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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公孙敖元朔五年四月 西汉 · 汉武帝
 出处:全汉文 卷三
护军都尉公孙敖,三从大将军匈奴常护军,傅校护王,以千五百户封合骑侯都尉韩说,从大国出窳浑,至匈奴右贤王庭,为麾下搏战获王,以千三百户封龙雒侯
将军公孙贺,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南窌侯
轻车将军李蔡,再从大将军获王,以千六百户封乐安侯
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从平侯
将军李沮李息校尉豆如意中郎将绾,皆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史记·卫青传》、《汉书·卫青传》)
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二十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公孙敖问伯象先生曰:「今先生收天下之术,博观四方之日久矣,未能裨世主之治,明君臣之义,是则未有异于府库之藏金玉,筐箧之囊简书也(《御览》八百十一)」。
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二十一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公孙敖曰:「夫玉石金铁,犹可琢磨以为器用,而况于人(《御览》八百十三)」。
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四十三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孙叔敖曰:「筐箧之橐简书(二十三。案《御览》八百十一以此为公孙敖语。)」。
复申杜元凯 西晋 · 段畅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八
案《春秋》,僖公九年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会诸侯,故曰子。
凡在丧,王曰小童,公侯曰子。
传发宋公,而因释王,在丧未葬,称「在丧」,葬讫卒哭,已除衰麻,故不复名「在丧」,此诸侯除服之证也。
案《礼记》,诸侯元子既葬,见于天子,曰「类见」:将嗣父位,除丧见王,以受瑞命,由嗣而见,故曰「类见」。
于是天子礼之太庙,赐以命服,此诸侯不以麻终三年之证也。
《杂记》,麻者不绅,执玉不麻,麻不加于彩。
诸侯既卒哭即位,则有聘享朝会之礼,既执玉服彩,不宜复以服麻,故云衰麻服缟素;
缟素之制,可以杂于吉也。
此除衰麻谅暗之文也。
《丧大记》云:「君既葬,王政入于国,既卒哭而服王事。
大夫士既葬,公政入于家,既卒哭,弁绖带,金革之事无避也」。
然则大夫士皆以衰麻终三年,故虽卒哭,称弁绖带,以服金革之事。
诸侯以上,卒哭除衰麻谅暗,故特不言弁绖,此诸侯衰麻除之证也。
又《春秋》鲁隐公元年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赗。
《左传》曰:「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
既卒哭除服谅暗,此为免丧之后来吊,故曰吊生不及哀:此诸侯卒哭除衰之证也。
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来赐公命。
《公羊传》曰:「命者何?
加我服也」。
贾逵以为诸侯逾年即位,天子赐以命圭,合瑞为信也。
然则皆得行吉礼。
文公元年公孙敖如齐。
《左传》曰:「穆伯如齐,始聘焉,礼也」。
凡君即位,卿出并聘,践修旧好,要结外援,好事邻国,以卫社稷也。
僖公之丧未三年,嫌于不可以接吉事,故《传》发明大义,以正诸侯之礼也。
春秋》襄公十五年冬十一月晋侯周卒;
十六年正月,葬晋悼公
三月公会晋侯于溴梁。
《左传》曰:「葬晋悼公平公
即位,改服修官,烝于曲沃,与诸侯宴于温,传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
诸侯五月而葬,今晋悼三月便葬,遂合诸侯燕会,使大夫歌舞,皆非丧礼也。
羊舌𦠜、祁奚、韩襄,皆晋之贤大夫也,平公尚幼,宰传相之,命诸贤付幼君,而若此者,盖继好讲信,谋事补阙之大者,故传其行事也。
晋子墨衰绖征秦,遂墨衰以葬,书春秋时卒哭之后,御军甚多,无衰墨文明其服也。
弁绖金革,礼所权许,皆为救危亡者也。
哀公五年秋九月,齐杵臼卒,六年《公羊传》曰,除:「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又「理会于陈乞之家」,明其皆免丧,无复所制也(《通典》八十。)
裴祗乞绝从弟耽丧服议 晋 · 李彝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二
公孙敖为乱而亡,襄仲犹帅兄弟而哭,不废亲爱,《春秋》所善也。
耽狂疾积年,亡殁之后,追论往意,绝不为服,窃所未安(《通典》一百一)
裴祗乞绝从弟耽丧服议 晋 · 田岳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二
五服之制,本乎亲属,故贤不加崇,愚不降礼。
公孙敖既纳襄仲之妻,又以币奔,至其卒也,欲勿哭。
《传》曰:「丧亲之终也。
情虽不同,无绝其爱,亲亲之道也」。
叛君为逆,纳弟妻为乱,乱逆之罪,犹不废丧。
故胤子启明,而唐尧不继;
象之傲狠,有虞加矜;
周公戮弟,义先王室;
郑伯灭段,传不全与。
议者称此,皆非所据。
今诸侯绝周,公族为戮,然犹私丧之也,丧礼大制,动为典式,与其必疑,宁居于重(《通典》一百一)
兖州刺史广饶公宇文公神道碑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五
唐朝以元凯并进,十有六人,周室以昭穆先封,十有五国
发源纂胄,叶派枝分,开国承家,珠联璧合,是用克明俊德,思皇多士,盛德有后,公其裕哉。
公讳常,字子元豫州荥阳人也。
周宣中兴,然后树贤建戚;
郑武有国,然后保姓受氏。
荆衡之赋千乘,莫敢加兵;
虢会之封十城,翻为献邑。
况复郊门致骑,先迎内史之宾;
南宫旦朝,独识尚书之履。
祖思庆,建威将军、山太守
建威取曹仁之号,可以定名;
山阳王畅之贤,足观风俗。
考顼,银青、金紫,方于温羡傅祗
镇南、征东、比于刘弘荀顗
报功之册,则槐路是仪,赠行之典,则荆河惟牧。
公弱龄早慧,幼志夙成,立必正方,言无剿说
青衿知勇,即埋云梦之蛇;
童子仁心,已爱中牟之雉。
始游庠塾,不无儒者之荣;
或见兵书,遂有风云之志
出忠入孝,事尽于心,修身立名,理穷于性。
大统三年,起义华阳,先登广武,浮潜逾沔,入渭乱河。
蒙授永安县开国男辅国将军
自尔长从太祖,入为帐内都督
河桥接战,秋水则三月不流;
洛城挥锋,金墉则一月路断。
西京不宾,羌戎侵轶,城如飞鸟,地有伏龙。
公以金仆裁抽,灵鉟暂举,蜂目已奔,狼心遂革。
平东将军都督
十五年,袭父封魏昌县开国伯,转大都督
魏后三年,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黄权受诏,嘉其入魏之功;
窦宪当官,赏其平戎之策。
公之此授,勋庸著矣。
进爵广饶县开国公,邑五百户。
保定三年,授都督罗州诸军事罗州刺史,仍领金州兵马,应接上庸公于文谷路。
溪涧峥嵘,岩崖豁崄,山穷水断,马束桥飞,中垺既开,双城即款。
往者申息尽掩,江、黄无援,涔阳极浦,亟犯风尘,夏首西浮,频遭锋镝。
公以伏波受脤,楼船誓众,入横江之阵,进下濑之兵。
越客文身,湛卢终去;
吴人长鬣,艅艎遂还。
建德四年,授使持节开府仪同大将军
公孙敖光禄之塞,诸葛诞勒丸都之山,公之处焉,差无惭德。
四方杂俗,天下殊风,以君廉能,使乎观察
驰传拥节,扬旌持斧。
乘骢马,仍被绣衣,群盗累足,贵戚敛手。
乡亭留宿,幸无归忌之疑;
公车奏事,宁有反支之日。
是使阳球司隶,无所申威,鲍恢都官因人成事
高祖武皇帝仲春誓众,甲子济河。
公仗剑六军,披图八阵
譬彼张辽,前锋而报魏主;
耿弇,先战而待萧王
及乎九州逌同,四隩既宅,遂得功参勇爵,名入崭,授上开府,增邑五百户。
加以举功行赏,推恩分邑,兼乘而反光乎谯郡之城,载宝而归照于临漳之水。
即日赐姓宇文,与国同族。
娄敬上书于鹿辂,项伯舞剑于鸿门,公之此荣,足为连类。
公绩著屯险,诚贯风霜,其年授使持节、督东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宣政元年,授都督南兖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
作牧济河,风行于雷泽
建旟海岱,化被于淮、沂。
襜帷入境,贪残者解印;
冕旒从政,仁义者郊迎。
岂直白石开渠,青盐换,祥云入境,行雨随轩而已哉。
在任遘疾,薨于方镇,皇甫嵩监御斯牧,贤能刺史
中郎连率此则,中兴方伯
英声茂实,公之有焉。
诏赠某官,谥某公,礼也。
大象二年十一月十日归葬于荥阳之某山旧墓。
九原凄怆,赵文子其何言;
驷马悲鸣,滕成公其已远。
若夫勒鼎刊碑,铭功颂德,陈其令范,必在生前。
嗟乎!
