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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庙禋郊诗享庙八韵 北宋 · 宋祁
五言排律 押支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左庙崇清烈,前郊赴享期。
瞻言七世室,并荐一元祠。
乐变摐金备,天行步玉迟。
香茅均奠鬯,锦册不惭辞。
有诏回宸辇,他宫奉母仪。
衣冠对游月,脂泽感平时。
俟献庭虚次,登歌拜受禧。
大哉王者孝,万叶焕烝彝。
注:右臣昨以摄职奉常,对相大赉,自斋帏之出宿,属纷雪之糅空。盖百神来臻,将受其职,故九旻凝晦,用显厥灵。洎大辂启行,阴云解駮,辙无纤𡏖,道有微津,天日交华,室家胥庆。而又皇帝陛下虚次清庙,尽孝思之恪,彻褥上坛,极尊奉之意。六成备奏,三献有仪。寒飙戢吹,朔气停凛。美光充于四极,喜气洽于万情。此盖圣德升闻,灵鉴垂答。黍稷之馨非至,天人之际遂交。臣亲觌善祥,敢忘咏叹。谨斋祓撰成《享庙》、《禋郊》五言诗各一章,一章八韵,一章十韵。干冒宸严,无任省循荒斐战慄屏营之至。谨随状通进以闻。谨奏。
次韵(清董沛《甬上宋元诗略》卷七引《史氏世宝集》作史弥忠诗。题作《秋桂》)馆中秋香 其一 宋 · 史浩
七言绝句 押歌韵
庭前高下碧玉树,秋日奈兹风露何。
两度开花君莫问,为渠天近得香多。
孙君墓表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二、《渭南文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会稽馀姚县,有士曰孙君,名椿年,字永叔。其先山阴人。当仁宗皇帝时,有讳沔者,仕至枢密副使,有忠直名,谥威敏。威敏之弟曰洞,洞生俨,始东徙馀姚。俨生玑,玑生绎,绎生逑,君之考也。以君贡南省,遇庆寿恩补修职郎。实始聚书馆士人,以善其子弟。子弟多自奋于学,而君尤知名,间游四方,从老师宿儒受学,尤好《左氏春秋》、班氏《汉书》,司马氏《通鉴》,平居至忘寝食,遇其得意,时时著说,以发明三家奥指,多世儒所不及。又从长老及有识者,讲国家兵兴以来,理乱得失之故,某事可法,某事可戒,至于淮江以北,极于司、并、幽、蓟,山川险要,及前代用师馈粮道路所出,言之莫不详尽,听者忘倦。使君得至人主前,口论手画,极利害是非之实,以感悟上听,安知不见拔用而成功名哉。士固有幸不幸,未易以成败论也。晚预特奏名,人皆谓公且遇合,乃复以不合有司意入下第。时有诏例补岳祠,君辞焉。然君年未六十,识者以为学识如此,安知终不合,而君不幸死矣。君虽终不合以死,然君家可纪者多,尤笃于孝友。兄早死,诸孤犹襁负,父母哀之。君曰:「某在,兄不亡也」。父母为损哭泣。君于是奉嫠嫂,抚孤侄,尽敬尽爱。父母既终,视平日加笃。立义居,法度宽裕而密察,可久不废。两院子弟,分授诸经,择名师,遣从学,朋游亦谨择,以故皆有学行可称。姊适里中胡氏,夫妇皆早卒,君抚孤,恩意甚备。不幸其孤又早夭,君益哀怜之,复为立后。胡氏之祭,繄君力得不绝。晚仿范文正公义庄之制,赡其族,长幼亲疏,咸有伦序,岁以为常。有馀,又以及姻戚故旧,无遗力。绍熙中,岁旱,米价日翔,君悉发廪贷里人。明年,稼登粜贱,来偿者止受其米如初贷之数。有鬻屋庐,将散而之四方者,君必贷之以钱如鬻屋之数,曰:「所得几何,奈何舍乡里而去」?以此旁近无流徙者。县并海,堤防数决。在仕者欲泆湖,募人耕其中,积粟为筑堤费。君争不可,曰:「捍海固利矣,泆湖则无以灌溉,岁且饥,利不补害。请出私金,率乡里共营之,堤可成」。卒如君言,而湖利亦得不废。君之所为,大概类此,观者可知其磊落不凡矣。君享年五十有九。以庆元五年二月壬申卒,卜以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龙泉乡澄清之原。娶吴氏。子四人:之宏、之亮、之望、之颖,皆有学行。之宏、之亮尝同试礼部。女一人,归迪功郎衢州州学教授史弥忠,亦知名士。既纳铭竁中,又来请文以表墓上。呜呼!义修而命窒,施丰而报啬,维报不忒,亦不在亟。尚其后人,克肖君德。庆元六年十月,中大夫、直华文阁致仕陆某表。
跋叶氏夫人墓志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八、《攻愧集》卷七四
四明衣冠虽盛,自开国以至绍兴,曾未有仕登两府、恩及三世者。二十四年,岁在甲戌,史公才始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赠三世,为东宫三少。隆兴元年,从子浩为参知政事,未几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淳熙五年,再为右丞相。其后位极人臣,生为太师,赐第行在所,玉带金鱼,勋名富贵,康宁寿考,为近代臣子之冠。子孙繁衍,不惟为吾乡衣冠盛事,四方搢绅亦莫不歆艳企慕。而求其源流之所自,则出于八行之一人。又溯而上之,则八行之母叶氏夫人流庆也。夫人以子孙赠典凡十七封,为冀国夫人。太师文惠王推原本始,追崇极品之外,上及五世之祖,其叙致积庆之由,可谓极其至矣。然犹未能知叶夫人之详也。开禧二年,新监文思院弥忠致族党之意,叩门而告钥曰:「叶夫人之志铭碑石既碎于兵火,不知所在,近方得于故书中,始知于煨烬之馀,仅得断碑。上世能录其铭,虽有阙文,而其志铭则子之大父少师为乡郡时所作也」。呜呼,建炎三年吾乡遭兵燬最酷,我家先世遗文片纸不存,粗能班班见一二,不谓乃有此碑。伏而读之,不肖孙不敢为溢美之言。至其言曰:「人皆谓天之报施善人在此,而余独以为曷止是哉!盖本固则叶茂,源深则流长。累行积德厚矣,后必有显者,未易量也」。铭词又有曰:「天之报施,固未易量。后必有显,以大厥光」。是时枢密方为遂昌县丞,而终贰大政。文惠王即夫人之曾孙也。碑中「五子,一尚幼」者,后名光。「七孙:若讷」,即文惠王之旧名;「若愚」,后名渊,终朝奉郎、知江阴军;「若谷」,后名溥,终湖州通判;「若朴」,名源,为曹娥监场;涓,以删定官为南康军签判;浚,为婺州通判,是时犹未生也。元孙今数十人,弥大为礼部侍郎、敷文阁待制;弥正两浙东路提刑;今弥远方为起居郎;弥坚方为枢密院检详。「弥」字一行登科者已六人,其馀名荐书,游贤关,以赏延登膴仕者,未易缕数。况其子孙承上世积善之庆,大率性行端良,相勉于学,以是益知史氏之兴未艾,而吾大父之言于今已为明验矣。既谨录之,以补家集之阙。又著其说于世,使为善者知劝。他日有秉彤史之笔为列女传者,当以夫人为称首焉。阙文尚多,可补者补之。馀当以传疑,不敢苟也。呜呼!苏文忠公为《三槐堂铭》有云:「善恶之报至于子孙,而其定也久矣。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今夫寓物于人,明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晋公修德于身,获报于天,取必于数十年后,如持左契,交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又曰:「世有以晋公比李栖筠者,栖筠之子吉甫,其孙德裕功名富贵略与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观之,王氏之福盖未艾也」。钥不佞,于史氏之门亦云。
