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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海联句 中唐 · 贾岛
五言绝句 押先韵
沙鸟浮还没,山云断复连(高丽使)。
棹穿波底月,船压水中天(岛)。
高丽使副判官等授官制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咸平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朕以推恩示信,覃声教于殊邻;进秩书勋,赏勤劳于将命。式表绥怀之德,用旌恭恪之诚。具官某,远自辰韩,来朝象魏,涉沧波之万里,输职贡于九重。方物充庭,达帅臣之忠节;华簪就列,有专介之礼容。言念使乎,宜加朝奖。或纡黻从大夫之后,或握兰参郎吏之班。勋级增荣,器名非假。勉荷殊常之宠,无忘来远之恩。
高丽使所至县市物委长吏管勾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三
高丽使所至县市物,委长吏管勾,勿令亏损远人,仍蠲其算。
令舍人院等撰赐契丹高丽使御筵乐人语词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二之三○(第三册第二八七五页)
自今赐契丹及高丽使御筵,其乐人语词,教坊令舍人院撰,开封府衙前令直馆撰。
请舍人院馆阁官分撰乐人词语奏 北宋 · 钱惟演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宋会要辑稿》礼四五之一○(第二册第一四五二页)
伏见每赐契丹、高丽使御筵,其乐人白语多涉浅俗。请自今赐外国使宴,其乐人词语,教坊即令舍人院撰;京府衙前,令馆阁官撰。
乞酌定接伴外国人使仪式奏 北宋 · 张师德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五之七(第三册第二九一七页)
近奉诏馆伴高丽使,所差伴宴及管勾,皆近上官僚,未有定式。欲乞起今外国人使到阙,先令有司详酌仪式。
论高丽使人相见仪式事奏(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乐全集》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近见江淮发运司牒报,高丽国进奉使人已到明州,见赴阙前来。次检会先录到枢密院劄子,降下仪式一卷看详。内一项,所至京府州军,知州、通判出城迎接,管设饯送仪式。伏见契丹国信使过北京,只是通判摄少尹接送。今高丽系外蕃,其进奉使人乃陪臣也,宣徽使班秩同见任两府,出城接送,礼更重于契丹,非所以崇国体,示威灵也。前次过南京,虽已曾行新仪,其时知府系两省官。今来接送管设相见仪式,伏乞朝廷特行再定颁下,以凭遵守施行。
明州拟辞高丽送遗状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窃见接送高丽使副仪内一项,高丽国进奉使副,经过州军,送知州、通判土物,并无答谢书。候进奉使回日,依例估价,以系官生帛,就整数量加回答。检会熙宁六年高丽国进奉有使副,送明州知州、通判土物,共估钱二百贯以上九十九陌。熙宁五年及九年,有进奉使,无副使,送明州知州、通判土物,共估计价钱一百贯以上九十九陌。其土物,奉圣旨并依例令收,估价回答。臣今有愚见合具奏闻者,右谨具如前。窃以高丽于蛮夷中为通于文学,颇有知识,可以德怀,难以力服也。故以隋之全盛,炀帝之世,大兵三出,天下骚然,而不能朝其君。及至唐室,以太宗之英武,李绩之善将,至于君臣皆东向,以身督战,而不能拔其一城,此臣之所谓难以力服也。宋兴,自建隆以来,其王王昭以降,六王继修贡职,使者相望。其中间压于强虏,自天圣以后,始不能自通于中国。陛下即祚,声教四塞,其国闻风,不敢宁息,不忌强胡之难,不虞大海之阻,效其土实,五岁三至,如东西州,唯恐在后。其所以致之者,不以兵威,此臣之所谓可以德怀也。陛下亦怜其万里惓惓,归心有德,收而抚之,恩礼甚厚。州郡当其道途所出,迎劳燕饯,所以宣达陛下宠锡待遇之意,此守臣之职分也。其使者所历之州,贽其所有,以为好于邦域之臣。陛下加恩,皆许受之,而资以官用,为其酬币。其使一再至之间,许其如此,不为常制可也。今其使数来,邦域之臣受其贽遗,著于科条,以为常制,则臣窃有疑焉。盖古者相聘,贽有圭璋,及其卒事,则皆还之,以明轻财重礼之义。今蛮夷使来,邦域之臣与之相接,示之以轻财重礼之义,使知中国之所以为贵,此人事之所宜先,则当还其贽,如古之聘礼,还其圭璋,此谊之所不可已也。又古之以贽见君者,国君于其臣则受之,非其臣则还之。今蛮夷向化,来献其方物,以致其为臣之义。天子受之,以明天下一尊,有臣而畜之之义,此不易之制也。邦域之臣与其使接,以非其臣之义,还其贽,以明守礼而不敢逾,亦不易之制也。以此相属,以明天子之尊,中国之贵,所重者礼义,所轻者货财。其于待遇蛮夷之道,未有当先于此者也。且彼贽其所有,以明州一州计之,知州、通判所受,为钱三十万,受之者既于义未安,其使自明而西,以达京师,历者尚十馀州,当皆有贽。以彼之力度之,蛮夷小国,于其货财,恐未必有馀也。使其有亲附中国之心,而或忧于货财之不足,臣窃恐有伤中国之义,而非陛下所以畜之幸之之意也。臣愚窃欲自今高丽使来,贽其所有以为好于邦域之臣者,许皆以诏旨还之。其资于官用以为酬币已有故事者,许皆以诏旨与之如故。惟陛下详择之。如可推行,愿更著于令。盖复其贽以及于恐其力之不足,厚其与以及于察其来之不易,所谓尚之以义,绥之以仁。中国之所以待蛮夷,未有可以易此者也。其国粗为有知,归相告语,必皆心服诚悦,慕义于无穷,此不论而可知也。臣愚非敢以是为廉,诚以拊接蛮夷,示之以轻财重礼之义,不可不先。庶几万分之一,无累于陛下以德怀远人之体。是以不敢不言,惟陛下裁择。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元丰类稿》卷三五。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二。)。
