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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从(三)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三、《北溪大全集》卷二五
承谕创行宗法,可谓勇于为义之举矣,不胜赞咏。
且蒙以宗会楼食宴堂之记为嘱,久未得暇。
去冬十月,因拨冗,取礼经考其法之所以然,初只欲应命一篇。
然古人宗法,不可不叙其来历,与后人知之。
而其中法意曲折浩博,详言之则动伤冗长,有厌观者;
约言之则又不足发明大义,安肯以警悟昏俗?
遂并作二篇,庶几少布露区区以为名家扶持礼教之助尔。
既而成篇,只依来意所主,归之小宗为说。
而妻父再三道及,岂可无始祖?
毕竟始祖之祭,终不可得而废之也。
于是再考所示诸文字,得见来说所谓盛族之始,实自漳来,此正礼之所谓别子者。
若知其名字,或墓地名,则当以为始祖。
若不记识,则不得已以其下所得知者为之。
莫是今高祖而上所谓二郎者,是否?
然所谓始祖之祭,亦无甚重难。
按《家礼》祠堂章,始祖虽亲尽,而大宗每岁率宗人一行墓祭,百世不改。
因欲以是说再讯,取雅意之可否,而悄无鳞翼可附,今只具数端于后,惟高明裁择焉。
朱寺正敬之(二)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二、《北溪大全集》卷二三
某春间经仙里,少欸诲论,不胜欣慰。
别后,途中节被脚子挠,竟不克入三山,与黄寺丞相聚。
二月末,抵家,幸尔善达,皆庇之及。
继得潮阳郭子从寄示先生行状后段,印本不书姓名,想是直卿之笔。
铺叙得大意境出甚稳帖,然亦有小小造语立字未安处,不知前段如何?
又不得本子。
如云「正统有归」,恐亦只宜作全体有在。
又如「秋霜」处,恐尚欠温和一节。
又如「有功天下后世」处,恐欠集诸儒大成底意。
又如天文地理、乐律兵机等类,皆吾道中之事。
自己本分著实工夫,所以「明明德,体用之全;
止至善,精微之极」底意思所系,不可得而精粗者,今乃结上文以「道德光明俊伟如此」,却分析此节,离为二截,似出道德之外,不相管属。
大抵先生之教所吃紧,为人至切至要处,实是就下学上极著工夫,凡上达底妙道精义,须从人事千条万绪中过来,极是著实,更无一点悬空底意,极是缜密,亦无一点疏阔底意。
恐不必如此分开了,失其旨矣。
又如碑记等文,多亦只是发明此理,不可与骚赋等文别作一等看,盖理明义精,诣极造到,自无所往而不通,无所发而不当,非可拘拘以常迹分别也。
凡此等,恐更当修刮纯粹无病,方为至善尽美,不审台意以为何如?
郭子从(一)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三、《北溪大全集》卷二五、《宋元学案》卷四九
去秋承惠书,并碑记文字一封、议论一卷,未及奉报,便来再蒙教翰,并书籍二封。
重叠皇恐。
某区区庸陋,皓首无成,师容日远,索居闽底,与同门朋友又不相亲,无可切磨。
而乡间士习又陋,不似仙里崇尚此学,故后进绝无登门问津者。
丁丑岁,因特试,久留中都
同门未曾相识者,多得会面,四方英隽寓辇下及朝行志向之美者,亦多得相聚讲贯。
此番参注,朝士稍稍闻知,又多遣子弟听讲,至相挽留依恋,几不得脱身归者。
颇觉中都士夫,却多有尊德乐道之风。
但年来象山之学,亦颇旺于江浙间。
其为说全用禅家作用是性一意为宗主,而牵圣言皮肤枝叶以文之,不穷理,不读书,专静坐澄心,自以为涵养本源,真有得尧舜周孔千载不传之秘旨。
其实诐淫邪遁,与周、孔背驰,无一相合,盖真吾道之贼。
后生晚学看不破,多先入其说,朝之贵显者,亦多堕其圈阱而不自知。
两年在彼,颇极为之剖析是非邪正,其偏执固陋不肯回者,置之不足恤,或所染未深,因有警发而知所归向者亦众。
如仙乡姚安道,亦象山之学,此后生妙龄美质,志向甚佳,颇劲劲自立,但学无师友渊源,只壁角凿空杜撰,不知从何传授得此一门宗旨,先蛊其心。
初荣归经过,一见之顷,亦未详其为如此。
次年温陵结亲,直造家讲论,意旨殊捍格不相入。
继而自温陵贻一书,颇自张皇说道理,自是自专,而其矜骄褊迫狠愤不平之气甚盛,溢于豪楮间,已知其非远器矣。
自后相见,其声臭不同之故,更不复与讲论。
如《祠堂记》亦只是后生时文之见,捉摸所谓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脩、家齐、国治、天下平者,无日不讲之。
乃拣极至之语为形容,以此为一篇关纽处而主意焉,其实乃大病所在。
盖圣贤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平时拳拳教人笃于下学,只是做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脩其身底工夫,何尝躐等,使遽造于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脩之地,而安享其效?
至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则又在于身已脩而充之尔。
非素无本领,可以杂然妄进其极也。
继又以敬之一说,强牵挽附丽于其后,意义殊不相属。
外日温陵会次,亦说破此病与之知,未必当其意也。
使其享年,学老而成,亦不过只成就得一个拗尔,无足多道。
每尝窃叹世之学者,最难得美质,质既美,又难得有志焉。
幸而质与志俱美,而所学又不得门路,无以成其质而达其志,竟亦何美之有焉?
因是益觉伊川所谓三不幸之说,诚为不易至论,可敬可服!
林贤良草范之书,极荷承教,此亦英才美质,度越流俗者,恨不遇明师,学无本源,用心良苦,与子云《太玄》、温公《潜虚》、后周卫元嵩之《元包》同一律,皆无加损于《易》。
后世圣道不明,而英才美质无所成就,枉入偏曲者,何可胜计耶?
仙乡多同门老成,想时有切磨之
前年道间遇潮人,说及谢教有《书解》,自刻行未,委是自著是编集,因一书求之,未蒙回答,更仗吾友求本示及为幸。
盖《书》之为经,最为切于人事日用之常,惜先师只解得三篇,不及全解,竟为千古之恨。
自先师去后,学者又多专门,蔡仲默、林子武皆有《书解》,闻皆各自为一家。
昨过建阳,亦见子武《中庸解》,以《书》相参为说,中间分章,有改易文公旧处。
温陵,又见知契传得蔡伯静《易解》,大概训诂依《本义》,而逐字分析,又太细碎,及大义则与《本义》不同,多涉玄妙,终不能脱庄列之习,岂真知《易》之所以为《易》,良可叹矣!
