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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金紫光禄大夫太保致仕赠太傅岐国公杜公墓志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
有唐元老太保岐公。讳佑字君卿。年七十八。以得谢之岁岁十一月辛未。启手足于京师安仁里。皇帝恤然不视朝三日。册赠太傅。吊祠加恩。明年夏四月乙酉。返真宅于少陵原大墓。公之先。自汉建平晋当阳侯而下。忠贤辈出。积厚昌大。以至曾王父行敏。皇银青光禄大夫荆益二州大都督府长史南阳郡公。王父悫。皇中散大夫尚书右司员外郎详定学士。父希望。皇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恒州刺史西河郡太守。饰终三加至尚书左仆射。公总中和之粹灵。蹈明哲之大方。体仁以长人。厚德以载物。器周代资。材为国华。程功积事。博达宏裕。在元宗朝。以门子筮仕。解巾有声。在肃宗朝。以郡掾廷吏。贤侯交辟。俄以台郎史二千石代宗。以六职之贰十联之重兵符相印事德宗。初自度支郎。岁中拜小司徒。时当艰急。政有均节。持权者排陷。改苏饶二州刺史。以亚丞相颛征南方。入居左辖。出典侯服。旋委节旄。贞师淮海。凡居镇十五年。历礼刑二尚书。乃进左揆。燮和大政。拜章来朝。兼理公台。绸缪枢极。在帝左右。顺宗谅闇。公摄冢宰。因山复土。专护其任。进掌五教。乃平九赋。永贞内禅。公奉典策。今上继明。真授司徒。备物采饰。褒优章灼。推致四时之和。茂明万物之宜。初公来朝之明年。年及悬车。抗章告老。三上不允。厥后诏公。每旬一朝。访决重务。以公年与德耆。尊礼不名。后八岁。天子悯烦公以官职之事。恩遂坚请。礼优师臣。大雅称方叔元老。且非宰政。东汉胡公中庸。不理藩服。曷若公都将相之重。兼文武之全。三代论道。两朝总已。缙绅瞻仰者。凡六十年。致仕就第。极其荣号。向用五福。闇然得之。在临川有恺悌之化。涖南海有威怀之略。自淮而南。兴事任力。三邦之人。类其声诗。炳如嵩华。刻在金石。公既当安危注意之重。一人倚赖。急宣密启。多所交感。嘉保太平。承宁诸侯。或洒其烦言。或导其善气。损怨服义。日用不知。至有执介圭。朝象魏。冠功臣之表。近天子之光。为时龟龙。公所枢极。喜士容物。偫而不党。理遣情恕。犯而不校。一言定交。死生以之。趋人之急。唯恐不及。不徼福。不乞灵。物怪气燄。不接于心术。诚明坦荡。自得于天理。中正之外。无自入焉。国门南出。杜陵故地。畎清流。疏灌丛。觞斝引满。金丝合奏。时贤俊人。结辙在门。极谢安之林墅。异陆贾之装橐。乡耆时会。鸥鸟不惊。又以见公放怀推仁。无不逮也。至若阅天下之义理。究先王之法志。著通典二百篇。诞章宏议。错综古今。经代立言之旨备焉。凡推毂之士。繇幕廷而奋迅者。近于百辈。将相六职左右曹台。以至列藩二千石。不可胜书。夫人安定郡梁氏。苏州常熟县幼睦之女也。专柔淑慎。动有仪矩。先于公殁。几三十年矣。嗣子司农少卿师损。与其弟昭应县令式方驾部员外郎从郁等。皆以材能孝谨。为卿大夫元士。推择之际以吏资。荫庥之下有淑声。俨然摧剥。相视无怙。诚信哀敬。实加于人。以德舆常忝府辟。晚联台座。每同升之义。盍陈无愧之辞。直书德辉。以镂幽础。铭曰。
君子之用,可以大受。
斤斤岐公,祗事三后。
谟明盛时,其道甚夷。
乃将乃相,乃公乃师。
六府和平,五福丛滋。
齐之温良,商之慈爱。
推本性术,发舒光大。
宣力中外,勤劳翼戴。
县车乞身,知进知退。
岁在大梁,月生一阳
以佚以息,忽乎茫茫。
廞襚纳书,礼优职丧
智气在上,昭明光扬。
少陵郁郁,蓍蔡协吉。
宰木号风,虞泉落日。
吁嗟岐公,居此元室。
命湖光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三二
钱唐西湖,世传有异光者久矣。
吾初不信,及乎效支遁买山道猷招隐,得孤山西坡曰玛瑙者,凡三周岁星,见之八九矣,不知何神化邪。
有时大泽雨暗,平湖月明,是光也煌煌荧荧,夺人目睛,射室若激电,奔野若流星。
或大则如轮如盖,或细则如杯如瓶,降而复升,灭以还明。
刘道真钱唐记》谓之金牛之光也刘道真钱唐记》云:明圣湖在县南。老父相传,湖中有金牛,古尝有见其映灵泉,照耀流精,神化莫测,遂以明圣为名。)
水居之俗,山栖之民,谓之灾怪者有之,谓之鬼火者有之。
吾实不知其实也,既见于湖中,命之湖光可也。
若乃照闲僧之轩,耀逸人之扃,可以深居寓目,兀坐陶情。
斯光也,抑亦助吾之幽趣乎。
噫,或见于名山灵岳,代之人必谓之神仙之光也,浮图之光也。
既谓之神仙矣,浮图矣,必有宿斋而请见者,再拜而潜祷者。
既见矣,既祷矣,往往有革凶顽而成仁信者,舍浮竞而乐清静者,非光之有用邪?
吁,既见之不得其所,但蒙世人以金牛、灾怪、鬼火而计之尔。
于乎!