孙永叔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水心文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馀姚孙君椿年,字永叔,生五十九年,卒于庆元己未。六年十二月甲申,葬龙泉乡澄溪原。君子之宏来索铭,值余得眩疾,文理颠倒,不自省录,乃请山阴陆公表于墓以待。余疾更十年不愈,之宏索铭不置,间为苦词以撼余曰:「澄溪木中琴瑟矣,奈壤下何」?余愧不能答也。初,君五世伯祖枢密副使沔,号名臣,而君之曾祖玑,祖绎,无仕者。父修职郎述,始挈君于学,东南师友多聚其家。君刚特博达,精力过绝夷等。寒抄暑讲,寝食失期会。凡书籍义类深浅,古今事物变通,采章错综,机神融液,往往心悟所以然,越之稠儒广士,争倾下君。君负其能,踏省门五六,然终不得第名于进士,发谢齿落,遂至槁死,知者皆为君歉惜。故陆公历叙君学能抽先民之微,智能发当世之虑,而恨其不及在人主前口论手画,见于用而成功名也。君既不遇,行之家,推之乡。寡嫂孤侄,待君而后立。衣食其族人,岁有常廪。亲戚故人邻里,赖以不冻馁露居者甚众。又出私钱筑堤捍海,县无凶年,繄君力也。所以著君之贤,哀君之困,开阖宛转,句字抑扬,月逝年徂,读者爽然尚亲见君子之为人也。所贵于生,谓吾不苟生也;所不憾于死,谓吾不遂死也。一字之称,一善之目,古之名卿材大夫,良史记之不过是尔。累行以尊名而君能有之备,懿文以寿远而君能得之多,是固荣于生而耀于死矣。人之欲富,将以明予也;欲贵,将以明夺也;予夺之当否,贤不肖之所以异,而名称之所为有无也。世盖有穷富极贵,而予夺之当否,名称之有无,无得预焉,则贤不肖之实,岂不前定也哉!君之前定者既如此,陆公之文又如此,然则之宏之索余铭,速之勤,迟之久,余之答之宏,慢于疾,荒于言,宜亦必出于此也。君娶吴氏。四子,之宏为长,与之亮皆继君席乡贡;之襄,之颖。女嫁某官史弥忠。铭曰:
昔虞仲翔,对王景兴;朱育继之,炳其丹青。越之多贤,有屈有伸。嗟乎孙君!我怀古人!
次韵曾宣干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佳韵
无钵无箪晓自斋,一銎一衲晚逾乖。
战场实事膏兼血,广坐虚谈冢共骸。
虏事方然人尚尔,世途何者我犹谐。
道林自有山花鸟,收起棚前傀儡牌。
回史知府弥忠启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七、《后乐集》卷一六
月宿南斗,偶当初度之逢;日薄西山,第愧此身之老。何烦锦句,想记绨袍。恭惟某官风月胸襟,云霄气宇。文华甚富,况出守于文江;吉德夙多,更为藩于吉水。因推残剩,加贲衰迟。某方念劬劳,难胜褒拂。语诸宾客,俱免事于礼文;畏我友朋,乃钦承于嘉惠。
史弥忠除宝谟阁待制特赐金带一条制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东涧集》卷五
引年谢事,每嘉静退之风;敬老尊贤,特畀便蕃之宠。以光晚节,式涣明纶。具官某心醇气和,量宏识远。弟昆擢第,允同窦氏之联芳;中外交辉,咸叹西平之有子。典藩则光宣于惠泽,持节则潜弭于寇攘。正资立事以建功,乃遽辞荣而避宠。久处祠庭之佚,屡兴宣室之思。勉徇雅怀,已遂挂冠之请;晋升次对,复疏锡带之恩。茂对殊休,益绥寿祉。
代回史文思弥忠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一、《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一九
率其属以僝功,惭于尸位;简乃僚而剡奏,幸甚得贤。公义宜然,私谢何也!恭惟某官早收名第,晚步选阶。鹡鸰在原,固不私诏王之爵禄;鸿雁于野,宁当废治世之羽仪!兹联事之偶同,难见善而不举。惟是四六之惠,则贻方寸之惭。某非曰纳交,聊复借重。子若无言几失子,幸暮取之拔尤;君家所有更赠君,无岁寒而易叶。
代回新监文思院门史从政弥忠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一、《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一九
分职率属,畴若予工;同官为寮,徒得君重。贻书宠甚,陈义晔然。恭惟某官气节雄深,词华炳蔚。丹穴五色,皆鸣孤竹之声;青云共登,已正三槐之面。居然歛板,独此抱关。汉相不以兄故私,未妨缓步;史鱼直哉邦有道,愿接芳尘。某为长于斯,怀归久矣。或论道,或审曲,等是王官;非邀誉,非纳交,愿成晚器。
答福建史提举(弥忠)书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五
某三十年间,于一门玉昆金季,表里甥侄,多所接识,亦有以声气相推许者,有以问学相切磋者。诗书之泽,钟美萃秀,令人怀允不忘。然而正学直道,足以表竞镇浮,如大监之挺挺特立,不为势迁,则尤所愿交。乃仅于朋友游谈、书人往返,略觇典刑一二,其为忡忡悢悢,可以想见。自得罪远屏,蛮徭之与居,分与世绝者,五六年于兹矣。况姓名丑恶,人所嫌畏,故不敢以一字登于诸公贵人之门。敢谓隆谦,特贻存问,所以镇抚其穷困,奖饰其愚近者,无非发于怀人忧世之诚心。所谓挺挺特立者,又于此乎见之,而某不足以称所蒙。
答史提举(弥忠)书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五
后二月拜书以谢先辱,曾未数月,已领五月诲报,开导扶掖之意,逾久弗替。于是可以立愞夫,厉颓俗,岂惟区区小己之私幸云尔!得江闽故旧书,受任者或养寇,或挑寇,或奉寇,赖两监司之贤,以利害之实闻上,故遣师来援,益以叹贤者之有益于人之国也盖如此!今来教尚有蒙蔽掩匿之慊,想见前后所言,盖有不能尽如雅志者矣。比见令甥陈兄和仲论谏剀切,又有传录到《中和堂跋语》者,学问渊源,端有自来。若上之人有以容养作成之,缓急可以倚仗。大抵士大夫幼学壮行,亦惟正谊明道,他非所计。若更以利害言之,则安危休戚,实与国同。若挺特自守者,虽无顺适之可喜,而决无反覆难信之忧;雷同相随者,虽无触忤之可憎,而他日见便则夺,见利则逝者,未必非此流。古今治乱得失,大略不过如此,大见以为如何?
