十数,覆以孤松。相传道士于此鍊丹,或云葛洪,非也。申时解去,晚抵贵溪县,泊三山堂下。三山对溪石山也,粗恶无足观。是日,舟中望远,山极秀杰,舟人云灵山也,跨饶、信二州界云。知县、右通直郎谈庄来,舍舟馆于县驿。此去上清宫龙虎山不远,暑甚,仆疲,且闻泛舟诘曲方见形势,不果游。
辛亥,天申节。访十八外祖宅,见四二舅筌(字得可)。及其所生养娘。四十舅籥(字同可)。侍叔外祖母摄官静江,未归。叔外祖二女:其长再嫁田昭,次嫁徐兢明叔之子。其老仆李安,相州人,识先父云。食罢发贵溪,陆行四十五里,宿香炉源,途迂阻如八九十里。
壬子,钦宗大祥。过仙岩,望众峰联属,俗呼排衙山。曾宣教熹遣人致书。晚宿大岭(距金溪十馀里。)。是日涉安仁,入金溪界,路稍平易。道中见抚守张安国榜示民户:凡奇零税绢别差官受纳,随给户钞。其法可取。
癸丑,早至金溪。乙卯岁尝过此,值大水留数日。知县、右通直郎李炜,邢州人,宣和二年御史中丞森之子。炜言其父在台时,待制邓之纲进状,诉太傅王甫强娶其爱妾阿马于别馆,经宿乃遣。事下台治,如所诉。甫乞移狱,御批改送开封府。府尹王鼎摄之纲讯杖二百,遂承诬告,森坐此罢。与元符以来诏旨所载略同。尉曾大鼎,字国器,永和人,来致家酿。少留县驲。易轿夫而行。至耿源市,有新兴寺,天尚早,不宿。过清江,渡甚狭,而水可造纸。晚下路里许,投宿灵岩寺,雅洁可爱。筼筜轩,大竹成林。离金溪已四十里。
甲寅,早入南城界,过章山寺,少休。午后抵军城,军本抚之南城县。水号旴江,张天觉为江西漕,穷其源出血木岭,留五言诗一首。新守赵子礿将至,郡官皆不在,惟通判龚朝奉铸、教授刘修职溥德广相见。德广就驿置酒,复以郡酿凤山泉遗之。热甚。
乙卯,早出西门,行十馀里,游麻源第三谷。未至数里,石岭盘互,水行其间,略类洞霄。访卷石岩,入云门寺。乡人南安太守陈杭父子殡寺侧,为之悽然。寺前有灵丰庙,正临溪流,颜鲁公所谓源口有神,祈雨辄应者也。地出二石笋,就塑神及夫人像。遇科举岁,士人竞乞梦占得失,他祈祷亦验,崇宁中封善应真人。庙中刻谢灵运《三谷诗》。三谷:麻姑第一,桃花坪第二,此为第三。桃花坪今不可考,华子冈翻经台、铜陵石磴,但存髣髴耳。郡人王三锡尝读书山中,凿石治亭榭,种木为园,规模可嘉,近不复来,山房亦废。饭罢步入大霄观,闻近处有九井,或云无足观。别由小路过麻姑山。约行十里,至山脚寻真亭,遇笋舆来迎,遂上山,其纡峻亦略类径山。中路有界青亭,次双练亭,悬瀑对泻,雪溅雷吼,天下奇观也。进至龙王祠,其下有潭,天宝中黄龙见于此。自此始得平地而为仙都观,相传即蔡经宅,方士谓之丹霞小有天。观宇虽古而道士星居,无复清高气象。主者胥景常具饭五峰堂。五峰谓葛仙、朝真、望仙、拜仙、秦人,皆强名也。元丰间封麻姑为清真夫人,元祐改封妙寂真人,宣和加上真寂冲应元君,徽宗御书「元君之殿」四字,仁宗亦尝赐飞白,馀见鲁公碑。鲁公塑像在祠堂中,近有蔡藁参议绘十贤以配之。十贤皆本土人:参政陈彭年永年、直讲王无咎补之、贤良李觏泰伯、少卿蔡冠卿元辅、左丞邓温伯圣求、灌园先生吕南公次儒、侍郎朱彦世英及三曾兄弟也。吕有孙,已废其业。泰伯无后,学中诸生岁时祀其家。观后有星杉亭、齐云亭。齐云望军城如一聚落,景常云观之极西乃丹霞福地,欣然往游。初循田塍,仅能容足。既而复登山,两山之间泉流不绝,良田叠出几万亩,未尝旱涝,皆观中常住也。山行十馀里,极麻姑之巅,自山缺过丹霞界,入祥符观。乾德二年,南唐临川牧齐王李景达与开山道士黄道英相善,为造此观。初名真皇,章圣朝改今名。三清以下七像皆铁铸,并其栋宇扁榜多国初旧物。老道士邓师善出画像,意其即齐王者,后人妄加赭袍尔。齐王与道英三帖,每帖冠以「周旋」二字,如答贺正便云「周旋,以新正特辱示贺」之类。纸尾题衔云节度、兵马元帅、太师、尚书令、临川牧、齐王押书,送某人。用天策上将军印,亦其官也。日斜急归,景常送颜碑二本。下山由大路,自尉司出,行十五里,宿绕池铺。
丙辰,晚至南丰县,知县不在,丞张承事耀卿及同官相访。极暑,疲惫,几不能出语,亦坐昨日游山之劳也。自出南城门,望诸山迤逦,而军山杰出数百丈,其左四小峰尤秀拔。人物炳灵,有自来矣。
