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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千金陂记 宋 · 赵与辀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一、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乾隆《临川县志》卷九
尝读杜君卿《通典》,邵信臣南阳太守于县南造钳卢陂,累石为堤,傍开六石门以节水势,用广溉灌。
岁岁增多,至三万顷,人得其利。
后杜诗为太守,复修其业,时歌之曰:「前有邵父,后有杜母」。
循吏之流风善政,民到于今称之。
惟抚为郡,以二水合流,号曰临汝
考之图志,临川水在县西五十里,源出定川
以今地势观之,合宜黄崇仁诸水,由郡城而西,趋豫章,赴彭蠡,此临水也。
汝水源出南城为旴,自旴入石门为汝,由郡东过文昌堰,绕北城至西津,与临水合。
郡城之山发迹军峰,重冈复岭,嵬峨岌嶪。
北行二百里至此,为二水所束止焉。
回环缭绕,如玉围腰金,石台屹峙于外,故里谶有「台分堰合」之语。
川融山结,钟奇孕秀,人物瑰异,生聚繁庶,江右之巨镇也。
汝之上流,距城七八里,旧有支港,决而他出。
又越二十馀里方合,与正流相为消长。
若支盛则正壅,褰裳可涉。
旬不雨则绝流,地脉枯燥,风气涣散。
自唐已有千金陂,遏支而行正,然陂常溃决。
绍兴间,郡有富民王姓者,极力筑堤以捍,岁久复毁。
嘉熙间太守计院赵公师鄀尝经营于上流,顺地势之直,别凿小渠引水,以至拟岘台下。
事未及竟,傍无障阏,复成绝潢。
后之来者,顾瞻永叹,欲作而复辍者屡矣。
郡守秘书叶公梦得莅事之明年,燕凝坐啸,乃酌舆言,欲回其澜。
鸠工饬材,浚广旧渠,筑陂绝江,以灌其内。
陂长三百丈、渠广二十丈,财用之币馀而不侵经费,工取之佣雇而不科夫丁。
一竹一木,厚酬其直,民乐为市,咄嗟而办。
源深流长,舳舻相接,气聚风宜,渐复旧观。
是役也,肇于淳祐辛亥十月二十日,讫于十一月二十八日,见者咸唶其成之易也。
三衢徐三锡实董其事,颇有心计之助焉。
或有倡为浮议者曰:「旴城岁餫连樯,巨舰顺流而来,渠恐难受」。
殊不知纲发必俟春夏,积雨巨涨,然后鼓楫而下,此邦亦然。
若只常流,虽无此陂,亦罔水行舟也,此一不足虑。
或者又曰:「溪溃而东,多历年所。
率为筒车,以资灌溉,陂而绝之,人失此利」。
殊不知束薪囊沙,岂能涸流?
今西港述陂新陂绵亘倍此,而下流自若,此二不足虑。
又曰:「鹾茗之舟,必夹私贩,若经岸下,虑有检柅,多为谤议」。
殊不知前此郡务,亦布津阑,其越税者,未尝无禁,岂以陂而苛征?
此三不足虑。
又曰:「东门长桥,民不病涉,若水复古道,或至冲齧」。
殊不知桥数十眼,受水甚宽。
前此固闻屋裂于风矣,未闻址圮于水也,此四不足虑。
所可虑者,阅岁滋久,竹折木腐,葺之劳费莫继耳。
以今计之,钱仅一千缗,米仅二百石,若岁加葺,多则十之三四,少则十之一二。
然以一郡之力为之,亦直易事,特在后之贤侯加之意尔,罔俾前邵后杜之歌专美于南阳也。
郡侯俾与辀识颠末,刻诸坚珉,故不敢以肤辞,姑勉述其槩,并得以剖或者之疑云。
武泰军节度使太尉郑公兴裔神道碑嘉泰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六、《平园续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显肃皇后当徽庙太平极盛时正位中宫,恭俭有容,闻于天下,族属往往被服儒雅,戚畹仪之
高宗南渡,诸后家多阨于兵,惟显肃之侄荣国端靖公讳藻举宗扈跸,久领上閤,以使相奉朝请,考终于家。
公盖其犹子也,自以才敏结主知,历中外。
予长枢廷,来承密旨,联事三年,见其议论正,职业修,又与予同生丙午,以是其子持秘书丞龚颐正所状行实求碑墓道,谊不得辞。
郑氏世家开封,公初名兴宗字光锡孝宗选介北使,赐名兴裔
曾祖讳绅,太师、乐平郡、追王南阳谥僖靖
秦国夫人李氏、蜀国夫人任氏。
祖讳翼之,陆海军节度使,赠太师鲁国公谥荣恭
宗女仁寿郡
父讳蕃,武经大夫和州防禦使,赠少师
妣燕国夫人赵氏。
公早孤,父事荣公。
绍兴四年,用显肃遇明堂大礼恩补成忠郎监潭州南岳庙干办祗候库昭慈圣献皇后攒宫内外巡检
志在问学,留林下六年,未尝干进。
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历秀州宣州平江府兵马钤辖
隆兴元年,升江东钤辖
乾道初留司治行宫望幸,公谓劳人费财,且都统马军行司择帅未善,孝宗由是简注。
三年徙闽路,入对,询守令臧否。
公诵所闻,上曰:「卿练达时务,习知吏方,行当用卿」。
会复置武臣提刑七年就使本路。
郡守与寓公因诗文交讼,狱久不决,公平反之。
瓯宁有杀人亡命者,干系日众,公乞摘断。
上喜,遥领高州刺史
福帅常用大臣,监司例不可否狱事,公独举其职,制检验三格目,一申本司,一上所属,一付被害之家,参互考实,遂著为令。
四郡屡更盐策,漕臣请易纲运为钞法,公极言其非,又谓荐举不公,选人宜参用考任;
县尉捕盗改秩多伪,当加审核;
海寇倏去忽来,调兵常无及,宜复置澳长,寇至径率民兵禦之;
又拣中禁兵事艺未精,仍多私役;
漳州野象害稼,民设机阱而获,州县追取其齿,无敢捕者。
悉条奏罢行之。
八年,领成州团练使,示旌褒也。
或传虏有异志,召为生辰副使觇之。
使还,具言无他,提点浙东刑狱。
淳熙元年,易浙西。
镇江军习水战,贵近将命在焉,大风舟坏士溺,召公审视,公以实闻。
有不乐者徙公江东,请祠归。
九月,除知閤门事,兼干办皇城司
十一月,兼枢密副都承旨,接送贺正使者。
步军营妇杨杀旁舍儿,取臂钏而弃其尸,廷尉论如律,刑部以无證佐出之,诏公与御史杂治得实。