此之树碑,异乎洙、泗之水;
此之勒石,异乎燕然之山。
呜呼哀哉!
乃为铭曰:
高阳之子,少典之孙。
苍林远遘,若水遥源
公侯复始,钟鼎逾繁。
承基纂胄,建国开藩。
我壮我,既公既侯。
缁衣出,卿士归周。
鱼陵北上,荥泽东流。
河移酸枣,雨陈留
祖守南邦,考镇东部。
两龟回印,双蛇结绶。
日察阴阳,星占长柳。
是曰世载,其名不朽。
事亲之道,孝以立身。
事君之道,忠以立仁。
今君嗣德,一此君亲。
之茂,如之筠。
功参荆棘,职主兵戈。
北临青岭,南通白波。
直云横塞,长星渡河。
陈开沙断,师移灶多。
举功行赏,封疆受位。
宫室镂圭,山河分地。
决胜千里,谋深计秘。
建武功成,名连星次。
建旟济漯,拥节龟蒙
既蚕桑土,实抚梧桐。
野无异气,河无别风。
吴亭楚壁,莫敢弯弓。
倏忽身世,俄然松槚。
路转铜鱼,山回石马。
武侯之庙,栾公之社。
望此高碑,凄然泪下(《文苑英华》九百十九)
周大将军襄城公郑伟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六
公讳字子直荥阳开封人也。
周宣母弟,就封于郑,河、洛之地,即有民人,虢、鄫之君,非无郡邑。
其后蛇斗于门,无暇尝于鼎,韩侵负,晋灭阳城,其祀忽诸,以国为氏。
祖彻,抚军,赠济州刺史
父先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襄城郡青州刺史
永安中洛城昼掩,黄河淩合。
翟泉盟会之地,苍鸟忽飞,武库兵栏之中,鳞鱼逐上。
三帅北绁,五马南浮。
梁武帝大造中原,树君伊、洛,公凭轼栈车,言归旧壤,起为通直散骑侍郎
天厌魏德,政在强臣,公耻入乱阶,乃于陈留起义。
太祖封函谷而待诸侯,坐酆宫而朝群后,威怀是接,席卷西飞。
大统三年入朝,蒙授武阳县开国伯食邑六百户
际除龙骧将军、北徐州刺史
开河桥之陈,解玉璧之围,张旃于富平,被练于伊阙,探虎穴而挥戈,上鱼门而悬胄,故以策名司勋,功高舍爵。
魏将侯景,狼顾荆河,天子命我,偏师赴接,垂饵虎口,中途背盟,事获交绥,公之力也。
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大都督袭襄城郡公食邑二千户
仍除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余如故。
骠骑大将军开府,加侍郎
常伯位重,霍去病之登朝;
将官公孙敖之出塞。
以今方昔,异代同荣。
魏后二年,授大将军事,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诸军事
兵教士,舻舳习流,岛屿凭陵,波澜冲激。
公暂临江界,已悉南越之兵,裁泛楼船,即善昆弥之战。
遂得安歌澧浦,弭节涔阳,留鲁侯而宴章台,对齐人而畋云梦。
周保定元年,授使持节都督宜州诸军事宜州刺史天和六年,授都督华州刺史,余如故。
崤、函重嶂,汧渭分流,阳陵之盗既奔,华阴之学还聚。
而消渴连年,屡有相如之患,至于大渐,遂如范增之疾。
桐君对药,分阙神明;
李柱侍医,更无方便。
天和六年四月十七日薨,年五十七。
诏赠本官,加少傅,都督司、豫、洛、相、冀五州诸军事司州刺史谥曰肃公,礼也天子辍朝,弥深大臣之谊;
群公会葬,咸得同盟之礼。
夫人李氏,顿丘贵姓。
卿相之门,贤才之室,霜露先侵,策封郊次
其年十一月六日合葬于咸阳长安县某原。
合葬非古,既异三王之前;
死则同穴,还同六载之始。
虽复衔珠两鹤,同归紫盖之
出匣双龙,共没延平之水。
呜呼哀哉!
乃荐铭曰:
国有岩邑,朝多君子。
武公庄公平王卿士。
温表渝盟,示方田废祀。
骖乘停舆,来朝识履。
惟祖惟考,既侯既公。
枢机周密,出纳清通。
治烦政简,处乱心雄。
济、河遗惠,海岱余风。
世济其美,载诞其器。
忠无不为,孝则不匮。
幽、冀分梗,关河鼎沸。
自北自南,声闻梁、魏。
扬旌汝、颍,威震三川
拥旌江、汉,席卷楼船。
成皋尘起,广武烽燃。
麋兴丽箭,雁落惊弦。
总卫兰锜,申威河外。
山类鼓楼,树如车盖。
都护两道,将军独拜。
梧桐茂苑杨柳倡家。
千金回雪,百日流霞。
凋零倏忽,凄怆荣华。
河阳古树,金谷残花。
陇昏云暝,山深路晚。
风气才高,松声即远。
畴昔亲友,欢愉交结。
不为平生,应为此别(《文苑英华》九百四十七)
周大将军闻嘉公柳遐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七
君讳字子升河东解县人也。
秦始征晋之地,汉开平越之乡,律中夷则,星居鹑首。
况复庄谋于卫,既为社稷之臣;
喜对于齐,无废诸侯之职。
叔珍宋员外散骑常侍义阳内史。
徐邈之应对,居于散骑之省;
汲黯之正直,理于淮阳之郡。
父季远,临川王咨议参军宜都太守
兰台石室,是所洽闻;
白马飞狐,逾高词气。
西都吴融,擅名江表,言谈相会,宛如旧焉。
君膺令德之灵,禀冲天之气,龆龀髻发,夙智早成。
爱敬自天,虔恭得性,含仁抱义,履信居贞。
世父仪同忠惠公特加器异,乃谓公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见语云:『构汝登一高楼,楼尽峻丽。
吾以坐席乞汝。
汝或富贵,恨吾不及见耳』。
吾向聊复昼寝,又梦将昔时坐席还复赐汝,汝官位当复见及」。
王祥佩刀,世为卿族;
鲍永骢马,家传司隶
以此连类,差无惭德。
轻车西昌侯作藩襄汉,君时年十二,以民礼修谒,进止端详,神情雅正,侯目送之不辍。
试遣左右践君衣裾,欲视举动。
君徐步稍前,曾我顾眄。
魏侯之见刘廙,不觉敛容;
汉主之观田凤,遂令题柱
比这今日,曾何足云!
骠骑、庐江王帝子出藩,悬衡高选,以君华望,召为主簿
张坦直谏,既称荀令之香;
邹湛知言,弥见羊公之德。
咨议府君于都薨背,君奔赴,六日即届京师,形骸毁瘁,不复可识,灵柩朔江,中川薄晚,乱流乘选,回风反帆,舟中之人,相视失色。
抱棺号恸,誓不求生。
俄尔之间,风波即静。
咸以君精诚所臻。
成都孝子,自赴江流,桂阳先贤,身彰野火,并存灵柩,咸可伤嗟。
太夫人乳间发疮,医云:「惟得人吮脓血,或望可差」。
君方寸已乱,应声即吮。
旬日之间,遂得痊复。
君之事亲,可谓至矣。
从兄右卫,拥旌岭表,苦相携致。
昔马游志气,为马援所知;
班嗣才学,为政彪见赏。
复闻于今日矣。
乃除永化县
静寻欹案,或吟长岑之远;
乍抚鸣琴,不以河阳为陋。
日南金柱,合浦泉,莫肯经怀,未常留目
解巾平西邵陵王法曹参军,仍转尚书工部侍郎
始入礼闱,既登兰阁。
尚书仆射陈郡谢举,人望国华,引君言论。
谓同坐曰:「江汉英灵,见于此矣」。
西中岳阳王以绿车之重,临西河之牧,敕用君为本州治中,寻迁别驾
王叔理以品物流名,陈仲举以题轩驰誉,君之展骥,兼而有之。
及乎大盗移国,王室骚然,月动星摇,云平虹直。
岳阳王承制陕左,当壁汉南,天纲所顿,英贤毕集。
授君吏部员外郎散骑常侍、兼太子侍讲
监储甲观,事重史丹侍讲桂宫,名高张禹
俄迁车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
方之骖乘,霍去病侍中
璧彼将兵,公孙敖为骠骑。
足以照曜六府,谟明九德,岂直允谐上将,匡赞中军而已哉。
既而言从梁国,服政酆都。
管仲有辞,即受下卿之礼;
臧孙见德,还奉嘉宾这宴。
有诏授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霍州诸军事霍州刺史
犀节去关,衮衣驰传,迎郊则文学前驱,宾卫则邦君负弩
直以五溪辽远,马伏波之思归;
三湘卑湿,长沙之不愿。
是以宜城刺史,直会鹿门
白沙故地,仍留龙种。
夭厉弗戒,奄然终极,天和某年,归窆于襄阳白沙之旧茔。
君器宇详正,风鉴弘敏,澡身浴德,游艺依仁,汝南令望,抚风长者。
不言财利,王夷甫之为德;
不谈人物;
阮嗣宗之为人。
从容乱离之机,保此令德;
舒卷风云之际,无妨贵仕。
张衡浑仪之后,即赋《归田》,杜预沉碑已来,遂停乡里。
王仲宣有读书之楼,诸葛亮有弹琴之宅,实欲因此谢病,闲居终焉。
鸣琴在膝,或对故人;
宝剑自随,时过雉子。
百年俄顷,呜呼哀哉!