太孺人吴氏墓志铭(宝庆元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宝庆元年,余待罪太史氏,粤人孙之宏与余雅相善也。一日泣而请曰:「之宏不天,夙丧我先君,吾母抚诸孤凡二十有四年而又弃之。厥既得卜祔于吾父之兆而未有以铭也,敢惟子也请」。余曰:「子善自饬以成其身,兹其为铭大矣」。曰:「是敢不勉。虽然,之宏之穷毒人有不及知者。我先君之五世自山阴徙馀姚,皆力穑自给。伯父早卒,大父修职某、大母胡夫人年浸高,先君独任家事,褚无私藏。吾母承顺其志,虽馀财斥币,恬不訾省,得故衣败絮亦与冢姒陆氏尺裂而均之。讫先君之世,聚居雍睦无间言。先君肆力于学,州荐其名,益从师友讲肄,矹矹穷晨夜。或寻师它州,动涉旬岁,吾母服劳馈事,不以累先君。君性素刚,毋问戚疏,必觇其所趣而进退之。吾母务为涵覆,承宁族姻,赒恤乡䣊,人人自以㥦志。之宏兄弟年少长,又俾负笈千里以赴师友之会,多一时知名士。课督诸孙,察其少进则喜见词色。不靡衣食,不事游观,不溺佛老,惟致严于宗室之奉。岁时夙兴行事,子妇若孙咸在,翼翼如也。之宏举进士,试吏为某官,薄禄不足养也,吾母处之裕如。闻楚朴声则曰:『焉事此』?閒得其情以告则怿。晚岁听聪视明,德性弘裕,未尝有厉声疾呼。会水心先生叶正则葬有日,之宏往会,吾母曰:『其已事即反』。四月之吉,起盥洗簪珥,家人咸集,忽指头:『何岑岑若是』!掖扶就衽,已眩不起,哀哉!之宏犹未反室,终天之恨,九殒莫赎,脱又无以铭之,于吾心独无恨乎」!余瞿然谢曰:「如子之言,子之先君子上顺父母,旁睦兄弟,下宜子孙,则先夫人棐承之力,是乌可以无纪」?周公之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孔子大之,曰「父母其顺矣乎」。夫道行于家而妻子好合,此刑善之著也,则兄弟以和,室家以宜,子孙以乐,顺亲之道孰大于是,非所谓风自火出者乎!世降俗薄,二女同居,志不相得,而家道以睽、子孙是效者,往往而是。呜呼,闻夫人之风,余惧夫词之不令也,以为神羞。虽然,余曷敢不铭?夫人吴氏,世为馀姚著姓。父讳端礼,赠武义郎;母喻氏,封太恭人。夫人子男四人:之宏,今以承直郎新荆湖南路安抚司准备差遣;次之亮,乡贡进士,先夫人卒;次之震,从荆湖制置幕府得官,知郢州长寿县;次之颖。女嫁知某州史弥忠。孙男九人:自中,乡贡进士;自道、自明、自昭、自诚、自牧、自强,馀未名。孙女四人,长嫁新晋陵县丞赵与昭,次外孙史巍之,余尚处。夫人生以绍兴十一年四月甲午,卒以嘉定十六年四月癸酉朔,葬以十月壬午,墓在某县某乡某山之原。铭曰:
士不遇,曷其望?维逑之良,式扶而将,浅于泳兮深于方。既顺乃祥,厥基允荒。诏子孙,世其庆。
福建招捕使陈公生祠记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三、《西山文集》卷二五、嘉靖《延平府志》卷一九
绍定三年某月,诏以南剑太守陈公韡兼福建招捕使。先是盗起汀之潭飞砌,童牛之触,乳狗之搏,尺箠可驯也。有司始而玩,中而畏,玩则养之以滋大,畏则媚之以求安。奸人黠子见可侮而动,于是环地数百里莫非盗矣。汀之诸县最先破,未几蔓延于邵而浸淫于剑,既陷将乐,窥延平甚急,公时执丧卧三山,自中外荐绅以及布韦士相与族谈者,必曰非陈公不能办此贼。上从民望,起公为镡川守。时远近汹骇,公不忍以家事辞,星言就道。始至,疲兵不满三百,府藏赤立亡馀,徒以至公大义感激人心,而羸者张,懦者奋,从贼者亦幡然效顺,甫浃辰间,精采立变,盗相顾不敢窥。上知公之可倚也,遂颛付使事。居数月,又命提点本道刑岳公案。疏乞师于朝,及是来者日众,而淮西将王侯祖忠以三千五百人至。侯沈勇有谋,所将士皆一当百。公明方略,信诛赏,旌票锐,警惰媮,号令赫然,戎行禀畏。乃亲提师以出,布置有方,指纵适宜,兵威所加,如斸枯,由是三郡悉平。上嘉公之功,命进秩三等,论撰右文殿,镇建安,领使如故。延平之士若民聚而谋曰:公之功德被于七闽,而吾州最其先者也,更生之恩,其可弭忘?乃卜郡城之东龙津驿故地,为生祠以奉公像,取唐狄梁公故事,名其堂曰「爱仰」,为剑人之爱公如魏人之爱狄公也。又取鲜于谏议故事,名其阁曰「福星」,谓公之福剑人如鲜于之福青社也。公闻之蹙然,曰:予奉天子命,使殄寇而靖民,廪廪焉惧亡以塞责,何功之敢云?矧诸使者兆其谋而僚佐效其策,淮西侯资其兵而诸将奋其勇,予何功之有哉?郡人闻公言,乃绘提举常平史公弥忠之像于堂之左;淮西制置使曾公式中之像于堂之右,而通守黄君桴、赵君以夫侑焉;绘王侯之像于中堂,扁其额曰「壮烈」而诸将侑焉;转运副使陈公汶不幸卒官,则筑室别祠,以昭群贤协济之美,成公谦退不自居之志。四年某月某日,安奉礼成,乡贡进士范荀龙等诒书属记本末。某尝考论古今人物,非诚与才合不能任天下之大事,非人与天合则不能成天下之大功。公清明英特,得之于天,自少慨然以圯下、隆中事业自许,侍亲海陵,年仅三十,已能出奇决策,揃东淮十万之寇,是其材素有过人者。及乡部云扰,公移孝而忠,为时一出,慨慷激烈,言发俱涕,誓以一身赎数十万生灵之命,其诚与才合如此,宜其能当大事也。先儒有言:「天于世变之将作,必豫出其人以拟之」。盗发于闽而公生于闽,是天实属公以弭其变也。而公之精忠烱然,上贯皦日,是天心属公,公心契天,天人之相合又如此,宜其能成大功也。呜呼,是岂偶然者邪!今群胡虎争,中原幅裂,内绥外禦之事,方廑宵旰忧,天之属公,意盖有在。而公于任重致远之学方日楙不已焉,维今之功特其发轫云尔。某既不获辞剑人之请,姑叙其大略,使著于石上,后虖此者又将秉笔以俟。
贼平贺本路史仓良叔弥忠四首 其一 南宋 · 王迈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实地从来着脚安,好脩纕蕙更纫兰。
贵游淡似孤寒士,达宦贫于初品官。
医国名方留肘后,忧民心事集眉端。
浮荣过眼同归尽,独鲁灵光耐久看。
贼平贺本路史仓良叔弥忠四首 其二 南宋 · 王迈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建俗轻生自古然,况逢军旅更饥年。
两台相顾长酸鼻,一饭无缘得下咽。
发廪救荒宁计日,乞师请命屡笺天。
贼平必欲论功报,镇抚须居战取先。