无:元刻本、正统本、《读书记》、顾校本、吴校本、傅校本作「先」。
元丰己未三院东阁作 其二 己未九月予赴鞫御史闻子瞻先已被系予昼居三院东阁而子瞻在知杂南庑才隔一垣不得通音息因作诗四篇以为异日相遇一噱之资耳 北宋 · 苏颂
七言律诗 押尤韵
词源远远蜀江流,风韵琅琅舜庙球。
拟策进归中御府,文章传过带方州(自注:前年高丽使者过馀杭,求市子瞻集以归。)。
未归纶阁时称滞,再换铜符政并优。
叹惜钟王行草笔,却随诸吏写毛头。
西上閤门使王公墓志铭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苏魏公文集》卷六○
尝读前史,观国朝以来,将相大臣子孙,保有其家室迨数世而不坠门法者,不十数家,而建雄军节度使鲁国武康王公其一也。鲁公讳超,在太宗、真宗朝提禁兵,帅三路,为时名将。生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鲁国武恭公讳德用,在仁宗朝以高才伟略名暴邻邦,累殿藩翰,再历枢筦,终始一节,勋在盟府。鲁公之弟德基,官至延州观察使,鄜延经略使;德恭,蕲州刺史。鲁公之孙二十八,皆以材武闻于时,继登显仕,或遥领州郡,或擢在横班,而鲁公之长子东头供奉官、赠左金吾卫上将军讳咸熙,初仕早卒。生二子:伯讳泽,以强敏习知民政,累典州郡,终皇城使;仲讳渊,字巨源,结发为右侍禁閤门祗候,七迁至皇城使、閤门通事舍人,更历烦使,出权陕州兵马钤辖。神宗初即位,励精治道,细大之务,罔不修举。至于典谒赞导之事,无所不经圣虑者。一日,以閤门缺员,而在职者有不闲词令,故自陕州特召公还。上既见,宣奏如礼。顾谓其寮列曰:「相仪当如王某可也」。通事岁满,擢西上閤门副使。久之,自请于上曰:「臣世以武力受国大恩,臣名复在右列,当竭股肱之力,任疆场之事,愿得乘一障、尽死节以报朝廷」。上曰:「朕方属卿以职事,未可遽去」。尝预修閤门仪制,龙图阁直学士宋公次道典领其事。宋公一代名儒,练达典故。每称于同列曰:「王君凡事详熟,论议有本末,定此易耳」。继领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勾当皇城司。皇城司内庭要任,晨夕侍卫宫禁,以岁劳自引进升客省副使。今上覃霈,拜西上閤门使。初,元丰三年,始复州郡武备,置诸路将官,制九军营阵,定乡村保甲,皆稀阔不讲之政,在职者或未尽悉其禁令。公数被命案举,初往河北,访兵民利害及当官不习职之人,条例上之。今永兴韩丞相时在枢密,见奏谓之曰:「辞简而事该,皆可施行」。后用其言,裁制其过与不及者十七八。又按京畿将兵,河东及晋绛、泽、潞、威、胜五州军团甲,振举其职,皆称上旨。六年,亲郊侍祠大庆殿,末疾暴作,肩舁归第,在告且久,未任朝谒,上三遣使就问以「所苦如何?治者何人?日望平愈,无事早出,待卿往阅京西、陕西兵马」。既而再予告百日。七年夏,以疾惫请閒局,诏提举兖州仙源县景灵、太极两宫观公事,居家养疾,皆出特恩,非常比也。既閒居,每日念荷圣主非常之眷,未知所报,而病不能兴,死有馀责矣。八年三月,闻先帝遗诏,强起望哭,移时几绝者数矣。裕陵发引前,方将扶舁临哭阙门,忽梦先帝召如平生,既寤,感恸久之。以其年七月二日疽发于背而卒。讣闻,诏恤其家,迁季子一官,补长孙为三班奉职。初,金吾之亡,公与伯兄俱在乳抱,母延安郡太夫人夏氏躬自鞠育。推燥居湿,逮于长成。鲁公矜而怜之,赏延之恩,先于诸子,又使受学于诸儒,出则从士大夫游,以习礼法。其后兄弟竞爽,循蹈规矩,抑由母慈至而祖训严故也。自登朝从宦,未尝远左右。间被选为成都利路钤辖,亦以亲年为言,力辞不拜。延安后公二年殁。疾且革,犹曰:「吾不得死于吾子之手为大恨」。审斯言,则平日之承顺颜色有以慰母心者可知也。平居乐易,若无不可者。然刚中谨严,不妄举动。喜饮酒,而未尝至于酣醉;善音乐,而不以为能事。接人初若简淡,久而益亲。桂人欧阳辟旅居京师,不求自达,公一见,相契合如平素,遂留馆于家,日与讲论义理,十馀年无少间阔,至今不忍舍去。自少长不杂交游,不妄出入,视权门尤畏惧。与今新州蔡丞相有旧,新州当政日,每相招延,则一往旅见,语不及私。子弟或问故,应曰:「仕宦当尔。尔辈亦宜如此,则寡悔矣」。神宗因间语及,对曰:「臣愚不能周旋人事耳,非有他也」。三使契丹,北人首访其族曰:「得非两世太师之后乎」?答曰:「曾大父、大父也」。及燕,射屡中的。众骇曰:「是果有成法也」。四为南郊明堂御营四面巡检,皆以办职蒙赏。初仕时,年尚少,入侍殿阁,以勤恪著称,仁宗已识其姓名,尝以御飞白字赐之。后诏伴高丽使人南苑燕射,神宗以御弓一、御箭四赐之。是二者,皆群臣所不得与及,班列中咸以为荣遇也。夫人蔚氏,殿前都指挥使、保静军节度使昭敏之孙,封永宁县君。治家严饬,虽累世大族,而门内清约,室无玩好,旁无姬媵,有若儒素。熙宁中,诸父俱亡,伯兄外守边要,家事悉以诿公。拊循嫠弱,教率群从,使就问学,赒给均一,内外欣欣以睦。如是且十年,无一日替。舍内有猫相乳者,人以为异焉。子四男子:曰任,内殿崇班;曰价,供备库副使;曰俣,右侍禁;曰侁,右班殿直。