人亦有如湖光者。
谢安之少卿用始知安是道梯阶 北宋 · 邵雍
七言绝句 押词韵第五部
窝名安乐直堪咍,臂痛头风接续来。
恰见安之便安乐,始知安是道梯阶。
东山长老语录序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八、《苏魏公文集》卷六七
宣城太守史馆刁公景纯,始辟东山宝惠佛寺为禅居,疏召海惠师居实以主之,徇众欲也。
东阳右姓,双林净徒。
少游诸方,遍参知识,最后得法于琅琊惠觉禅师
世所谓临济宗门而南院后裔者,师其流也。
自涖丛林,宜扬佛道,一音既演,四众毕臻。
谷洪钟,有来斯应。
量根器之浅深,随机缘而引导。
晨咨夕叩,虚往实归。
如是累年,大振宗旨。
虽道本无体,非文字谈说之可明;
而人亦有言,故应对酬酢之不一。
于是有《升堂答问》洎《入郡》、《揭榜》等语录三卷传焉。
其说曰:庶品万形,同出一姓,无古今远近之别,无高下细大之殊。
达其指归,则六合内外不离乎方寸;
局于形器,则一念起灭已隔于多生。
至人冥观,动与理会,以为独善不若利人,以心传心,其来有自。
后之学者,返本循元,一悟真空,无复馀事。
如深夜出晓,迷途得归,非敢默默不传。
此无量善知识,所以祖述于玄纲,而大资政南阳公所以不吝于言语也。
公以文章器业翊亮三朝,入辅出藩。
自蜀移越,每经纶制置之暇,教条宣布之馀,游心定慧之门,得意言象之表。
于是禅流辐辏,争望门庭,迅机电激,动形篇什。
其在剑南,则有与峨眉中白洎郡僚府佐往复抑扬及拈提古语,别为两集。
其在镇东,则有与法云重喜唱和,杂述幕府记录,镵于丰碑,秀句英辞,播在人口。
丛林驾说之盛,不愧于昔贤;
宰官倡导之风,复见于今日。
某忝邻对境,稔熟传闻,限有带水之遥,末由丈席之侍。
蒙寄墨本,实会初心。
未几,令侄先辈东来见过,因语及此,且曰向之两集,有蜀州吴醇史君、秘阁文与可作序印行;
今兹唱和,石刻之外,复盈缃帙,亦将镂版,见属冠篇。
某游公之藩,盖有年矣;
聆师之誉,固无间然。
不见异人,既得书而启发;
以为作者,宜序事以著明。
大凡偈、颂、赓载总若干首,其馀觌面高谈,随机纵辩不立于文字者,则不在焉。
庄生之得惠施,喜有忘言之对;
谢安之支遁,将期尘外之狎。
贤德相值,今古同风。
况公夙殖德基,明见佛性,入游戏三昧,超圆顿一乘。
稽山之道场,付慧照之适裔。
彼上人者难为酬对,得大檀越共为證明。
异时挥麈之间,皆契投针之妙,人境不夺,照用同时。
宾主历然,言语道断。
非涉界境,自是己家。
消摇以游,造次于是。
其于道也,不亦广矣;
其于言也,岂可已乎!
门人某等以予于景纯有心照世交之契,于实师为道存目击之知,远诣京师,见求序述。
予以谓宣城山水之郡,古今故实之传,贤守高人,往往相值。
昔唐相裴休廉察,尝致黄檗、运公于开元道场以谈性理,故有《传心法要》,自序之。
景纯作镇,又为实师崇建法席,以唱宗风,复有兹录,见属鄙文。
予师心有年,辟道来达。
披文游目,兹见辩才之不穷;
贤今怀昔,良嘉名德之相遇。
姑用赞叹,思有激扬。
夫至理玄微,见于言者已为粗迹;
一时对问,序其事者岂尽端倪?
两皆虚谈,斯亦奚用!
然而空有互见,语嘿对持。
非因事而显发,孰见道之著明。
厕足致泉,无用所以为用;
蹄得兔,忘言而后可言。
强为标题,已惭声缀,默识之士,愿姑妄听焉。
山阳倪大夫北轩 北宋 · 徐积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八、《节孝集》卷二八、同治《淮安艺文志》卷二
天下名山水,意有所思,卧以游之可也。
予思浙江潮,卧游之不足,即乎二三子与语,又移简问吴中士大夫,作为诗歌,又为之序,曰:钱塘江上有亭,曰「望潮」。
方中秋时,潮出海门,入于江口,犹未见也。
潮势转进,隐隐有声,气候凛然。
如此须臾间,其势转大。
望之,如飞练,如风雨,声哄哄然,人语已不可辨矣。
及其至也,声如战鼓、如雷霆,状如雪山,沫如飞霰,候如大寒
如深山穷谷,龙嘘虎啸,而风云暴至。
如孤峰峭岩,堀起壁立。
如决大河之源于千仞之上。
如战胜之兵连营百万,猛将劲骑,并驱争先,追穷寇而赴勍敌。
如蛟螭突起,鲸鲵盛怒,曳千寻之巨浪,鼓万叠之洪涛,势摇玄山,气吞白日。
舟乘潮上下,若惊鸿之度绝岭,激矢之入穷堑。
所以周万物之常,尽万物之变,未足穷其形势者也。
吴中之所以矜誇自负,以为天下奇观最乐也。
盖壮者对之如大敌,踊跃奋怒,意色凛然,毛发俱耸,扼腕称快。
其次心目开张,刮去昏浊,如醉忽醒,如梦忽觉。
懦者心神沮伤,抱柱股慄,顾视左右,作儿女之状,失声怖悸。
盖其可骇也如此。
余闻汲黯之劲直,周处之雄烈,陈蕃之义勇,诸葛之奇正,谢安之度量,李光弼之决战,汾阳王之大勋。
思其人,恨不得见;
得见其人,如见斯水;
得见斯水,如见其人,不亦快乎!
序未毕,崔尉汝弼曰:「山阳倪大夫敦复有意于子,子能以文遗大夫书之北轩乎」?
余曰:北轩者,大夫燕居讲学之所也。
今夫郡县吏事十倍于前,虽有馀才,精神气力少缓,则事不办矣。
山阳名剧,县大夫坐厅,事至立决,顾左右问有无公事,于是退坐北轩,取书策读之。
傍无私玩,纸墨笔砚实试于此。
客至,引入,与之笑语,评文赋诗。
月影在檐,风声在,对之坐卧,如陶令之寝北窗也。
日力有馀,夜气既息,心形裕然,谋及所养,日充以大,发而为政,何施不可?