直卿去年南康太守陈寺丞邀到白鹿洞,讲《乾》九三、《坤》六二传,得本相似举子时文牵挽之态,发二爻大义本旨殊不出,中间词语又多病,复不见所以为乾坤之变处。
今录去,漫一观。
直卿师门最久,传得本末极为精备,而其为说如此,则真见之粹然者,最为难也。
行状后段,必是渠笔。
此篇形容得文理俱到,却稳善,所欠温和一节,诚如来喻。
旧某叙述之文,亦曰望之俨然而可畏,即之温然而可亲。
其接人也,终日怡悦,熏然春风之和而可挹,事有所不可,则其断之也雷霆之威,又厉然而不可犯,乃其实也。
然其间亦有小小造语立字未稳处,而后面近末说天文地理、乐律兵机等,皆吾道中之事。
自已本分著实工夫,所以明明德,体用之全止,至善精微之极所系,不可得而精粗者。
今乃结上文以道德,却分析此出道德之外,离为二截,似不相管属,说开了。
及碑记等文,多亦只是发明此理,不可与骚赋又别作一等看。
此段更当脩刮,纯粹无病为善。
直卿前日安庆,有小不合当路者之意,不欲显然罢之,姑以大理丞召起。
既在道,则使台章弹去,而畀以祠禄
非诚有召对之命,得以从容于辞受进退之义也。
郭子从(二)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三、《北溪大全集》卷二五
所论先天顺逆之说,太泥左旋右转相滚杂,终竟未莹。
据说卦本语,自古无人晓得字义。
直至康节先天之学始说得出,而《启蒙》《本义》复用其说而详之,已甚明白矣。
如圆图之左方,自有乾一而后有兑二、离三、震四,相次而生。
而卦气,则自震之初为冬至,离、兑之中为春分,至乾之末而交夏至焉,皆是顺数其已生之卦而言,如顺天而左旋,故曰「数往者顺」。
其右方,自有巽五而后有坎六、艮七、坤八,相次而生,而卦气则自巽之初为夏至,坎艮之中为秋分,至坤之末而交冬至焉。
是皆逆数其未生之卦而言,如逆天而右行,故曰「知来者逆」。
然推原《易》之所作,乃从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相次而生,然后成六十四卦焉,故曰「《易》逆数也」。
凡此所谓逆顺,其主意只是已生、未生为别。
康节引天左右旋为譬,亦各就两边言之耳。
今不必拘诸家之说,只管分别如何是左旋,如何是右转,愈见碍也。
乾九三、坤六二所云云,须要见得两爻本义端的,不可移易处。
九三以阳居刚,健而又健,为健之至,故有「终日乾乾」之象。
以其不中,故又有「夕惕厉」之戒。
然所以至健而乾乾者,为何事?
圣人于《文言》申之以「进德修业」,「知至至之可与几,知终终之可与存义」,大要不过致知力行两尽其道而已,是乃所以为健而又健之实也。
六二以阴居柔,顺而又顺之至,且居中得正,纯粹无偏,故有「直方」之象。
然所以至顺而直方者,为何事?
圣人于《文言》申之,以「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大要不过顺守其正而已,是乃所以为顺而又顺之实也。
乾、坤何为其如此不同也?
乾知大始,而坤作成物;
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而坤利牝马之正,先迷后得。
是乾能创始,又兼统其终;
坤则无始,但有其终而已。
故致知非健,则事物浑沦,无以剖析是非;
力行非健,则或作或辍,无以造极。
二者两尽,无一强一弱,乃刚健之至,此正圣人纯亦不已之事,而颜子克己工夫,亦足以当之。
坤则无致知一截事,只敬义顺守于其终而已,此乃仲弓为仁之功,视颜子大有径庭。
知乎此,则乾坤健顺之辨自判矣。
此等工夫义理,亦何有上下之限?
而渠乃以居下为言,未免偏滞疏阔?
又止言力行一边,而不及致知,一强一弱,何健之云甚?
大失圣人之旨矣。
以穷理言义又不相似,穷索乃平日之功,非裁度处事时之事也,若曰观理度宜则可矣。
又言乾之德业,必本于坤之敬义,亦有病乾之为乾,果有资于彼乎?
是则圣人德业,须有待于贤者功夫而后成矣。
曰如此则乾独无敬义乎?
曰:非也。
乾之为德业,纯一于诚,无表里隐显之间。
所谓敬者,自清明如神,何有持主之迹?
所谓义者,自从容洒落,迎刃而解,又何有裁度之为乎?
然人之资质不齐,学者自顾,若无清明刚健绝人之资,不能超拔为乾之事,则莫若且用力于坤之敬义。
至于真积力久,而不息无不利,则乾之德业亦可驯造矣。
此又自贤入圣,而合德无疆之地也。
妄议大义如此,高明以为如何?
李推所作姚志铭亦善,美质不遂,诚为可惜。
然其人已往,无足深论,姑置之。
大抵自专自是而不能虚心,乃世儒之通患。
惟好自专自是,则无复有进。
惟不能虚心,则无可大受。
前贤多能以驳杂之资,转移为美德者,皆由不自是之故。
先生亦尝曰:某平生不曾自以为是,而吾徒看道理,又须要见得真是真非,端端的的,方为切己物有得力处。
不可半间半界,含含糊糊,徇人情世俗相假借,为隐忍回互之态。
不惟于道理有妨,而亦心术之大病。
去年在桐城,与李推相处多时,见渠于是非白黑大故骑墙,甚欠亲切端的工夫。
所谓相观而善之谓摩,吾徒亦不可不自警勉也。
郑行之严州人名闻。)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八、《北溪大全集》卷三二
某外日都门一接见,深为吾子喜。
何喜也?
二五流行,参错不齐,而人生所值,驳者多而纯者少,故赋质之粹美者最难。
其人或既有是美质矣,而又安常习故,不能志于学以成之,其有是美质,又能立志于圣贤之学者,岂不为难中之尤难者乎?
今吾子俱有是二难之美,是安得不为吾子喜?
自奉严陵郡侯命,入学与诸生讲贯,深念吾子有此密迩,实为不可逢之良便。
是以专人奉书,冀其一来,相聚旬日,少效愚见,以发高明。
而吾子辞焉,回武只奉空书而至,又大为吾子愕。
何愕也?
圣人垂世立教,是多少精微广大之旨,欲与吾子讲而不得讲。
学者师慕圣人,是多少缜密要切之功,欲与吾子究而不得究。
日间与诸生诵《大学》、《论》、《孟》、《中庸》之书,是开阐多少宏纲大义,是发挥多少微词奥蕴,而吾子皆不及与一听焉。
于学问诚大欠缺者,而安得不为吾子愕!
既而开缄读之,心病隐隐于声画间,又极为吾子忧也。
圣人不作,专门名家以乱吾道者甚众。
学者立志之初,最当明别邪正二路之所由分,适乎正路则为贤、为圣,差之邪径则为狂、为愚。
今子之所志者,何学欤?