上曰:「朕固知郑某能办此」。
以其廉贫,特支真俸,赐第百官宅,仍给营造费。
公自初仕积十四迁至武功大夫,领和州防禦使四年特转右武大夫
四月丁母忧
六年免丧,职任如故,寻副馆伴,又充明堂大礼行宫使
八年落阶官,正除均州防禦使
九年再使金国,迁潭州观察使
荣国薨,公请闲致追报之义,提举佑神观
十二年起知扬州,不拜。
明年帅庐,岁俭,力举荒政,活饥民为多。
十五年复徙维扬,适承匮乏,撙节百方。
初在淮西却邻道互送礼,公至按籍,有支无收,前政俄坐妄费得罪。
军粮不足,例籴他境,公檃括渗漏补其费。
编户茅舍困火灾,贷民万馀缗,陶瓦一新之,复请于朝免责其偿。
楚州议改筑旧城,或云此韩世忠遗基不可易。
上雅信公,特命临视,阙地丈馀,板干坚密。
上阅奏,喜曰:「郑某自不吾欺也」。
久之,以馀力葺学校,立先贤祠,定部辖民兵外差法,作成士气,浚漕河,治桥梁,创义冢,细大毕举。
光宗嘉之,绍熙元年,特迁保静承宣使
二年,召领内祠,充明堂大礼都大主管大内公事
今上即位四明调守,公在选中,兼沿海制置使,蠲常赋,撤私税,阖境便之。
庆元五年告老,制授武泰军节度使
中兴后转节度使致仕,如前执政叶梦得观文殿学士而换,刘贵妃父懋由两使而迁,止降外制,至是特宣麻,盖异恩也。
爵自寿昌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累封郡侯食邑至一千九百户,实封二百户。
方从容赐第,筑退庵以佚老,九月三十日以疾薨于正寝,寿七十四,特赠太尉
公天性孝谨,燕国之丧几至于毁。
荣公将终,分以馀赀,公辞曰:「叔父素恤宗族,愿立义庄赡南北眷」。
至今赖之。
上前论事无隐,孝宗尝叹风俗茍且,公曰:「陛下当治其本,凡将相大臣审择而笃信之,使安其职,则茍且之习革矣」。
上以为然。
职事所及,间荐人才,未尝使知。
生平寡嗜欲,每从荣公讲论朝仪,退语诸子。
喜诵白乐天诗,取言行可法者为《闻见录》。
故其逝也。
九重震悼,宰执暨文武朝士皆赋哀挽,旧治士民祭奠络绎,有司定谥曰惠肃
娶林氏,同知枢密院事吴郡文节公希之孙,赠硕人,前公十八年薨。
子男四人:长挺,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新知扬州
次撝,成忠郎,早亡;
次损,从事郎、浙东茶盐司干办公事
次抗,文林郎、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女六人:长适承直郎、前添差两浙路转运司催促物料官高可大;
次适承直郎、前知池州建德县刘植
次适武节郎太平州兵马钤辖张莘;
次适奉议郎提辖榷货务都茶场王子凤;
次为尼,赐号真戒大师
次夭。
孙男二人:铸,保义郎,早世;
次铎,成忠郎閤门看班祗候
孙女一人。
诸孤以是年十二月庚午葬公临安府馀杭县石门山,从少师之茔。
其铭曰:
列圣家法,高出前世。
姻戚多贤,相率勉励。
英英掌武,其美能济。
进不以恩,从政果艺。
张旃朔漠,觇国无蔽。
揽辔闽浙,祥刑有惠。
遵旨筹幄,司仪班缀。
淮壖抚绥,鄞海节制。
显庸交奏,宸指默契。
引年告归,旌节里第。
胡不百年,遽逐川逝。
咨尔后人,引之勿替。
三陆先生祠堂淳祐十一年三月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四、光绪《抚州府志》卷一六、象山先生年谱、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乾隆《临川县志》卷二四、同治《临川县志》卷一六
以正学名天下,而有三先生焉萃在一郡一家,若临川陆氏昆弟者,可谓绝无而仅有欤!
梭山宽和凝重,复斋深沉周谨象山光明俊伟。
此其资也,固皆近道矣;
若其学之浅深,则自有能辨之者。
梭山笃信圣经,见之言行,推之家法,具有典刑。
虽服先儒之训,而于理有不可于心者,决不苟徇。
如《太极图说》以无极乃老氏之学,周子《通书》与二程俱未尝言及「无极」二字,以此见三公皆知其为非,此其所见之卓过于人远矣。
象山与乃兄固多未合,独此深相契,则其学可知矣。
惜其终于独善,而不及见诸行事之著明尔。
复斋少有大志,浩博无涯涘,观书无滞碍,翻阅百家,昼夜不倦。
自为士时,已有称其得子思孟轲之旨者。
其后入太学,一时知名士咸师尊之,则其学可知矣。
又惜其在家在乡,则仅可见者,辅成家道之修整,备禦湖寇之侵轶。
其先为学录,后为教官,则虽可见者纪纲肃而蠹弊之悉革,诚意孚而人心之兴起,然其为海内儒宗,道德系天下之望,而恨未得施其一二尔。
若夫象山先生之言论风旨,发挥施设,则有多于二兄者。
盖自幼时已如成人,渊乎似道,有定能静,实自天出,不待勉强。
故其知其生知,行若安行,粹然纯如也。
盖学之正非他,以其实而非虚也。
先生尝曰:「宇宙间自有实理,此理苟明,则自有实行,有实事。
实行之人,所谓不言而信」。
又自谓平生学问惟有一实,一实则万虚皆碎。
呜呼!
彼世之以虚识见、虚议论,习成风化,而未尝一反己就实,以课日进月新之功者,观此亦尝有所警而悟其非乎?
夫道不虚行,若大路然,苟得实地而实履之,则起自足下之近,可达千万里之远。
如曰涓流积至沧溟,拳石崇成太华,亦由是尔。
自仁之实推而至于乐之实,自有乐生乌可已之妙。
其实可欲者善也,实有诸己者信也。
由善信而充实有光辉焉,则其实将益美而大,是诚之者人之道也。
由大而化则为圣,而入于不可知之神,是诚者天之道也。
此乃孟子之实学,可以渐积而循至者。
然而无有乎尔,则亦久矣。
先生尝论学者之知至,必其智识能超出乎千五百年间名世之士,而自以未尝少避为善之任者,非敢奋一旦之决,信不敏之意,而徒为无忌惮大言也。
盖以其初,实因深切自反,灼见善非外铄,徒以交物有蔽,沦胥以亡,自此不敢自弃。
是其深造自得实自孟氏,故曰孟氏之后至是始一明,其谁曰不然?