此邑人之所以悦也。
今之下蔡叔良,才吏也。
与余论大夫,至于叹息曰:「有如此之令」!
崔尉汝弼实佐令事,其为人忠厚,乐道大夫之善最详,是为可述也。
方余在西郭时,大夫数自屈相见;
及余就馆于学,大夫礼义有加。
前世达官贵臣,尊为将相,修乡里之敬,庭参县令,身衣白襕,用士礼也。
以余不肖,黄绶下士,末命者也,而亲屈大夫如此,顾无以谢大夫
大夫吴人也,宜以潮说归之,则大夫感余文,浙江形势,尽在目中,其心浩然,能于是遂赋「归去来」乎?
宰相吕公著上第一表乞致仕不允批答(二 元祐三年二月二十八日1088年2月28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一、《苏文忠公全集》卷四三、《古文渊鉴》卷四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览表具之。
卿三世将相,一时蓍龟。
不求备以取人,则房乔之比;
其经远而无竞,有谢安之风。
用能宁辑我家,靖共尔位。
政在元老,人无异词。
胡为厌事而求归,不复为国之长虑。
方今官冗财匮,岁艰民贫。
天步虽安,国是未定。
若方勤于朴斲,而遽易于工师
人其谓何,势必不可。
告老之请,吾未欲闻。
神宗皇帝1069年1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
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
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
何者?
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
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
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
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
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
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
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
《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
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
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
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
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
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
其为可畏,从古以然。
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
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
未信,则以为厉己也」。
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
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
君臣之间,岂愿如此。
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
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
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
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
庾亮之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
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
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
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
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
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
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
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
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
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
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
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
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
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
何者?
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又曰:「必也正名乎」。
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
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
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
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
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
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
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
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
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
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
智者所图,贵于无迹。
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
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
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
岂惟用兵,事莫不然。
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
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
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
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
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
《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
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
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
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
汉武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
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
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
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
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
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
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
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威势,不敢异辞。
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
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
曾未数岁,是非较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且其所遣,尤不适宜。
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
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
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
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
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
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
何者?
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
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何尝言长我粳稻耶?
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
陛下遽信其,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
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
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
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
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
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
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
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
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
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
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何则?
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
人多爱身,势必如此。
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
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
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
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
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
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
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
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
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
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
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
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
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
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
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
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
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
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
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
此其所以藉口也。
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
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
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
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
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
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
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
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
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
古之王者,首务恤此。
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
富有四海,忍不加恤。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青苗放钱,自昔有禁。
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
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
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
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
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
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
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
势有必至,理有固然。
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
借使万家之邑。
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
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
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
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
以臣愚见,恐未可凭。
何以明之?
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
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
希合取容,自古如此。
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
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
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
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
不意今者此论复兴。
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
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
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
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
此钱一出,恐不可复。
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
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
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
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
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
古之英主,无出汉高
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
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
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
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
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
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
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
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
德诚浅,风俗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
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
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
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
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
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
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
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
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
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
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
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
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
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
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
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
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
天下之势,与此无殊。
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
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
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
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
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
刘晏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
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
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
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
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
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
仁祖可谓知本矣。
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
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
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自古用人,必须历试
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
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
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
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
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
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
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
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
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
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
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
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
及至七国发难,而之术亦穷矣。
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
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
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
使天下常调,举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
荐更险阻,计析毫釐。
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
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
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
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
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
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
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
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
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
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
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
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
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
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
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
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
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
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圣人深意,流俗岂知。
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
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
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
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
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
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
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
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
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
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
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既得之,患失之。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
及观李斯蒙恬之夺其权,则二世以亡秦,卢杞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
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
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
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
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
两不相损」。
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安得每事尽善,亦歛衽谢之。
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
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
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词。
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
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
舜岂有是哉!
周公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
成王岂有是哉!
周昌汉高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
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
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
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
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
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
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
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
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
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
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
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
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
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
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
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
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
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乞分别邪正劄子元祐五年六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元祐以来,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无聚敛之怨。
天下虽未大治,而经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为非者。
惟奸邪失职居外,日夜窥伺便利,规求复进,不免百端游说,动摇贵近。
臣愚窃深忧之。
若陛下不察其实,大臣惑其邪说,遂使忠邪杂进于朝,以示广大无所不容之意,则冰炭同处,必至交争;
薰莸共器,久当遗臭。
朝廷之患自此始矣。
昔圣人作《易》,内阳外阴,内君子外小人,则谓之泰;
内阴外阳,内小人外君子,则谓之否。
盖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
但当置之于外,每加安存,使无失其所,不至忿恨无聊,谋害君子,则泰卦之本意也。
东晋桓温之乱,诸桓亲党,布满中外。
及温死,谢安代之为政,以三桓分涖三州,彼此无怨,江左遂安,故《晋史》称安有经远无竞之美。
然臣窃谓谢安之于桓氏,亦用之于外而已,未尝引之于内与之共政也。
向使引桓氏而寘诸朝,人怀异心,各欲自行其志,则谢安将不能保其身,而况朝廷乎?