书词主象山,其根原差错矣。
道学师友渊源,自孟子没千四百年,得濂洛诸君子,更相发明,而后孔、孟之心始白,斯道之传始有继。
其微言秘旨,又得朱文公精明而莹之,实后学之指南,而百世之师范,一定而不可复易者也。
象山者,不师孔,不师孟,而师道号佛照
窃其宗旨,而文以圣人之言,屹然自植一家,与孔、孟背驰,与周、程立敌,导学者于诐淫邪遁之归,诚异端之雄,而吾道之贼也。
子平日在吕氏家塾相讲磨,东莱盖友朱张、师周程而宗孔孟者也。
其子弟决不肯背其先学,为异端之趋,不知子从何而得之欤?
大抵其教人终日默坐,以求本心,以万善皆吾心所固有,无事乎辨说之劳,屏去格物一段工夫。
而其所以为心者,乃错认形气之虚灵知觉,以为天理之妙,不知形气之虚灵知觉一也,而有人心、道心之不同焉。
由形气而发者,以形气为主,而谓之人心,如耳目鼻口四肢之运用者是也,而人与物同,不甚远也。
由理义而发者,以理义为主,而谓之道心,若仁义礼智之属是也,而人与物异,独为最贵者也。
二者在方寸间,本自不相紊乱,如饥而食,渴而饮,此由形气而发人心也。
此心最危臲而易陷,若穷口腹之欲,则陷矣。
嘑尔蹴尔,嗟来等食,则不食,此由理义而发道心也。
此心甚隐微而难见,如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自非圣人莫能见之。
圣人精察二者不容于杂,而一体道心,常为之主,使人心每听命焉,故声为律,身为度,从心所欲不踰矩,则日用动静云为,无非纯是道心之流行矣。
自古群圣所授受,相讲明者,其要诀正在于此。
今却指人心为道心,乃告子生之谓性,佛氏作用是性之说,是指气为理矣。
则其所谓道德仁义等万善,皆不说著本体端的,而万善本一而分殊,名义又各有所主。
一物自有一物之用,随感而应,脉络粲然,各不相夺。
今都混为一物,无用致穷格之功以明析之,则用处岂能各止其分,不过直行己意之私,而天理人欲,杂无辨矣。
虽万善本皆我固有,然人自有生以来,气禀习俗,物欲私意,是几重湮蔽,岂可但坐想即得之,便安然行去,有如此之径捷乎?
此根原来历,与圣人殊宗,盖昭昭矣。
吾子晚进,见之不破,而遽有嗜焉,又安得不为吾子忧?
然人之禀性也有偏圆,而其受病也有浅深。
圆者易转,偏者难回,浅者易医,深者难救。
吾子之性若圆而病若浅也,愿因愚言,凝然思,惕然动,释然悟,幡然改,悉濯去江西旧见,一新更窠易模,循濂洛渊源,以达洙泗。
其用功也,必依某所谓致知力行之节目,而主敬以为之本;
其读书也,必依某所谓四书之次序,而复熟焉。
果能致知力行之功到,而四书之义彻,至于一旦豁然,真有卓尔跃如目前,然后知今日之言,的不为吾子欺矣。
吾子之性若偏而病若深也,则濂洛、江西二派,未容易决。
愿将二家之书,且束之高阁俱勿论,惟清心专读《大学》《论语》,专以孔圣为师,颜、曾二子为友,而《孟子》亦以为体验充广之助。
是三书者,既融会贯通,则邪正之分自定,而取舍之几自决,所谓濂洛、江西二派,不待较而判矣。
如或皆不以为然,而偏执旧见,牢不可解,则是不师孔孟而师异端,不由公平正大之道,而趋诐淫邪遁之域。
其归宿成就,不过一老佛、庄、列之徒尔,反不若常人之未能立志者之为愈也。
何者?
以彼之心未病,犹在人理之常,而此为心恙已甚,乃出乎人理之外也。
至是,则更不能为吾子救,而但为吾子哀矣。
况子之妙龄甚富,正孔子所谓后生可畏之时,前程地步阔,日子长,正可著圣贤大业工夫,为天下真儒。
而拘拘于一隅之小道细行,枉了一生,抑甚为吾子惜也!
此间詹、喻、顾皆江西之流,詹不及识,如《己易》全用空门宗旨,无一句是,而跋为清明,则其胸中可见矣。
喻旨不相契,顾自是自足,议论不离流俗之见。
后进有邵生甲、王生震者,妙龄可教,而亦堕圈槛中,不惟自是自足,而又自高自傲,无可救药。
而甲者,又不能闭户自靖,牢守祖印,乃自矜自衒,自哲自圣,为祖师解析,鼓淫词而张之,既奉墨以附于儒,而又去而归之墨,殊无知可笑!
假如有庄周口吻,说得至玄至妙,亦不过弥近理而大乱真,绝相似而极不同也。
而况于无庄周之玄妙乎?
其殆客气忿愤,欲角胜负,儿态癫狂,乱为叫呼,乃自绝于长者,非长者绝之也。
外此,惟接得张生应霆一人,志趣未杂,而一心乐听讲论,为可望尔。
近又得李生发,有志舍旧从新,为可嘉,亦未知其终之如何也。
今恐南去,与吾子益远,又未敢绝人向善之路,辄叙此曲折,托寿昌县前董四省元转达,并录讲义四篇,乃立后学一定之准,决无相误。
及旧尝解「食无求饱」一章,恐可以为进学之警,别纸录去,幸详之。
区区词不尽意。
诸客来年九月,参选过此,吾子有定见,无惜披露一幅,预于九月初寄董家见示,当观新得,为吾徒贺焉。
宗会楼记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一、《北溪大全集》卷九、《古文渊鉴》卷六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六八
古人宗法,别子为始祖,继别为大宗,继祢为小宗
宗其为始祖后者,为百世不迁之宗;
宗其为高祖后者,为五世则迁之宗。
盖诸侯世适为君,由次而下,不得祢先君,视正适皆称别子。
或异姓之来自他邦,与庶姓之起于是邦者,亦皆谓之别子。
其后世子孙为卿大夫,则立此别子为始祖,而别子之世适常继别子之正统,以主始祖之祭,与族人为宗,谓之大宗
虽五世外,皆为服齐衰三月,是谓百世不迁之宗。
其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祢别子,而自使其世适后之,以主庶子之祭,与兄弟为宗,谓之小宗
旁而例之,为类不一。
其继祢者为亲兄弟所宗,为服期;
继祖者为从兄弟所宗,为服大功;
继曾祖者为再从兄弟所宗,为服小功;
高祖者为三从兄弟所宗,为服缌。
高祖五世则无服,祖迁而宗易,是谓五世则迁之宗。
宗一,与小宗四为五。
小宗五世外,虽已迁而复统于大宗,百世未尝绝。
宗子者,所以主祭,其体为甚专;
压族人,其分为甚尊;
统率族人,其权为甚重。
而族人所以祇事宗子,其礼又为甚严:冠娶必告,丧练必赴,归器必献其上,具牲必献其贤;
虽贵富不以入其家,非所献不以入其门;
居庶者不敢僭其斩,为支者不敢干其祭;
宗子有疾而摄,则必告而后祭;
庶子大夫,则以上牲宗子,为荐于宗子之家;
宗子居他国,则庶子大夫称宗子使执常事,而所谓摄主,又不言孝,不备厌、旅、嘏、绥、配、归胙。
凡拳拳于宗子若是其敬者,皆以重正体而一人情也。
何为其重正体而一人情?