遂使君子之陵,止埋铜剑,贤臣之墓,唯铭石函。
其铭曰:
有庄有惠,居鲁居卫。
义是随时,才堪济世。
北部尚书东京司隶
必复其始,侯君相继。
华盖一岳,文昌一星。
青衿辩志,童子离经。
义勖非典,书勤映萤。
往年灵柩,漂泊江沲。
以君哀恸,川后停波。
扬名北海,驰誉西河
谁登九折,不入朝歌
蔚炳胥变,攀陪遂远。
白鹿随轩,丹翚附冕。
位参上将,荣兼本选。
蛇盘绶结,龟回印转。
来朝平乐,归政咸阳
蕃维即启,军幕仍张。
起兹礼数,峻此戎章。
长离宛宛,刷羽陵江
世急奔流,年催惊隼。
灭没顿辔,扶桑摇轸。
智士石折,贤人星殒。
西鄂芝枯南阳菊尽。
怆焉启手,生荣终极。
相杵辍舂,鸣机罢织。
茕茕胤子,视阴余息。
霜露履之,哀哉栾棘。
龙巢北望,凤阙前观。
长风远,地厚泉寒。
书埋简落,琴覆弦宽。
赠行之册,书而纳棺(《文苑英华》九百四十八)
兵论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二、《济南集》卷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
臣闻兵不可好,好兵者,嗜杀人者也;
战不可忘,忘战者,弃民者也。
臣尝原兵之理,我克敌,敌克我,要之各有相伤;
为民父母,奈何使民两自相伤,中道无罪而陨生哉!
万一正不获意,则权必用武乃济,然后哀矜怆恻而用之以犯难,难平即止,非复可玩。
此以杀止杀、以战去战之术也。
《司马法》曰:「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民也;
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民也;
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其民也」。
后之人君,岂恤是哉,争城则战矣,争地则战矣,争长则战矣,争利则战矣,小忿则战矣,违言则战矣。
代翕代张,代存代亡,民不加多,率以战死,独何辜哉!
今日暴原野之白骨,乃昔日暴原野白骨之子孙也。
人君当视人犹己,以己推人,则好战之心自平。
夫士卒之痛,思己之痛;
士卒之伤,思己之伤。
矢石在前,白刃在左右,法令在后,万死之间,幸于一生,其危心如何?
彼贵贱虽异位,而喜惧好恶之心无二,况复杀乎?
杀一人则父母妻子失所而无依者数人,或至于杀其子孙,则嗣续遂绝者。
夫推爱物之心,犹不忍暴殄天物,况人乎?
不战而屈人兵者,正慎于此。
故观《无衣》之诗,然后见兴师之情;
观《扬之水》之诗,然后见屯戍之思;
观《葛生》之诗,然后见战殁之感。
迨夫民日益寡,国日益削,力日益屈,财日益殚,于是恻然哀恫其前非殆矣。
主父偃曰:「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
岂特悔而已,祸亦随之。
夫三世为将,道家犹且忌之,况好兵之主乎?
故祸莫大乎好兵。
好兵之心有二:曰幸、曰侈。
孔子曰:「不仁者,不可以长处乐,不可以久处约」。
惟乐与约处之实难,自匹夫至于天下国家,其召祸之渐,均生于有馀、不足:有馀则侈心生,不足则幸心生。
幸心之祸在厥身,侈心之祸在子孙。
今夫国迫小而鲜长虑,财褊急而多妄计,贪而无谋,勇而无礼,惟试侥倖于一战。
万一偿志,于是乎幸心生矣。
幸心一生,故不量力,不度德,而所较非其敌;
志徒大,心徒劳,而所求非其道。
如卵投石,如指挠沸,自求危难,屠其城,屋其社,覆其宗,绝其嗣者,踵相及。
孟子所谓缘木求鱼,必无后灾;
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后必有灾是也,不足为有天下者道。
若夫燕安閒暇,财丰力富,旁视四顾,无一不可,惟外事四夷,然后快意:于是侈心生矣。
侈心一生,故好大喜功,而不以生息元元为念;
穷兵黩武,惟以无战伐功为愧。
自求忧患,困役伤财,得寸损尺,怨满天地,而祸及子孙,众仲所谓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者是也。
前王既以此致凶咎,后王当以此为龟鉴。
古之好兵无功,而其主非贤者不足道;
好兵而贤且有功者,莫若汉孝武唐太宗
孝武席高祖、文、景之馀休,太仓有红腐之内府贯朽之钱,故放心肆欲,玩兵耀武以事疆埸。
内则有期门羽林孤儿、佽飞骑士之兵,外则有六郡良家材官之士。
总节制以统军,则有卫将军之智;
提孤军以深噪,则有若霍骠骑之勇。
又有李广程不识苏建、贰师、安国严助李息、徐自、荀彘之徒,以帅偏师
杨仆路博德李蔡王恢李陵李沮、公孙贺、公孙敖之徒,以将别部。
匈奴,救东瓯平南粤,诛昆邪,平西羌,伐朝鲜征大宛,乃置朔方、沧海、武威儋耳牂牁、乐浪等二十四郡,厥勋伟哉!
太宗以英雄神武,戡定祸难,以基王业。
偏裨小校至于为帝,大小战无虑累百,未尝挫衄;
有若李绩、李靖柴绍卫孝节薛万彻之徒以平突厥
有若道宗道彦、樊兴宗段志玄、高甑生之徒以平吐谷浑,有若侯君集薛万均之徒以平高昌
有若李袭誉李大亮之徒以平延陀;
有若牛进达之徒以平吐蕃
有若郭孝恪之徒以平焉耆
有若李子和、齐善、张士贵张德宝、上官怀仁之徒以平诸獠;
有若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之徒以平龟兹:邦国既底定,诸盗既剿绝,其馀勇故气,犹未肯宁,晚命马周李绩张俭张亮为将,统十六总管之兵,复远驾辽海,征高丽,厥勋伟哉!
汉武唐太宗之战功度越前世,所杀敌人固不可亿数,然士卒物故,亦以多矣。
故君子曰:戾太子父子、庶人承乾兄弟之衅,实由于此。
臣故曰:兵不可好,祸莫大于好兵。
好兵之祸,虽无近殃,必有远忧。
则慎用兵而重民命者,其得福必永矣。
或曰:子论兵而以好兵之祸为先,奈何为惊人主心,兵可去乎?