四方闻其风采,学者辐辏。
先生明于知人,凡所剖决必洞见肝肺,所针砭必中其膏肓,以是随所发明,类有感动,觉其良心而知其正性者为多。
然则其学真可质鬼神而无疑,俟圣人而不惑者矣。
昭昭如是,岂其间有所疑惑焉,殆若不可晓者,是又乌得不因以致其辩欤?
且道义之门自开辟以来一也,岂容私立门户乎?
故其说曰:「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曰:「学者惟理是从,理乃天下之公理,心乃天下之同心。
颜、曾传夫子之道,不私夫子之门户,夫子亦无私门户。
与人为私,商也」。
曰:「此理在宇宙间未尝有所隐遁,天地所以为天地者,顺此理而已。
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极,安得自私而不顺此理哉」!
先生之学,乃宇宙之达道明矣,而或者乃斥以别为一门,何耶?
释氏之说,自开辟以来无有也,岂非横出异端乎?
故其说曰:「取释氏之圣贤而绳以《春秋》之法,童子知其不免」。
曰:「今若徒自形迹词语间辨之,乃彼所谓职业。
要其为不守正道,无复有毫发之近是者矣」。
曰:「方士、禅伯真为大祟,无此迷惑,则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乐可量哉」!
先生之学,非释氏之邪说亦明矣,而或者指以为禅学,又何邪?
其穷理也,则曰:「积日累月,考究磨练,尝终日不食,而欲究天地之穷际,终夜不寝,而灼见极枢之不动。
由积候以考历数,因笛声以知律吕」。
复斋尝问其用功之处,则对以在人情、物理、事势之间。
尝曰:「吾今一日所明之理凡七十馀条」。
曰:「天下之理无穷,以吾之所历经者言之,真所谓伐南山不足以受我辞,然其会归,总在于此」。
则与徒研穷于方册文字之中者不同,何不知者反谓其不以穷理为学哉!
其读书也,则曰「古人为学,即是读书」,而以「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之反说为證,以束书不观、游谈无根之虚说为病。
平昔精勤,人所不知,惟伯兄每夜必见其观览检阅之不辍。
尝明烛至四更而不寐,欲沉涵熟复而切己致思,欲平淡玩味而冰释理顺。
此则与徒乾没于训诂章句之末者大异,何不知者反妄议其不以读书为教哉!
抑或谓其惟务超悟而不加涵养、不求精进也,曾不知其有曰:「惟精惟一,涵养须如是。
学之正而得所养,如木日茂、泉日达,孰得而禦之」?
曰:「虽如颜子,未见其止。
易知易从者,实有亲有功,可久可大,岂若守株坐井然者」!
则如彼或者之所谓者误矣。
又或谓其惟尚捷径而若无次第,若太高也,曾不知其有曰:「学有本末先后,其进有序,不容躐等。
吾所发明端绪,乃第一步,所谓升高自下也」。
曰:「天所与我,至平至直。
此道本日用常行,近乃张大虚声。
当无尚虚见,无贪高务远」。
至有一二问学者,惟指其尝主持何人词讼,开通何人贿赂以折之,曰:「即此是实学」。
如或者之所谓者又误矣。
独所大恨者,道明而未盛行尔,故上而致君之志仅略见于奏对。
惟其直欲进于唐虞,复乎三代,超越乎汉唐,此乃朱文公称其规模宏大,源流深远,非腐儒鄙生之所能窥测。
而语意圆活,混浩流转,见其所造深而所养厚也。
下而泽民之意,亦粗见于荆门
惟其以正人心为本,而能使治化孚洽,人相保爱,至于无讼,笞箠不施,虽如吏卒,亦勉以义。
此乃识者知其有出于刑政号令之表,而周文忠以为荆门之政可验躬行之效者也。
然其所用者有限,而其所未用者无穷。
先生以道之广大悉备,悠久不息,而人之得于道者有多寡久暂之殊,是极其所志,非多且久未已也。
故自志学而至从心,常言之,志所期也。
呜呼!
假之以年,圣域固其优入,而过化存神,上下天地同流之功用非曰小补者,亦其所优为也。
孰谓其年仅踰中身而止知命哉!
溯其旨,与梭山未同者,自不嫌于如二三子之不同而有同。
复斋,则初已是其说于鹅湖之会,终又指言其学之明于易箦之时,则亦无间然矣。
逮论其文,则尝语学者以穷理实则文皆实,又以凡文之不进者由学之不进。
先生之文即理与学也,故精明透彻,且多发明前人之所未发,炳蔚如也。
梭山讳九韶字子美
复斋讳九龄字子寿谥文达
象山讳九渊字子静谥文安
郡学旧有祠,未称也,今郡守国之秘书叶公梦得下车之初,士友请易而新之。
公即慨然曰:「果非所以严事也」。
乃命郡博士赵与辀相与谋之。
旋得隙地于学之西,遂肇造祠庙三间,翼以两庑,前为一堂,外为四直舍,又外为书楼,下列四斋。
横开方地,地外有竹间结亭。
内外毕备,祠貌甚设,皆前所未有也,庶几严事之礼欤!
左侑以袁公燮,以其为先生之学而尝司庾于是邦,且教行于一道;
次侑以傅公子云,以其为先生之所与,而尝掌正于是学,且师表于后进。
叶公得傅公之传,而自象山者也。
祠实经始于淳祐庚戌之季秋至仲冬而落成。
自是厥后,祀斯祠、登斯堂者,如亲侍三先生焉,其不跃然有兴乎!
由及门而升堂入室,其不有能等第而进者乎!
叶公以恢之先君亲师先生,而必尝有闻于侍下,以记下属。
辞之不得,乃冒犯僭越而述所知者如此,亦或庶几可以考其渊源之大略欤!