大要上以事祖祢而尽尊尊之义,下以合族属而笃亲亲之恩尔。
是以人知宗派所自来,本支昭穆不乱,而宗庙常严;
家与宗党时相接,长幼戚疏有纪,而骨肉不离。
古人礼俗之盛,孝弟达于州闾者,由此其故也。
今世礼教废已久矣,宗法不复存,士夫习礼者专于举业,用莫究宗法为何如。
祢已祔则不复飨其祖,祭有适而诸子并立庙。
父在已析居异籍,亲未尽已如路人。
或语及宗法,则皓首诸父不肯陪礼于少年适侄之侧,而华发庶侄亦耻屈节于妙龄叔父之前,是亦可叹也已!
吾友郭君子从,乃于颓俗废礼之中,卓为尊祖收族之举。
推原本姓,出于虢叔之后,自太原阳曲,分徙颍川华阴昌乐、中山。
唐末,华阴之族有避地游宦于南,而本宗始祖盖自漳来,失其名位,且非世家,不敢僭祖。
其次据大父广莱府君讳近者,实始基产业,为继祢之适,越考至己,又皆居长,于是放小宗法,与其弟某割先业潮阳汶沟田充蒸尝,定为世适主祭之议,并摭程夫子所取韦家宗会之说,扁其楼曰「宗会」,以为岁时会合宗人之所。
而书来请记,以传言后代。
予发书,为之深感,因叙古人宗法曲折,以诏其宗人,使知予从此举,实出古先圣王之遗典,而非己意撰为苟合之私,则凡会于兹楼者,皆有以各尽其尊尊亲亲之诚,而本根枝叶之相为依庇壮茂,岂不休哉!
子从所为宗田之约,适子不得出粥,诸子不得均分,专修四代坟忌及时祭各族之费。
忌日一按礼书,不用浮屠,其意义盖甚严明正大,惟后之子孙及宗人其识之。
于是并为之书,俾刻示焉。
嘉定庚辰十月望日,清漳北溪陈某记。
郭子从问目潮州人名叔云。)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五、《北溪大全集》卷三六
问「孝弟为仁之本」章。
来说解释得前言已明,然毕竟只不过依傍人言语,未见有自得处。
仁之所以为仁,须是切己体察,自真见得亲切端的,为物果是如何,加之涵养,常如在目前,则日用动静,无一不在是,而无往不得力矣。
若按册子上便见得,掩了册子去应接事物便不见,则只是纸上仁也,与己何相干?
愿更勉之。
问「曾子启手足」章。
来说已详明。
此固是奉父母遗体,亦为人合当本分底事。
盖天下万万道理,非此身无所该载,岂可一日而不敬谨邪?
问「先天后天」说。
来说发明「先天」大义未出。
从乾至震以下,分别逆顺,又杂乱不可晓。
据《系辞》「易有太极」及「天地定位」二章,最是紧要处。
于以见《易》之象数次第,全是天然,特假伏羲手画出来,无一点智力造作。
至其为圆图,则阴阳消长布置,又全与天地造化自然者相契合,无纤毫出圣人私意,最可深玩。
圣人作《易》,本原精微之义,若逆顺之说,则在《启蒙》《本义》解释已极分明,恐读之未详,请更子细消悉。
「后天」之说则已详明矣,当敬承教益。
问:前书所扣三子出位越思,而有凝滞倚著、窘迫正助之病。
三子所言,自量才力所至,亦皆是实事。
但身未当其时,履其地,却先去著意想像,把那事放在胸中,如此则是理在彼而不在此,在异日而不在今日,在吾身外而不在日用之见定。
便是出位越思,不安己之本分;
便是凝滞泥著那事,不待其来则应、过则化;
便是窘迫要急于用,而不从容于酬酢之间;
便是有意于期必正心助长,而失却自然流行之意。
若点则志识高明,存见乎日用,处处无非此理流行之妙。
故从容洒落,惟即吾身之所处,而行吾心之所乐,绝无一毫外慕之私。
此其所以为高,而非三子所及也。
但其行有不掩,不免为狂士,又不若曾子工夫,从实地上逐一做去,到那一贯处,为无病也。
问:后书所疑《太极图说》中正仁义,而注脚又云仁义中正
曰「中正仁义」,曰「仁义中正」,互而言之,以见此理之循环无端,不可执定以孰为先、孰为后也。
亦犹四时言春夏秋冬,或言秋冬春夏,以见此气之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也。
燕堂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一、《北溪大全集》卷九
子从既以主祭合族立宗会楼,复于寝堂扁曰「食燕」,盖取礼经所谓族食族燕之义,以为祭后与宗人馂之地,且并以记文为嘱。
予窃以为古昔圣人,所重民生,赐姓命氏以别之,而于姓氏中又立大小宗以联之,非固外为是法以强乎人也。
犹之木焉,有从根直上之干,有从干旁附之枝,于干之上又分干,枝之上又分枝,纵横数节后,然后布为千枝万叶,盖莫非一气周流、出于天理之自然而然。
圣人特因而纲纪之,以为长久不紊之道焉尔。
走兽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飞鸟知有父,而不知有祖。
人灵于物,知有祖祢,尊尊亲亲,秉彝良心,夫谁无之?
本无古今贵贱之别。
虽叔世衰微离乱之极,而犹有孝义族类,班班史册。
或九世同居(齐隋唐、张公艺。),或缌服百口同爨(《南史》杨播。),或宗族七百口合席共食五代江州陈氏。),尤可见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没。
惟其宗法不立,无礼乐以文之,而漫无统纪。
然今之条令,有承重瞻茔之制,高祖玄孙之服,即礼经宗法意,而人不之察尔。
子从独能酌古参今,举而行之于家,可谓笃信实践,而不为虚文之学者矣。
凡郭氏宗盟,于岁事合馂斯堂之时,群昭穆长少咸萃,宜交相训敕,以尊尊亲亲之大义,相与维持世守之,而无以私意利欲坏焉。
将见人歌塘口郭氏家法,卓然为三阳礼义之宗,庶乎有以副子从今日创始传后之雅意而不为忝也。
子从又尝编《宗礼》《宗义》二篇,附以《立宗文约》《公状》《家约》《家谱》于其后,及晦庵、蒙谷二先生《宗法》各一册,并藏诸堂中,以为后代维持之计者甚悉。
惟后人之考焉。
抑又有告者,宗人之睦,岂姑为是一燕之乐而已哉!