六女子,五适人,一未有行。婿曰明州录事参军夏大同;右侍禁张宗陶;蔡州汝阳县主簿李元弼;右侍禁、西京凤翔府司理参军张克勤。孙九人:曰𤨖,三班奉职;曰珝,曰璠,曰珦,曰璟,曰璞,曰璨,曰瑶,曰琳,并未仕。孙女九人,并幼。王氏之先,世为赵人,而占数常山真定县。自鲁公徙葬河南府密县,今隶于郑,故又著籍于郑州管城县。诸子卜以元祐四年八月戊申,举公之柩葬于新郑县旌赏乡尹固村。前期,任以状托铭于予,其请之勤,至于十数。且曰:「先人操守介特,平生交游虽多,而知之者鲜。非公眷记终始,则懿行遗美惧无述焉」。予惟畴昔之好,重之以熙宁初同使契丹,尤相亲爱。每听其言,多及朝廷政令之要;问其所趣,皆忠义谨厚者所尚之事。其矫讦刻覈之行,则曰:「不能为也」。予又熟其伯兄之所存,亦相类。于是窃叹曰:「王氏家训如此,宜乎世有其人。今虽亡矣,而后嗣竞劝。若然,其子孙又有成立者,则门构益不坠矣」。因为之铭。铭曰:
璠玙之珍,产于荆、昆。公侯之贵,亦出名门。懿彼上閤,遐哉庆源。常、赵之族,将相之孙。少登显职,多闻博识。赞扬命令,雍容谨饬。神宗所知,中外宣力。受命按兵,勤躬体国。资适逢时,数亦多奇。中年而逝,雅志终亏。冈陵郁郁,茔兹新密。世德不忘,曾云袭吉。
句 其四 北宋 · 王安国
押侵韵
谁使诗仙来凤沼,俗传贾客过鸡林(同上书卷一七 《诗话总龟》:熙宁中高丽使人至京师,求王平甫诗,有旨令京尹元厚之抄录以赐。厚之自诣平甫求新著,平甫以诗戏之云云。)。
次韵蒋颖叔二首 其二 凝祥池 北宋 · 苏轼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凝祥池
似知金马客,时梦碧鸡坊。
冰雪消残腊,烟波写故乡。
鸣鸾自容与,立马久回翔。
乞与三韩使,新图到乐浪(时高丽使在都下,每至胜境,辄图画以归。)。
论高丽买书利害劄子 其二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八年二月十五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守礼部尚书苏轼劄子奏:臣近奏论高丽使所买书籍及金薄等事,准尚书省劄子,二月十二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所买书籍,曾经收买者许依例收买,金薄特许收买,馀依奏,吏人免上簿者。臣所以区区论奏者,本为高丽契丹之与国,不可假以书籍,非止为吏人上簿也。今来吏人独免上簿,而书籍仍许收买,臣窃惑之。检会《元祐编敕》,诸以熟铁及文字禁物与外国使人交易,罪轻者徒二年。看详此条,但系文字,不问有无妨害,便徒二年,则法意亦可见矣。以谓文字流入诸国,有害无利。故立此重法,以防意外之患。前来许买《策府元龟》及《北史》,已是失错。古人有言:「一之谓甚,其可再乎」?今乃废见行《编敕》之法,而用一时失错之例,后日复来,例愈成熟,虽买千百部,有司不敢复执,则中国书籍山积于高丽,而云布于契丹矣。臣不知此事于中国得为稳便乎?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曰:「招虞人以皮冠」。孔子韪之,曰:「守道不如守官」。夫旌与皮冠,于事未有害也,然且守之。今买书利害如此,《编敕》条贯如彼,比之皮冠与旌,亦有间矣。臣当谨守前议,不避再三论奏。伏望圣慈早赐指挥。取进止。
〔贴黄〕臣点检得馆伴使公案内,有行下承受所收买文字数内一项指挥,所买《策府元龟》、《敕式》,并不曾卖与,然高丽之意,亦可见矣。
〔又贴黄〕臣已令本部备录《编敕》条贯,符下高丽人使所过州郡,约束施行去讫。亦合奏知。
与范子丰(四)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五○
稍不通问,伏想起居佳胜。侍郎丈必在郊外过夏,台候必更康安。某此与幼累如常。八月、九月间,秋水既过彭城,城下彻备。高丽使已还。四明可以易守,当更理前请也。会合杳未有涯,万万自重。
与引伴高丽练承议(三)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启:中使已到三十里,若高丽使只今来辞,酒罢却可迎中使。老业未尽,有如此仓忙,望公慈造一言,得只今上马为幸。
记李公择惠墨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七○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李公择惠此墨半丸。其印文云「张力刚」,岂墨匠姓名耶?云得之高丽使者。其墨鲜光而净,岂减李廷圭父子乎?试复观之。劝君不好书,而自论墨拳拳如此,乃知此病吾辈同之,可以一笑。
张文定公墓志铭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二、《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容斋续笔》卷一二、《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八、《翰苑新书》前集卷六八、《秘笈新书》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蒐揽天下豪杰,不可胜数。既自以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远者,又留以为三世子孙百年之用,至于今赖之。