丁巳,早,黄元授钺通判相访,世永之父也。出西门谒之不遇,遂过石仙观,去县十馀里,敕额曰冲寂。汉张道陵天师十八代孙开山,因岩为屋,冷气逼人。真宗朝有冷道者,蝉蜕大树中,王博文尝祭以文,久之树合,人遂以为伪。元祐中,邑令辟视之,形状宛然。张天觉赋诗实其事,曾子宣、子开皆有诗。又闻道士藏王介甫墨迹,并观侧有栖真岩,张仙师葬焉。病倦,不暇询访而归。道过福胜院,俗呼箍篮寺。是行望军山尤近,相传吴芮尝驻军于此,故曰军山。按图牒在县西北四十里,高二十三里二步,第二峰有龙穴,旱涝祈求皆验。《寰宇记》云山下有神,能兴云雨,山顶有王、郭二仙圣迹。黄元授自言岁九月率一至山背,登三仙坛。山峻不通车马,往往攀援而上。三仙谓王与郭及其师浮丘伯云。山下有护国、清凉等寺,王介甫、三曾皆尝留诗。曾子固与其父不疑、(名易占。)祖正臣(名致尧)。皆葬县之世贤乡昌后耆,地名龙池洞;子开葬世贤乡塘源耆,地名狮子冈;惟子宣葬京口。张丞携其祖右丞澄明达文集来,集中论画甚精详,盖李伯时自出也。
戊午,早发南丰,过溪桥,颇壮丽。宁都遣人来迎。未后至松石铺,畏暑而止。
己未,昧爽,有星大如月,烛地有光,流向东南没。巳时至广昌,县令亦不在,主簿张从政瑀及同官相访。县置未久,褊陋殊甚。
六月庚申朔。早发广昌,以驿路无人烟,出西门入小路,多行崖腹及野彴。约二十里至郎君潭,始遇村店,四十里达驿路,遂入宁都界。午后抵吴池铺,献之甥及邑丞林梓、巡尉等、庆云文尔长老皆来迎。病暑气羸卧,与尔老道旧,夜宿铺中。
辛酉,巳时至宁都县,与大姊别十年矣,追怀子柔,相向而恸。晚,长道置酒。初,归途当出临川清江,急欲至姊家,故由贵溪至金溪一百二十里,金溪至南城八十里,南城至南丰一百二十里(其实止八九十里。),南丰至广昌一百二十里,广昌至宁都一百二十里。
甲子,东尉王觉民迪功投书。
丁卯,早,约孙宣季札、庆云尔老、东山庆传及献之甥出郭二十里游桃林。长老宗炜葺治寺宇颇备,堂下有泉,岁八月常竭,春末渐归,故号结夏泉。孙宣季年八十三,所居名延春谷,可以为对。宣季诸父志康、志举皆名士,见东坡集中,今皆无后矣。去寺数里有七佛岩,南唐尝舍金银字经,寺宇今废。饭罢,游金精山阳灵观。山如削成,蔽亏险怪,其色赤黑,乏秀润。相传汉初吴芮过山下,闻张氏女有殊色,欲聘之。女诱芮凿山为洞乃可相从。洞成,女飞空降语曰:「吾金星之精,降治此山,岂若偶耶」?芮惶惧而退。今被发、石鼓诸峰皆傅会之说也。自观中穿石穴,过三清殿,望群山周围无缺,独左崖微罅,水涓涓下滴,贮以方斛,注为流杯池,前邑丞姜觉所造也。天大暑,而崖下凛然。日落乃归,道傍有东阳岩,一黄冠居之,庭宇颇幽静。望见木钟、杵臼栖岩间,唐人鍊丹遗迹也。
庚午,初伏,雨凉。洪州劄探都督府五月出师,收符离,获萧琦、蒲察徒穆等。史直翁以是月十五日罢相。
壬申,过惠政桥,游东山。
癸酉,晚别长道、大姊,登舟行数里止。
甲戌,早至唐步虚,令七四及宁都寨巡检邢宝归县。午后至河东虚,尔、传二长老相别。申时过石城江口,舟人上庙。夜宿白头翁。
乙亥,早入石,水既涩,而舟人不熟河道,冲撞倾侧,欲碎者数矣。午间恶热,未后暴风异常,正触乱石,危不可言,急令诸仆入水持舟。久之,风定方能去。夜宿白田。
丙子,风雨。巳时至雩都县,不泊。过大滩(一名梁面)。亦险,而招滩者熟知河道,捩柁有方,赖以安然。夜略系缆,乘月复行。
丁丑,早过七里镇(一名东江务。),抵赣州,泊唐步门。权州任提刑文荐希纯来,假大舟以居。入寿量寺访旧居,惟卢光稠铸铁佛及罗汉在耳。自癸酉岁到此,今复十一年矣。是日江水暴涨,昨夜浮桥断裂。任希纯云:传闻南安军发洪,浮沫蔽亏。
戊寅,早约李及之饭,不至,与陈老、高行二甥及李仪之綦共食。食罢,过水东奠李氏妹坟,问途于华严堂,披荆棘至墓下。归同汪强中提干澹游郁孤台,面对崆峒,俯视章贡城壁仅如绕带,盖登临之胜地也。强中言顷侍其父彦章南迁,以事至广西灵川界漓水上,见秦时垒大石以杀水势,谓之铧觜,水触石分流,故其字从离,有碑记其事。又云铧觜有二,其一在古北口。小酌台上,循城过庾江楼,访八境台,不复见矣。后得桂管观察使孟威《重修灵渠记》云:灵渠乃海阳山水一派也,谓之漓水。旧说秦命史禄吞越峤而首凿之,汉伏波征徵侧而继疏之,所以导三江贯五岭。其后堤防尽坏。唐宝历初观察使李渤重为疏引,寻又堙圮。咸通中为用五万三千馀工,费五百三十馀万,起九年九月,而以十年十月毕工。诏书嘉奖云:「省所奏新添岭首运粮路铧觜堰、灵渠、斗门事,具悉」云云。