贼平贺本路史仓良叔弥忠四首 其三 南宋 · 王迈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六十青蚨米五升,儿童满口说常平。
方愁饥火无聊赖,一沐恩波得并生。
真佛现身来救度,老天著眼自分明。
从今闽粤家生子,定把君侯姓作名。
贼平贺本路史仓良叔弥忠四首 其四 南宋 · 王迈
七言律诗 押灰韵
诲盗须知有自来,贪官污吏祸之胎。
杀人越货甘残忍,入市拿金不忌猜。
谁与清朝申典宪,合将若属寘渠魁。
书生锐欲排阊阖,先诵民谣献外台。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上)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曾祖□,赠太子太保;妣陈氏,赠咸宁郡夫人。
祖京,赠太子少傅;妣周氏,赠始兴郡夫人。
父嵩,赠太子少师;妣吴氏,赠缙云郡夫人。
公讳德秀,字希元,浦城县迁阳镇人。四岁受书,立成诵。入小学,夜归尝寘书枕旁,灯膏所薰,帐皆墨色。群儿休浴聚戏,公并取其书卷兼熟之矣。宫师薨,吴夫人力贫躬织纴持家,公得壹意于学。弱冠再贡于乡,擢庆元己未乙科,调南剑州判官,孜孜职业,不以高弟胜流自居。中开禧乙丑博学宏词科,闽帅萧尚书逵罗致幕下。陈相自强家盛暑讼人索僦金,公判其牍曰:「丞相方忧边思职,顾屑屑及此乎」!时金华李公诚之、莆田陈公宓皆仕于福唐,公与游甚欢。踰岁,以太学正召。嘉定改元,迁博士,为礼部点检试卷官。楼公钥、倪公思方典举,独异待公。楼公尽告以文献之传,且许其致远;倪公为言立朝行己本末甚详,公终身佩服焉。轮对,言:「为国者当示人以难犯,不可示人以易窥。增币函首,虏将窥我」。又言:「庆元以来,柄臣颛制,立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异,曰好名。士大夫志于利禄,靡然从之,以慷慨敢言为卖直,以清修自好为不情。流弊之极,至于北伐举朝趋和而争之者不数人。今既更化,当先破尚同之习」。召试学士院,奏篇言:「古今之变非兵财之足虑,而国势人心之可忧,宜防近习用事,杜小人复进,以维持国势,拯淮民流徙以系属人心」。除秘书省正字,为御试编排官,兼玉牒检讨官。迁校书郎,轮对言暴风、雨雹、荧惑、蝗蝻之异,因条上四说:「汉初元、延光间暴风,翼奉以为左右邪臣、史臣以为亲谗曲直不分之验。今名虽好忠,实则喜佞,灾异所缘而起也。阴气之精,凝而为雹,刘向以为阴胁阳、孔季彦以为阴乘阳之应。今一二诏旨或从中出,致异之原,其或在是。荧惑南方,为礼为视,礼亏视失则罚见,意者事几未尽察、邪正未尽知乎!春秋威公五年螽,汉光和元年蝗,说者以为贪虐取民、蔡邕以为贪苛所致,意者赃吏尚多、苞苴未戢乎」!兼沂王府教授,每因诵说,迪以正理。兼学士院权直,迁秘书郎。轮对言:「近畿州县水灾,以类求之,内而女谒近习,外而夷狄盗贼,阴盛阳微之證。更化未几,俊贤耆艾引去相踵,善良之士寝不自安。寇燄未张,不早扑灭,及其披猖,乃草薙而禽狝之,世岂有毙千万人于干戈而天不为之变者?惟开公道,窒旁蹊,以抑小人道长之渐;选良牧,励战士,以挫群盗方张之锐」。又言:「天下有不可泯没之理,万世犹一日者,公议是也。自昔虽甚无道之世,能使公议不行于天下,不能使公议不存于人心。侂胄用事,能颠倒是非于一时,终不免为世大僇,何者?公议天道也,侂胄犯之则违天矣。故善为国者畏公议如畏天,则人佐之,天助之」。迁著作佐郎。始公登朝,同进有相惎者,每谗公以谄时相,获骤迁,公恬然无竞。其人后为时相所厌,将除公言职,使逐去之,公力辞不就。刘尚书爚闻而叹伏曰:「不过迟作从官十年尔」。兼礼部郎官,轮对言:「星变,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禳祈请者末也。间者内廷屡蒇醮事,举末遗本,未足以格天」。又言:「金虏有必亡之势三,可为中国忧者二。万一此虏遂亡,莫或余毒,上恬下嬉,则忧不在敌而在我。设或外夷得志,邀我夹攻,豪杰四起,奉我为主,从之则有宣和结约之当戒,张觉内附之可惩。如将保固江淮,闭境自守,彼方云扰,我欲堵安,以此为谋,尤非易事。议者多谓夷狄之衰乃中国之利,抑不思五单于之争,汉尝获其利矣,拓拔氏河南之警,反为萧梁之害,何耶」?时余公嵘奉使至涿州,以燕城被围约回,始知金人有鞑靼之扰。除军器少监,升擢直学士院。轮对言:「雷雨损动太庙鸱吻,而避朝损膳,仅举故事,然犹历旬浃而后行,逋信宿而遽已。以此动人,犹且不可,况于天乎」?除起居舍人。戚畹封王爵,公适当制,庙堂谕意,令及去凶之事。公不从,而以「建储为中宫功,故均庆后族」,且有「亶为异渥,夐掩前闻」之语。既告廷,复草奏曰:「汉世贤戚无出樊宏、阴兴右者。宏之言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兴亦曰:『富贵有极,人当知止』。二人之言,外族所当监也」。许侍郎奕时兼琐闼,遂援「夐掩前闻」一语,以为词臣之笔如此,是本朝前此所无也。许公竟以此去。戚畹以公名重,屡对客愿一识面,公正色拒之。直前奏事,言:「自顷傅伯成以谏官论事去,蔡幼学以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驳论事去。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数人者非能大有矫拂,已皆不容,故宁默默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贾祸。侍从之臣未闻有以己见求对者,集议则阁笔相视,不措一词。喑嘿如此,岂国之福」?又言:「陛下延纳群臣有礼,然咨询罕闻玉音,记注所书,寂寥无几,臣愿昕朝赐对,时出圣训」。又言:「古者大事谋及庶人,而楮币盐钞,更张独决于庙谟」。又言:「唐宪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默去郑絪,明主所当法也。当时宰臣裴垍尤奖尽言拾遗。独孤郁等因迁致谢,垍独责严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休复大惭。大臣所当法也」。又言:「新楮初行,虽有违令估籍之文,然当籍者必闻于朝,以俟报可,毋得专行。