臣曰:知战可慎,民可爱,兵可暂而不可玩,祸可去,福可就,然后可以用兵矣。
《书》所谓知稼穑之难乃逸之意欤。
故曰:仁者爱人,恶人之害人;
义者循理,恶人之乱纪。
以兹为兵意,是乃仁术,又安可去。
太祖皇帝昭受昊天之成命,市不易肆,兵不血刃,与汉、唐百战以得天下,固已异道。
五宗相承,奉之以,虽间用兵,兵出有名,未尝有汉、唐之侈心,则基福而远祸也,其已久矣。
陛下绍大统,继大烈,可垂拱无为,以天休。
然内宁必戒外,居安必虑危,必战不可忘,兵未可去。
战虽不可忘,当念民命之可重;
兵虽未可去,当念好兵之贻祸。
鉴视汉、唐之侈心,缉熙祖宗之多福,故有曰今太平可恃,四夷无虞,宜毁兵革、销锋镝者,自敝之论也,愿陛下勿听。
或有曰今太平有馀,四夷可讨除,宜兴师旅,辟土地,是招祸之论也,愿陛下勿听。
臣愿陛下妙选将帅,必求其良;
训练士马,必致其精;
谨烽堠,缮甲械,积刍粟,完城垒,以待四圉,不害中国之为强。
脱若婴吾宪,吾以逸待劳,以直待曲,真天子之兵也。
迩英春秋进讲 其二 齐人归公孙敖之丧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臣九成曰:公孙敖庆父之后,世为鲁卿,与国政事。
僖公十五年帅师及诸侯之大夫救徐,文公元年秋晋公于戚,二年夏会诸侯于垂陇,三年如齐,五年如晋,七年涖盟,可谓委任之重矣。
委任既重,则当秉忠荩之心,上助鲁君夹辅周室;
当励礼义之操,下使士庶民知所趋向。
周襄王崩,不能开陈鲁文公使奔王丧,其罪已不容于诛矣。
八年八月襄王崩,冬十月乃代文公京师,后期之罪,又不容于诛矣。
不此之惧,乃敢不至而复,背君臣之大恩,绝忠孝之正路,两观之诛,三危之窜,非公孙敖其谁受之!
臣细考之,乙酉京师丙戌
夫今日以奔天王之丧而行,明日乃乱弟襄仲之妇,是当忧戚之际,乃以淫乱为心,禽兽所不忍为,而公孙敖乃安为之,是曾禽兽之不若也!
今齐人乃归其丧,可谓颠倒逆理之甚矣。
公孙敖上不知有天王之恩,下不知有兄弟之义,宜肆诸市朝,以为臣子之劝。
齐既失刑而归其丧,鲁又失刑而不能戮其死,君臣、兄弟之伦至此绝矣,呜呼痛哉!
臣窃疑公孙敖何人哉,而吾圣人纪其事详悉如此,何也?
如八年十月,书乙酉京师,不至而复,又书丙戌
十四年九月甲申卒于齐,至此年,又书齐人归其丧。
圣人之意若曰:鲁使奔襄王之丧,乃不至而归,宜不容于天下矣;
又奔为乱伦逆理之事,而受之,容不忠不友、淫乱之贼,为有罪;
齐不能正典刑,使卒于齐,齐为有罪;
鲁不能戮其死而受其丧,鲁为有罪。
此圣人所以详言之,以见三国之失刑也。
呜呼!
死生大事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生死不可不在礼义之地。
公孙敖不奔王丧,娶弟之妇,其生也无礼义;
为己氏死于齐,其死也又无礼义。
圣人书齐归其丧,所以著死之不得其所也。
昔曾子有疾,召门弟曰:「启予足,启予手。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夫启予足,启予手,以谓吾平生此身未尝一蹈于非礼义之地也。
观其易箦之语曰:「吾何求哉!
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
曾子之生也由乎礼义,其死也亦由乎礼义。
公孙敖生而不忠不友,死而在淫乱之地,其与曾子相去何其远也!
曾子所以致此者,盖其学之有素也。
曾子自三省之学,日加践履,一旦入于一以贯之之地,其曰「战战兢兢」者,三省之状也。
观其临死将绝之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
动容貌,斯远暴慢矣;
正颜色,斯近信矣;
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曾子平生所学,不区区于诵数博洽之间,专以治心修身为务也。
夫笾豆之事,付之有司,是诵数博洽,君子未尝留意也。
至于容貌、颜色、辞气,则在我而已。
动而远暴慢,正而近信,出而远鄙倍,是其中养之有素也,故指以为君子之道。
臣窃以谓三省之学,陛下不可不知也。
今陛下夙兴而朝,则当三省,曰夜之所为,梦之所适,其是耶非耶?
夜分而寐,则当三省,曰昼之所为,心之所思,其是耶非耶?
三省既久,天理自明,曾子之学,孔子之心,、文、武之所传,当一日而皆见矣。
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天下其有不治乎?
此舜恭己正南面之象也。
臣因悯公孙敖平时不学,其死至此,故辄不自揆,为陛下推明曾子之学,惟陛下力行之,则天下幸甚,祖宗基业幸甚。
进讲毕,执牙篦进曰:「臣窃以谓、文、武之道传之孔子孔子初传之颜子,颜子短命,其学不传,其后传之曾子
三省之学,即颜子庶几之学也。
孔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
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夫有不善即知之,知之则不复行,即曾子三省之说也」。
乃以牙篦指讲卷中「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语奏上曰:「此三句乃三省之切处也。
陛下以谓临深渊时,傥不加省则坠矣;
履薄冰时,傥不加省则陷矣。
曾子于一念之起,万事之来,常如临深履薄,战战兢兢,念何有不善乎?
事何有不正乎」?
又以牙篦指「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三语奏上曰:「此曾子三省之学也。
曾子之学,不以后世务为博物多见,以矜骇夸耀于俗人也,专于为己之学而已。
夫容貌、颜色、辞气,岂他人之物乎?
正吾在己之物耳」。
又以牙篦指「动」字、「正」字、「出」字三字奏上曰:「此三字正三省用功处也」。
上微笑曰:「会得会得」。
又秉牙篦奏曰:「臣不暇尽解此三句,且以『动容貌』为陛下力陈之。
夫『动』字,非谓举动之动,乃俗所谓整顿精神也。
容貌乃仪态,辞气乃言语,颜色言面色。
臣请论『容』之说,乃知曾子之学为深远也。
昔季孙之母死,鲁哀公吊焉,曾子与子贡吊焉,阍人为君在,弗纳也」。
乃奏曰:「此盖阍人以鲁君在,不容曾子子贡入吊尔」。
曾子与子贡入于其厩而修容焉,又奏曰:「修容乃整顿仪态也。
子贡先入,阍人不敢止之,乃曰向者已告矣,是不敢轻之也。
曾子后入,阍人辟之,涉内霤,卿大夫皆辟位,公降一等而揖之。
陛下观曾子一修整仪态,上自鲁君,中至卿大夫,下至阍人,皆震动如此,陛下傥得此理,常提撕警策,不使邪心非意干之,发之容貌、颜色、辞气间,天下其有不竦动乎?
臣所谓舜恭己正南面者此也」。
上曰:「极好」。
又进曰:「臣读《礼记》,见其论容之说极有来历,非圣人馀训不能到此」。
上注视曰:「如何」?
奏曰:「其论容,曰,君子之容舒迟,见所尊者齐遫。
足容则重,手容则恭,目容则端,头容则直,口容则止,声容则静,气容则肃,立容则德,色容则庄。
陛下想见此等人其心术如何,此三省之力也。
顾此三语,乃曾子临绝遗付之言,不可轻也。
愿陛下以心体之,则、文、武、之心尽在陛下方寸中矣。
遵而行之,此圣贤所望于后世之君也。
区区小臣,妄窥圣贤之意,干冒天听,死罪死罪」。
论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续集卷三、《山堂肆考》卷一三九
周人以讳事神,然《雍》诗言「克昌厥后」,《噫嘻》言「骏发尔私」,不为文武讳。
《周礼》一书,《七月》一诗,去古未远,皆未之讳,故《礼》有「昌本」之菹,《诗》有「觱发」之咏,其避讳固未如后世之悉,特不敢指曰「文王昌」、「武王发」。
若泛用二字,则不讳。
穆王名蒲,其后有王孙蒲;
襄王名郑,诸侯亦有卫侯郑。
虽曰曾以献武废二山,是特当时为尊者讳,故改具敖之名而承袭不易。
厥后又有公孙敖,亦足以泛而言之,未尝讳也。
后世讳「政」,而正月且易其音,视周为密矣。
观王嘉上封事,「无教逸,欲有国」,是为高祖讳矣。
韦孟谏诗有曰「总齐群邦」,自是而下,犯高祖之讳者凡至五六。
楚王戊之时,去高祖为未久,而独不之讳,岂汉初惩秦苛禁,凡事简易,其避讳亦未如后世之悉?
武帝讳彻,谓之「蒯通」,固为武帝讳矣。
至于景帝名启,《史记》谓之「微子开」,而《汉纪》元封元年诏书有「夏后启母石」之言,何为不避之?
《刑法志》「建三典以刑邦国」与「万邦作孚」之类,皆不为始祖避,何耶?