己卯,极暑。早,谒客慈云寺,遇长老妙应,同过报恩,酌廉泉,入景德寺而归。李均秀才携长书相访,养素处士珙之子。予幼从养素学。齐述之乱,父子死于兵,族人以均为其后。李仪之、马君寿永之、胡从周镐皆致来禽,其致羊酒者皆却之。巳时赴州会,退而解舟。聂赣县诏宽之及丞簿尉送别数里外,丞即从周,簿姓曾,名三复,皆吉州人。至储潭上庙,庙有唐刺史裴谞诗石。晚泊横弦上。
庚辰,午后至万安县。知县左承议郎程九万相访。申后得水手即行,江涨,十八滩皆平。
辛巳,早至泰和县。知县右奉议郎张之德、簿右迪功郎晏滋访快阁,有过客不可登,颇以为恨。巳时得水手即行。七兄自永和来,一别复五年。未后遇大风雨,趋岸以避之。晚泊白沙。
壬午,早移舟东岸,登凤山拜坟,遂过方广与吕氏姊及兄弟会,哭子柔攒堂。饭罢归永和本觉寓居。
铸钟自为铭 宋 · 钱观复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六
左朝奉郎、新差权发遣广德军、主管学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赐绯鱼袋钱观复,同妻孺人徐妙觉,发心为慧日禅院铸造鸿钟。为之铭曰:
祝融司火,飞廉啸风。以铸以镕,范金为钟。永镇海隅,与法流通。祝我皇寿,天长地久。赫赫王灵,无远不覆。华夷乂宁,民物康阜。匪雷匪霆,是为大声。遍满法界,福被苍生。警世大梦,顿超觉城。绍兴纪年,疆圉单阏,月则在壮,丁未惟日,爰勒斯铭,以昭罔极。
干造僧宗信,首座辨清,监院怀珏,住持僧兴道,右迪功郎、县尉赵师严,右从政郎、主簿王文靖,右宣议郎、县承胡履泰,右通直郎、知县事孔瓒。
按:乾隆《常昭合志》卷一六,光绪二十四年活字本。
崇上人求默庵颂 北宋 · 释正觉
押词韵第十四部
默默中居底是庵,白槌上首乃同参。
深明铁磨莫颠倒,真见末山非女男。
坐里水天能湛湛,门前华雨任毵毵。
一言妙證超名相,不惜眉毛笑翠岩。
默庵歌 北宋 · 释惠泉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三
余熙宁九年春,自杭之千顷移居是院,因其方丈缺尔。遂辟半轩,结草庵于岩石之下,以为宴息之所。是年十二月庵成,命名曰默,盖取摩竭掩室毗耶杜口之义也。未几有客造余曰:「师之庵成矣,庵之义著矣,而师方且唠唠,萃徒侣,引游士,分灯而启暗,浚源而导深,谓其兴悲拯物,开蒙发蔽,则亦至矣,而名为默,其亦妄乎」?余谓客曰:「子是知默而不知其所以默也。子居,吾语汝。夫默者,佛祖之真猷,含灵之大本也。本之正则处暄而常寂,本之缪则趣理而厌尘。然喧寂正缪,虽名数繁,然皆不离吾之至默也。故西竺圣人佛者,应缘感物,金文玉句,殆不胜纪,而卒谓乎无说,盖明此也。后之人暧昧斯道,谓语为语,而谓默为默,纵谓语默一体,而亦不知体为何物也。徒愤心口,蹈之而不详,用之而不辨,扬扬然自以为得,复曰彼默传者,断空绝言而已矣。吾佛之道岂然哉?于戏,是岂识吾佛之道也?余学乎默者,于默也,安能尽之?今是庵而且名之者,盖思古人之不可以跂及也,而亦有所惊也」。客去复为歌曰:
庵之基兮不崩而不骞,庵之形兮似月而孤圆。上无其际兮,傍无其边。中无其极兮,下亦如然。斯古今兮,未闻其变迁,西来之人兮,强谓其相传。嗟余之不敏兮,实亦绍焉。念道之将坠兮,欲扶危而持颠。彼昏者何知兮,乃拘空而滞偏。弃旃檀古干兮,慕蝼蚁之腥膻。还乡路绝兮,嗟荆棘之参天。空华易落兮,悲短景之难延。昔人不偶兮,亦梁逐而魏还。顾余之微兮,今复何言?结茅宴处兮,其乐阗阗。朝昏兀兀兮,饥餐而困眠。九年冷坐兮,斯人可怜。鲁祖面壁兮,藩篱未坚。谂老败军兮,徒展戈鋋。三斗山茶兮,聊思共煎。伊人不来兮,吾意日县。伊人既至兮,凝寂异喧,喧之至理兮,乃默之源。吾无已兮,为若重宣。松风之𩘷𩘷兮,严溜溅溅。峰峦之𡷾崒兮,浮黛而凝烟。竹窗皎皎兮,桂魄而霄穿。几席英英兮,白云而昼联。春夏兮层飔,与百华而斗妍。秋冬兮拥炉,视黄叶之翩翩。斯物物兮,举妙以谈玄。伊迷徒兮,刚欲而弃捐。全体见成兮,不劳雕镌。忽尔回光兮,乃圣乃贤。真风既复兮,舍罤而忘筌。野老歌吟兮,幸斯言之未愆。熙微幽径兮,苏駮苔缠。此处同归兮,千年万年。劫火洞然兮,此不可然。重阁之后兮,寒山之前。