顷者一二大臣专务含养小人,为自便之计。
既小人内有所主,故蔡确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众。
被罪,有司惩前之失,凡在外臣僚例蒙摧沮。
卢秉何正臣皆身为待制,而明堂荐子,止得选人。
蒲宗孟曾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官褫职,唯恐不甚。
明立痕迹,以示异同,为朝廷敛怨,此二者皆过矣。
故臣以为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随所长,无所偏废。
宠禄恩赐,当使彼此如一,无迹可指,此朝廷之至计也。
近者朝廷用邓温伯翰林承旨,而台谏杂然进言,指为邪党,以谓小人必由此汇进。
臣尝论温伯之为人粗有文艺,无它大恶,但性本柔弱,委曲从人。
王圭蔡确用事,则颐指如意。
司马光吕公著当国,亦脂韦其间。
若以其左右附丽,无所损益,遇流便转,缓急不可保,信诚不为过也。
若谓其怀挟奸诈,能首为乱阶,则甚矣。
盖台谏之言温伯则过,至为朝廷远虑,则未为过也。
故臣愿陛下谨守元祐之初政,久而弥坚,慎用左右之近臣,毋杂邪正。
至于在外臣子,一以恩意待之,使嫌隙无自而生,爱戴以忘其死,则垂拱无为,安意为善,愈久而愈无患矣。
臣不胜区区博采公议,而效之左右。
伏乞宣谕大臣,共敦斯义。
勿谓不预改更之政,辄怀异同之心,如此而后朝廷矣。
取进止。
按:《栾城集》卷四三。又见《皇朝文鉴》卷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宋名臣奏议》卷一六,《古文集成》卷二四,《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五,《经世八编》卷二三,《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八,《经济类编》卷三三,《四续古文奇赏》卷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右编》卷一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二九四、皇极典卷二六○。
谢夫人墓表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八、《西塘集》卷四
予友谭文初,其妻谢夫人颍川汝阴人也。
曾祖泌,谏议大夫,以循吏称,为时名人。
祖衍,驾部郎中
父立,南雄军事推官
谢氏世为儒家,其教子弟,必以经术;
教诸女,亦如之。
凡诗书礼义,古今义妇烈女,有见于传记者,必使之习读,通其理义。
夫人所大患,莫大于不知古。
世之妇女,尤为蔀闇,无所闻睹。
为妇为母,而皆莫知所有自为者之道。
行不师古,而欲其无为父母忧辱,不可得。
是以谢氏诸为父母者,率用此为诫。
生子女,必教其言其行,使必有所师法,故谢氏女之贤,于世有闻。
夫人于姑姊妹之学,尤所耽好,以是于谢女中,又为最。
幼而夙成,父母钟爱,而慎择所配。
求婚者以十数,莫之与。
文初之为人也,耿介尚志,事父母尽孝。
其前娶某氏,广人,以资橐自负,颇不知训言。
入门未几,舅姑有所不悦,以文初少且新纳妇也,忍不言。
文初曰:「吾亲之不悦,则乌用汝为?
曾参以藜蒸不熟为不顺,而出其妻矣,况于吾亲有不悦哉」!
出之。
夫人之父,适官于韶,韶乃文初之里,故谢父闻文初而奇之,曰:「此乃吾婿也」。
遂以夫人文初
夫人之归,虞曹公挂冠里居,夫人竭力夙夜
凡晨省昏定,旨甘之养,无所不致其敬。
而寒暑温凉,虽箪席几榻,盥靧涤濯之具,无非身亲之。
庄重寡言,进退必礼。
闺门之内,未尝见其忿色,而婢仆莫之敢犯。
凡有进于虞曹公,文初前,夫人后,侍者左右,执事惟谨出入,庭户翼如也。
虞曹公早以名闻公卿间,衣冠之游最盛。
皓首庞眉,退居丘樊,盖轩车之至门者,日无阒时;
而内外亲族,闾井交识,又密于此。
永宁县既亡,则虞曹内外廪给,亲交往来,燕好分赉,庆生吊死,至于盐醢醴酪,无非诸子妇是出。
公清贫乐施,致政之俸薄,文初食粝衣粗,仅能致其美,于是常有不足色。
夫人亦儒家子,盖处虞曹公致政之后,而所以奉内外者,无损于荣仕之日。
于谭氏家属上下,无一言之间,其能如此。
虞曹公尝叹曰:「吾子能为人,是以能有妇若此」。
予谪居真阳文初时为郡民掾,视予犹兄。
凡相见,问劳之频,近一二日,远十数日,未有踰数日不相过。
文初短衣小冠,𦀌褶皆补缀之旧,而服必端整明洁。
远视若新服,迫而观之,方知其为敝旧浣濯。
组紃之工,乃能如此。
文初宾客,如其父。
承以清白,然而宾无众寡,席无大小,必时果新物,卤清密藏,乳酥煎滴。
或乾或濡,或脆或柔,或为奇草名花、珍禽异兽之状,必极精巧;
而器皿具备明莹,齐洁炫爚。
饮食甘美,视时温冷,曲得其制造之法;
而学之者虽似,终不及文初席所出者之可爱。
问其所使,乃一粗婢,可供蒸炊而已。
则所谓浣濯组紃,与所以待宾客者,皆夫人自为之。
问其「宾客之费,疑于广,而君用以足。
家贫俸薄,而能若此,何也」?
曰:「吾惟闺门之内,无妄费而已。
吾之身,所服若此;
吾之妇,又有节焉。
自非奉祭祀、宾客,不敢毫发轻费」。
「夫公之费,其于私也,百之十;
私之费,其于公也,十之百,何也」?
「公之费,有时而私也,无期;
所以奉祭祀、宾客者,公也,暂有时也。
所以自奉者,私也,常无时也。
人之于常者倍,故于暂不及;
吾于常也有节,故于暂有馀:此吾妻谢氏之力焉。
凡吾妻所以居家,鸡晨以兴,而家之事无不遍视,若涤若灌,若拂若拭。
若扫洒,必身以率下;
若浣濯,若缝缀,若补缉,若裁剔,若果蔬之煎蒸,若醯醢之作藏,必以时,旬必周周而复始。
舍此,则读书观古文。
无事,则书画。
二事皆精至,而于水墨,尤有闲淡之趣。
予每公休无事,必与之谈论诗书、前言往行之醇疵,以观其识。
虽老于儒学者,无以过。
尤善性理,言与其所为相表里。
而语意所次,若古义烈之士,忠端正直,节行可称者,必申重反覆,嘉叹再三,若有警予之意。
夜分而后寐,凡起必吾先,而寝必吾后,虽疲倦百为,未之有改。
其所以事吾亲者如彼,而所以事吾者又如此,不变其天资也,不勌其至诚也。
吾于内助有赖焉」。
应之曰:「唯」。
尝以夫人事与人言,无不叹服者。
以其所为,谓宜与文初终老相守,而子孙诜诜满前。
故每诫人夫妇之不相能者,与劝其相能者,未尝不以文初室家之际为美谈。
已而文初罢归,省亲曲江
既归四月文初疾病,夫人亦病。
又数日,得文初书,曰:「谢妇所为,兄固知其详。
凡吾外从王事,而闺门之内,丝毫不以经于心:谢妇力也。
今亡矣,其奈何」?