今州县奉行过当,有一夫坐罪而并籍昆弟之财,有亏陌四钱而没入百万之赀,至于科富室之钱,拘盐商之舟,以产高下配民藏楮,皆出于朝廷约束之外。臣闽人也,所谓家产满千钱,藏券五十,闽中之新令也。夫产满千钱,田仅百亩,安有馀赀可以市券,往往鬻田宅以应令。凡若此类,宜悉蠲罢」。兼太常少卿,直前奏事,言:「北虏垂亡,此天命离合之机。国家多事之始,必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为心。刘向有言:『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臣谓不然。祥多而恃,未必不危;异众而戒,未必不安。今岁以来,二月飞雪,六月积阴,地震水涌,妖星陨流,而况重以震霆之异!昔景祐五年,雷发孟春,下诏求言。陛下自视何如仁宗,冬雪之警,甚于孟春,而求言之诏未颁,宜思所以通下情、召和气者,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三代而下,治体纯粹莫如我朝,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社稷长远,赖此而已。陛下圣德谦冲,未尝轻改成宪,窃虑或者患国势未强而欲振以刑威,患财用未丰而欲益以聚歛,谓诚信不如权谲,谓忠厚不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国之斧斨、蠹民之螟螣也。惟陛下察截截之谝言,守闷闷之家法,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唐制非叛逆不籍其家,今闾巷细民小有诖误辄没其赀,群情嚣嚣,不自聊赖,弱者至父子相随赴井而毙,强者至欲剚刃守臣以自快,宜思所以收人心、解天意者。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安富恤贫,王者之政,而郡县往往疾视富民,多方破坏,不尽不止。有馀之家窘于科敛,摧于告讦,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态。赊贷路穷,贫民益困,愿霈然下诏,戒饬有司。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艺祖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之专杀。范祖禹谓国家以仁继仁,哀矜于民,率用中典,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陛下仁恕同符祖宗,臣所欲将顺者三:一、自今非重辟毋轻下大理。二、寺官宜参用儒者。三、酌情处断,所以重帅权,非列城所得用;便宜斩戮,军兴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宜制其萌,以杜藩镇之祸。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追命居住,视古流放之刑,其在圣朝,未尝轻用。比缘官吏玩令,间或举行,举刺之官或乖审谨,接劾来上,未尽至公,愿诏有司,博参物论,湔涤其可贷者。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又言:「蜀居上流,为东南之首,宜预蓄人材以备缓急」。时相当国既久,言路遍置私人,耆旧尽去。都司胡、薛之徒始用事,钞法楮令既行,告讦繁兴,吏民坐新书抵罪者众。公首上是奏,直声动朝野。立螭数月,数犯颜造膝,天下想闻其风采,故老袁公燮、柴公中行及庶僚之敢言者数人稍稍和之。时相始不乐,都司又切齿,然籍没之产以渐给还,士大夫停废迁徙者亦稍稍牵复,公发之也。时相患公与左史李公𡌴数论事,于是二公俱出疆。公为金国贺登位使,从臣中有以公亲老留行者,不听。至盱眙,留两月,凡两淮山川险易、士卒勇怯、守将贤否、边民疾苦,皆览观诹询,识之于册,慨然有为国经理之志。尝谓苟得自见,平地可使为至险,旷土可使为良田,弱卒可使为精兵,惜不及用也。虏移文止贺使,还朝入对,言边事有深可虑者三,亟当为者二,欲移沿江列屯于两淮,而增募舟师以扼江面,缮城池楼橹,大修垦田之政。又言:「金鞑相持,战斗离合不知其几,而吾俱罔闻知,宜饬边臣捐金募间」。时朝论方事苟安,谓公张望,乞补外,不允。直前奏时事,言:「女真徙汴,我忧方深,自立之策无出于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而已。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意见小异,已成枘凿,议论小激,目以诪张。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笔,文儒宿望或所不能;至于正色折奸萌,立谈断大事,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办。惟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南渡驻跸,何异越栖会稽,而秦桧乃以议和粉饰太平,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此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而不可赎也。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宜罢不急之营缮,略常程之细务,惟大计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汉有边鄙大疑,必使群臣杂议。熙宁议地界、建炎议防秋,或访旧弼,或令侍从台谏各上利害。今虏徙而南,宜诏有位皆得尽言,然后博采众长,按为定论。国之元气在于人心,宜选循吏革虐政以收百姓之心,拔用荆淮尝立功之人以收豪杰之心,已募复散之卒,择其健者分配戎行,以收忠义之心,蠲科调以收边氓之心,推恩信以收中原遗黎之心,所谓自立之本也。昔李纲建议,欲保江南,当葺理淮、襄为家计。