按:《嘉泰普灯录》卷三○,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一○套第二册。
陈埙以庄文府讲毛诗彻章授朝奉郎制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二二、《鹤林集》卷七
敕具官某:汉毛苌以《诗》学为河间献王博士,后之为宫僚而说《诗》者,盖昉乎此。尔以开爽之资,负崛奇之气,其性情咏歌,言语兴道,盖能使人有兴起感动之意。朕常命汝授《诗》藩房矣。彻章转秩,岂以内外为间耶?勉图淑声,以称嘉宠。可。
襄阳府重修州学记(绍兴十四年六月)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七、《紫微集》卷三一
襄阳自兵火废乱,邑屋荡为蛇豕之囿。重以吏治不良,民俗蠹坏,礼义科旨之事,不复闻耳矣。绍兴十二年九月,诏书下诸郡修学宫,于是权知府事淮安蔡南公念兹邦学校久废,即欢以承命,因学故基,以是某月某甲子庀徒兴作,于某月某甲子告成,为屋若干楹,凡学之所宜有毕具。中为殿,以奉先圣十哲,绘从祀之贤于两庑。下屋皆因俗以竹为瓦,独殿宇土木雄杰,视承平所为无甚愧,严先圣之居,不敢视陋也。材物用度一皆省,啬诸用而取其馀。又会岁饥,僦民之无食业者,厚其直而用其力,故自始至终,人不知有役事焉。学成,以其役之馀营廪稍以食学者。既乃以图上于朝,请复教授员,有诏许之。遂以书走嘉禾,属余为记。按襄阳属荆豫之地,在汉隶南阳郡,其人物之美,处士之节,见于传记者甚众。而又尝为羊叔子、杜元凯经纬其民,风流犹未泯也。且承本朝累圣之德,薰陶仁义之统,其民俗之善固宜。中更兵火盗贼之厄,向时遗风馀烈耗矣。悲夫后生所见,非兵戈杀伐之业,则夺攘背诞之事也。今复风之以学校,习之以礼逊,春秋时祀,使州闾子弟得观俎豆之盛,识乡饮之仪,固可使父老感激而出涕,暴戾愧悔而迁善矣。今又拔取州之秀民,群聚而教之,择其德齿可厉众者为表率,使之出则修之学,入则修之家,邻里亲戚希冀慕仰,则虽有暴桀子弟,犹将变而之善也。或以为江汉之民久不率,一旦驱而从教,其难乎!是将不然。昔颍川之民,赵广汉治之则尚告讦,韩延寿治之则兴礼逊,夫彼岂有异民哉?犹之水与,顾所以导之何如耳,如兹固无疑也。余少入郡庠,中遭丧乱,去乡里,往时游射处尚皆识之。今侵寻老矣,他日归从众宾之后,观乡射之礼于学,退而询于闾井,必有卉然兴道而迁义者,则其风化之所自,可以考而知也。南公其先洛阳人,故参知政事文忠公之侄曾孙,迁居淮安,今再世矣。昔常往来襄汉间,习熟其士大夫,视之不异乡里。初,以京西转运判官权知府事,至则惠恤其民,不忍以法绳之。二年而后,去者归,居者乐,于是朝廷采其治状,于某年某月诏以为直秘阁,且正方面之任焉。夫为吏一用恩信,不尚苛察,固善矣;而又能慕古教化,以接邦人于道,是其可称也。南公既与予游旧,且为乡里,载述盛事,义不得辞。绍兴十四年六月初四日记。
跋所书龙会遍参歌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八、《秘殿珠林》第八八页
元祐九年三月,间道于黄龙照堂老师,寄住默庵,澄甫上人持此纸来,为云居卧龙庵主希文乞大字,山谷道人书。
谏议谢公泌墓记 南宋 · 周叔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八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七