冠昏丧葬必相助,贫穷患难必相恤,推先祖所以芘覆之泽,使宗人无或颠连之病,然后为尊尊亲亲恩义之至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然亲睦宗族,家道之一节,如父子亲、夫妇别、男女正、长幼序,实齐家之大经,未有内治无本而能外睦者也。
然身者家之则也,改过迁善,惩忿窒欲,又修身之要务,未有身法不立而能齐其家者也。
而身之所以修,又在乎有致知格物诚意正心之学,交尽其至,未有学术不正而能修其身者也。
而其所以为学节目在孔、孟、周、程之书者,又有明法,则宗人于既燕而归也,必当各正尔学,各修尔身,各齐尔家,以无失为人大体于父乾母坤之下,是又同宗相率入尧舜之域,盖有醉道饱德之不穷趣味在焉。
兹说,子从必已与宗人素讲之,而今兹之言适所以为赘,惟无视其赘而忽诸!
嘉定庚辰十月望后五日清漳北溪陈某记。
石子重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
熹自去秋之中走长沙,阅月而后至,留两月而后归。
在道缭绕,又五十馀日。
还家幸老人康健,诸况粗适,他无足言。
钦夫见处卓然不可及,从游之久,反复开益为多。
但其天姿明敏,从初不历阶级而得之,故今日语人亦多失之太高。
湘中学子从之游者遂一例学为虚谈,其流弊亦将有害。
比来颇觉此病矣,别后当有以救之。
然从游之士亦自绝难得朴实头理会者,可见此道之难明也。
胡氏子弟及它门人亦有语此者,然皆无实得,拈槌竖拂,几如说禅矣,与文定合下门庭大段相反,更无商量处。
钦夫见得表里通彻,旧来习见微有所偏,今此相见,尽觉释去,尽好商量也。
伯崇精进之意反不逮前,而择之见趣操持愈见精密。
「敬」字之说,深契鄙怀。
只如《大学》次序,亦须如此看始得。
非格物致知全不用诚意正心,及其诚意正心,却都不用致知格物。
但下学处须是密察,见得后便泰然行将去,此有始终之异耳。
其实始终是个「敬」字,但敬中须有体察功夫,方能行著习察。
不然,兀然持敬,又无进步处也。
观夫子答门人为仁之问不同,然大要以敬为入门处,正要就日用纯熟处识得,便无走作。
非如今之学者,前后自为两段行解,各不相资也。
近方见此意思,亦患未得打成一片耳。
「大化之中,自有安宅」,此立语固有病,然当时之意却是要见自家主宰处。
所谓大化,须就此识得,然后鸢飞鱼跃,触处洞然。
若但泛然指天指地,说个大化便是安宅,安宅便是大化,却恐颟顸儱侗,非圣门求仁之学也。
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克斋恐非熹所敢记者,必欲得之,少假岁年,使得更少加功,或所见稍复有进,始敢承命耳。
钦夫为人作一《克斋铭》录呈,它文数篇并往。
有可评处,幸与闻之。
钦夫闻老兄之风,亦甚倾企,令熹致愿交之意也。
顺之此来不及一见,所养想更纯熟。
留书见儆甚至,但终有桑门、伊蒲塞气味。
到家后又寄书来,与此间亲戚问湘中议论,而曰:「谤释氏者不须寄来」。
观此意见,恐于吾儒门中全未有见。
又云:「不如且栖心淡泊,于世少求,时玩圣贤之言,可以资吾神,养吾真」者,一一勘过,似此说话皆是大病。
不知向来相聚,亦尝儆之否?
此道寂寥,近来又为邪说汩乱,使人骇惧。
洪适会稽尽取张子韶经解板行,此祸甚酷,不在洪水夷狄猛兽之下,令人寒心。
人微学浅,又未有以遏之。
惟益思自勉,更求朋友之助,庶有以追踪圣徒,稍为后人指出邪径,俾不至全然陷溺,亦一事耳。
顺之闻之,必反以为谤子韶也。
和篇拜赐甚宠,足见比来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气象。
但见属之意甚过,而称谓屡请不蒙改更,深不自安。
自此万望垂听,乃爱予,不然,恐与来教再拜而辞之,则不得复资胜己之益矣。
千万诚告,伏惟裁之。
熹忽有编摩之命,出于意外,即不敢当。
复闻阙期尚远,足以逡巡引避,遂且拜受。
然亦不敢久冒空名,旦夕便为计矣。
顺之又未必以为是耳。
郭子从叔云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九
复,男子称名。
然诸侯薨复曰「皋某甫复」,恐「某甫」字为可疑。
又周人命字,二十弱冠皆以「甫」字之,五十以后,乃以伯、仲、叔、季为别。
今以诸侯之薨复云「甫」者,乃生时少者之美称,而非所宜也。
此等所记异词,不可深考。
或是诸侯尊,故称字,大夫以下皆称名也。
但五十乃加伯仲,是孔颖达说。
据《仪礼》贾公彦疏,乃是少时便称伯某甫,至五十乃去某甫而专称伯仲,此说为是。
如今人于尊者不敢字之,而曰几丈之类。
铭旌。
古者旌既有等,故铭亦有等。
今既无旌,则如温公之制,亦适时宜,不必以为疑也。
重。
《三礼图》有画象可考,然且如温公之说,亦自合时之宜,不必过泥古礼也。
古者男子殊衣裳,妇人不殊裳。
今以古人连属之衰加于妇人,殊裳之制加于男子,则世俗未之尝见,皆以为迂且怪,而不以为礼也。
若考得古制分明,改之固善。
若以为难,即且从俗,亦无甚害。
大带申束衣,革带以佩玉佩及事佩之等。
丧服无所佩,既有要绖,而绞带复何用焉?