闻之惊怛。
与凡知谢夫人所为者,莫不相顾失色。
先是,文初归,亲膝之累月,夫人告宁亲,归凌江。
既而文初得疾,书遽至,夫人泛小舟,冒盛暑,历江之险,一夕而至,亲属莫不讶其来之速。
对曰:「忧念之深,不知道里之为远也」。
由是亦卧病。
元丰元年九月十九日终,享年二十九岁。
虞曹公于是亦得疾且甚,闻之大恸,喟然叹曰:「使我宗族内外,终无间此妇也。
何夺之遽乎」?
后五日吉,遂葬于曲江丰乐乡洪义龙华山之原。
夫人之葬,文初病犹未苏,而虞曹公疾病,仓皇遽迫,故不及铭其室。
后累以书言夫人之贤,而叹其早亡。
自悼内失所赖,若无陈诉者。
予常怪世之人,生子女不知教,豚彘畜之,肥其躯干,而不美以德。
其知名教之为有益于世者,亦不过以教男子,而女子独不教,曰:「妇人之职,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
曾不思古之人所以能尽为妇之道,而至于是《诗》者,孰非学之力哉?
若男子出入闾巷,交际士友,尚可见而识焉。
若女子者,深闺内闼,无所闻见,可不使知书哉?
是则教子之所宜急,莫若女子之为甚。
乃置而不教,此悍妇戾妻骄奢淫泆、狼狈不可制者,所以比比而家道不正。
如有用媒之良者,必先此。
谢夫人观之,则谢所识,何其卓绝!
能以教子女为务,如是之至,而诗书古训之为有益于人如此,可不勉哉!
《鸡鸣》之序曰:「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静女》之诗曰:「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由是观之,古人所以致重婚媾而慎择配耦,岂徒然哉?
自非贞洁柔淑、恭顺勤俭,而能夙夜警戒其君子相成以道,鲜有不破家亡国,而流毒天下者。
然则,人之于夫妇之际,可不致重乎?
《诗》曰:「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而序者达其意,曰:「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
予以是《诗》观之,知卫人以宣姜为患,惟其不速亡尔。
或者人之所欣悦敬慕,欲其长存,与君子偕老者,则中踣而夭亡,抑人之所忧怒恚恶,欲其速亡,而无遗类,以重危人之家国。
或皓首而儿孙,使善恶之报若可疑,何哉?
谢夫人之亡,岂独其夫家与六亲之叹泣而已也?
盖其倾夭短折,未足深念,而十年为妇,竭力尽节,独未有一子女,可以似续,可不衋然痛心哉!
惜其已葬而不及铭,使文初怏怏,又有是恨,故予为之表于墓。
谢氏,其先本歙人,晋谢安之后,由谏议始迁居颍之汝阴云。
王安石左仆射熙宁八年六月辛亥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四、《宋大诏令集》卷六一
周公之制礼乐,位斯贵于一时;
孔子之删《诗》、《书》,道盖尊于万世。
惟三经之甚奥,旷千载以难明。
若咨宗师,爰建义训,果成编于至当,足贻惠于将来。
参详窜定之劳,并霈迁官之赏;
唱导主张之任,宜加异数之文。
属兹良辰,告乃庶位。
推忠协谋同德佐理功臣特进、行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译经润文使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五千六百户、食实封一千六百户王安石,识贯古今,术该圣贤。
服仁义以维其功,仗公忠而奋其节。
觉斯民也,任同伊尹之心;
如苍生何,居起谢安之志。
入筹当世之务,辟至治于无穷。
出纳圣人之书,彰微言于不朽。
质旧说之难到,正先儒之未安。
理既炳于丹青,义可刊于金石。
览观具悉,开发洪多。
是用升左揆之荣班,兼东台之要职,仍陪封邑,并示褒恩。
于戏!
斥乎异端,功已齐于荀、孟;
见于行事,名当迈于
往懋吁谟,辅成美化。
可特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译经润文使、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熊帅伯通司马温公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九、《龙云集》卷一三
西清十稔,久尘禁掖之华;
南服一麾,偶遂需头之请。
土冒黄而有社,剖左以将符。
望溢宠初,材微寄外。
职在颁宣条诏,至则存见吏民。
惟江右雅称浩穰,而钟陵实为都会。
控瓯越而奠壤,直牛斗以分躔。
中外棋布者殆十万家,远近株连者馀一千里。
今兹役弛岁输之布,法更日𧵍之醝。
舒故老之晖,馌饷走疲羸之嗛。
寖希狱讼,更起慈祥。
薰然乐郊,宛在邻境。
敢意衰迟之晚节,猥蒙宽假之休恩。
兹盖伏遇某官匠物以春,揆材如鉴。
事君无非道者,使人亦必器之。
扫积弊于一吷之馀,回已安于九鼎之重。
谢安之起,真有意于苍生;
魏相所行,要必稽于故事。
顾令疲薾,亦预挽推。
伏望借之涵濡,须以岁月。
韦丹遗爱而观其抚字,想孺子高风而俾之激昂。
他日自期,不作陶镕之长物;
弊庐相望,庶安桑梓之馀生。
杂说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宝晋英光集》卷八、《宝晋山林集拾遗》卷四
向与一相识,书横粘,如是卷如何?