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天下未尝一日无士,而仁宗之世,独为多士者,以其大也。贾谊叹细德之崄微,知凤鸟之不下,闵沟渎之寻常,知吞舟之不容,伤时无是大者以容己也。故尝窃论之,天下大器也,非力兼万人,其孰能举之!非仁宗之大,其孰能容此万人之英乎!盖即位八年,而以制策取士,一举而得富弼,再举而得公。公姓张氏,讳方平,字安道。其先宋人也,后徙扬州。高祖克,唐末为亳州刺史。曾祖文熙,亳州军事推官,赠太师,娶苏氏,追封武功郡太夫人。祖峤,以进士及第,太宗尝召对,选知郓州,赐亲扎,给全俸,终于尚书都官员外郎,娶刘氏,追封沛国太夫人。考尧卿,生而端默寡言,有出世间意,以父命勉娶,非其意也,父没,遂居一室,家人莫得见其面者十有七年。与祖考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皆封魏国公。娶嵇氏,追封谯国太夫人。公年十三,入应天府学。颖悟绝人。家贫无书,尝就人借三史,旬日辄归之,曰:「吾已得其详矣」。凡书皆一阅,终身不再读。属文未尝起草。宋绶、蔡齐见之曰:「天下奇材也」。与范讽皆以茂材异等荐之。以景祐元年中选,授校书郎,知昆山县。蒋堂为苏州,得公所著《刍荛论》五十篇,上之,以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荐公,射策优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时赵元昊欲叛而未有以发,则为嫚书求大名以怒朝廷,规得谴绝以激使其众。公以谓:「朝廷自景德以来,既与契丹盟,天下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盖三十年矣,若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使未有以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间选将厉士,坚城除器,为不可胜以待之。虽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而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是时士大夫见天下全盛,而元昊小丑,皆欲发兵诛之,惟公与吴育同议。议者不深察,以二人之论为出于姑息,遂决用兵,天下骚动。公献《平戎十策》,大略以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虽屯兵数十万,然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也。既败而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已。宜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宋绶曰:「君能为国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召对,赐五品服,直集贤院,迁太常丞,知谏院。首论祖宗以来,虽分中书、枢密院,而三圣英武独运,断归于一。今陛下谦德,仰成二府,不可以不合。仁宗嘉之。会富弼亦论此,遂命宰相兼枢密使。方元昊之叛也,禁兵皆西,而诸路守兵,多拣赴阙,郡县无备,乃命调额外弓手。公在睦州,条上利害八事。及是,有旨遣使于陕西、河东、京东西路刺弓手为宣毅、保捷指挥。公连上疏,争之甚力,不从。宣毅十四万人,保捷九万人,皆市人不可用,而宣毅骄甚,所在为寇。自是民力大困,国用一空。识者以不从公言为恨。时夏竦并护四路,刘平、石元孙、任福之败,皆贬主帅,而竦独不问。贼围麟、府,诏竦出兵牵制。竦逗留不出,使贼平丰州、夷灵远而去。公极言之,诏罢竦节制。自是四路各得专达,人人自效,边备脩完,贼至无所得。及庆历元年,西方用兵,盖六年矣。上既厌兵,而贼亦困弊,不得耕牧休息,虏中匹布至十馀千,元昊欲自通,其道无由。公慨然上疏曰:「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此犬豕豺狼较胜负乎?愿因今岁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路,申敕边吏,勿绝其善意。若犹不悛,亦足以怒我而怠彼,虽天地鬼神,必将诛之」。仁宗喜曰:「是吾心也」。命公以疏付中书。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之及此,是社稷之福也」。是岁,赦书开谕如公意。明年,元昊始请降。自元昊叛,公谋无遗策,虽不尽用,然西师解严,公有力焉。修起居注,假起居舍人、知制诰使契丹。戎主雅闻公名,与其母后族人,微行观公于范阳门外。及燕,亲诣前酌玉卮以饮公,顾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骑而击毬于公前,以其所乘马赐公。朝廷知之,自是虏使挟事至者,辄命公馆之。寻召试,知制诰,迁右正言,赐三品服。诰命简严,四方诵之。兼史馆脩撰。章得象监国史,以日历自乾兴至庆历废不脩,以属公,于是粲然复完。权知开封府。府事至繁,为尹者皆书板以记事,公独不用,默记数百人,以次决遣,不遗毫釐。吏民大惊以为神,不敢复欺。拜翰林学士,领群牧使。牧事久不治,公始整齐之。元昊遣使求通,已在境上,而契丹与元昊搆隙,使来约我,请拒绝其使。