淳祐辛亥三月望,后学某记。
叶梦得宗学博士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四、《梅野集》卷七
敕:公族,国之枝干也,教训之官不备,则不足以玉其人。
梦得宿学典刑,见称儒雅。
贤劳州县,简拔登朝,亦既勾稽奉常礼文之阙矣。
由是而衣博士衣,其为我启迪宗藩,纳之信厚,如麟趾之时焉。
往钦厥官,对扬光宠。
可。
白左揆论时事书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梅野集》卷八
末学晚生,身在化冶,前日拟再造潭邃,倾沥所以燕厦之私,偶久病喘,值此雪寒,变作痁疾,坐是惟有形留神往而已。
仰惟景运时开,真儒大拜,积阴之久,瑞雪朝飞,甫听宣麻,红轮舒彩,盎晴光者数日,此可以觇世道福矣。
然连日外间妄论云云,天又为之阴雪,此在圣上固有定见,未必如是。
加以都人惶惑,又谓楮将易新,故物价穹而楮直损,不可不斟酌,为之晓谕。
恐传播愈远,适为幸灾者乘之,则国计所系非轻,先丐钧念。
某前日面承钧旨,下体菲葑,以搜访人才为先务。
仰见开诚布公、垂福世道者如此。
顾惟某生长穷乡,交游不广,所知之者惟得之于众。
李韶之耆艾骨鲠,如方大琮文学气节,王遂徐清叟之议论激昂,吴泳赵汝腾之词翰称职。
其他如汤巾明朱氏之学,黄涛颍川之最,刘应起负敢言之声,陈昉励难进之节,黄朴李昴英之直心正气而久寘閒散,杨栋黄自然之民庸蔼著而未加收召。
凡此者皆海内士论之所属,物望之所归。
至若班朝之彦,虽未能尽识,凡平日之所访闻者如丘迪哲、陈詹、陆九渊赵隆孙汤中叶梦鼎毕允升叶梦得陈协赵时焕柴梦规、游爚诸人,皆有直气。
每见其于职事间敢与长官抗,敢与大臣争,敢斥都司之不仁者也。
其他所知未悉,别又采访以闻。
今天日开明之朝,将为潜消阴邪之计,莫若早为阳长之图。
《泰》之拔茅连茹,以汇而进,于此二十馀士之外,诚当充包荒之量,拓冯河之勇,更加搜访,不以遐遗,而后消亡朋比之私,一正吾君以皇极大中之道,庶几交相维持乎君道之正。
《洪范》九畴之叙,凡关于天文、地理、人事之纪者,日日参酌而修明之。
某受知既深,日夜念此,力疾藁控。
惟是识见未真,狂僭所及,惟大丞相矜其愚而亮之,幸甚。
准斋先生吴公行状淳祐四年七月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八、《梅野集》卷一一
先生讳如愚字子发临安钱塘人
家世以积善闻,至武翼公,益茂厥钟。
先生生而岐嶷,骨象异凡儿。
武翼居閒垂二十载,笃意义方,择名士为师。
课书一览成诵,辄通晓大义。
甫弱冠,于诸子百家靡不究竟。
一日,忽厌喧杂,往居城西别墅,捐绝世虑,凝然寂然。
未踰月,顿有所悟,自是留心清净寂灭之教凡三四年,《传灯》有节,《庄》、《老》有解,将终身焉。
已而言曰:「《系辞》言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吾道之大,体用兼全,何必死灰槁木,独善其身而已」!
乃弃所学,以孔子为师,赋诗寓意,有云:「践履不加功,虚行岂为道?
有体必有用,辨之所宜早。
成己以成物,斯殊佛与老」。
定省馀閒,刻意经学,所得日富。
世味澹如,不以仕进之为念。
武翼年及告谢,乃乞以泽官之,先生弗知也。
迨寝疾,始语之,故且勉以仕,补承信郎
吏部铨,调福州连江监税
故例,山货至,有抽解,名曰呈样;
又有合收税钱不附赤历者,皆税官之利。
先生悉禁止,无一毫之私,商旅皆愿出于涂,课入盈衍。
处同寅间推诚相予,和而不同,邑大夫深敬之。
讼有难,多所资倚。
先生不察察为明,每以理义开晓,莫不感服。
邑有讼事,愿委之先生部使者讶之,问其故,咸曰连江县政皆吴监税相赞剖决,民自不冤。
由是当路交荐,以为可备知县、县令任使,举词类以清正廉介、公平明敏称之。
南安教林君益严精场屋文,既收上第,来摄簿正,爱敬尤深。
一日治具招先生,以所著私稿与得之师友间者,类分胪列,相谓曰:「公天分高,践履实,天将畀以大任,不致君泽民不已。
局于右列,志不得施。
愿以衣钵相传,一第直慁子耳」。
先生逊谢之。
又曰:「税务多善书吏,纵不屑科举,漫录以遗诸郎,可乎」?
先生终弗诺,林益加敬,闻者叹服。
再调平江常熟县户部原塾犒赏酒库。
整顿规矩,总其大纲,尽革异时苛琐之政,课入由是整办。
库隶漕台六十有四,大半西班居之,间有弗谨厥职,自贻伊戚者,往往逮系,日至于部使者之庭,惟原塾举职。
赵公伸夫深嘉之,檄入幕府,延见进礼,俾督诸库。
先生终辞焉,乃以洁己、好学、不凡荐于朝,备升陟任使。
既解职,时吉安人年踰八秩,谓不当驱驰就养,以荣其亲,遂不复扣铨,杜门里居,共子职惟谨,研究理学,多所发明。
虽所守坚定,未尝请于人,有欲坐致者亦不可强,然声华旁畅,自不容掩,登朝之士与上庠名流、四方学者,过从日盛,车辆盈门,先生莫能拒。
当国者不能无疑,乃遣都司之亲信者诣先生,觇所为。
既见,言动中理,惘然如有所失,遂倾心愿交焉。
当国者闻之,亦为起敬。
交游中有相知之深者,念其贫无以养,欲白庙堂畀祠廪
先生闻而力止之,谓君子爱人以德,非所望也。
府尹雅知敬,欲月致馈以示优贤之意。
先生一介不取,乃先遣所厚致意焉。
答曰:「某于府尹有桑梓之分,平时足不登贵人门,若坐受馈,是无礼也。
因馈出谒,不应遽变所守,曷若勿讲之为愈」?
自是诸公加敬,愿为久要交。
继是尹京多故人,先生例以前说却之。
吉安人忧,哀慕骨立,发须尽白。
卒哭颒栉,须眉尽脱,阅月复生,其黑如旧。
终丧不茹荤酒。
既即吉,亲朋咸劝以仕,先生叹曰:「余以父命受官,继以母养就禄。
今二亲俱逝,宁复作是念耶」!
自是磨勘不复循转,两该恩霈亦不陈请,安穷乐道,私淑同志。
扁其室曰「准斋」,自为之序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此准之在天者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此准之在人者也。
尧传之舜,舜传之禹,以至文、武、周公孔子,不曰执中则曰用中,不曰建极则曰立极,无非准也。
大则弥纶天地,远则放诸四海。
余取之以名斋,则知是斋也,其天下之广居耶!
操存有地,积累有基。
是斋之门者,不废绳墨者也;
是斋之堂者,罔失法度者也;
是斋之室者,行中规、还中矩者也。
是斋者何为哉?