南叔善为令,政声流于邻壤。
右军《快雪时晴帖》,真字在苏志东房,今居吴郡
张颠书,贺八清鉴,风流千载人也。
帖凡七纸,苏太简家物,液献章子厚也。
赵子立《收笔阵图》,前有右军真迹,并《笔样手势图》。
后为章子厚取之,使吴匠制,甚入用。
今吴有其遗制。
近知此书在章持房下。
晋画古贤十人,失其名。
苏太简孙之颜行,人间名画也。
李重光作此等纸,以供澄心堂用。
其出不一,以池州马牙硾浆者为上品。
此乃饶纸,不入墨,致字少风神。
枢密林文节观吾家右军,叹息久之。
一日云:「贞观印,阁下有一轴,相去五六寸,乃是两枚,亦有相合者,不相当也」。
余闻之内愠,不敢发视者月馀。
一旦忘之,既开,皆不相当。
忽悟文节语,即驰告,公曰:「使君愈宝重也」。
涟水陈生善作重山复岭、古木瀑泉,近世少及。
皆若真山,不以雕锼细巧为美。
吾老年方得琅琊紫金石,与余家所收右军砚无异。
人间第一品也,端、歙皆出其下。
新得右军紫金砚石,力疾书数日也。
吾不来,斯不复用此石矣。
汉画龙已如今,则剑饰所刻头圆者,周龙也。
蒋永仲昙秀,吾题云:「撑云既奇倔,怒节更坚瘦」。
怒为露也。
好事家所收帖,有如篆籀者,回视二王,顿有尘意。
晋人书一帖是也。
谢奕之浑然天成,谢安之清迈,真宜批子敬帖尾也。
其帖首尾印记多与敝笥所收同。
君倩、唐氏、陈氏之类,玉轴古锦,皆故物。
希世之珍,不可尽言。
恨不能同赏。
归即追写数十幅,顿失故步。
可笑可笑。
陆珫字士瑶,或云陆统,有一字如此不识。
统一作玩。
武帝书,纸靡溃而墨色如新,有墨处不破。
吁!
岂临学所能,欲令人弃笔砚也。
古人得此等书临学,安得不臻妙境?
独写唐人笔札,意格尪弱,岂有胜理?
其气象有若太古之人,自然淳野之质,张长史怀素岂能臻其藩篱耶?
昔归公跋赵令畤古帖,得之矣。
欲尽举一奁书易一二帖,恐未许也。
今日已懒开箧,但磨墨终日,追想一二字以自慰也。
学书谓贵弄翰,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出于意外。
所以古人书各各不同,若一一相似,则奴书也。
其次要得笔。
谓筋骨皮肉,脂泽风神皆全,犹一佳士也。
又笔笔不同,三字三画异形;
作意重轻不同,出于天真,自然神异。
又书非以使毫,使毫行墨而已。
其浑然天成,如蒪丝是也。
又得笔,则虽细为髭发亦圆;
不得笔,虽粗如椽亦偏。
此虽心得,亦可学。
入学之理在先写壁,作字必悬手,以锋抵壁,久之必自得趣也。
余初学颜,七八岁也。
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
后见而慕紧结,乃学《金刚经》。
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
久之,如印板排笇,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转摺肥美,八面皆全。
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宜官,《刘宽碑》是也。
篆便爱《诅楚》、《石鼓文》。
又悟竹简以聿行漆,而鼎铭妙古老焉。
其书壁以沈传师为主,小字大不取也,大不取也。
退之羲之「俗书趁姿媚」。
此公不独为石鼓发想,亦见此等物耳。
《名画记》载京兆尹黎干印曰「黎氏」。
此帖前后载者是书,后一帖半贞观印,剪除不去,故不入开元御府
僧权即徐。
谢帖「怀珍」,王帖「怀充」,皆梁武帝书證也。
世南呈」非虞笔,后人妄添,可洗除。
孝先,本朝宰相王曾也,尝跋中令《送帖》。
芊芾,名连姓合之。
楚姓米,芊是古字,屈下笔,乃芾字。
如三代「大夫」字合刻印记之义。
元祐中,为左藏隰守刘季孙跋题。
刘季孙于从行,八百置得羲、献帖。
苏轼要芾小研山,不与,季孙遂以此帖来易,与之。
芾爱帖,许之。
王诜借山去已一月,闻欲易帖,渠自欲山,恐易了,遂百简索不还。
季孙赴任数日,乃还。
山无人追及,遂不及易。
季孙卒,其子以二十千卖,王防父知太原得之。
二三年间,以数种好玩于处易不成。
季孙两浙路分司章惇要,不与。
苏轼秦观等有诗题其后,今皆除了。
润州见时犹在,等共题书曰「惟辟玉食」。
夫至玩、玉食,非人主,则人臣孰堪之?
乃是神物护持,并合归上圣。
吴生画,遍阅一世,未有此比。
若入御府,未装间,望假一日,使诸生识,世间不复有也。
诸生至今未给食。
马,唐画,非干笔,少圆润秀气,与芾家天王同
往往世间此等画,便假名吴生甚众。
脔婿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八、《潏水集》卷八
晋谢混谢安之孙。
初,孝武帝晋陵公主求婿,谓王珣曰:「但如刘真长王子敬便足,如王处仲桓元子诚可,才小富贵,便预人家事」。
对:「谢混虽不及真长,不减子敬」。
帝曰:「如此便足」。
会帝崩,袁崧欲以女妻之。
曰:「卿莫近禁脔」。
初,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每得一豚,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臣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故以为戏。
今人以结亲为脔婿,非也,此比况之戏耳。
刘景文大安阁1084年 北宋 · 晁补之
 押铣韵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刘侯将军,忠义当代显。
喑恶指戎虏,却走自相践。
西坡坐首鼠,势蹙不得免。
天怜壮士穷,有子如此鲜。
清时铸农器,文字正须勉。
行吟畔牢愁,愤悱亦足遣。
时来蹑云梯,仰视天宇展。
下俯河两涯,牛马不辨
达生匪行怪,未用惊邑犬。
官闲尚数临,閟泽要清浅。
王氏至乐山记 宋 · 王当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六
嘉州东枕大江,面高山,江山相阨,沙石溃散,山势骨立,直起如壁,横截如城墙。
山之上长脩竹,翘耸偃亚,罗列如画。
南扶九顶,北倚龙岩,西望峨眉,俯清流及城市,舟楫楼台,出没高下,皆在目前。
邦人王子厚筑室于其间,轩阁台榭,虚明洞达,四时相与,友爱者无非风云雪月,其所得之志可谓清且远也。
然士大夫多目为谢安东山,而余深窃怪之。
昔者王裕之清脩寡欲,心薄于名利,道德高远,羞视权贵,退居吴兴,舍淳山中,时号为王东山,及其子孙三世皆贤。
众不取诸此,而反慕谢安之所为,岂以其功名之誉、声色之奉为可乐耶?