时议者欲遂纳元昊,故为答书曰:「元昊若尽如约束,则理难拒绝」。仁宗以书示公与宋祁。公上议曰:「书词如此,是拒契丹而纳元昊,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虏也。若已封册元昊,而契丹之使再至,能终不听乎?若不听,契丹之怨,必自是始。听而绝之,则中国无复信义,永断招怀之理矣。是一举而失二虏也。宜赐元昊诏曰:『朝廷纳卿诚欸,本缘契丹之请,今闻卿招诱契丹边户,失舅甥之欢,契丹遣使为言,卿宜审处其事,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行矣』。如此于西北为两得」。时人伏其精识。拜谏议大夫,为御史中丞。中外之事,知无不言,至于宫妾宦官,滥恩横赐,皆力争裁抑之。寻知贡举。士方以游词崄语为高。公上疏,以谓文章之变,实关盛衰,不可长也。诏以公言晓谕学者。宰相贾昌朝与参知政事吴育忿争上前。公将对,昌朝使人约公,当以代育。公怒叱遣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然育卒罢,高若讷代之。时当郊而费用未具,中外以为忧。宰相欲以是危公,复拜翰林学士为三司使。公领使未几,以办闻,仁宗大喜。至于今,计司先郊告办,盖自公始。前三司使王拱辰请榷河北盐,既立法矣,而未下。公见上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仁宗惊曰:「始立法,非再也」。公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弛其禁,世宗许之,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虏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虏获利乎?虏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也。边隙一开,所获利能补用兵之费乎」?仁宗大悟曰:「卿与宰相立罢之」。公曰:「法虽未下,民已户知之,当直以手诏罢,不可自有司出也」。仁宗大喜,命公密撰手诏下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于澶州,为佛老会七日,以报上恩。且刻诏书北京,至今父老过其下,必稽首流涕。南京鸿庆宫成,奉安三圣像,当遣柄臣,特命公为礼仪使,乡党荣之。仁宗遂欲用公,而公以目疾求去甚力,乃加端明殿学士归院,判尚书都省,兼领银台司、审刑院、太常寺事。庆历中,卫士夜逾宫垣为变。仁宗旦语二府,以贵妃张氏有扈跸之功,枢密使夏竦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贵妃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公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而尊贵妃,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耸然,敬从公言而罢。修宗正寺玉牒,补缀失亡,为书数百卷。自陕右用兵,公私困乏,士大夫争言丰财省费之道,然多不得其要。公自为谏官、御史中丞、三司使,皆为上精言之。一日,仁宗御资政殿,召两府、侍从赐坐,手诏问天下事。公退直禁林,是日有旨锁院。公既草制书,又条对所问数千言,夜半与制书皆上。仁宗惊曰,又手诏独策公。明日复出数千言,大略以谓:「太祖定天下,用兵不过十五万,今百馀万,而更言不足。自祥符以来,万事堕弛,务为姑息,渐失祖宗之旧。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既坏,而任将养兵,皆非旧律。国用既窘,则政出一切,大商奸民,乘隙射利,而茶盐香矾之法乱矣。此治乱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治」。公既明习历代损益,又周知祖宗法度,悉陈其本末赢虚所以然之状,及当今所宜救治施行之略。而其末乃论:「古今治乱,在上下离合之间。比年已来,朝廷颇引轻崄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内则台谏,外则监司,下至胥吏僮奴,皆可以搆危其上,自将相公卿宿贵之人,皆争屈体以收礼后辈,有不然者,则谤毁随之,惴惴焉惟恐不免,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此风不革,天下无时而治也」。上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月馀,御迎阳门,召两制近侍,复赐问目曰:「朕之阙失,国之奸蠹,朝之憸谀,皆直言其状」。独引公近御榻,密访之,且有大用语。公叹曰:「暴人之私,迫人于憸而攘之,我不为也」。终无所言。公既刚简自信,不恤毁誉,故小人思有以中之。会三司判官杨仪,以请求得罪,公坐与仪厚善,遂罢职,出知滁州。不数月,上悟,还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知杭州。公平生学道,虚一而静,故所至皆不言而治。既去,人必思之。自杭丁太夫人忧,服除,以旧职还朝。判流内铨。建言畿内税重,非所以示天下。是岁郊赦,减畿内税三分,遂为定制。秦州叛羌断古渭路,帅张昪发兵讨贼,而副总管刘涣不受命,皆罢之。