唐陆贽关中事,每曰「与理同道罔不兴」,《请释赵贵先罪状》曰「胁从罔理」,韩文《进士策问》曰「垂衣裳而天下理」,又曰「无为而理者其舜也欤」,「治」字皆易为「理」,避高宗讳也。
然韩文《潮州上表》有曰「朝廷治平」,曰「为治日久」,曰「政治少懈」,曰「巍巍治功」,《贺即位》曰「君臣相戒,以致至治」,《举张惟素自代》曰「文学治行,众所推与」,何为不避之?
中宗讳显,而韩文《袁州上表》曰「显荣频烦」,《举韦顗自代》曰「显映班序」,柳子厚《鼓吹曲·泾水黄》篇云「羲和显曜乘清芬」,皆犯中宗之讳。
韩公《罗池庙碑》曰「其月景辰」矣,而《贺庆云表》乃曰「其日丙戌」;
子厚《平淮夷雅》曰「命官分土,则崧高韩奕、烝人」矣,而韩《贺即位表》乃曰「以和万民」,又何耶?
是二言容或刊行之误,而「显」「治」二字用之非应,不应皆误。
止斋春秋后传左氏章指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七、《攻愧集》卷五一、《止斋先生春秋后传》卷首
《春秋后传》、《左氏章指》二书,故中书舍人止斋陈公傅良之所著也。
《春秋》之学不明久矣,啖、赵之后,至本朝而后有泰山孙先生复,尊王之说弥显,公是刘先生敞《权衡》、《意林》等书,订證尤详。
伊川程先生颐虽无全书,而一序所该,圣人之大法备矣。
王荆公安石之说盛行,此道几废。
建炎绍兴之初高宗皇帝复振斯文,胡文定公安国承伊洛之馀,推明斯道,劝讲经筵,然后其学复传,学者以为标准,可谓大全矣。
东莱吕公祖谦又有集解行于世,《春秋》之义殆无遗蕴。
止斋生于东嘉,天资绝人,诵书属文,一旦迥出诸老先生上,敛然布衣,声名四出。
六经之说,流行万里之外,而其学尤深于《春秋》。
钥非深于此者,尝涉猎诸公之书,非不明白,然亦不过随文辩释,间有前后相为发明者,亦不见体统所在。
钥自客授之初,即从止斋游,虽不得执经其门,尝深叩之。
同在西掖时,始以《隐公后传》数篇相示,因为道《春秋》之所以作,左氏之所以有功于经者,其说卓然。
且曰:「自余有得于此而欲著书,于诸生中择其能熟诵三传者,首得蔡君幼学
蔡既仕,又得二人焉,曰胡宗,曰周勉
游宦必以一人自随,遇有所问,其应如响」。
而此书未易成也,未几去国,而钥亦归,虽若相忘江湖,而友朋之来,必以此书为问。
虽亲炙之者跪以请,则曰:「此某身后之书也」。
迨卒于嘉泰三年,而此书始出。
其婿林子燕最得其传。
又四年,而后长子师辙与其徒汪龙友以二书来。
钥老矣,如获希世之珍,屏去他书,穷昼夜读之,始尽得其大意。
呜呼,盛哉!
盖未有此书也。
先儒以例言《春秋》者切切然以为一言不差,有不同者,则以为变例,窃以为未安。
公之书不然,深究经旨,详阅世变,盖有所谓隐、桓、庄、闵之《春秋》,有所谓僖、文、宣、成之《春秋》,有所谓襄、昭、定、哀之《春秋》。
始焉犹知有天子之命,王室犹甚威重,自霸者之令行,诸侯不复知有王矣。
桓公之后,齐不竞而晋霸;
文公既亡,晋不竞而楚霸。
悼公再霸而又衰,楚兴而复微,吴出而盟诸夏,于越入吴,而《春秋》终矣。
自杜征南以来,谓平王东周始王隐公逊国之贤君,其说甚详。
而公以为不为平王,亦不为隐公,而为桓王,其说为有据依。
又其大节目如诸侯改元,前所未有。
齐鲁诸大国比数世间,有世而无年。
至记厉王奔彘,始有纪年。
古者诸侯无私史,《乘》与《梼杌》、《春秋》皆东迁之史也。
书齐郑盟于石门,以志诸侯之合,书盟于咸,以志诸侯之散,是《春秋》之终始也。
隐、桓、庄之际,惟郑多特笔;
襄、昭、定、哀之际,惟齐多特笔。
诸侯专征而后千乘之国有弑其君者矣,大夫专将而后百乘之家有弑其君者矣。
宋、鲁、卫、陈、蔡为一党,齐、郑为一党。
公会齐、郑干中丘而后诸侯之师衡行于天下,罪莫甚于郑庄,宋、鲁、齐、卫次之。
而父子兄弟之祸,亦莫甚于五国,是可为不臣者之戒矣。
齐桓公卒,郑遂朝楚;
之变夷,郑为乱阶。
侵蔡伐楚,以志齐桓之霸;
侵陈侵宋,以志楚之霸,足以见夷夏之盛衰矣。
书公孙兹帅师,书公孙敖帅师,书公子季友卒,皆见三家之所从始。
首止之盟,郑伯逃归,不盟则书,以其背夏盟也。
厉之役,郑伯逃归,不书,盖逃楚也。
夷夏之辨严矣。
自隐而下,《春秋》治在诸侯;
自文而下,治在大夫
有天下之辞,有一国之辞,有一人之辞。
于干戈无所不贬,于玉帛之使则从其爵,劝惩著矣。
文十年而狄秦,又三十年而狄郑,又五十馀年而狄晋。
狄郑犹可也,狄晋甚矣。
贬不于其甚,则于事端,馀实录而已矣。
此皆先儒所未发。
至僖之三十一年,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极言鲁之用天子礼乐,以明堂位之言为不然。
惠公始乞郊而不常用,僖公始作颂而以郊为夸,引祝鮀之言为證,此尤为前所未闻也。
若左氏或以为非为经而作,惟公以为著其不书,以见《春秋》之所书者,皆左氏之力。
《章指》一书首尾专发此意。
昔人以杜征南为丘明忠臣,然多曲从其说,非忠也。
公之《章指》谓「君子曰」者,盖博采善言,「礼也」者,盖据史旧文,非必皆合于《春秋》。
或曰后人增益之,或曰后人依仿之,或以凡例义浅而不取,或以例非左氏之意。
盖爱而知其恶者,乃所以为忠也。
又言庄公元年七年十九年以后,讫终篇多无传,疑有佚坠,公之求于传者详矣。
呜呼!
止斋游,前后三十年,不得卒业于其门,既兴殄瘁之悲,而后得二书,其间尚有欲质疑而不可得,此所以抚卷三叹而不能自已也。
春秋五论 其二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问:六经之说,诸儒穿凿害之也,而《春秋》为尤甚。
前公、谷、左氏,后之诸儒又从而羽翼之,横生意见,各立一说。
夫彼此一事,彼以为是,此以为非,彼此互相矛盾;
前后一人,前以为褒,后以为贬,前后自相牴牾。
然其大端不过有二:一以日月为褒贬,二以爵号为褒贬
以日月为褒贬之说,彼徒见夫盟一也,有日者,有月者,盟宜书日,而或书时,入宜书日,而或书月,若是其不同也。
以爵号为褒贬之说,又见夫国君一也,而或书子、书侯,或书名、书字,或书州、书国,书人一人,而前氏后名又若是其不同也。
愚请得而析之。
蔑之盟不日则曰其盟渝也,柯之盟不日则曰信之也,将以渝之者为是乎?
信之者为是乎?
柯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则日书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将以危之者为是乎?
美之者为是乎?
子益师卒不日,左氏曰公不与小敛也。
公孙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孙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其不与小敛明矣,又何以书日乎?
《公羊》曰:「公子益师不日,远也」。
然公子貙远矣,又何以日乎?
《谷梁》曰:「不日,恶也」。
然公子牙、公孙意如亦恶矣,又何以书日乎?
葬必书月日,而有不书月日者,则曰不及时日而得葬也。
不及时而不日,正也;
过时而日,危不得葬也。
然过时而日,直指齐桓公言。
当是时,诸公子争国,危之隐可也。
卫穆公宋文公齐桓公之才,无争国之患,过时而日,有何可隐之乎?
宋缪公之日葬,又何危乎?
凡此者,疑误而难通也,孰谓《春秋》必以日月为褒贬乎!