或出或处,惟正是适;
或默或语,惟平是持。
守之以仁则如射,行之以义则为的。
礼犹衡则审轻重之权,智譬巧则终条理之事。
惟直内方外,有自然之则,故举斯加彼,即同然之理。
夫如是,则不独准于一身,又将准于万民而同其归;
不但准于万民,抑将准于万物而平其施。
是必无所不用其极,斯无愧于名斋之义」。
赵公彦悈雅厚先生,尝奉诏以贤能才识举。
端平更化,复以行义纯固,可为师表荐。
嘉熙戊戌,孔山乔公当国,言于上曰:吴某两为筦库,寻即隐居,官簿当进,亦不自言,垂三十年矣。
虽居都城而杜门不出,臣欲识之不可得。
多有为臣言其行醇而介,气直而温,讲道穷理,精于著述。
凡士大夫之仕于朝与三学之英、四方之俊,苟有志问学者,莫不造门质疑,皆充然有得而去。
今年踰七十,略无倦容。
近在目睫,傥不示以旌别,天下何观焉」!
于是特授从政郎、充秘阁校勘
先生力辞,谓不可出者有五,大意谓:「先人遗泽,两任榷征;
后缘亲老,侍养无违。
从此杜门不仕,志在圣经,分甘廛隐,虽乐有朋之来,每守往教之戒。
今历年之既久,贵晚节之弥坚。
苟贪荣而复动,则是以积年修业工夫为一旦进身捷径,失其本心矣」。
又谓:「虽居西班,实受父泽。
若舍武就文,是以文阶为荣,不以亲恩为重」。
有旨不允,日下供职。
先生再辞云:「尝谓《易》言不事王侯,高尚其志,必见《蛊》卦之终。
盖《蛊》之一卦,专为干父干母而言,故至于终推明其义。
是知所谓高尚者,乃为亲而不仕,非谓欲洁其身而废君臣之义也。
《象》以志可则也言之。
曾子不忍违亲而辞齐之聘,其志岂不可则?
伏睹公朝剡上之文,有欲识不可得之褒,是以某之杜门不出为可嘉尚
今若祗受,为一身之宠荣则得矣,其如乖初志何?
从此奔走公卿之门,驰骛名利之涂,岂不上负旌别之盛礼哉」!
奉旨,复不许。
乔公一再折来相勉曰:「父泽不欲改易,于孝道得矣;
君命召,不俟驾,其可牢辞耶」?
先生三辞云:「尝观《兔罝》一篇,载于《周南》,自公侯干城至公侯腹心,皆以赳赳武夫为言。
夫《关雎》之化行,虽田野武夫,虽处贱事,而不失其诚敬之心,致使诗人美其好德,形诸歌咏,为周家之盛事。
然则武夫虽勇,岂无用于国家哉!
某虽居右列,未尝以文武惑其心,而公朝所以旌别者,幸不以文武异其宠,是则公朝荐才之举,有光周诗之所咏,而某诚敬之心得以常存,无愧《兔罝》之武夫矣。
某岂不知君命之不可违?
然观孟子所载君命召,不俟驾,是以将朝者论,盖谓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则不俟驾而行,乃礼所当然。
今某屡辞,是亦终安愚分,亦义所当然也」。
有旨:「吴某重更父泽而就文,恳免秘省之列属,高风可,雅志当从」。
特转秉义郎、差监袭庆府东岳庙,任便居住。
词曰:「朕闻德义可尊,遗佚不怨,自古已鲜,于今尤希。
尔某隐于王城,泳于学海,朕以大臣所荐而擢西昆之职,尔以严君之泽而安东岱之祠。
重违高怀,勉从雅志,庶国人有所矜式,知老成重于典刑」。
孔山论荐之日,上问所著何书,孔山遣所厚求所著来上,先生辞曰:「未毕」。
盖有深意。
于是先生践履之实益孚于人,而人益叹晚节之高为不可及。
侍郎曹公觱时分台察,亦以先生荐,谓「其识见融明,践履纯笃,经学《易》数,所得尤深。
特其固守命义,难以强之出仕。
宜遵用先朝召种放程颐故事,特赐延见,或咨以治道,扣以理学,必能发挥素蕴,进吐嘉言,以为缉熙就将之助。
善类兴起,岂不足为邦家之光」!
先生居閒岁久,理明行修,登门之士,争欲得一言以自启发,先生谆切语之,不以为惮。
某尝取其言而读之,虽愧谫陋不足以知,然求其大旨,往往于道义则自得之深,于学问则自信之笃。
《诗》、《书》有说,《大易》有传,《论》、《孟》、《中庸》、《大学》之有解,靡不自其心之体认而不敢有隐,犁然自为一家之成书。
其他杂说可以类观。
吾与我一也,而毫釐之必辨,有曰:「心与身之不同,理与欲异也」。
而公私之未辨,则不肯遽以善不善为别,曰:「五累则合有形无形者言之」。
而知见之累,则以贤人所不免者为戒,曰:「四力则分在天在人者论之」。
而于学力,则以为人之所当尽,而恃得天之福,忘修己之道者,必深警而弗少恕也。
先生之言语文字,固未易以浅窥,先生之穷行践履,尤卓然为不可及,非可以纸上虚文观也。
永嘉陈君昉登朝日,亲炙不倦,得所著述,退辄录之,刻为一编,惠其同志。
临川罗君愚复刻于广右漕台,所传益广矣。
然其探赜索隐,莫深于《易》。
在原塾时书已脱藁,未欲轻出,始因门人永嘉王致远之请,乃授爻象三十目。
复以其同门群请愈力,遂出全书。
一时名胜分刻相先,未三月而相毕。
又著《阴符经解》,尤非学识肤浅者得窥其蕴奥。
且谓《易》原于八卦之画,而其实则不外乎三画之《乾》,因而为三教之辨,破释氏生死之偏,推本吾夫子之教,使人养生丧死而无憾,所谓行乎万世而无弊也。
他日论践迹践形之异,遂著《践迹说》以授王君致远
谓子张所问乃善人之道,非但问善人而已。
迹者,实之著而诚之形也,《中庸》言诚则形,形则著是也。
践形者生而知之,动容周旋中理,所谓诚者,天之道也。
践迹者学而知之,其于非礼必勿视听、勿言动,所谓诚之者,人之道也。
门人九华程爚请事斯语,先生又作《践形说》以授之。
至是致远又欲明《中庸》、《大学》续解,先生为作续序,并以要旨一编示之,其言曰:「《大学》言心不言性,《中庸》言性不言心,岂异旨哉?
盖二书首章一曰明德,一曰修道。
能尽心学则德斯可明,能知性理则道斯可修。
学者将以尽心知性,可不于二篇之旨慎思明辨而笃行之哉」!
先生之于讲学,每谓不造于尽心知性之境,泛泛然惟纸上尘言之是徇,非卓然自有所见者,惑也。
平居又曰:「塞乎天地者皆实理,行乎万世者皆实用,惟尽心知性则实理融而实用贯,天地万物,孰有外吾方寸中者?