拜公侍读学士、知秦州。公力辞不拜,曰:「涣与昪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昪以故得不罢。以公为礼部侍郎,知滑州,改户部侍郎,移镇西蜀。始,李顺以甲午岁叛,蜀人记之,至是方以为忧。而转运使摄守事,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寇蜀。摄守妄人也,闻之大惊,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争迁居城中,男女昏会,不复以年,贱粥谷帛市金银,埋之地中。朝廷闻之,发陕西步骑戍蜀,兵仗络绎相望于道。诏促公行,且许以便宜从事。公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崄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大兵为智高寇我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下令邛部川曰:「寇来吾自当之,妄言者斩」。悉归屯边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会上元观灯,城门皆通夕不闭,蜀遂大安。已而得邛部川之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西南夷大震。先是朝廷获智高母子留不杀,欲以招智高,至是乃伏法。复以三司使召还。奏罢蜀横赋四十万,减铸铁钱十馀万,蜀人至今纪之。初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通五达之郊,非如雍、洛有山河形胜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堙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策。宰相富弼读公奏上前,昼漏尽十刻,侍卫皆跛倚,仁宗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启施行。退谓公曰:「自庆历以来,公论食货详矣,朝廷每有所损益,必以公奏为议本。凡除主计,未尝敢先公也」。其后未期年,而京师有五年之蓄。迁吏部侍郎,复以目疾请郡,迁尚书左丞,知南京。未几以工部尚书知秦州。时亮祚方骄僭,阅士马,筑堡筚篥城之西,压秦境上,属户皆逃匿山林。公即料简将士,声言出塞,实按军不动。贼既不至,言者因论公无贼而轻举。宰相曾公亮昌言于朝,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张公岂轻者哉!贼所以不至者,以有备故也。有备而贼不至,则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也」。议者乃服。初命公秦州,有旨再任,当除宣徽使。议者欲以是沮挠之,公笑曰:「吾于死生祸福,未尝择也,宣徽使于我何有哉」!力请解,复知南京。封清河郡公。英宗即位,迁礼部尚书,知陈州。过都,留判尚书都省,请知郓州。陛辞论天下事,英宗叹曰:「学士其可以去其朝廷哉」!公力请行,加侍读学士,徙定州,乞归养,改徐州。英宗屡欲召还,而左右无助公者。一日谓执政曰:「吾在藩邸时,见其《刍荛论》及所对策。近者代言之臣未尝副吾意,若使居典诰之任,亦国华也」。执政乃始奉诏。拜翰林学士承旨。问治道体要,公以简易诚明为对,言近而指远,不觉前席曰:「吾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乃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胡宿罢枢密副使,上欲以公代之,而执政请用郭逵。英宗以语公。公曰:「自庆历以后,擢任二府,必参之中书,臣知事君而已」。迁刑部尚书。英宗不豫,学士王圭当直不召,召公赴福宁殿。上凭几不言,赐公坐。出书一幅,八字,曰「来日降诏,立皇太子」。公抗声曰:「必颍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上力疾书以付公。公既草制,寻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神宗即位,召见侧门。公曰:「仁宗崩,厚葬过礼,公私骚然,请损之」。上曰:「奉先可损乎」?公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天子之孝也」。上叹曰:「是吾心也」。公又奏百官迁秩,恩已过厚,若锡赉复用嘉祐近比,恐国力不能支,乞追用乾兴例足矣。从之,省费十七八。迁户部尚书。御史中丞王陶击宰相,参知政事吴奎与之辨,上欲罢奎。公适对,上曰:「奎罢,当以卿代」。公力辞。上曰:「卿历三朝,无所阿附,左右莫为先容,可谓独立杰出矣。先帝已欲用卿,今复何辞」!公曰:「韩琦久在告,意保全奎,奎免,必不复起。琦勋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上嗟叹久之,继出小纸曰:「奎位执政而击中司,谓朕手诏为内批,持之三日不下,不去可乎」?公复论如初。上从之,赐琦诏,如公言。久之,琦求去坚甚,夜召公议。公复申前论。上曰:「琦志不可夺也」。公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钺,且虚府以示复用,从之。