功名势也,声色欲也,势不如道,欲不如德。
此富贵之士逐物以为乐,而性不与焉,非天下之至乐也。
当时则荣,没则遂已。
若夫虽死而尤存者道德也,况所谓荣者本乎俗,而非达者荣之也;
所谓存者自其性,非众之所不忘者存之也,岂可同日而语之哉?
且性无外也,无待于外而自足,或有取于山焉,以其高洁安静有似乎性也。
今居山林之间,而或有功名声色之慕,是志乎物也。
夫物不可必以得为喜,则失之必忧,忧喜迭作,阴阳皆伤。
求得而患,至其为乐也安在?
子厚以书求为记,因以是告之。
其言非邪,宜安于诸君之说也,无俟乎记可也;
若犹是也,愿学裕之之为人。
子厚,贤者也,必以予言为当也。
谨名曰王氏至乐山
吴少宰1126年2月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丹阳集》卷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江阴市
显膺纶綍,册拜钧衡
一言兴邦,独定公于社稷;
百官承式,亟冠位于疑丞
天人具孚,华夏咸喜。
恭惟某官膺天大任,为世真儒。
早以异材,遍跻膴仕。
紫微司制,众钦华国之文;
青琐纳言,自许经邦之策。
谋猷屡告,权近不容。
久安均逸之居,益养具瞻之望。
继锋车之峻召,陟玉堂之近班。
凛然松柏后凋,卓尔蓍龟之前识。
临大节而不可夺,可谓之忠;
遭变事而知其宜,赞成舜禹之事。
俄寇氛之俶扰,致神器之震摇。
诸老生语如寒蝉,见大夫窜若狡兔。
天祐国步,公辅政机。
智略如神,而从容于仓卒之时;
言辞如涌,而启发于睿神之听。
力排出狩之议,坐成坚守之功。
不移宗彝,再造王室。
宋昌之迎代邸,谋协天心;
谢安之击淮淝,威破寇胆。
爰膺帝制,进秉国成。
大开众正之门,力赞惟新之政。
窜斥壬佞,拔举滞淹。
形孝爱之风,念宸衷付托之重;
谨号令之出,绳祖武艰难之初。
太平之期,指日可俟。
某羁单乏助,朴拙自将。
欣闻大号之扬,倍激懦衷之庆。
车驾驻跸建康起居表1129年5月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三、《苕溪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展义时巡,观风都会。
六龙所指,百神骏奔。
中谢。)恭惟皇帝陛下昧旦视朝,斋居决政,永念无疆之服,克安有截之区。
乃眷建康,久腾王气。
龙蟠虎踞,宁论割据之英雄;
地僻天开,赫有中兴之气象。
远阻淮浸,近控江涛。
长洲而沧海陵,既包吴分;
方城而池汉水,仍拥楚疆。
方将寻周瑜鲁肃之师,倚王导谢安之佐,内殄寇警,外威羌酋。
胜算可期,成功有韪。
后来无罚,已闻家室之宁;
时迈其邦,终冀干戈之戢。
臣身縻藩服,望远天威,莫参班瑞之荣,徒切摇旌之念。
李纲右丞1126年1月4日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伏审躬被策书,进居丞弼
精忠贯日,正二仪倾侧之中;
凛气横秋,挥万骑笑谈之顷。
国须贤立,天为时生。
恭以某官,厚德镇浮,英材经远。
得文武弛张之枢要,独运胸中;
明古今治乱之渊源,不专纸上。
爰自践扬之始,每勤献纳之忠。
老成尚有于典刑,天下想闻其风采。
昨属殊邻之扰,上贻当宁之忧,夕烽既彻于甘泉,清跸将游于汾水。
惟公夙夜,与国存亡,挺身六品之卑,抗议九重之邃。
留家誓死,镵血书词。
销大变于胚胎,转危机于呼吸。
洎干戈之指阙,援桴鼓以登陴。
义动三军,人皆奋死;
气吞异类,寇辄请盟。
身且九殒以一生,国则崇朝而再造。
李晟子仪之功高矣,而未尝定策;
张良谢安之谋至矣,而初不临戎。
永惟元勋,夐绝前古。
既名高而众媢,乃谗就而身危。
士讼公冤,亟举幡而集阙下;
帝从民望,令免胄以见国人。
荐经艰难,益见奇伟。
方主上大明之今日,实邦家希阔之昌期。
欲众贤同建于事功,非雅望孰为之师表?
将万世维持之是赖,何一时康济之足言?