至于来归仲子之赗,而宰书名,则曰贬之也;
使荣叔归成风之含赙,而王不称天,亦曰贬之也。
岂归仲子之赗,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
归成风之含赙,罪在天王,而不在荣叔乎?
《春秋》书王,本以正名分也,若归赗含赙而称王,将以为正名分,可乎?
谷伯、邓侯称名,说者以为朝弑君之贼而名之,滕子、纪侯独非朝弑逆之人乎?
滕、薛称爵,说者以为能修朝礼而与之朝,隐公有何可褒而褒之乎?
若以滕、薛称爵而与之朝,是亦谬妄之甚者也。
或曰:滕本侯爵也,朝弑君之贼而黜称子,以滕有可贬也。
终春秋之世不复侯,岂皆有可贬之罪而黜之乎?
或曰:为时王之所黜。
使时王而能黜诸侯,则纪纲法度之施,礼乐赏罚之权,天王能执之矣,安得谓《春秋》为天子之事乎?
荆书楚,已而书楚子,说者曰进夷狄也。
夫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可也,夷狄而中国,则亦中国之乎?
圣人作经,本以辩夷夏之分,顾乃进夷狄而退中国乎?
若此之类,不可以一二数,要皆可疑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乎
大抵《春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事成于日者书日,事成于月者书月,事成于时者书时。
若夫水旱、雨雹、霜雪、日食、星变、山崩、地震、火灾、螽螟、彗孛之类,凡若此者皆以日成也。
其朝觐、蒐狩、会遇、平和、来至、侵伐、围取、迁戍、袭奔、城筑、作毁,凡若此者皆以月成也。
崩、薨、卒、葬、弑、逆、叛、放、败、入、灭、获、擒、斩,凡若此者皆以时成也。
或宜日而不日,宜月而不月,皆史之所载者失之也,假如其事当书月而鲁史但书时,其事当书日而鲁史但书月,则圣人安得虚增甲子乎!
是《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也。
《春秋》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名称、爵号从其名称、爵号,而是非善恶则系乎其文,非书名者皆贬,而书字者皆褒也。
某与某在所褒而旧史只着其名,某与某在所贬而旧史只着其字,则圣人之褒贬岂在求其名与字而笔之于经乎!
是《春秋》不以名字为褒贬也。
若夫因其所书日月之前后而知其是非,因其所书爵次之名字而知其优劣,则有之矣,非圣人故以是而为褒贬也。
庄公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又筑台于秦,是阅三时而土功屡兴,国政荒废也。
十五年秋螽蝝生而下民怨咨,是历二时而五谷不登,饥馑荐臻也。
庄公八年春,师次于郎;
,师及齐,师围郕;
,师始还也。
是阅三时之久,劳民动众,以伤匮财谷,邦国其不受害乎?
若此之类,盖于书时见之。
二年秋七月,杞侯来朝,九月入杞,见其于来朝之国,未几遂兴师以入之也,不以交邻为重,而以利欲为必,是以强大侵侮乎弱小也。
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至自楚,见其朝夷狄之国,不能自强于政治,受制于人,阅七月之久,往来跋涉而劳于行也。
僖公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乃雨,见其阅年而后雨,则万物焦枯而饥馑交至,道殣相望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月见之。
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其于八日之中,再见天变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于旬之日间而取二邑,以瘠人肥己,是其人欲一动,不明乎天理之可否,视诸王制百里之封,在所乎?
在所损乎?
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又灾,见尝于天变无恐惧脩省之意,于灾沴之不敬也。
己丑,葬敬嬴,庚寅,乃克葬,延二日之久,见不能事亡如事存,葬礼之无备也。
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有以见鲁先晋而后卫也。
己未,同盟于鸡泽戊寅,及陈袁侨盟,见晋人先盟诸侯而后及大夫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日见之,以是为圣人日月之书不书,寓乎褒贬则误也。
若夫名称、爵号之异同,政事之大小,辞目之详略,有蒙上文而杀其辞者,固难一二尽也。
时变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见者。
楚,一也,始书荆,再书楚,已而书楚子;
,一也,始书人,再书吴,已而书吴子,于以见夷狄之势浸盛而难制。
鲁以大夫而会诸侯,大夫犹不氏于后,则大夫无有不氏者。
诸侯大夫而弑君者名之于后,虽弑君之贼亦有书氏者。
小国大夫皆以名与人也,曹、大夫,于后则曹、皆有大夫矣,此见大夫皆为政而犯分也。
始也吴、楚君、大夫皆书人,终也吴、楚君、大夫皆以爵、氏,以见夷狄之大夫皆往来于中国,而无夷之别矣。
列国诸侯之子皆称世子,而预会预伐者,于以见居丧而称子也。
入春秋以来,薛侯爵也,而书伯,滕,侯爵也,而书子,于以见诸侯之爵次皆以大小为差等,会于曹则蔡先卫,得其少长之序,而天秩不乱也。
蔡乃武王之所封,而伐乎郑,则卫先蔡,失乎名分之宜,而天叙无章也。
卫其成王之所封乎?
是爵次之先后,皆以目前强弱为崇卑,而不复用周制为品第也。
淮之会,许以男而先邢,是几微弗谨,而上下之位失。
戚之会,邾以子而先曹伯,是大小无序,而尊卑之次紊。
萧鱼之会,以世子而先邾莒之君,于以见霸者之为政,皆以私意为轻重,无复以礼文为仪则也。
垂龙之盟,内之则公孙敖会诸侯召陵侵楚之师,外之则齐桓主盟于中夏,于以见大夫敌于诸侯,而莫知其非也。
凡若此者,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而是非善恶乃因之而见,初非圣人特以是为褒贬也。
学者必欲于名称爵号之间,而求非圣人褒贬之意,窒碍而不通矣。
泥于名数,务于新奇,恐非圣人明白正大之心尔。
学者之观《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为例之说,与夫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而后《春秋》之旨可得而论矣。
读史抄 前汉书十八条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漫塘集》卷一八
郑当时言,而每五日洗沐,尝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至明旦,常恐不遍。
何胸次扰扰如博极,其言亦若人之流亚也?
孟坚谓其不能为醇儒,过矣。
枚乘《再谏吴王书》,其间载齐王杀身等事,皆在吴王败走之后。
刘仲冯考之甚详,谓后人增加之。
予观韦孟讽谏楚王戊诗,或者以为其子孙敬事述志而作,则乘之《谏吴王书》,其为后人增加也明矣。
灌夫「以服请不宜」,犹言某以有服,故不宜自往请客,后不得已,乃亲往也(师古注非。)
《史记·张释之传》,盗环事下廷尉治释之按律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当弃市。
班固第云下廷尉治,案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当弃市,殊失委折。
灌夫传》改「尝」作「常」,改颍阴侯灌何请孟为校尉作「灌婴」,「陂池」作「波池」,「以服请宜往」为「不宜」,皆非是。
馀不可悉数。
韩安国和亲议,利害了然,为万世不刊之典,可谓见之明,察之熟矣,宜其执此之见,坚如金石;
未见武帝意有所属,乃以有它缪巧为辞,至以身任行师之寄。
岂以护军之权,诸将皆属,有以动其心故耶?
虽然,马邑之役,所恃者聂一之诈,犹可以有它缪巧为解;
它日渔阳之役,右北平之役,岂亦有它缪巧而然耶?
士大夫始于事理甚明,终为名利所惑,良可慨叹。
韩安国善遇田甲李将军乃杀醉尉,量不同矣。
卫青不罪李敢,敬待汲长孺,亦贤矣。
之争,自韩安国汲长孺郑当时外,馀皆莫敢言。
韩、郑之言,又持两端,可见当时言者之难。
二史于武帝既上食太后后,言是时惟郎中令石建为上分别言两人事。
曰分别言两人事,则曲有归矣,岂其人耶?
太史公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岂亦以是故耶!
汲黯始为九卿,弘、汤为小吏弘至相封侯,汤为御史大夫犹为右内史
时丞史皆与同列,或尊用过之。
李广初与从弟李蔡俱为郎,名声下广远甚,封侯拜相,而广不得邑,官不过九卿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者二人。
姿禀不同,才质各异,其为淹滞,大略相似。
《史记·李广传》,卫青广等失道状,曰「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班史增作「失军曲折」,非是。
广时但失道,不曾失军也。
元光六年,四将军出击匈奴
卫青车骑将军卫子夫弟也;
公孙贺轻车将军子夫姊君孺夫也;
公孙敖为骑将军则出卫青于死者也。
其后用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事亦类此。
夫兵凶器,战危事,而武帝轻于畀付如此,虽卫、霍之师出则成功,而所丧失亦略相当。
至于它将,鲜不败衄者,此可以为命将出师者之戒。
班固先叙得幸之由,继书出军等事,其意微矣。
元狩四年卫、霍之出,卫青正当坚敌,乃能使单于狼狈遁走,几至失国。
资粮于敌,仍烧其积聚以破巢穴,斩首九万九千级。
去病功无大于此者,虽其斩捕数多,而其所直者乃左方兵,与单于亲自临阵事体大不同。
去病封五千八百户,而不得益封。
分量已过,封之益不益不足深论,但方其张左右翼与单于鏖战之时,杀伤大当,其间谁非冒万死不顾,以图尺寸功者?