故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先生以是而言《易》,盖以后未尝言者,皆彰彰然显言之,故天地万物之数多能了达于胸中。
其交游之密契者,凡于吉凶悔吝之故,虽兆朕未形,亦多豫言而辄验。
当世搢绅诸公,或即其居而深扣之,先生不以告也。
尝语人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言无以知人」。
使朋友退而详味之。
壬辰叨第,时坐局者阅月,同年多谓某曰:「子不见吴准斋乎」?
某曰:「何人也」?
曰:「今代之力学好修、守道不屈、日用动息具有典刑者也,故自号曰准斋,而莫不以准斋先生称之也」。
因率同年共谒之。
进见之倾,其色庄,其神凝,其德容表里盎如也。
某生晚学蒙,待以忘年交,然某之敬先生,又岂敢以行辈自躐哉!
再月禀别,得其言曰:「子之心,某知之,非若禄仕易动者。
然年岁间其有《临》象之占乎」!
初莫解此,亦不敢诘。
违居越幕,踰岁之八月,乃以罪衅而有先君之忧,痛莫追矣。
岁戊戌,滥员班缀,寻欲丐外,数请弗俞。
一日往求教焉,先生曰:「子请将遂矣,第此别后,再盍簪也,必甲辰之春」。
于是举酌别。
当时合席凡二十士,共闻斯语,未必皆以为然。
已而某之尘劳忧患,果不逃至诚前知之道。
其时诸贤出处进退,凡得于仁人之一言者,顺之则吉,背之则凶,今皆隐之于心,非厚诬也。
先生书眼如月,自照其心,而了一身之出处。
其事亲孝,其居家理,其待人接物以忠恕,权衡尺度,毫发弗少越也。
修然环堵之居,充然百氏之书,不即人而人即之者何纷如!
樽酒论文,又胡为而日无虚!
呜呼!
众率谓京洛红尘车马驰逐之间,依然见安乐窝明《易》之尧夫焉;
纷华盛丽、纡朱怀金之中,而卓然有此心斋坐忘、陋巷乐内之癯儒焉。
父泽终宝之,则凛凛素守之弗渝焉;
君命固避之,而非好高以为孤焉。
始也遁世而无闷,终也乐天而不忧,岂非重者仁义忠信,而何事乎公卿大夫焉!
吁!
此愚恸先生之终而相与屡致夫今复有斯人乎之叹焉。
先生充养灵虚,了达生死,未感疾前,某谒之,语曰:「余其有阨乎」!
未几,微若气痞,人忧弥甚。
某造省数四,先生指其躬曰:「此破屋也,先人之弊庐也,风雨飘毁,其颓乎!
命医如命将,拯疾如拯溺。
尽吾力一日必葺,然支撑莫能起,命也。
得正而毙,不啻足矣」。
四月壬辰夙兴,命家人悉至卧内,豫付后事,首戒二子友恭,毋坠家训。
门人程爚侍疾,朝夕无惓容,先生以《明心》、《明性》二说及《孟子》、《毛诗》解授之。
致远丞郡池阳,以《论语》、《尚书》二解俾爚转付之。
十日,端庄而逝。
生于乾道丁亥正月己未,卒于淳祐甲辰五月辛丑,享年七十有八。
元配王氏,继室陈氏,先卒。
男二人:宗仁宗大
孙某某。
宗仁等以八月甲申奉柩葬于钱塘县钦贤乡西溪之原,与贰室同兆,去武翼墓百步而近,遵硕言也。
著书已刊已授之外,犹存手藁十五册。
或以书问发明义理,或以酬唱形诸赋咏,或解经析理为之训说,篇目尚多,方将编类,别为一集以传。
武翼在时,有先畴三百馀亩,僦金之入日十千。
先生易箦时,所存仅二十七亩,而僦金十损其一。
盖其閒居三十年间,凡以资宾客之费者,于此乎取,惟知道腴之可味,而不知生理之日削,尤昔人之甚难也。
名公要人,多从先生游,清谈终日,未尝一语及乎私。
间有求致曲于当路者,先生色温辞厉,且诲且戒,莫不愧服。
顽民恃先生宽大,有负僦佃课累岁不偿、反以知术相欺者,先生非惟不校,且颠则扶之,死则赒其妻孥,无不惭感,顽者亦革心焉。
兹盛德事,非勉强能为也。
葬有日,二孤请状其行于检正少蓬韩公祥,忽转某曰:「子知准斋之深,其状之」。
某曰:「此非二孤意也。
况某浅陋,请辞」。
转嘱愈力。
既而程君来访,达二孤之请,辞甚逼。
某因念畴昔沐爱予甚至,方慨叹乎今不复有斯人,哭之恸屡矣,矧状其行以实不以文,其何辞!
于是始忘其僭,摭其闻见著述之大略,书以告当代之立言君子云
淳祐四年七月日,宣教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崇政殿说书徐元杰状。
重修槐堂书院淳祐十年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
山川炳灵,儒英并出,美适钟于一门,教可垂于百世。
金溪二陆先生之祠于学官者,其风化之所系与。
二陆先生之学问宏深,智识超卓,以斯道而任诸身,以先知而觉乎后。
其生也,海宇仰而宗之,其没也,郡邑尸而祝之,朝廷又从而褒表之,非偶然也。
若稽厥始,绍熙癸丑邑令王君有大附祠于学之左而□像焉,慈湖杨公实记之。
嘉定丁丑仓使萧君舜咨建祠于学之东,且创止善堂联于学,絜斋袁公又记之。
绍定癸巳邑令陈君咏之增创书堂于祠之西,乃以二先生家塾之名扁曰「槐堂」,而记之者琴山傅公也。
其后邑士请于台郡,以琴山飨于祠,而记之者宏斋包公也。
劖诸坚珉,发明昭晰。
梦得少受业于琴山先生,服膺二先生之教。
淳祐庚戌假守临川夙夜祗栗,惧忝师训。
夏五月邑令王君中立以增葺来告,梦得竦然作曰:「崇教善俗,化有重于此者乎」!
乃画规模,乃捐泉布,俾迁祠于槐堂之前。
因以两庑分为四斋,职舍胪列,庖廪傍翼,敞门径,崇垣墙,楼曰桂楼,轩曰滋,各加整葺,悉存厥初。
经始于孟秋,越二月落成。
高明靓深,气象轩焕。
而况笔峰耸于前,绣谷环于后,与夫翠云仙山,又皆映带于左右,地灵秀发,殆若天设。
乃延门人李子愿为堂长,以主教事,职事生员,各立定数,问其职之所入,而差次其廪给。
自首令陈君咏之始量出□□□□□□□拨绝户产,而计使尹公焕又从而均租正□,得米仅千斛,钱二百缗,犹未足用。
今复析荷源寺废田以补之,月拨县解郡用钱楮以助之,而岁用粗给。
且虑时久事变,体统无属,则干职谋供,冗食倖集,虚名被诸,弦诵几废,故以提督之权归之于令,凡有更创易置之事,则必次第而闻于郡,庶几上下相维,可持于久。
修规立程,著为定制。
士咸乐其有条,而请梦得记之,以传不朽。
重为前后修剧,既有名公鸿笔记述,何庸复赘辞其间?
