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旌孝劄子(十四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范太史集》卷二五、《宋会要辑稿》礼六之一四(第二册第一六八九页)、《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六
臣先修《神宗皇帝实录》,伏见元丰六年资州奏:「资阳县支渐熙宁中丧母,累年,始克葬,因庐墓侧,日三时号慕,肘行膝步,自负土起坟。
初有双白雀徘徊松上,明年有一狸驯坟侧,观上土。
明年夏,每当午培坟,日色炎盛,辄有阴云蔽覆;
即遇霖雨,方负土时亦暂霁止。
又有异乌,一目如丹,至哭,常悲鸣向
夜有二狐狸,呼绕如巡警之状。
久之,有乌群集,内一白乌独日至培坟处回旋。
后又有五色雀万馀随行哭,十日而去。
已年七十,每号恸,涕泪如雨,日唯食脱粟饭。
不盥手濯足,所衣苴麻至烂碎,须发亦皆断乱,见者为之恻楚。
所居邻人勾氏之子,自娶妻,即弃其亲不养,观至行,因夫妇感恸,即日迎其亲还舍,朝夕侍奉不少懈。
精诚格物,诸祥屡至,变其里俗,乞旌赏之」。
诏赐粟帛。
臣今因修正史,再牒资州会问支渐事迹,恐有未尽,及要见本人存亡。
资州今年七月回申:资阳县追到支渐取问,见年八十,与妻阿王同岁,夫妻各无疾恙。
自培坟三年归家后,于元祐五年内白发退落,再生黑发,及四齿已落复生。
今身体轻健,二时饮食如旧。
臣窃谓支渐以匹夫行孝,能感天佑助,报以寿考康宁之福,在于朝廷,理宜奖劝。
况在先帝,已赐粟帛,付之史官
八十尚存,伏望圣慈特授长史助教,或更优与名目,旌其至行,可行激励风俗,有补孝治之化。
取进止。
正月丙寅直前奏事劄子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九、《清正存稿》卷一
臣肤识谫才,起于荜门圭窦之贱,无宗党羽翼之助,无姻戚梯级之媒,只身班朝,独恃明主以为知己。
恭蒙陛下擢之列卿,任之宰旅,进之书帷。
正月元日,宸奎焕垂,复命臣兼摄铨部。
臣之荣遇,可谓侈矣!
臣伏睹陛下慨怀时事之艰,分寄兵财之重。
臣不学军旅,既不能披坚执锐以守边;
不通货财,又不能鞭算笏计以富国。
陛下何赖于臣,而臣亦将何以上报圣恩哉?
惟有一寸孤忠,对越天日。
天下之事,不可胜言,臣姑即其显然易知易行者,借玉阶一吐之。
臣闻孟轲有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
非谓夫敌国外患不能亡人之国也,以其操心危而虑患深,则能生于忧患,而敌无足畏也。
亦既知有敌国外患矣,操心危而不见于行,虑患深而不达于政,其视无敌国外患也何异?
此臣之所深惧。
夫自古及今,事无两立。
此有所损,则彼有所益;
此有所不为,则彼有所可为。
故曰禹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亦惟先其所当先焉,可也。
既欲前罗八珍,又欲祭祀尽礼;
既欲楚楚衣裳,又欲隆饰冕服;
既欲丹楹刻桷,又欲决川浚亩。
则虽重熙累洽之世,不能给也。
战国之君,本无足道,然处强邻劲敌之间,亦皆能权缓急而为之所。
故安于布衣帛冠之陋者,卫人将以富革车也;
捐不急之官者,楚人将以养战士也;
夺无任之禄者,魏人将以赐有功也。
艺祖皇帝尝谓:「朕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所惜」。
仁宗皇帝罢绫锦罗绮之贡,易为䌷绢,以供军需。
皆欲以缓其所可缓而为不可缓之备也。
今强敌之为患昭昭矣,乃一切袭用安平无事之轨辙,以为是当然而不可损益者。
革车不得不备,而文为之费不减;
战士不得不补,而不急之官尚众;
有功不得不赏,而无任之禄愈多。
利入之源不增,而内外之用并起,较其支费,大抵一年多于一年。
以今岁终之数言之,其加多至于六七千万缗矣。
天下之财,止有此数,国力将何以堪之?