绞带正象革带,但无佩耳,不必疑于用也(革带是正带以束衣者,不专为佩而设。大带乃申束之耳。申重也,故谓之绅。)
主式祠版。
伊川主式虽云杀诸侯之制,然今亦未见诸侯之制本是如何。
若以为疑,则只用牌子可也。
安昌公荀氏,是晋荀勖,非孙氏也。
但诸书所载厚薄之度有误字耳。
士大夫家而云几郎几公,或是上世无官者也。
江都礼》晋安昌公荀氏祠制云,祭版皆正侧长一尺二分,博四寸五分,厚五分,八分大书云云。
今按它所引或作厚五寸八分,《通典》、《开元礼》皆然。
详此「八分」字连下「大书」为文,故徐润云「又按,不必八分,楷书亦可」。
必是荀氏全书本有此文。
其作五寸者,明是后人误故也(若博四寸五分而厚五寸八分,则侧面阔于正面矣,决无此理,当以《集礼》为正。)
孤哀子。
温公所称,盖因今俗以别父母,不欲混并之也。
且从之亦无害。
并有父母之丧葬,先轻而后重。
其奠也,先重而后轻;
其虞也,先重而后轻。
同葬同奠,亦何害焉?
其所先后者,其意为如何也?
此虽未详其义,然其法具在,不可以己意辄增损也。
周制有大宗之礼,乃有立适之义,立适以为后,故父为长子权其重者若然。
今大宗之礼废,无立适之法,而子各得以为后,则长子少子当为不异。
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者,不必然也。
父为长子三年者,亦不可以适庶论也。
宗子虽未能立,然服制自当从古,是亦爱礼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
汉时宗子法已废,然其诏令犹云赐民当为父后者爵一级,是此礼意犹在也。
岂可谓宗法废而诸子皆得为父后乎?
曾子问亲迎女在涂,而婿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缟总以趋丧,恐亦有碍。
《开元礼》除丧之后,束带相见,不行初昏之礼,趋丧后事皆不言之,何也?
趋丧之后,男居外次,女居内次,自不相见。
除丧而后,束带相见,于是而始入御。
开元之制,必有所据矣。
曾子问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
服用斩衰,恐今亦难行也。
未见难行处,但人自不肯行耳。
谅闇以他经考之,皆以谅闇为信默,惟郑氏独以为凶庐。
天子居凶庐,岂合礼制?
所引剪屏柱楣是两事,「柱」音知主反,似是从手不从木也。
盖始者户北向,用草为屏,不剪其馀。
至是改而西向,乃剪其馀草。
始者无柱与楣,檐著于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柱其楣,架起其檐,令稍高,而下可作户也。
来喻乃于柱楣之下便云既虞乃剪而除之,似谓剪其屏而并及柱楣,则误矣。
谅阴梁闇,未详古制定如何,不敢辄为之说。
但假使不如郑氏说,亦未见天子不可居庐之法。
来喻所云,不知何据,恐欠子细也滕文公五月居庐,是诸侯居庐之验,恐天子亦须如此)
既除服,而父之主永迁于影堂耶?
将与母之主同在寝耶?
迁主无文,以理推之,自当先迁也。
《仪礼》父在为母。
卢履冰仪是,但今条制如此,不敢违耳。
《内则》云,女子十有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
言二十三年而嫁,不止一丧而已。
故郑并云父母丧也。
若前遭父服未阕,那得为母三年?
则是有故二十四而嫁,不止二十三也。
《内则》之说亦大概言之耳,少迟不过一年,二十四而嫁,亦未为晚也。
离之谓以一物隔二棺之间于椁中也。
鲁则合并两棺置椁中,无别物隔之。
鲁卫之祔,皆是二棺共为一椁,特离合之有异。
二棺共椁,盖古者之椁乃合众材为之,故大小随人所为。
今用全木,则无许大木可以为椁,故合葬者只同穴而各用椁也。
明器。
《礼》既有之,自不可去。
然亦更在斟酌,今人亦或全不用也。
招魂葬。
招魂葬非礼,先儒已论之矣。
伊川《葬说》,其穴之次设如尊穴南向北首,陪葬前为两列,亦须北首,故葬图穴一在子,穴二在丑,穴三在亥,自四至七皆随其东西而北首。
丙、午、丁独空焉,是则伊川之所谓北首者,乃南向也。
又云昭者当南向,则穆者又不可得而然也。
此两节不晓所问之意,恐是错看了。
请更详之。
昭南向,穆北向,是庙中祫祭之位,于此论之尤不相关。
实葬。
圹中实筑甚善。
伊川先生葬法有谓其穴安夫妇之位,坐堂上则男东而女西,卧于室中则男外而女内,在穴则北方而北首,有左右之分而无内外之别。
按《昏礼》良席在东,北止,此是卧席之位,无内外之别也。
其祖已葬,系南首,其后将族葬,则不可得而北首,则祖墓不可复迁而昭穆易位。
未见后葬不可北首之意,昭穆之说亦不可晓。
祔。
当如郑说伊川恐考之未详也。
但三年之后迁主于庙,须更有礼,顷尝论之,今并录去。
李继善问:「纳主之仪,《礼经》未见,《书仪》但言迁祠版于影堂,别无祭告之礼。
周舜㢸以为昧然归匣,恐未为得。
先生前书有云:『诸侯三年丧毕皆有祭,但其礼亡,而大夫以下又不可考』。
然则今当何所据耶」?
答云:「横渠三年后祫祭于太庙,因其祭毕还主之时,遂奉祧主归于夹室,迁主新主皆归于其庙,此似为得礼。
郑氏《周礼注》大宗伯享先王处,似亦有此意,而舜㢸所疑与熹所谓三年丧毕有祭者似亦暗与之合。
但既祥而撤几筵,其主且当祔于祖父之庙,俟祫毕然后迁耳。
比已与敬子、伯量详言之,更细考之可见」。
又答王晋辅云:「示喻卒哭之礼,近世以百日为期,盖自开元失之。
今从周制,葬后三虞而后卒哭,得之矣。
若祔,则孔子虽有善殷之语,然《论语》《中庸》皆有从周,则无其位而不敢作礼乐,计亦未敢遽然舍周而从殷也。
况祔于祖父,方是告祖父以将迁它庙,告新死者以将入此庙之意,已祭则主复于寝,非有二主之嫌也(主复于寝,见《仪礼》郑氏注。)
至三年之丧毕,则有祫祭而迁祖父之主以入它庙,奉新死者之主以入祖庙(此见《周礼》郑注及横渠先生。),则祔与迁自是两事,亦不必如殷之练而祔矣。
法重事,不容草草,卒哭而祔,不若且从温公之,庶几寡过耳」。
卒哭。
以百日为卒哭,是《开元礼》之权制,非正礼也。
孟献子禫县而不乐,比御而不入,孔子以献子加于人一等矣。
今之居丧者当以献子为法,不可定以二十七月为拘。
献子之哀未忘,故过于礼,而孔子善之。
所论恐未然也。
影堂序位。
古者一世自为一庙,有门,有堂,有寝,凡屋三重,而墙四周焉。
自后汉以来,乃为同堂异室之庙,一世一室,而以西为上。
如韩文中家庙碑有「祭初室」、「祭东室」之语。
今国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无一世一庙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备。
故温公诸家祭礼皆用以右为尊之说。
文潞公尝立家庙,今温公集中有碑,载其制度颇详,亦是一世一室而以右为上,自可检看。
伊川之说亦误,昭穆之说则又甚长。
《中庸或问》中已详言之,更当细考。
大抵今士大夫家只当且以温公之法为定也。
庶人吉凶皆得以同行士礼,以礼穷,则同之可也,故不别制礼焉。
不审若然否?