孔明驻汉中,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权,不从中御。愿于近臣中择二人于荆、淮建立幕府,如吴、蜀任二臣故事,所谓自立之具也」。又言:「虏必邀岁币,臣窃以为不可与」。上曰:「不当与」。未几,对境果来索,从臣刘爚、李珏皆主不与,上曰:「真某之论亦然」。时相方以爵禄笼天下士,至有声望旧人折节营进,反为所薄。公慨然谓刘公爚曰:「吾徒须汲汲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肯为从官之人」。遂力请郡。时相曰:「禁涂在尔,胡为去也」?公答曰:「老亲生长田间,但知太守之乐,不知从官之荣」。除秘阁脩撰、江东转运副使。时山东乱离,朝廷犹与女真通聘,而士大夫多言五福在吴。公朝辞,论国耻不可忘,群盗不可轻,幸安之谋不可恃,导谀之言不可听,至公之论不可忽。金陵旱蝗,留守适卧病,公乞蠲阁二税,大讲荒政,约常平使者李公道传共议。李公至自池阳,合词乞分所部九郡委三司,公自领太平、广德,李公宣、池、徽,谯提刑令宪南康、饶、信,而建康以属帅。会留守殁,总饷摄事,公力从臾之,于是建康奉行如列城。分画既定,通选一路僚属,籍人户为五等,甲乙出米,丙自食,丁粜而戊济之。朝廷捐米数十万石,守令以使者切于为民,躬履阡陌,家至户到,父老叹息,以为刘枢密荒政之后所未见也。公素与李公志同道合,谓谯卿可与为善,虽南康三郡区画精密不逮,然所及亦不少。惟金陵甫讲行,新留守至,竟不发粟,而总饷自赈城中户口焉。时广德旱最甚,公再至其郡,请以拨到百万仓米万石救一郡之民,且易粜为济,未报。公与守臣魏岘议,以便宜发廪,委教官林庠赈给,而别疏待罪。竣事而还,百姓数千人送公,指道傍丛冢泣谢曰:「此皆嘉定辛未年饿死者,微公我辈相随入此矣」。黄、池民旅讼镇官史弥忠倚势不法,公令寻医而去。当涂郡更创大斛,废司农斛斗不用,公索而毁之。新徽守林琰为台谏无廉声,宁国守张忠恕规匿赈济米,公两劾之。忠恕罢,代以陈广寿,公言宣民遭前守之虐,自李道传承摄,方有生意,今忠恕甫去,广寿实来,所谓逐虎逢狼也。广寿之命遂寝。公虽不容于朝,犹以忠实恳恻为时相所重,虽积忤未至疏斥,惟都司数人目为迂儒,试以事必败。及至江东,益有民誉,小人无所售其喙,遂有「旱伤本轻,监司好名,赈赡太优」之语,时相不能无惑,自此申请遂落落矣。魏岘始与公共发廪,俄为都司所嗾,劾罢林庠以撼公。公上章自明,朝廷悟,与岘宫观,庠干官。都司怒无所泄,径从省中奏罢徽守詹阜民,以撼李公道传,而李召还矣。江东二年,凡下车例册及台阃戎司之馈,以至太夫人诞日诸司所奉寿礼,皆不入私橐,专储之以助赈施。公虽在外,援欧阳公修自禁林出漕河北上疏论兵故事,附奏言:「女真叛辽在政和之四年,其灭辽也,在宣和之七年。今天下之势无以异于政、宣之时。臣尝论政、宣致祸,其失有十:京、黼蛊上心,一也;贯、俅坏军政,二也;简忽天变,三也;以言为讳,论水灾者贬谪,谏花石者屏斥,四也;老成鸿硕不以奸党废则以邪说斥,五也;台省馆殿非奴事奄尹即翼附权臣之人,六也;边臣掩覆,寇至不知,七也;改盐钞法,科免夫钞,八也;阉腐董师,九也;徇女真之欲,召侮取轻,十也。陛下忧勤恭俭,无愧仁祖之风;而群臣盘乐怠傲,乃有宣、政之习。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又三数年来,谋国者不惟长算,遂有三误。虏既播越,犹使吾宋臣子拜犬羊于祖宗殿廷之下,一也;岁币不遣是矣,然不正其词而诿曰漕渠乾涸,二也;上流制阃榜拒流民,来者剿杀,西川总戎戕程彦晖一家于黑谷山,三也。积此三误,而吾国之威灵气燄索然矣。误于前者不可悔,应于后者犹可为,愿朝廷无再误而已。昔孙氏、典午氏皆能以江表自立,国家带甲百万,江汉为池,岂下吴、晋?而中外有司忠诚愤激者少,委靡怠惰者多,一闻赤白囊至,相顾失色,不知所为,少定则又恬然矣。国家平时尊宠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见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臣之所大惧也」。时议以西掖召还,都司尤忌公者密泄其语,以相钩致。公曰:「某虽不肖,决不由匪人以进」。乃上此奏。除右文殿脩撰知泉州。郡以番舶为命,然商人畏重征,苦官吏和买,至者绝少。公镌税额,戒官吏毋得买一物,虽诸台委倅属市物,必申州始得奉行。是年舶至者十有八,明年二十有四,又明年三十有六,征税之入遂及绍熙旧额。秋苗令民执槩,两造示姓名,使自诣,然惟王公十朋与公能行之。海贼王子清、赵郎以十八艘横行巨浸,劫晋江县围头湾,距州仅百馀里。公调左翼军捕逐,拨发官王大寿力战无援,与队将秦淮等六人死之。公为文以祭,且请赠典于朝,出宿中和堂,讨贼弥厉。或言沿江诸港澳民兵可用,而同安管下烈屿其尤也,公议选官劝谕。寓客宝谟储公用自请行,得民兵四百、舟三十二,与官军犄角,并授之簿侯处厚曰:「官民一体,有功并论」。逆贼至漳浦境内沙淘洋,败之,获大舟四、贼首六,赵郎者在焉,子清逸去。诛群贼于教场,设王大寿位,令其子剖心以祭。磔者三人,诛死者二十馀人,胁从者破械纵去。赵郎自称直徽猷阁子游孙希郤也,毙于狱,子清寻为台州杜门巡检所擒。诏以获贼功增一秩。公委僚属遍行海滨,审视形势,创修沿海诸砦,增屯诸砦水军,复教定巡逻地分,后皆可行。左翼军受守臣节制,公所请也。时相生日,四方争献珍异,公大书「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十二字以饷,且将以书曰:「丞相勤身辅政而中外之心未孚,屈己受言而士大夫之情犹不能以自竭,愿因某之言,考武侯之为,勉其未至,则功业日盛,福禄日臻」。不报。泉多大家,或席贵势患苦闾里,公严绳其仆而雅责其主,皆愧之而不敢怒。始至,郡之先达有田讼,闻公语自慊,焚其契不复争。曾从龙贻书寓里曰:「此人视宰执如小儿,宜谨避之」。傅公伯成方退居,公每诣之必移日,虚心问政,受其规戒。傅公亦以世道期之。除集英殿脩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前政积宽,稍矫以严,尤留意军政。常谓夷狄外患,盗贼内忧,皆不可忽,遂条五事,可为十一郡长久之利。