今也一置不问,常惠、遂成秩不过诸侯相,爵不过关内侯
此盖迫不得已,姑藉以塞众议。
霍去病军,则毫釐之功必计。
帝于是失军吏士卒之心矣,其后竟不能复击匈奴,或者此亦其一端欤!
卫、霍斩首捕寇之功,于汉为盛矣。
虽父子俱侯,凡三十四岁,而五侯皆夺,未几以戾太子事遂灭。
去病死未几,子死国绝。
弟光功烈如此,终亦不免赤族之祸。
岂其杀伤过多,天道施报固如此耶!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夫以君臣相信之深,犹贵其密,而况于情之疏者乎?
武帝建元中辽东高庙与高园便殿灾。
先是,淮南王安入朝,与帝舅丞相武安侯鼢有逆言,归而益横。
其后胶西王赵敬、肃王常山宪王皆数犯法,或至夷灭人家、杀二千石,而淮南衡山王遂谋反,胶东江都王亦阴治兵欲应之。
丞相鼢复恃贵,恣横于内。
于是仲舒借二异以感动武帝,此正纳约自牖之意。
但其所言上忤权贵用事之臣,下忤偃蹇不奉法之诸侯,事无大于此者,言之而密犹恐召祸,而舒也暴其私藁,至为他人所得,则其疏甚矣。
仲舒家居,朝廷每有大议,使使者廷尉张汤就问。
史臣谓其对大议皆有明法,而所对谩不见一二。
使其所议果有关于朝廷大利害,则不应不载;
议之而当,则朝廷又不应用其言而弃其人。
使其果不曾有所议,史臣所载又不应尔。
盖反覆史臣所载,帝之所遣,张汤则亦其徒也。
言之阿意,在仲舒固有所不忍;
言之而正,则固已与使者之意背驰矣,其所以复之君者何如哉!
宜其效不概见,而仲舒亦终于不用也。
武帝仲舒至于再三,何也?
帝喜纷更主也。
仲舒首篇乃以更化为说,武帝得其辞而不得其意,疑舒之所谓更化则己之所欲变法易令也,故异其对而复策之。
制册所言谆乎古帝王沿革之异,意欲仲舒极其所言,大其所更张,故篇末欲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其意。
仲舒复对,不过谆谆乎礼义教化之事,其他本末度数,事制曲防,皆略而不及,帝始知意向殊异。
而中篇犹有所谓改正朔、易服色等语,故复策之,而制册所言尤深切致意于三王同异等语,且谓仲舒之对,为条贯靡竟,统纪未终,篇末戒其悉之究之熟之复之,意欲仲舒条陈世务,使纪纲文章,铿𥔀炳辉,一改当时之旧。
而舒之所志,乃在损文用忠等语,则其去帝意远矣。
此帝所以绝意仲舒,不复再策,且出之为诸侯相也。
史臣书武帝封禅事,言其书秘,其事禁,独侍中奉车子侯与知之。
甫去泰山,犹未至海上,即书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
史臣之意微而显,盖武帝自知其事多不经,虑奉车子侯泄之,贻笑天下后世,故杀之耳。
将帅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四
臣闻天下之事成于自同而败于自异,况师克在和而不在众,为将帅者苟不戮力一心,互相倾轧,则事势捍格,勋业何由而成?
然同功则相忌,虽廉颇之贤犹不能免,况其下者乎?
惟忠于卫上者则先国家之急而后私雠,如相如之用心,则并谋合智,尚何强敌之足虑哉!
奈何人心多私,惟欲求胜,贤者妒之,能者嫉之,应援则蓄缩而不前,获捷则攘夺以为功,甚至变易是非,百计谗毁,惟患其成而幸其败。
既无同舟共济之意,遂至形单势弱,大敌莫当,败衄之患,大率由此。
武之世兵数大出,元朔元年卫青以三万骑有功,元狩四年以五万骑无功。
夫兵有多寡之不同,而功乃成败之相反,岂前勇而后怯耶?
盖元朔之役,诸将校力战,公孙敖大将军获虏,韩说大将军获虏,李蔡赵不虞、公孙戎奴又从大将军获虏,元戎与列校和协如此,是以兵虽三万亦能胜。
元狩之行,霍去病始宠,之眷始衰,分兵异出而敢战之士皆属去病由是不平。
广愿先当匈奴欲出东道,广固辞之,固遣之,广卒以失期败而亦以不见敌不封。
是知将帅不和,兵虽五万亦不能成功。
由此观之,则师克在和不在众,真至当之论也。
昔我真宗继隆、保吉更相推逊,深嘉而屡叹之,谓「将士如此协和,共图勋业,军旅之事,朕复何忧」?
高宗刘光世韩世忠有小嫌,丁宁戒谕,令「以气义相许,先公家之急而无校私雠,今日朕为分之」。
遂皆感泣,竟能协力以成绍复之功。
今日疆埸未宁,正赖将帅同心合谋,缓急之际当虑唇亡则齿寒,亟于救援,庶几首击而尾应,易于成功。
倘以祖宗成训昭示将帅,必能仰体上意,无间彼此,以图恢复之勋。
然而推赏无常,视功轻重。
茍功多者赏不厚,则宣力者有不满之心;
无功者不辨别而例加褒擢,则用命者怀不平之心。
既不满而不平,必相倾而相忌,戒饬虽至,岂能强使之和哉?
必处置得宜,能服其心,如裴度所言,则感激思奋,相与协谋,战必胜而守必固,中兴之功日月冀矣。
惟陛下与大臣亟图之(《东涧集》卷八。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五。)
据《历代名臣奏议》所载,本文前尚有故事一则,附录于后:真宗朝平契丹,其将曰李继隆马知节高琼
契丹既请和,召宰相枢密宴于行宫,时李继隆石保吉预焉。
保吉曰:「臣驱策,俾遏寇戎,虽动遵圣略,然布阵使人,皆继隆指画」。
继隆曰:「契丹败戮,皆出宸谋,然分忧用心,躬率将士,不如保吉」。
上曰:「将士如此协和,共图勋业,军旅之事,朕复何忧」?
以巨觞赐之。
高宗朝,刘光世韩世忠等朝辞,上曰:「有告朕,光世世忠有小嫌,意不释,然朕知决无此。
烈士当以气义相许,先公家之急,而私雠小嫌何足校?
纵有睚眦,今日朕为分之,宜释前憾」。
二人感泣再拜。
春秋论 其二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
六经之不明,诸儒穿凿害之也,而《春秋》为尤甚。
《春秋》穿凿之患,其原起于三传,而后之诸儒又从而羽翼之,横生意见,巧出义理。
有一事而或以为褒,或以为贬,彼此互相矛盾者矣;
有事同而前以为袖,后以为贬,前后自相牴牾者矣。
纷纷聚讼,而圣人之意益以不明。
然其大端不过有二:一曰以日月为袖贬之说,二曰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
彼徒见夫盟一也,而有日者,有不日者。
奔宜书日也,而或书时;
入宜书日也,而或书月。
若是其不同也,于是有以日月为袖贬之说。
又见夫国君一也,而或书子,或书侯,或书伯。
外裔一也,而或书州,或书国,或书人,或一人而前氏后名,又若是其异也,于是有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
愚请有以折之。
蔑之盟不日,则曰其盟渝之也;
柯之盟不日,则曰信之也。
将以渝之者为是乎,信之者为是乎?
桓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则日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将以危之者为是乎,美之者为是乎?
子益师卒不日,左氏曰公不与小敛也,然公孙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孙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公不与小敛也明矣,又何以书日乎?
《公羊》曰:公子益师,远也。
然公子彄亦远矣,又何以书日乎?
《谷梁》曰:不日,恶也。
然公子牙、季孙意如亦恶矣,又何以书日乎?