叔虎来新安之初年,尝游问政山,于兴道观之左见有墓焉。区落仅在,而表识不存。诹知观事骆如石,曰:「国初谢谏议也」。求其详而不可得,问其子孙,则曰:「久无人至观。旧有遗田数十亩,为黄冠香火费,故岁时祭奠观中不敢缺」。嗟夫,谏议官至四品,不卑矣,且死未甚久也,湮泯无闻。殆中经大兵毁荡,又世次涣散以至于斯欤!后二年,偶得罗使君新安事实而读之,则谏议行状班班籍中,反复敬观,其高风峻节乃如许。因举本末于太守赵寺丞师端,是可不以其状镵之坚珉,植之墓左,以发其幽光于几坠哉!歙宰孙评事泾傍赞之曰:「请任其事」。于是据依事实而勒谏议行状于兴道观焉。呜呼!昔东坡叙王元之画像,赞之曰:「想其馀风遗烈,愿为执鞭而不可得」。谏议当时议论从容有礼,差似元之。不然,则我太宗盛德而谏议以直被称奖,庶几汲长孺流辈,此又似东坡拟王元之事也。有人于此而泽及五世,彼苍诚不可诘。若夫尚贤崇德,无间今昔,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书而勒之,亦扬善之意也。嘉定乙亥秋七月望日,泗人周叔虎谨书。
题信相院默庵 北宋 · 宋祁
押覃韵
对言方有默,因默乃名庵。
庵留默不遣,一物遂为三。
龟扫泥中痕,正恐力弗堪。
自问呵默者,了然成妄谈。
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四、《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集卷一、《宋朝事实类苑》卷八、《安阳县金石录》卷六
熙宁八年六月甲寅,定策元勋之臣、永兴军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魏国公判相州韩琦薨。讣来京师,朕衋然追恸若不胜,诏辍视朝三日,赠尚书令,配享英宗庙庭。七月癸酉,成服于苑中,哭之恸。又敕入内都知、利州观察使张茂则往护丧事。于是其孤忠彦上公勋德之状于有司,已而集议,尚书省皆以谓谥公忠献,无以易。朕念既葬而墓隧之碑未立,尝考《大雅·蒸民》之诗,虽美宣王之德,而实大山甫之功,肇其所生,兴其所施,及乎进止威仪、衣服车马之盛,莫不与民咏歌之,以慰山甫之心,可谓至矣!盖臣之致功者大,则君之享福也隆,然则可无述?今观公之大节所以始,所以终,宜有金石刻之,以著信于后世,而锡训于子孙,非朕,其谁为之?惟韩氏远有世叙,始武子,事晋,得封于韩,遂以为氏。韩亡,其子孙散之他国,望出博陆,推其族世名爵,而谱犹存。其三世葬安阳。公,安阳人,字稚圭,生而有异禀,少好学,夙智早成。天圣五年,公甫冠,擢进士甲科,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召试学士院,除直集贤院,再迁太常丞,监左藏库,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改左司谏。时天异数见,宰相以疾,五日一奉朝请,执政者德轻,不足与论天下事。公连疏中书所行乖失,久不报,又请下御史台,集百官决是非。于是同日诏罢执政者四人。公为谏官,凡中外职有预责、苟有所知者,未尝不言。其启迪上心,则又每以明得失、正纲纪、亲忠直、远邪佞为急。初,王曾为宰相,谓公曰:「今言者太激,无补上德,如公言可谓切而不迂矣」。是时曾望方崇,当时士人罕见奖与,公得其言,益以自信。俄诏同丁度定雅乐。公以阮逸、胡瑗尺律之法,出于私见,皆诏罢之,且请用王朴旧乐。迁起居舍人、知谏院、知制诰、知审刑院。益、利岁大荒,为剑南三路安抚使,活饥民百馀万,减冗役数百人,奏除诸郡收市上供绮绣不急之物以便民。赵元昊反,以兵围延州,又为陕西安抚使,驰往抚边,至则贼引去矣。方大将刘平遇贼于百口,以军败被执,监军黄德和惧罪,诬言上平实降。朝廷乃敕收其子,命御史台置狱于河中府。公力为陈之,平子既蒙释,又得推恩及其家。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公以枢密直学士副之。公持攻、守二策,以决于上,仁宗欲取攻策,执政者难之。公曰:「元昊以区区数州之地,其众可知也,顾非举国不能以内寇。汉拘贼法,城邑之守,未尝出境谋,此贼所以猖獗而屡胜也。今彼志气骄惰,我倘并兵从一道出,粮充械利,鼓行而前,宜无坚敌矣,曷不用攻策」?公言虽恳激,然朝廷终以为不可。俄还泾原,闻元昊遽求盟,公曰:「无约而请和者,谋也」。下令诸将日夜戒严。方召兵瓦亭,贼已寇山外。公指图授任福曰:「此地有险可保,彼虽众,不足畏也。宜坚壁待之,无得轻出。军久则势自归,且随蹑其后,击之可有功」。