况其增且未已乎!
臣是以疑其与无敌国外患者无以异也。
前世人君享国日久,百费交作而无限极者,惟汉武帝唐玄宗而已。
内则穷奢极侈以自娱乐,陛下有之乎?
外则开边启衅以自夸耀,陛下有之乎?
彼穷天下之力以自奉,而陛下推宽大之恩以及人;
彼以好胜之心而加兵,而陛下以不得已之心而应敌。
国史书之,人心记之,不可诬也。
然陛下所遇之时,则不容以汉唐混一全盛之世而例论;
国家取民有制,则不容以汉唐掊尅聚歛之政而并言。
边费不容缩矣,内之浮费可不缩乎?
战士不容废矣,内之官爵可不重乎?
臣妄意窥测,窃以为陛下圣德溥博如天,凡天下之所谓好事,惟恐其行之不力;
凡群心之所愿欲,惟恐其爱之不遍。
故事宁宽毋窄,赏宁重毋轻,赐予宁过毋不及。
虽非有泥沙之妄用,而终不免隙穴之渐开,此所以内外之费日增而日广也。
陛下盛德若此,臣岂愿陛下之为薄且陋哉?
盖君德以仁为本,而所以节适而归于中,则有祖宗之法度在焉。
故郊祀迁转不可废,而有孙何之裁抑;
禁中恩倖不能绝,而有杜衍之不可奉;
宸库之珠可宣索,而有范祖禹之论陈;
乘舆宫掖之费不可减,而有韩琦之论列。
始从其厚者,所以见君德之仁;
卒归于中者,所以行有司之法。
宽厚在人主,公法在朝廷,法行,仁亦行也。
三数年来,粉饰太平之礼可已而不已者,至再至三矣。
有常之支赐既增而复增者,渐为永例矣。
官爵之重,当留以待有功者,或曲为之说而轻借以予人矣;
良田沃壤,稍藉以纾国用者,时以私恩而拨赐矣。
忠贤满朝,岂不知此?
然每有涉于私、悖于法者,必曰:「此上意也。
否则上意不可回也」。
臣实不知果尝言之争之,而陛下必不见听乎,抑恐上拂隆旨而姑假是以自恕乎?
且所赖乎忠臣良士者,正谓其有回天之力,责难之恭也。
今若此,何哉?
虽未必逢君,而已启逢君之渐;
虽未必阿意,而实有阿君之形。
至使道路相传以为论事者揣摩指意以为作止,任事者观望颜色以为进退。
苦言不入于耳,而软语浸熟于心,积而不已,必有卫臣附和,如出一口之风矣。
此今日诸臣所当自任,而陛下亦当少抑厚恩而曲从法制也。
臣区区之念,岂独为财计哉?
自今以始,愿陛下念狄难之方殷,毋忧虑之徒过,奋发英断,申令二三大臣,截然为缩内补外之规模。
凡近年创行之例必釐正;
凡前此所无之例必勿开;
边功不可以不赏,而非泛锡赉必不行;
军额不可以不补,而高官厚爵勿轻予;
城地不可以不脩,而不急之营缮必当罢;
备禦不可以不预,而非时之燕乐必当绝。
省于宫掖而用于备边,省于朝廷而用于强兵,省于王侯邸第而用于待敌。
既以日计之,又以月计之,又以岁会之。
要使浮泛之支渐损于前时,而积其赢以备疆埸之需;
闲官之禄减于承平,而重其名以待折冲之士。
其有不然者,给舍得以駮正,台谏得以救止,大臣得以执奏。
使恩常出于陛下,而法不废于有司,庶乎所谓操心危、虑患深者,不至沦于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