一、令属城各仿豫章,于禁军内团结其强壮者别为营,且乞推行之于八路。二、抽江州水军人船十之三分屯兴国之富、池等处,抽鄂州水军十之三分屯武昌县。三、缮豫章城。四、总管、钤辖阙,于统制中选差;州钤将副则取诸统领以下之知兵者。五、通广盐于赣、南安以弭汀、赣盐子之害。属稿未上,以吴夫人忧去官。明年,蕲、黄失守,升武昌县为寿昌军。其后盗起南安,延蔓又三道,竭国力讨之数载始平,人乃伏公先见。公尝言所历诸镇惟江西惠利未有大及吾民,若有遗恨,盖开府仅数月云。公性笃孝,吴夫人尝疾病,公祈天而愈,醮谢之词有曰:「愿损臣算,以延母龄。炉熏之烬未销,囊药之功已应」。其除泉守也,告词以蔡忠惠公襄便亲为比。公至郡,刻蔡公《上寿仪》于石,岁时率家人奉觞为寿如其仪。州民有母寿百者,为立寿母坊。及执丧,毁瘠柴立,侍妾尽遣去,给事左右惟老兵苍头。饮量旧无算,自此终身饮不过濡口。服阕,除宝谟阁待制知潭州、湖南安抚使。再辞不允,辞次对又不允。赴镇,诏赐金带。以廉仁公勤四事励其僚,以周元公、胡文定公父子、朱张二先生学术源流勉其士。长沙自南渡初,民自酝酒而税于官,其法简便,至刘公珙讨郴寇,增亲兵,始量从官卖,稍分酝户之利。辛帅弃疾创飞虎一军,博求利源,奏改为搉酤。给事中芮公煇持不可而寝,至赵帅善𢙄又榷焉。曹公彦约修复旧法,至安枢密丙又榷焉。公奏:「自彦约行税法,每岁净息率不下八万馀缗,视昔之榷无大相过,而不和籴,不抑配,不搜捕,薪水之费、官吏之给,皆十去其七,而一定之息踵门而至,何惮不为」?诏可其奏。潭人欢呼。旧例,秋苗斛面外有所谓捧撮米者,日增月益,前帅定增为一斗,既增而捧撮如故,每三捧取七升,公并革去之。朝廷岁降度牒和籴,州配之县,县配之民,率三四户受一牒,昂其价以市,米每斛比市直仅四之三。公乞免降度牒,不许,则遣人货于都城而自任其折阅,所籴才十一。会米贵遽止,以他米补其数。明年,奏请罢籴。岁春夏,郡民艰食,竭公家之力振赡。既而曰:「此浅惠耳」!郡有折粳钱,本正苗也,后折钱佐郡用,阙米则输本色。合正耗五万馀石,公别贮之,名惠民仓,岁岁出籴,仿张公咏成都之法,什伍其民,以相保受。有丽于罪,毁券住籴,保受同之,因养寓教。魏公了翁记焉。又以撙节钱易谷于总所,得八万石,益以他谷为九万伍千石,散于十二县。置社仓百所,其敛散息耗之法一依朱文公所立条约,且上其事,朝廷皆从之,著为令。又创慈幼仓,立两义阡,教诸军习射,日再按试。前帅以官钱付亲兵回易,又拨东西两庄令军中自佃。公捐其租息,凡营中病者、死未葬者、孕者、嫁者、娶者,给散有差。定王台据一郡最高处,向时元夕帅漕张饮其上,诸营家给一灯竿杪,灿若万星,数夕乃止。公榜罢之。置赡军典库。知寿昌军朱橐建请飞虎军永戍寿昌,且欲并致其家口,公力争之,朝廷不能夺。江华县贼苏师军去州十里杀人,巢穴接贺州,公檄广西共讨平之。武冈守司马遵不得军情,卒蒋宗筹倡乱,公劾去遵,使佥判叶莫摄郡事,授以方略,乱卒伏诛。今上登极,召赴行在。未至,除中书舍人,兼侍读,改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辞免不允。以宝庆初元正旦发长沙,过家,乞郡不允,给告一月。六月辛丑入对,上迎劳曰:「久闻卿名」。公奏三创,一脩子道、正家道、立君道,略曰:「三纲五常者,扶持宇宙之栋干,奠安生民之柱石。人而无此,冠裳而禽犊矣;国而无此,中夏而裔夷矣。晋废三纲而刘、石之变兴,唐废三纲而羯胡之难作。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臣或以为家法最善,或以为大纲甚正。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天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霅川之变,非济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讨捕之谋,情状灼然,本末可考,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而行之。虽济王未有子息,然兴灭继绝,在陛下耳」。上曰:「朝廷待济王可谓至矣」。公奏:「陛下友爱之心可谓无所不至,但谓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仰承圣训。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之不及舜明甚。大抵人主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不皆合理,难以为法」。上曰:「是亦一时仓猝」。公奏:「此已往之咎,臣所以言者,欲陛下益进德修业以掩前失」。二乞收人心,略曰:「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康定、庆历简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雠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往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间者。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此收人心之一事也。赏罚适平则人莫得而议,今有功罪同而赏罚异者。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裁培倾覆,付之无心,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间哉?此收人心之二事也。当乾、淳间,有位于朝,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以苞苴入都为羞。今薰染成风,恬不之怪,果欲息天下之谤,莫若反其物,罪其人,则心迹暴白。此收人心之三事也。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讹言之籍籍,有讥诃之令焉。