然念二先生之教,师表四方,而尔邑为二先生洙泗之乡,故皆思之深而信之笃,则聚辨之地,不容不严。
今谒虔妥灵,游居讲习之所,皆爰安爰处,则盍思所以无负于二先生之教可也。
二先生之教,大抵体认本心之灵明,而口耳非所尚;
省察一身之践履,而议论非所先;
以宇宙内事为己分内事,而富贵利达非所计。
来游衿佩,克知乎此,则斯堂之建,岂惟不愧于今,亦可不废于后。
梦得所以拳拳于同志,愿相与勉焉,于是乎书。
后学朝请大夫、知抚州军、兼管内劝农营田事、节制军马贵溪某记。
按:道光金溪县志》卷二四,道光三年刻本。又见李子愿象山先生年谱》。
淳祐重修学记淳祐七年九月 南宋 · 黄端亮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五
淳祐丁未九月朔南丰县修学成,知县事黄端亮诸生释菜于先圣先师。
竣事升堂,学正刘博卿等跪而进曰:「邑有学,由庆历二年周君燮始;
四年,曾公易占为之记。
崇宁初,昉有廪实以养待升之士。
宣和辛丑,诏罢诸县养士廪,是时学宫名存而已。
明年,俞思忠因旧补新,符公授记之。
绍兴初,燬于寇。
九年,令李璹虽克更创,而卑隘弗称。
淳熙己亥赵彦髣重建礼殿。
绍熙甲寅,雷霆建讲堂。
嘉泰壬戌陈芾撤直舍门庑一新之。
凡历二十四年而后成。
明年郭应龙始复养士,黄庶因之。
汪敏中抉弊剔蠹,疏水为泮,广前人之未备。
嘉定壬午以后,石居谢公逵一旦毕葺。
宝庆间虚斋赵公以夫大兴教养,弟子尝六七十人,自有学以来,未有如斯时招延之盛者也。
绍定己丑,又燬于寇,杨君应廉实来兴废。
壬辰春,直舍戟门成。
癸巳夏,殿庑成,倪侯灼继之。
端平乙未,讲堂成。
虚斋提举常平使者,捐金佐其费。
于是学宫之规模又备,而教养犹未克举也。
嘉熙戊戌,是斋叶侯梦得始行课供。
淳祐改元以后,教养滋缺,宰是邦者骤至辄易,莫过而问。
上雨旁风,漂摇漫漶,完者敝,新者朽,植者仆。
岁乙巳,令君之来,煎熬倥偬,日不暇给,切切然以修学为先务。
由里彻外,焕粲鼎新
宫庐宏敞,升枑显严。
奎画宸章,陆离光耀。
从祀俨列,剑佩葳蕤。
门观靓深,棨戟端甫
瓴甓丹黝,文质中度。
厥记汰冗,职程课试。
博采誉望,招延俊秀之士,虽邻封亦以礼聘,在籍逾百人。
侈袂方履,訚訚秩秩,日取《大学》、《中庸》、《语》、《孟》诸书,推阐大义,时共签讲,以验所学。
士亦考德问业,以名教为乐地。
令君之嘉惠诸生至矣,顾非托诸文字,无以诏来世。
庆历、宣和二记,断碑磔裂;
中兴周两甲子,兴而废,废而复兴,俱未有记其事者。
博卿大惧岁月慆迈,来者无所考信,幸识其本末,且冀一言以训诸生」。
端亮曰:「前记石刻虽亡,而登载图记,犹有宝藏其断简者,何以赘为?
又不然,则求之当世立言之君子,顾端亮不足以属也」。
博卿又跪而请至数四。
端亮曰:「学校之设,非徒为科目利禄计也。
二气五行之运,固万世如一日。
其性仁、义、礼、智,其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其学之纲领曰明明德,曰新民,曰止至善;
其条目则始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终于齐家、治国、平天下。
至若搦数寸管,书盈尺纸,求合于有司之程度,皆其末也。
诸君藏修游息于斯,讲贯乎天性人伦日用之彝,《大学》之纲目『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无不知求,以究诘夫义理之精微。
顾乃出口入耳,无非见于躬行践履之实。
彝考其行,有不掩焉,则是不过藩饰语言文字之末,以欺世盗名而已,非古人为己之学也」。
于是博卿等怃然揖而退曰:「诸生虽不敏,请事斯语,愿并以本末识之石」。
端亮曰诺。
按:同治南丰县志》卷三七,同治十年刻本。
致政修职孙君墓志铭咸淳四年十二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黄氏日钞》卷九七
山川扶舆清淑之气,未有不发舒于人物之英,然非发舒之难,成全之难也。
否者天非人不成,况地灵乎?
四明山夕阳在馀姚县西南六十里,崖断瀑飞,山翠欲滴,郁郁乎望而知其为人物渊薮矣。
及迹其衣冠鼎盛,乃才四十年,岂非有系其人者而然哉?
初,山之间有孙氏,自唐长官以来世居之,然惟读书养性,家传朴厚,未尝与世相闻。
积而至我朝乾、淳间,乃生魁特,是为学谕讳某,始刻意科举,期大户门。
慈溪方先生达材之贤而礼致之,妻之女,授之屋,率其族使皆执经就弟子列,学谕三子因益秀拔。
修职君其第三子,虽以后其叔父,而刚采有立,性行尤绝类学谕,又能继成其志。
方伯仲氏以其师之说讲授于家,君则纲纪其傍,凡子弟之就学及学成而策勋若既仕而待选皆有助。
及伯仲氏既亡,则又创炉溪文社,躬自督课之如顷者。
太常卿子秀武学博士炳炎、大农承嘉皆君之子孙行,遂彬彬辈出。
方先生之子山京实君之甥,亦巍践世科,擢进士第一人。
其馀族党姻联,接踵上第,几不容伛指,文声、官业往往与山川相发挥。
果地灵耶,抑亦成而全之者人耶?
余自端平甲午读书馀姚,已遍与孙氏交。
嘉熙丁酉冬,君又礼致余西塾,尚及识学谕公,年已九十,庞眉碧瞳,犹拳拳其族之人读书,亦亲见君。
方上承下接其间,时惟太常公方登科,馀皆方读书,昼夜声相闻。
余谓此如巨木春回,芽荚濈濈,华实而蕃大也将孰禦?
已皆果然。
因每默念其渊源之所自,未尝不三叹三咏于君也。
俄一日以讣闻,余既悲之,其孤复走介乞铭于余,余又重悲之,曰其何忍铭君?