葬必书月日,而有不书月日者,则曰不及时而日,渴葬也;
不及时而不日,慢葬也。
过时而日,隐之也;
过时而不日,谓之不能葬也。
当时而不日,正也;
当时而日,危不得葬也。
然过时而日,直指齐桓公而言,当是时公子争国,危之隐也可也。
卫穆公宋文公无齐桓之贤,无争国之患,过时而日,有何可隐之乎?
宋穆公之日葬又有何危乎?
凡此者皆疑误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必以日月为褒贬乎?
至于来归仲子之赗,而宰书名,则曰贬之也,使荣叔归成风之含赗,而王不书天,亦曰贬之也。
岂归仲子之赗,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
归成风之含赗,咎在天王,而不在荣叔乎?
《春秋》书王,本以正名分,而夫子乃自贬王而去其天,则将以是为正名分,可乎?
谷伯、邓侯称名,说者曰朝弑逆之人,故贬之。
滕子、杞侯独非朝弑逆之人乎?
滕、薜来朝称侯,说者曰滕、薜微国也,以其先朝隐公,故褒之。
朝隐有何可褒而褒之乎?
若以隐为始受命之君,则尤缪妄之甚者也。
或曰滕本侯爵也。
朝弑逆之人,贬而称子,朝桓可贬也。
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岂皆以朝桓之故而贬之乎?
或曰为时王所黜也,夫使时王而能升黜诸侯之爵,则是礼乐赏罚之权,天王能自执矣,安得为春秋之世乎?
先书荆,继书楚,已而书楚子,说者曰渐进之也。
夫楚本鬻熊之后,《春秋》以其僭王肆暴而遂黜之,且既列南荒,圣人作经,本以辨内外之分,而顾乃进楚而退中国乎?
若此之类,不可以一二数,要有疑误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乎
大抵《春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
事成于日者书日,事成于月者书月,事成于时者书时。
故凡朝觐、蒐狩、城筑、作毁,凡如此者,皆以时成者也。
会、遇、平、如、来、至、侵、伐、围、取、救、次、迁、成、袭、奔、叛、执、放、水、旱、雨、雹、冰、雪、彗孛、螽螟,凡如此者,或以月成,或以日成也,崩、薨、卒、弑、葬,郊庙之祭,盟、狩、败、入、灭、获,日食星变、山崩、地震、水灾,凡如此者,皆以日成也。
其或宜月而不月,宜日而不日者,皆史失之也。
假如某事当书月,而鲁史但书其时;
某事当书日,而鲁史但书其月,圣人安得虚增甲子乎?
是《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也。
《春秋》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名称爵号从其名称爵号,而是非善恶则系乎其文,非书名者皆贬,而书字者皆褒也。
假令某与某在所褒,而旧史但著其名;
某与某在所贬,而旧史只著其字,则圣人将奔走列国以求其名与字,而后著之于经乎?
是《春秋》不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也
若夫因其所书月日之前后而知其是非,因其名称爵号之异同而知其事实,则固有之矣,非圣人因以是为褒贬也。
有如庄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三十二年春城小谷,则有以见才阅三时,而大工屡兴也。
宣十五年秋螽冬蝝生,则有以见连历二时,而灾害荐作也。
庄八年春,师次于郎:夏,师及齐,师围郕;
秋,师还,则有以见阅三时而劳兵于外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时见之。
桓二年秋七月,杞侯来朝,九月入杞,则有以见来朝方阅一月,而遽兴兵以入之也。
昭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至自楚,则有以见其朝夷狄之国,阅七月之久,而劳于行也。
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则有以见其阅九月而后雨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月见之。
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则有以见八日之间而再见天变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则有以见旬日之间而取其二邑。
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则有以见其尝于灾馀之为不敬。
己丑葬敬嬴,庚寅而克葬,则有以见明日乃葬之为无备。
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孙良夫盟,则有以见鲁人之先晋而后卫
己未同盟于鸡泽戊寅及陈,袁侨盟,则有以见晋人之先盟诸侯而后盟大夫
若此之类,盖于书日见之。
然以是谓圣人以日月之书不书寓褒贬,则误矣。
若夫名称爵号之异同,则有以事之大小,而其辞因之以详略者,亦有前日而后月者,有蒙上文而杀其辞者,固难以一例尽。
而时变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见者。
楚一也,始书荆,再书楚,已而书楚子。
吴一也,始书吴,再书人,已而书吴子。
于以见吴楚之浸盛矣。
鲁翚柔、郑宛詹,始也大夫犹不氏,于后则大夫无有不氏者。
段、陈陀卫州吁,始也皆名之,于后则虽弑君之贼亦有书氏者,于以见大夫之浸强矣。
始也曹、大夫,于后则曹、皆有大夫,于以见小国之大夫皆为政矣。
始也吴楚君大夫皆书人,于后则吴楚之臣亦书名,于以见荆蛮之大夫皆往来于中国矣。
诸侯在丧称子,有书子而预会预伐者,于以见居丧而会伐之为非礼也。
杞,公爵也而书伯,滕,侯爵也而书子,于以见其不用周爵,而以国之大小为强弱也。
会于曹,蔡先卫,伐郑则卫先蔡,于以见当时诸侯皆以目前之利害,而不复用周班也。
幽之盟,男先伯,淮之会,男先侯,戚之会,子先伯,萧鱼之会,世子长于小国之君,于以见伯者为政,皆以私意为轻重,而无复礼文也。
垂陇之盟,内之则公孙敖会诸侯,召陵侵楚之师,外之则齐国夏会伯主,于以见大夫敌于诸侯,而莫知其非也。
凡此者莫非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而是非善恶乃因之而见之,初非圣人特以是为袖贬也。
学者必欲于名称爵号之间而求圣人褒贬之意,则窒碍而不通矣。
于其不通也而强为之说,则务为新巧,何所不至,甚非圣人明白正大之心尔。
学者之观《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为例之说,与夫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而后《春秋》之旨可得而论矣。
后凯歌词九首(召际诸军有事于朔方也) 其六 涿邪山 元初 · 耶律铸
 押麻韵
鼓噪欢山撼涿邪,飞龙㢋(音侈)翼掩螣蛇。
露营罢缭神锋弩,云陈犹轰霹雳车(我军败敌于涿邪余尝有处月说粹载其略于此云云南邻处月之郊和林城唐碑文也未晓处月之为言有问及余者因为之说云云处月之言碛卤地也史记汉复使因杆将军公孙敖西河与强弩都尉路博德会涿涂山注音邪前汉书因杆将军西河与强弩都尉会涿邪山后汉书祭彤传出高阙塞九百馀里得小山妄言以为涿邪山窦宪邓鸿与后诸军会涿邪山皋林温禺犊王于涿邪山闻汉兵来悉度漠去班固燕然山铭经碛卤绝大漠踰涿邪涿邪山者其山在涿邪中也涿邪复声转为朱邪又声转为处月案唐史沙陀处月种也庄宗纪其先本号朱邪后自号沙陀而以朱邪为姓者是也南部新书北人三十辈于大山中见一小儿遂收而递养之长成姓众云人共育得大遂以诸邪为姓朱邪者讹也此说可笑朱邪即涿邪也诸邪二字俱是华言遐荒殊俗隔绝中华焉知华言以为族望处月部居金娑山之阳蒲类海之东皆沙漠碛卤地也西汉书注薛瓒曰沙土曰漠其说得之即今华夏犹呼沙漠为沙陀突厥诸部遗俗至今亦呼其碛卤为朱邪其地亦以诸人为父也诸耶初曰涿邪后声转为朱邪又声转为处月今又语讹声转而为川阙如天竺初曰身毒后转为捐毒又转为天笃笃省文作竺竺又转为蠕蠕初曰柔然后曰蠕蠕又曰芮芮狄历讹为敕勒又讹铁勒步摇讹为慕容秃发讹为吐蕃若此之类不可胜记是皆从其鞮译及所书之人乡音轻重缓急而致然尔且诸夏方言尚不能同况中国事记外国语元无本字且取声音之近似不可取其训故训者释所言之理音者通其指义所记之语既无本字岂有所言之理所通指义者哉云云曹孟德袁绍为发石车众号曰霹雳车螣蛇陈名见后魏书飞龙亦陈名)
骑吹曲辞九首 其六 受降 元初 · 耶律铸
 押先韵
望风降附祈为地,披露精诚示所天。
若非上将龙旂下,会是中军虎帐前(自高阙之捷敌众稍稍来附我军遂屯古受降城山下其土俗曰拂云堆者此也由是知其非汉公孙敖所筑受降城唐张仁愿所筑三受降城中受降城也因以受降名其山即述其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