呵则已过矣,甚至于流窜焉,杀僇焉,都城之民摇手相戒。宜解密网,达下情,此收人心之四事也」。三言:「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虽尝以耆艾褒傅伯成、杨简,以儒学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刘宰,然前之三臣止加异数,未闻聘召,至于亮直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记录。愿处伯成、简于内祠,置中行于经幄,擢宓、侨于言地」。又奏:「华发旧德之臣,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简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因囊封进忠言」。又奏:「长人之官,拊字不闻,叨懫日甚」。上曰:「如何无一廉者」?又问:「何以革之」?奏:「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人以意」。上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以袁守赵䈣夫对。御笔擢䈣夫直秘阁,与监司差遣。公手劄谢上,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以对,乞广加咨询」。
待制徐侍郎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钱塘
豫章徐氏皆本汉高士,至公五世祖简始居丰城县之历山,曾祖文贵居县之后泉。祖洪源。考琮,累赠朝散大夫;妣王氏、甘氏,并赠令人。公讳鹿卿,字德夫。幼强记能赋,长从乡先生朱炳受业。经子皆手抄口诵,以己意折衷,诸史及前人论著,各以类纂辑。广场挥翰如飞,若不思索,自然藻丽,里中子弟皆师焉。擢嘉定十六年进士,廷对考中第二,详定官摘语忌,欲抑之,初考官胡公梦昱争之不得,犹为第十人,教授南安军。公以是邦周、程讲学之地,而无垢张公谪居最久,乃论次其言行与廷对,刻之学宫,与诸生讲肄,时引其说。学租多在溪洞,公拊恤佃人,无逋租者。后盗发城外,屋皆燬,惟学独存,曰是无挠我者。绍定初,盗起汀、邵,公为福建路安抚司干办公事,幕画动中机会。州仓焚,公曰米未必俱烬,傍扫隙地,令曰:有能徙粟至此者担予钱若干。手批付帑吏取缗钱,吏疑非帅命,公曰:「即有罪,吾自当」。钱至,积米如山。帅大喜,既而曰:「露积,奈何」!公请会军粮,各计月预借,一日散尽。都城灾,公上封书言:「积阴之极为火,窃意必有以阴召阴者」。劝上毋惑宠嬖,溺燕私。又言:「王陶以不押常朝班攻宰相,令养疴中书,久不面君。仇士良云人主不可使读书。今嫔御之进,或谓大臣有力,皆自古所无。陛下宜进退大臣以礼,察天下可以为相者相之,大臣不以去就异其心,察天下以为可相者举之,转阴为阳之机也」。西山真公见之,以书遗公曰:「谓火灾起于阴盛,惟执事一人;论正气平,不至忿激,又足见平日涵养之功」。六年,改秩知南剑州尤溪县。真公守泉,以南安久不治,乞公于朝,改知南安县。端平初元视事,首明版籍,革预借。时真公已帅闽,得公申述,必以风厉属县。期岁境内大治。明年,召赴都堂审察。丁甘夫人忧。三年,诏起复赴枢密院禀议,公乞终丧,诏服阕禀议。履亩令下,公奏记庙堂:「楮弊之轻特国之一事,天下之心乃国之根本。救一毙而失天下之心,孰为轻重」?除主管官告院。嘉熙元年,干办行在诸司审计司,有自少司农除集撰、佑神观,粮料院欲比附七寺少卿帮放米麦各六石。公言:「岂可为一人变一法!佑神相家子,所少非米麦。为少卿自有,为殿撰奉祠自无」。识者是之。迁国子监主簿,面对言:「辛卯之火由不能裁抑权臣,丙申之雷虽能册免一相,天怒未息,又为丁酉之火,民间遂有疑谤。疑谓火始于废宫遗址,延及椒房节钺之第,越两河趍某戚畹之家。谤谓封驳留中,白简节贴,除目每出则曰某贵人所荐,某近习所主,又边报方急而增置妃嫔,未辍排当。因疑生谤,因谤生怒,惟陛下痛自刻厉而速改之」。除枢密院编修官,暂兼右司。台臣论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妄言伦纪,公以诗赠行,言者并劾公居下讪上,主管云台观。二年,除知建昌军。崇教、龙会两保与建黎原、铁城之民交关,公至,开示祸福,皆帖伏。创百丈岭寨,城属邑。督府取本军斛面米四千九百馀石以饷上流,公愀然曰:「守可去,此事决不可行」!力争之。郡民恐失贤守,请别输面斛一。公笑曰:「吾民知为太守计,守独不为民计乎」!反复申述,又贻书文靖史公极论。文靖为言于督符,诸郡住催,然它郡多已输,惟盱得免。漕司令郡用文思院铁斛受输,仓吏曰权易铁斛,公曰:「易斛易尔,顾铁斛可支军粮乎」?即言:「本军实用木斛,不敢欺诳」。漕不能夺。盗发南丰上石耆,公讨捕,诛为首者二十人。除度支郎官,兼右司。四年春,改吏部,兼敕令所删修官,兼左右司。转对言:「二相并命,一老提纲,未免彼罢此行,彼用此舍。在上者莫适任患,在下者莫知适从。宜勉之以三后协心之义」。除右司郎官,兼玉牒所检讨官。时相面誉公宜要官,公叹曰:「此所谓牢笼也,某非谓宰相私人者」。以风闻罢,主管云台观。除江东运判,江乡大饥,金陵人相食,晡后市无行人。有告凶徒伏清凉寺侧者,公命掩捕。逃数卒,十数辈方脍人肝,而食尽,执而尸诸市,由是制臣不乐。出本司积米三千馀石,下市直之半赈粜,又出缗钱万七千赈不能籴者。合祠前使者忠宣范公、文忠真公。时诸阃久擅盐筴之利,或请于当涂置司制置鹾茗,朝廷擢议者版书领其事,商旅不行,止监失陷。诏公检覈,尽得其实以闻。天久不雨,公决滞狱,应时而雨。茶盐所多文致富民罪,或以赈恤为名没入其赀,有一家八十口收稻仅二千石,拘籍之馀,日食不给者。公谓此与杀人而食者无异,悉还所籍。其创行搉酤尤为民患苦,公谓从橐出使虽非庶官可问,而守臣贪暴,监司岂容已。方疏其不法,会守罢去。淳祐元年,诏以公兼知太平州,暂领茶盐司职事。宰相遗公书曰:「拘摧检覈,洞见底蕴,不胜钦叹」。岳肃之始自诡,后言皆不售,徒坏三务场钞法,亏三监司领额,半年仅得三四百万,得羊失牛(下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