恐当如此。
今有人焉,其父尊信浮屠,若子若孙皆不忍改,将何时而已?
恐人子之遭此,勿用浮屠可也。
至于家舍所敬形像,必须三年而后改,不知如何?
如此亦善(《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分:《正讹》改作「寸」。
郭子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九
古人六礼,自请期以前皆用旦,亲迎用昏。
若妻家相去远,只得先一日往,假馆于近,次早迎归。
如何?
只得如此。
主人揖婿入,婿北面而拜,主人不答拜,何也?
乃为奠雁而拜,主人自不应答拜。
乡人多先庙见舅姑然后配,不知如何?
不是古人必三日庙见,谓必宜其家中,夫妇已定意思,然后可以庙见。
成礼之明日,便当见舅姑毕,方往见于女氏之父母。
妇至男家,未敢便庙见,故婿往女氏,亦未敢见其父母及其家庙亲戚也。
紧要只是温公与伊川礼。
男至女家,温公本为是。
女至男家,伊川底为是。
古人亲迎必乘马(《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三一。)
日:《记疑》云疑当作「月」。
题不养出母议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四、《晦庵题跋》卷三、同治《德兴县志》卷九、同治《乐平县志》卷二六
《礼》不著嫁母之服,而律令有之。
或者疑其不同,以予考之,《礼》于嫁母虽不言亲,而独言继,又著出母之服焉,皆举轻以明重,而见亲母之嫁者尤不可以无服,与律令之意初不殊也。
又于为父后者但言出母之无服而不及嫁母,是亦举轻以别重,而见嫁母之犹应有服也。
余观余正父之所辨贡士之妾母虽非父卒子幼而更嫁,然无七出之罪而其去也有故,则其实乃嫁母而非出也。
乐平令尹所论之失,正坐以嫁母为出母,谓有服为无服,而正父之辨之也,亦唯此二者之为急耳。
今乃独有「是嫁母也」之一言,而不论其所以不为出而犹有服者,顾反题其篇端曰「不养出母」,又但论其与古之出母者不同,而不可从于不丧之文,则亦自相矛盾而反以證成令尹之误说矣。
予惧夫览者之不能无疑,故书此以质焉正父虽不能深明其不为出母,然亦不敢正以出母目之。但篇末一处有「不养出母」字,而自改「出」字为「生」字,亦可见其大指之所在矣。但少著力分明说破耳。)
正父之欲使夫人养是母也,将使如何而养之耶?
予闻之,母嫁而子从者,继父为之筑庙于家门之外,使其子祀之,而妻不敢与焉。
说者以为恩虽至亲,族已绝矣,夫不可二故也。
此则是嫁母者生不可以入于庙,死不可以祔于庙,而亦不可以养于家矣。
为之子者,率其妇子就母之家,或舍其侧而养之,则于礼也其节矣乎。
或曰:「此为母之有家者言之则可矣,不幸而无以为家,则如之何」?
筑室于外可也。
云谷1175年7月1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三、康熙《建宁府志》卷四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云谷建阳县西北七十里芦山之颠,处地最高,而群峰上蟠,中阜下踞,内宽外密,自为一区。
虽当晴昼,白云坌入,则咫尺不可辨,眩忽变化,则又廓然莫知其所如往。
乾道庚寅,予始得之,因作草堂其间,榜曰「晦庵」。
谷中水西南流七里所,至安将院东,茂树交阴,涧中巨石相倚,水行其间,奔迫澎湃,声震山谷
自外来者至此,则已神观萧爽,觉与人境隔异,故榜之曰「南涧」,以识游者之所始。
循涧北上,山益深,树益老。
涧多石底,高下斗绝,曲折回互。
水皆自高泻下,长者一二丈,短亦不下数尺。
或诡匿侧出,层累相承,数级而下。
时有支涧自两旁山谷横注其中,亦皆喷薄溅洒可观。
行里馀,俛入荟翳百馀步,巨石临水,可跂而息。
涧西危石侧立,藓封蔓络、佳木异草上偃旁缀,水出其下,淙散激射于涧中,特为幽丽。
下流曲折十数,腾蹙沸涌,西抵横石如龈腭者,乃曳而长,演迤徐去。
欲为小亭临之,取陆士衡《招隐诗》语,命以「鸣玉」而未暇也。
自此北去,历悬水三四处,高者至五六丈,聚散广狭,各有姿态,皆可为亭,以赏其趣。
又北,舍涧循山,折而东行,脚底草树胶葛,不可知其浅深。
其下水声如雷,计应犹有佳处,而亦未暇寻也。
行数百步,得石壁,高广皆百馀尺。
瀑布当中而下,远望如垂练,视涧中诸悬水为最长。
径当其委,跣揭而度,回视所历群山,皆抚其顶。
独西北望,半山立石丛木,名豺子岩者,槎牙突兀,如在天表。
然石瀑穷源,北入云谷,则又已俯而视之矣。
地势高下,大略于此可见。
谷口距狭为关,以限内外。
两翼为轩窗,可坐可卧,以息游者。
外植丛篁,内疏莲沼,梁木跨之,植杉绕径。
西循小山而上,以达于中阜。
沼上田数亩,其东欲作田舍数间,名以「云庄」。
径缘中阜之足北入泉峡,历石池、山楹、药圃、井泉、东寮之西,折旋南入竹中,得草堂三间,所谓晦庵也。
山楹前直两峰,峭耸杰立,下瞰石池,东起层嶂,其胁可耕者数十亩。
寮有道流居之,自中阜以东,可食之地无不辟也。
草堂前隙地数丈,右臂绕前,起为小山,植以椿桂兰蕙,悄茜岑蔚。
南峰出其背,孤圆贞秀,莫与为拟。
其左亦皆茂树修竹,翠密环拥,不见间隙。
俯仰其间,不自知其身之高、地之迥,直可以旁日月而临风雨也。
堂后结草为庐,稍上山顶北望,俯见武夷诸峰。
欲作亭以望,度风高不可久,乃作石台,名以「怀仙」。
小山之东,径绕山腹、穿竹树,南出而西下,视山前村墟井落,隐隐犹可指数。
然亦不容置屋,复作台,名以「挥手」。
南循冈脊下,得横径。
径南即谷口小山,其上小平,田氓即以祈年,因命之曰「云社」。
径东属,径西入西崦。
西崦有地数十亩,亦有道流结茅以耕其间,曰「西寮」。