既而又以檄戒福曰:「违节度,虽有功亦斩」。福,庸将也,卒为致敌而死之。夏竦使人收散兵,得公所与檄于福衣带间,乃言失军之罪不在公。朝廷犹夺一官,得知秦州,数月复其官如故。会分陕西为四路,改秦凤经略安抚使。明年,诏易陕西四帅皆为观察使,如范仲淹、庞籍二公亦辞,公独不辞,曰:「上方忧边甚,臣子忍择官乎」!顷之,复为枢密直学士、谏议大夫,又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公在边久,积养士气日益振,又欲用策取横山,以复河南故地,会元昊求称臣而未遂。公与范仲淹素善,天下称韩、范。仁宗亦知此二人者,遂同除枢密副使,而相与复陈其策上前。元昊已臣矣,其谋卒不得用。前此郑戬代公为四路帅,遣刘扈、童士廉即降羌所献地,筑永洛城。城役方作,会戬罢泾原帅,尹洙以为非便,止之。扈等犹城不已,洙乃械送于狱。且将斩,而戬力争于朝,公亦以为永洛可罢,而扈等犯令之罪不可贷。朝廷命廷臣往视利害。既成,而士廉等诣阙讼其事。是时公同进用者已悉罢去,公因自请补外。诏以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又徙郓州,徙成德军。分河北为四路,就移定州安抚使、知定州,更本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以观文殿大学士留再任。拜武昌军节度、河东经略安抚使、知并州。契丹侵我天池,公使裨将苏安静谕之曰:「尔尝求我脩池上神庙,今曷见侵也」?敌不服。安静指外横山鬼山之麓,与之为约,不敢踰衍。塞下多閒田,先是,国初潘美为帅,时敌频出寇钞,并边之民甚苦之。美乃令内徙,空其田,以为禁地。公曰:「以敌日加侵,苟失不耕,是将遗敌也」。乃募弓箭手四千户垦田九千六百顷。公数罹霜露之疾,愿上武康节,罢边东还,诏听以节知相州。且疾间,授三司使、工部尚书,寻除枢密使。自国朝刬革僭暴,所积机要文书皆散乱湮郁,不可考究,诸房比例,前后检用未尝同,吏每探之,下以市赂。乃命官条悉,册留而论次之,奸缘以止。其得祖宗御笔所裁,则悉上秘府,以为世主宪,总千馀秩,后至中书亦行之。以本官同平章事,进刑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仁宗方倚左右大臣以经略太平之务,公因得选敕群司百吏,使奉法循理,各安其职,而天下晏然无事,百姓遂安,刑罚衰止,衣食滋殖,守成之业茂矣。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皇嗣未立,而天下共以为忧,大臣顾避退缩,莫敢为上言。公乘间进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古祸乱之起,由策不早定也。今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择宗室之贤者而定之,以为宗庙社稷之计乎」?他日又进而言曰:「昔汉成帝在位二十五年,议立孝元帝孙定陶王为子。成帝非高才主,且能之,以陛下之聪明睿智,奈何久不决也」?始以英宗判宗正寺。英宗称畏,辞未受命。仁宗以问公,公曰:「名分之未定,去就之所难也,臣切忧之」。帝悟,遂诏立皇子。公复稽首曰:「事定矣,臣复何忧」!时诏虽下,英宗辞益坚。仁宗欣然用其策。英宗既为皇子,遂入居于庆宁宫。嘉祐八年三月壬申,以仁宗顾命,奉皇子即皇帝位。于时天气温晏,宫廷内外罔不肃然,自畿中市井犹有未知者。加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进封卫国公,为仁宗山陵使。初,英宗暴得疾,皇太后垂帘权听军国事。及皇躬康复,公乃请乘舆具素仗出祈雨,都人犹未识新天子,至是瞻仰天日之表,乃相与言:「君貌类祖宗,真英主也」。皇太后闻之喜,即下令还政。进左仆射、兼枢密院事、提举修《仁宗实录》。昭陵复土,上大丞相印绶。英宗亲制手诏赐之,语甚眷,公乃起,不敢辞,辞兼枢密院事,许之。其年南郊大礼,进封魏国公。以陕西戍兵多,军常不足,欲籍下民为义勇。