然知君深,不得辞也。
君讳一元,字季良
曾祖讳某。
祖讳某。
父讳某,即学谕所命为之后者。
君年甫十有五即执其丧,哀毁如亲生,经纪坟域,老于世事者不能及。
事母以孝闻,母惟二女,钟爱之,赀产归之者什六七,君一一体承无违。
及卧疾侍养,衣不解带,送死礼弥厚,买田五十亩以给其茔。
始,祖茔尝为寺僧犯其禁,独君讨治不遗力。
后有欲治坟其旁者,君又起力争之,有司几行之过,赖其人素贤,闻即自悔而全护之,君亦怡然相与,使数百年四顾皆雨露,由君一念之孝之推也。
君方壮时,负笈京庠,每试辄中的。
两上桥门,皆成鹢退,即曰:「大丈夫岂必仕而后为政也哉」?
归而抚其族,凡侄若侄女孤者嫁娶之;
出而视其乡,凡岁侵有告乏者赈给之。
益脩学谕公所结义役,铢积其馀,将别置庄,并代下户凡大小保长之役。
而乡或有犯义败俗者,辄切责而禁止之。
由是宗族乡党无不惮其严而感其惠。
呜呼!
向使君得设施当世,所谓使平得宰天下亦如宰此社肉者,不其然耶?
然君萧然超特士也,曾不以穷达二其心。
筑堂曰齐寿,辟室其西曰怡偲书院,日与亲朋觞咏其间。
诗思清婉,非屑屑晚唐体,而自与四灵合,才之得于天者如此。
临终之日,尚手题桃符诗,入寝室即奄然不疾而化。
呜呼!
使君非素有得于此者,又畴克尔耶?
君生于淳熙己酉六月二十六日,卒于咸淳戊辰正月一日,享寿八十。
以男子辰入学恩,授迪功郎
遇今上登极恩,循修职郎
初娶赵氏,藤州推官某之女。
继亦赵氏,寿已八十二,四男皆其所出:长曰子云,先君二十年卒;
次子澜,尝继朱氏,既而阅南轩《徐氏一乐堂记》,感父母俱存,复本姓之为乐也,归侍如初,惟岁时别室祀朱氏;
次子辰,太学是斋进士
次子瑾,乡贡进士,以继叔父某之后。
孙男八人:世,国子监进士
次淼、磊、鑫、燊、垒,次文翁、添老出继。
孙女二人。
曾孙男二人,孙女一人,皆尚幼。
诸孤以腊月二十一日丁酉葬君四明金鹅山赤水之阳。
铭曰:
赤水之阳兮,丹山之旁,烟翠之居一簇兮,宦辙之交四方。
不有魁特兮孰开厥祥,君实世其德兮泽流愈滂。
种而不自获兮所存者长,恩洽于家兮惠积于乡。
施无不报兮子孙其昌,增高而益深兮尚世世其毋忘。
玉华叶氏谱序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四、《仁山文集》卷一
尝谓国者家之推,以国则有志,以家则有谱。
惟国之所据也胜,所积也厚,则其所产必多伟人,所书必多令绩,志可以称良于天下后世矣。
家之所据也胜,所积也厚,则其所产必多孝子慈孙,所书必多奇行义举,谱可以称良于一家后世矣。
是故周之后稷务耕桑,文、武先鳏寡,积之厚也。
及卜瀍涧东、洛涧西,则所据者胜矣,祖孙相继为圣君贤相,伟人之多也。
历年八百,至汉初犹闻弦歌之声,令绩之遗也。
故志之称良于天下后世者,惟周为独盛。
至于家,势虽与国悬殊,其理则一而已。
孟子曰:「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
亦自其善之积者言之。
《诗》曰「维岳降灵」,胜之据于家也;
曰「及申」,灵斯钟于人矣;
曰「匡此王国」,则族由以振。
至于汉之荀必称朗陵,唐之张必寿张、宋之陈必称江州者,皆本其所积之厚,而及其所据之胜也。
吾兰玉华叶氏,其先寿昌湖岑人。
《湖岑谱》所载,有讳矾者,仕左仆射
矾之后,讳彦璠者,始自睦迁寿昌之湖岑。
按此则湖岑之叶,盖始于唐及宋。
左丞相叶梦得公序《括苍石林谱》,则曰:「望以后有讳硕者,居寿昌」。
此则自汉而言。
寿昌,指湖岑也。
叶梦鼎公序《霅川乌程谱》,则曰:「乌程叶氏之祖,自讳尤者以至于俭,则得于睦州之谱」。
亦自汉而言,所指睦州,亦湖岑也。
独《湖岑谱》不及括苍乌程二族,或者唐以前之谱,今不传欤?
抑别有说欤?
及载玉华之叶,则自彦璠翁以后凡十七世有讳坤者,与铜关同折于湖岑之新市,赘之玉华,仅三阅世,邱陇阡陌之存于寿者,犹十九焉。
信斯言也,则湖岑之谱,旧贯犹可仍也。
叶子敬之乃欲申而缉之,得非以与寿异封?
寿既为大宗,则当为别祖,培养灌溉之下,业有亢其宗者出焉。
则湖岑之谱,又将由玉华而益有光,且相视如途人之叹,庶几可以少免矣。
此固敬之之心,要不失为所积之厚。
矧予尝蹑玉华之巅,见其脉从闽中发来,过仙霞,历三衢以北诸山,起真武,经紫云、金台,及过排塘,突为慈岩,蓄为衙峰,特拥为玉华,则巍然瀔西巨镇矣。
居其下者,惟敬之一家,且道峰面其前,秀削云表,歌山环其右,翕众流而聚之,所据之胜,虽未可拟古之奥区,其在吾乡,亦可以称不凡矣。
且敬之承世家之后,能自抑降,冀穷濂洛之源,不鄙区区,每从而问津焉,志之卓也。
凡乡里中惠有可博者,必倾囊以为之,行之懿也,犹之为所积之厚。
孟子曰:「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
此则自胙土者言之。
敬之有家者也。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夫庆至于有馀,山木之胜又从而萃聚之,则斯谱之纪载,将来为敬之发潜德之光、衍不替之庆者,岂特为湖岑增同姓之国,与石林乌程其盛而已耶!
谱既成,欲得予言以叙诸首。
予与敬之不惟长先一日,且里居相接,又连姻娅,于分义皆不可辞,既乐承之矣。
及按《宋史》:欧阳永叔江西庐陵人也,乃考崇公卒,葬里之泷冈,既贵迁颍。
先正短其自居颍后,再无一言及于泷冈之松楸。
湖岑,敬之之庐陵也;
寿之诸先陇,敬之之泷冈也。
永叔其他可取法者固种种,此则当为永叔讳者,敬之其念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