藻久托馀光,欣闻盛事。
虽无缘进旅退旅,陪宾客之后尘;
岂不能大书特书,续山林之野史。
岩廊多暇,岁律方,愿精寝餗之调,用副华夷之望。
按:《浮溪集》卷二三。又见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三,《翰苑新书》续集卷一,《启隽类函》卷一六,《四六法海》卷六,《新安文献志》卷四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八,《宋四六选》卷一二,《南宋文范》卷二九。
起居道君太上皇帝靖康元年二月十六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梁溪集》卷四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某言:戎辂履险,罔陪扈从之勤;
我师指期,行致荡攘之效。
敢具陈其悃幅,辄躬问于起居中谢。)
伏念臣奋自单平,骤膺奖擢。
属羯胡之入寇,连叛将以俱来。
曾是微才,猥当任责。
臣于正月四日兵部侍郎蒙恩除尚书右丞,奉圣旨差充亲征行营使。
既与闻于机政,仍兼总于兵权。
窃慕谢安之靖胡沙,欲追崔浩之破毛国。
练兵选将,远扬出战之声;
城守陴,密为坚壁之说。
器械盛设,楼橹毕施。
金贼于七日夜攻云泽门,次攻通天、安泰等门,缚筏渡濠,持弓张弩。
雨兵纷集,难越高墉
云梯以登,悉皆摧裂。
遂敛众以却退,因遣使以请和。
主上重惜生灵,深存国体,已曲从于好约,复更定于誓言。
捐帤藏之货财,遣信使而历阵。
虏归待命,兵戢有时。
然不备不虞,昔贤之所戒;
受降受敌,前史以为难。
臣谨张皇军容,申饬守备。
提师深入,知黠虏之无谋;
募兵鼎来,喜王师之益众。
士民生气,宗社必安。
恭惟道君皇帝睿知如神,高明合道。
涣诏以恤民隐,德已洽于众心;
圣子以固皇基,意实通于穹昊。
臣伏承陛下储精渊默,养志宴閒。
从容吴越之奥区,观览江山之胜境。
傒四方之无侮,表二圣之重欢。
誓竭驽躯,少伸毫发。
鸣銮,遥瞻方外之游;
问寝龙楼,伫承天下之养。
吕相公第二书别幅1132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一、《梁溪集》卷一一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窃睹邸报,伏审光膺典册,开府建牙,兼将相之大权,当中外之重寄,共惟欢庆。
都督特进仆射相公精忠许国,勋业格天,常有亲提虎旅扫除氛祲之心,果膺授钺斋坛、总督中外之命。
方今时运将泰,国步犹艰,必得一代之宗工,当王导谢安之任,乃能振起中兴,恢复土宇。
是宜断自渊衷,特颁异数,以千载久废之职付之信臣,拱垂而仰成也。
某久荷眷知之隆,幸出指呼之下,其为欣抃,倍百常情。
更望益励壮猷,茂建殊绩,以对扬天子之休命。
不胜颂咏之至。
某疏拙寡与,独相公倾盖相知,意气吻合。
自经忧患以来,尤欲退藏省事,不谓过蒙奖借。
今兹误恩,实自推挽,岂胜悚佩?
衰病相仍,心力凋耗,深恐有误国事,辄具辞免,仰烦敷陈。
上恩过优,不容逊避,特遣中使降赐敦遣,益深惶惧。
迫于天威,不敢不力疾上道,然瘠朽之质,其实无堪,已再具奏,乞检会前奏特赐罢免。
更望钧慈,曲为奏陈,俾遂所请,以全晚节,不胜幸甚。
仰恃眷怜,谨布腹心,敢冀垂念。
干冒,不胜悚惕之至。
伏蒙朝廷颁降相公昨任江东安抚大使日陈乞画一指挥,许令遵用。
窃观其间论请兵及乞差武臣总管措置控扼等事,可谓周尽事情,已比类条具陈请外,更有小节未备去处,亦已条画申明。
惟是荆湖两路疆界阔远,接连襄四川、襟带江淮、二广、为东南上流。
目今盗贼蜂屯蚁结,见数者二十馀万,非得重兵,岂易招捕?
福建江西荆湖宣抚司将来讨定盗贼之后,须还行朝,本路分兵屯驻,防托要害之地,以备彊敌,非得兵五七万人,安能足用?
今依画一内申请,才得二万之数,又须旋行踏逐。
闲废之久,亦莫知兵将姓名数目所在,姑以耳目所及者陈乞,止有八千馀人,惟岳飞吴锡韩京、吴全数项军马见在湖南,依近降指挥,合听某节制,亦乞拨充前项数目。
岳飞者忠勇,持军颇有纪律,辄具奏乞依画一陈请差充本路副都总管,敢望钧慈特赐敷奏,俾从所请,不胜幸甚。
其将来扼控合用兵数尚阙,容到本路续条具申禀次。
某向者上状,辄以荆湘置两宣抚,事体相妨,仰渎钧听,伏蒙垂谕,两司不相节制。
区区之虑,正不在此。
昔唐兵围相州郭子仪李光弼皆在其间,而九节度之师所以皆溃者,盖以节度不专之故。
宣抚两司同在一路,招捕贼盗,支用钱粮,辟置官吏,号令军将,无缘一一相合,朝廷何以责成?
某已具奏,乞许罢免,或明降处分,将两司职事区分,庶几有所遵守,不知朝廷之意以为何如?
伏望钧慈早降指挥施行。
重蒙垂谕,且往二广抚定诸州,以俟回师。
轸念,然事欲求成,必先正名,名不正而欲事之济,不可得也。
两司皆是宣抚,而兵将多寡、事体重轻甚相殊绝,深恐将来虚受其责。
更望照察,有以处之,不胜幸甚。
皇恐皇恐。
都省劄子,备奉圣旨,令相度由汀、道之任,已依禀相度具奏。
朝廷如欲令速到本任措置本路职事,莫如自江西虔、吉以趋衡、潭;
如必欲令取道二广,路极迂远,三倍于江西,又方暑月,瘴疠正作,而英、韶、循、惠间皆有寇盗,其势非得重兵不可以行,须就建康、虔、吉等处俟候,陈乞踏逐诸项军马齐集,乃可前进。
曹成一项贼马已犯连、贺,二广兵弱,亦须重兵乃可措置招捕。
兵力不足,未见其可。
伏望钧慈特赐亮察,早降指挥,使可遵禀施行。
兵行以财裕为先,蒙朝廷专委荆湖漕臣为应副,而漕臣两员并不知任,已于画一中具奏踏逐到朝奉郎王淮可以倚仗,乞差充湖南转运判官
又知鼎州程昌禹任内招捕盗贼、循拊兵民,颇有劳绩,近已罢任,深虑别差官未必能如昌禹,欲乞且存留在任。
伏望朝廷特从所乞,不胜幸甚。
比者上状人还,特辱宠赐教答,诲谕周悉,眷劳有加,感刻之情,无以为谕。
不审大旆已未起离行阙,将来驻师何地?
如闻少留建康,谅惟措画经略已有成算。
某窃不自揆,尝以料理淮南以为藩篱、蓄锐待时之策献于左右,更望深留钧意,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