方议上,谏官司马光言公曰:「往者常籍为民兵,遂涅之为官军,父母妻子,莫不环顾以泣也。臣愿以一身救数万之命」。英宗曰:「河北、河东亦有义勇,何陕西为不可」?公于是督使者疾驰往籍之,得十四万人。光犹上前论其事。英宗曰:「已籍之矣,何独未知也」。夏贼寇大顺城,公即欲停岁赐绝和,以问罪于其主谅祚。大臣或有以宝元、康定之间四方用兵、王师伤败之事谏于上前,阴挠其谋者。公曰:「此但胶往迹,何不较今日彼我乎!且谅祚狂童,非有元昊智计,而朝廷边备乃大过昔日,诚诘之,心必服」。时众虽屈公,然心不善之也。英宗既用公策,遂遣使赍诏往问罪,而谅祚惧以表谢于朝廷。会英宗已寝疾,辅臣入起居于便殿。公叩榻问谅祚所上表云何。英宗曰:「亦如前日所料耳」。于是向之异议者愧服公之谋,且善英宗之听也。未几,即卧内承诏,以朕为皇太子。治平四年正月庚戌被顾命,奉朕即皇帝位,拜司空兼侍中,为英宗山陵使。既还,又引故事,愿罢相,不听;固请,乃以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判相州,仍虚上宰位待之,赐兴道坊第一区。公因以国朝故事领两镇者未尝有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种谔取绥州、宥州,贡不至。既敕备于陕西,又改陕西经略安抚使、判永兴军。或以绥州孤远,难于馈饷,请弃与贼者,朝廷信之,命公废焉。公以谓其城扼贼冲,横据山界,井视不平,不可毁,留诏抗议,以便宜檄边固守之,乃得存,迄今为延州东北形势之障。公既常有灭贼志,因是乃大揭榜塞上,具陈向背祸福,招来横山之羌,为进讨之计。会关中频岁不登,边廪无馀粟,朝廷虽多公策,而时不相之,故其功卒不就。河北衍地数震,又改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公名动外夷,每汉使至契丹,必问公安否。熙宁初,公子忠彦使北,燕于戎帐,其主顾问其常使汉者曰:「忠彦之儿肖其父乎」?曰:「然」。遽命工图之而去。故例,辽使过北都,与留守通书,皆不名。明年,来贺同天节副使成尧锡谓接伴曰:「今以韩丞相故,特书名,后人虽欲其名而不得也」。以永兴军节度留再任。公虽留,辞所加命,复判相州。居二年,乃言:「臣老矣,恐不足任事,愿乞骸骨以归」。复以向所加命授之。公虽在外,朕常玺书访以机事,使还具言公形,殆非复在执政日。朕方念公深,遂不能起,可胜恸哉!公天资忠孝,嶷然如山立。至论大事,决大疑,而辞气雍容,不见其有忧喜之容也。方天下以为忧,公独能蹈危机,进沈断,上以尊强宗庙社稷,下以慰安元元之心,功高而不矜,位大而不骄,禄富而不侈,自宋兴以来功臣未能远过也!公为宰相十年,盖进人多矣,然未尝以官职私所亲。例得恩泽,先推与其旁支,逮朝廷录遗其子,犹有未命者。公薨前夕,有大星殒于厩中,枥马皆鸣。其年十一月庚申,发两河卒,以一品卤簿葬公相州安阳县农安村之原,享年六十八岁。曾祖璆,广晋府永济县令。祖搆,太子中允。父国华,谏议大夫。皆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齐、燕、魏三国公。男六人:忠彦,太常丞、直龙图阁;端彦,右赞善大夫;纯彦、粹彦、嘉彦皆大理评事;其一人早卒。孙男六人。维公奉诏立皇子为皇太子,被顾命立英宗为皇帝,立朕以承祖宗之绪,可谓定策元勋之臣矣!或以公安社稷方周勃,政事比姚崇,其言不几乎!朕既述公以文,遂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夫岂特慰公之知,亦将为天下臣子之劝。铭曰:
岳祇嶪峨,默降灵气。匪申匪甫,而相予治。赤精传图,继生仁宗。谁适作相,有来魏公。烈文魏公,匪卜于枚。天实赉予,魏公有来。公治万事,靡猷不经。进退赏罚,惟时权衡。晦明风雨,罔拂厥序。男女洁诚,以田以缕。万物瑳瑳,四夷舞歌。虽本帝力,公陈亦多。皇有大器,谁嗣谁尸。公陈与予,天命不迷。功成辞隆,视天盈亏。旂常之载,勤劳终初。乘马路车,衮衣赤舄。其谁公如,将相出入。公行不归,公死是悼。尚想公仪,泪落苑草。永怀英宗,公则配食。我徂于宫,孝思罔极。洁粢硕牲,钟鼓管弦。从公享之,何千万年!