西山之脊,蟠绕东下,与南峰西垂相齧,而谷口小山介居其间,如巨人垂手,拱玩珠璧。
两原之水合于其前,出为南涧
东寮北有桃蹊、竹坞、漆园,度北岭,有茶坡。
陂东北行,攀危石、履侧径,其下蓬蓬然者数十步,行东峰之颠,下而复上,乃至绝顶。
平处劣丈馀,四隤皆巉削,下数百丈,使人眩视,悸不自保。
然俯而四瞰,面各数百里,连峰有无,远近环合,彩翠云涛,昏旦万状,亦非世人耳目所尝见也。
予尝名湘西岳麓之顶曰「赫曦台」,张伯和父为大书,甚壮伟。
至是而知彼为不足以当之,将移刻以侈其胜。
绝顶北下有魏林,横带半岩,木气辛烈,可已痁疾,疑即方家所用阿魏者。
林下岩中滴水成坎,大如杯碗,不竭不溢,里人谓之显济,水旱祷焉。
又下为北涧,有巨石二对立涧旁,嶙峋崷崒,古木弥覆,卉蒙络,最为山北奇处。
里人名其左曰「仁」,右曰「义」,岁时奉祠如法。
闻自是东北去,有瀑布出油幢峰下石崖隒下,水泻空中数十丈,势尤奇壮。
东南别谷有石室三,皆可居。
其一尤胜,比两房,中通侧户,旁近水泉,可引以漱濯,然皆未暇往观。
自东嶂南出小岭下数十步,有巨石赑屃,下瞰绝壑,古木丛生,樛枝横出,是为中溪
别径下入村落,其中路及始入南涧西崖小瀑之源,各有石田数亩,村民以远且瘠,弃不耕。
皆以赀获之,岁给守者,以其馀奉增葺费,势若可以无求于外而足者。
盖此山自西北横出,以其脊为崇安建阳南北之境,环数百里之山,未有高焉者也。
此谷自下而上,得五之四,其旷然者可望,其奥然者可居。
昔有王君子思者,弃官栖遁,学练形辟谷之法,数年而去。
今东寮即其居之遗址也。
然地高气寒,又多烈风,飞云所沾,器用衣巾皆湿如沐。
志完神王,气盛而骨强者,不敢久居
其四面而登,皆缘崖壁、援萝葛,崎岖数里,非雅意林泉,不惮劳苦者,则亦不能至也。
自予家西南来,犹八十馀里,以故它人绝不能来,而予亦岁不过一再至。
独友人蔡季通家山北二十馀里,得数往来其间。
自始营葺迄今有成,皆其力也。
然予常自念自今以往十年之外,嫁娶亦当粗毕,即断家事,灭景此山。
是时山之林薄当益深茂,水石当益幽胜,馆宇当益完美,耕山钓水,养性读书,弹琴鼓缶,以咏先王之风,亦足以乐而忘死矣。
顾今诚有所未暇,姑记其山水之胜如此,并为之诗,将使画者图之,时览观焉以自慰也。
山楹所面双峰之下,昔有方士吕翁居之,死而不腐,其地亦孤绝殊胜。
本属山北民家,今亦得之,名曰「休庵」。
盖凡耕且食于吾山者,皆翁之徒也。
往往淳质清净,能劳筋骨以自给,人或犯之不校也。
有少年弃妻子从之,问其所授受,笑不肯言。
然久益坚苦,无怨悔之色。
呜呼!
是其绝灭伦类,虽不免得罪于先王之教,然其视世之贪利冒色、湛溺而不厌者,则既贤矣。
因附记之,且以自警云。
淳熙乙未秋七月既望晦翁书。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八。又见《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五,《黄氏日钞》卷三六,《方舆胜览》卷一一,《翰墨大全》后甲集卷八,嘉靖建阳县志》卷六,嘉靖建宁府志》卷三,《名山胜概记》卷四一,《古今游名山记》卷一二,《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六三、山川典卷一八五。
韩溪翁程君墓表1181年8月1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新安文献志》卷八七、《南宋文范》卷六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韩溪翁,先君子韦斋先生之内弟程君也。
讳鼎字复亨,徽之婺源人
少孤,从先君子学于闽中,因得讲闻一时儒先长者之馀论,而心悦之,抄缀诵习,晨夕不少懈。
先君子爱其勤敏,于其归书六言以赠之,皆事亲、修身、为学之要。
君拜受其言以归,益自树立,务记览、为词章,思所以大其门者。
然君为人坦夷跌宕,不事脩饰,好读左氏书,为文辄效其体,不能屈意用举子尺度,以故久不利于场屋。
家故贫,至君益困。
中岁奉亲徙居穷山中,自号韩溪翁
山田百亩,环堵萧然,无以卒岁,而君处之泊如也。
晚益不得志,因自放于杯酒间。
酒酣,讽左氏书,杂以《国风》、《雅》、《颂》之篇。
坐者耸然倾听,其俯仰疾徐之间,顿挫抑扬,如有节族。
至于放臣孤子、怨夫寡妇之辞,又未尝不三复感慨而出涕流涟也。
庸夫孺子从旁窃观,时或笑而侮之。
君謷然不以为意,盖其中所抱负有不得骋者,故托此以自遣。
至它行事,则其不合于理者固鲜矣。
乾道元年,年五十九,以疾卒。
后十年,君夫人胡氏亦没,遂合葬于怀金乡福林冷水之原。
新安番阳信安诸程皆出梁镇西将军忠壮公灵洗,其家婺源者又自歙之黄墩徙而来,谱牒具在。
闻之先君子,忠壮公葬黄墩,其墓以石为封,今尚在也。
君家自其大父翔始与乡荐,父著亦以郡学上舍当贡京师,皆不幸蚤卒。
至君学益勤,而其师友渊源所渐者益远,顾亦不逢以没其世。
而有子曰洵,好学而敏于文,君奇爱之,曰:「是足以成吾志矣」。
既又屡荐不第,今乃以特恩信州文学,识者恨之。
然洵故尝从熹论为学大要,意其所以成君之志者,在此而不在彼也。
熹祖母君之姑,因谓君叔父。
幼从先君子在临安时,时见君来,先君子或留与饮,君必尽醉而论说衮衮,不能自休。
既长归乡里,又得拜君。
而君辱教诲之,则君益以老矣。
然得酒辄歌呼谈噱,意气犹不衰也。
今又三十馀年,洵乃以书奉君学徒李君缯之状,请表君墓。
惟念始终,顾二父于今皆不可见,而熹与洵孤露之馀,亦俱老大,乃流涕而书之。
盖以重叹君家之不遇,又惟潦倒,无以副君畴昔之意而自悲也。
呜呼,洵尚勉之哉!
淳熙八年八月乙卯,表侄具位朱熹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