面命公为参知政事,以亲疾辞。上曰:「受命以慰亲意,庶有瘳也」。是夕,复诏知制诰郑獬内东门别殿,谕以用公意,制词皆出上旨。制出,公以亲疾在告,召对,押赴中书。御史中丞缺,曾公亮欲用王安石,公极论安石不可用。不数日,魏公捐馆,上叹息不已。命近珰及内司宾存问日至,虚位以待公。寻诏起复,四上章乃免。服除,以安石不悦,拜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入觐,请南京留台,上欲以为宣徽使,修国史,不可,则欲以为提举集禧观、判都省。所以留公者百方,公皆力辞,遂知陈州。时方置条例司,行新法,大率欲丰财而强兵。公因陛辞,极论其害,皆深言危语。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兵犹火也,不戢当自焚。若行新法不已,其极必有覆舟、自焚之忧」。上雅敬公,不甚其言,曰:「能复少留乎」?公曰:「退即行矣」。上亦怅然。至陈。陕西方用兵,卒叛庆州,声摇关辅。京西漕檄捕盗官以兵会所属州,白刃横野,民大惶骇,公收其檄不行而奏之。上谓执政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诏京西各归其旧。吏方以苛察为能,小不中意,辄置司推治,一州至数狱,追逮数千里,死者甚众。公以事闻。诏立条约下诸路。时监司皆新进,趋时兴利,长吏初不与闻。公曰:「吾衰矣,雅不能事人,归欤以全吾志」。即力请留台而归。未几,复知陈州。暇日坐西轩,闻外板筑喧甚,曰:「民筑嘉应侯张太尉庙」。公曰:「巢贼乱天下,赵犨以孤城力战保此邦捍大患者也,此而不祀,张侯何为者哉」!命夷其庙,立赵侯祠佛舍中。未几改南京,且命入觐。不待次,对前殿。曰:「先帝尝言卿不立交党,退朝掩关,终日无一客」。命坐赐茶。寻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尉,判应天府。公曰:「宣徽使非寄任不除,臣求乡郡自便而得之,恐启侥倖路」。上曰:「朕未之思」。改判青州,告免。延和殿赐坐,问:「祖宗禦戎之策孰长」?公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而少遣兵。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兵禦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州,欲遂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谦、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之族,继迁之变,三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礼赵德明纳欸,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亦可以鉴矣。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崄侥倖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上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公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臣所草」。具言本末。上惊曰:「尔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德矣」。时契丹遣泛使萧禧来,上问:「虏意安在」?公曰:「虏自与中国通好,安于豢养,吏士骄惰,实不欲用兵。昔萧英、刘六符来,仁宗命二府置酒殿庐,与语,英颇泄其情,六符色目之,英归,竟以此得罪。今禧黠虏,愿如故事,令大臣与议,无屈帝尊与虏交口」。上曰:「朕念庆历再和之后,中国不复为善后之备,故修戎事为应兵耳」。公曰:「应兵者,兵祸之已成者也。消变于未成,善之善者也」。公每辞去,上辄迁延之,三易其期。遂诏公归院供职。萧禧至,以河东疆事为辞,上复以问公。公曰:「嘉祐二年虏使萧扈尝言之,朝廷讨论之详矣。命馆伴王洙诘之,扈不能对。录其条目,付扈以归」。因以洙藁上之。禧当辞,偃蹇卧驿中不起,执政未知为言。公班次二府,因朝,谓枢密使吴充曰:「禧不即行,使主者日致馈而勿问,且使边吏以其故檄虏中可也」。充启用其说,禧即日行。除中太一宫使。进对礼秩,凡皆与执政同。公在朝,虽不任职,然多建明。上数欲废易汴渠。公曰:「此祖宗建国之本,不可轻议。饷道一梗,兵安所仰食?则朝廷无置足之地矣。非老臣,谁敢言此」?自王安石为政,始罢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故中国钱日耗,而西南北三虏皆山积。公极论其害,请诘问安石,举累朝之令典,所以保国便民者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有星孛于轸,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所以致变之故,人皆为恐慄。上皆优容之。求去愈力。上曰:「卿在朝岂有所好恶者欤,何欲去之速也」?公曰:「臣平生未尝与人交恶,但欲归老耳」。上知不可留,乃以为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判应天府。