朝政大夫赠礼部尚书天水赵公神道碑铭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乐全集》卷三七
夫积善垂裕,命曰庆基;扬名显亲,斯为孝范。故世家济美,流光本乎德厚;朝廷著令,命秩行乎追锡。所以褒明教忠之懿,懋劝事君之节,人伦国体,于是备焉。兹大宗伯赵公所以没世而道益光也。公讳某,字某。自造父受封赵城,而叔带有后晋国,成、宣之勋,简、襄之业,列于诸侯十有二世,而并于秦。秦使王嘉之子辅主属西戎,实得戎心,号曰赵主。汉高祖入关,辅率诸戎以从,因家天水。营平侯充国,盖其裔也。唐末,自河朔徙睢阳之虞城,迨公七世宋人矣。曾王父某,含章笃行,见宗乡闾,府闻于朝,署州司马,邑乡名数,始为士族。王父某,允蹈吉德,敦守节谊,博考典训,推为醇儒,诸生来学,远倾齐鲁,时宰荐其经行,召入成均助教,历五经博士。考某,传家学,通《春秋》。五代晋、汉之际,遭世多艰,知志不遂,选除平阴、南华、楚丘令。仁恕爱利,惠绥百里,宦不远其桑梓,示禄仕之意也。迨公通籍,赠太常丞。公局度沈邃,体裁庄和,临事发扬,殊更彊毅。年十三,常自平阴迎外王母于谯,路逢群盗,徒御骇散,公下马叱咤,辞气甚厉,盗愕相顾,壮其少而勇,且仁平阴之政,归所掠而溃。家虽治经,专于六艺,公既该贯,则以学文。购致《太史公记》、两《汉书》、南北朝史、《文选》、诸子集,悉手自写,雠考详正。时中原丧乱,篇籍亡缺,及是梁、宋间始传善书,具全本,逮今家藏,子孙宝之。河东柳仲涂为宋督邮,名高使气,士子罕通者,独接纳公,与定交契,辉光声问,由是寖远。太皇纂极,崇儒右文,初御便殿,亲策贡士,公不预奏籍,慨然曰:「英主可自托也」。录所著述,献书阙下。文奏御,上知有司遗才也,特召试,赐进士第,调凤翔司寇参军。府按重辟,具狱上,且论杀,公发疑状,果囚诬服。凡决狱事,多所平反。上官荐其材高,驿召至阙,迁光禄丞,领梓州榷盐院。制贸迁之法,操其奇赢,不设峻防,大储放利。加佐著作、通判密州。时骑寇仍入,北边严警戎备,籍夫兵于山东,州将据版图,取舍失平,民大哗,趋攻牙门,将发库兵作难。公挺身出慰解,众释,伏指刺史廷曰:「吾属特不忍公,不然,兹流血矣」。已而推戮其造端者,而郡以全。朝廷闻而问故,公曰:「吾可以为己功,而不分谤也乎」?竟不自言。受不觉举坐,徙倅缙云,又徙新定。俄以太子中允知洋州。淳化中,盗起青城,陷成都,绝阁道,王师循褒梁入讨,兴道当其冲,发输期会,络驿星火。僚属谓公:「利害在民,功过属身。公行不忍,将有稽之」。公曰:「州县之命,繄吾是赖。操切取办,以图赏利,吾不能也」。由是左授南阳监征,公惨怛爱人之心,大指类此。在南阳,故参知政事苏公、寇忠悯公并繇执政临州,以公老成,待之上宾,礼意甚至,皆谓公长者也。章圣登阼,除国子博士。寻以尚书驾部员外郎提点江淮茶盐,赐五品服章。迁比部,顾谓子弟曰:「知止不殆,岂惟富贵者然?士之常尔。今吾告朝以老,归尔以事,将安性复命,佚吾馀日」。族人故旧或谓公:「未尝立产业基趾,退身安之乎」?公笑曰:「吾惟平生家无长物。傥是之念,则漏尽夜行,莫攸息已」。章再上得请,改驾部致仕。行过山阳郡,举子王生鬷见公于传舍,高公清节,为买宅一区、田一㙻,遂留寓于山阳,竟考终于此第,享年七十二。鬷后贵显,至枢密使云。夫人清河县君张氏,后夫人渤海县君高氏,淑明仁顺,德礼允谐。子七人:曰常固、曰盘、曰集、曰明允、曰棐,其一未及名,率循素业,无所成名而卒;最幼曰槩,闳大冲远,纯粹疏通,发策甲科,跻华近列,今为翰林学士、知制诰,践历台阁,为时名卿。自司马仕州佐,至太常三世,皆以道义忠信沉晦微下。公年知命,方解巾从仕,盘桓恬尚,卑不可踰,凛凛然有德让君子之遗风。识者固知其后必大,素履终吉,成于翰林。故公累赠兵部郎中,谏议大夫,给事中,礼、户部侍郎,春官大宗伯。《诗》云「君子有谷,诒厥孙子」,春官之谓欤;「无念尔祖,聿修厥德」,翰林之谓欤。翰林掌纶西掖,渤海就养北堂,上郊圜丘,均恩著位,请回勋爵,锡母邑封,诏旨特允,封渤海广陵郡太君,因追赠张夫人汝阴郡太君。既而广陵即世,翰林去职,柴毁孺慕,哀哀罔极。始自山阳奉公帷裳,归葬虞城之天巡乡,二夫人实祔焉。诚信克终,哀荣并伸,刻石新阡,用扬显仁。惟尝僚且同里,宜传信于斯文。铭曰:
有唐毁颓,五季积衰。小雅尽废,中国道微。先儒训典,不绝若线。博士循循,师门独阐。楚丘沉默,埋照屏饰。犹有社稷,尚优执翟。迨公策名,式遭王明。初掾于岐,察狱以情。州将失民,致戎于门。为公投仗,自消厉氛。国兵入褒,发输火急。公委州符,洋人相泣。仕不为身,造次惟仁。明水太羹,澹乎洁纯。引年退迹,篚无馀帛。以道为归,匪家之戚。四世一心,貊其德音。积善有基,爰启翰林。翰林学士,维实是似。履道孔夷,宜必储祉。庆流汤汤,顾后寖昌。绛服纁裳,公享襚章。
西兴道间 宋 · 陈起
七言绝句 押寒韵
此心只欲与民安,不要人知道有官。
顾得簥来虽是小,买他船去却须宽(同上书卷七九六二引《江湖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