上曰:「朕初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又欲除枢密使,而卿论兵复异。卿受先帝末命,卒无以副朕意乎」?因泫然泣下,赐带如尝任宰相者。高丽使过南京,长吏当送迎。公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诏独遣少尹,使者见公恐慄,不敢仰视。师征安南,公以谓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南方,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社稷之福,则老师费财,无功而还。因论交阯风俗与诸夷不类,自建隆以来,吴昌文、丁部、黎桓、李公缊,四易姓矣,皆以大校篡立,有唐末五代藩镇倾夺之风,此可以计破者也。遂条上九事。习知蛮事者,皆服其精鍊。师还,如公言。新法既鬻坊场河渡,司农又并祠庙鬻之,官既得钱,听民为贾区。庙中侮慢秽践,无所不至。公言:「宋,王业所基也,而以火王。阏伯封于商丘,以主大火;微子为宋始封。此二祠者,独不可免于鬻乎」?上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国,莫甚于斯」!于是天下祠庙皆不得鬻。公自念将老,无以报上,论事益切,至于论兵起狱,尤为反复深言,曰:「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上为感动。至永乐之败,颇思其言。公请老不已,拜东太一宫使,就第,章数十上,拜太子少师,以宣徽使致仕。官制行,罢宣徽院,独命公领使如旧。今上即位,执政辄罢公使,以太子太保致仕。元祐六年,诏复置宣徽使,乃命公复南院,章四上,不拜,玺书嘉之。以其年十二月二日薨,享年八十五。讣闻,辍视朝一日,特赠司空,制服苑中,官其亲属五人。太皇太后对辅臣嗟叹其忠正。公遗令不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诏有司议谥曰文定。娶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追封永嘉郡夫人。四子:邦彦大理评事,邦直、邦杰太常寺太祝,皆先公卒;恕今为右朝散郎、通判应天府,信厚敦敏笃学,朝廷数欲用之,以公老不忍去左右,诏听之。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次适右朝奉郎王巩,其季已嫁而复归。孙男四人:钦咨、钦亮、钦弼、钦宪。孙女三人,并幼。公晚自谓乐全居士,有《乐全集》四十卷,《玉堂集》二十卷,注仁宗《乐书》一卷。神宗尝赐亲札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之风,《书》之典诰,无以加焉,西汉所不及也」。所与交者,范仲淹、吴育、宋祁三人,皆敬惮之。曰:「不动如山,安道有焉」。晚与轼先大夫游,论古今治乱,及一时人物,皆不谋而同。轼与弟辙以是皆得出入门下。轼尝论次其文曰:「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总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已来以事君为说者所能至也(〔四〕)。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公其庶几乎。乌乎!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同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世以轼为知言。公始为谏官,荐刘夔、王质自代,即日擢用。及贝州军叛,上欲遣公出征,举明镐自代,即以为将,而贝州平。熙宁中,轼将往见公于陈。宰相曾公亮谓轼曰:「吾受知张公,所以至此者,公恩也」。轼以问公。公怅然久之,曰:「吾密荐公亮,人无知者,岂仁宗以语之乎」?轼以是知公虽不偶于世,而人主信之,盖如此。公性与道合,得佛老之妙。属纩之日,凛然如平生,有星陨于北牖。及薨,赤气自寝而升,里人望而惊焉。以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永安乡仁孝里。其子恕,以王巩之状来求铭。铭曰:
大道之行,士贵其身。维人求我,匪我求人。秦汉以来,士贱君肆。区区仆臣,以得为喜。功利之趋,谤毁是逃。我观其身,夏畦之劳。纷纭丛脞,千载一律。帝闵下俗,异人乃出。是生我公,龙章凤姿。翔于千仞,世挽留之。浩然直前,有碍则止。放为江河,汇为沼沚。穆穆三圣,如天如渊。前席惟谊,见黯必冠。岂不用公,道有不契。出其绪馀,则已惊世。公之所能,我不敢知。乘云驭风,与汗漫期。噫天何时,复生此杰。我作铭诗,以诏王国。
郊祀庆成 北宋 · 苏辙
五言排律 押先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盛礼弥三祀,初元正七年。
祭兼天地报,仪自祖宗传。
讲义金华久(自注:近有旨:讲读官训释祖宗斋祠故事十五条,日陈于前。),斋心玉食鲜。
秋成通四海,廪实到穷边(自注:今秋诸道皆奏丰稔,而陕西、河东极边尤甚。)。
尘卷跳疆寇(自注:西羌入寇环州,边吏邀击,败去。),琛来渡海船(自注:高丽使前十日到阙,预观大礼。)。
人和神亦答,物备礼诚全。
庙室开深靓,郊丘对广圜。
翠帷新秘殿,宝仗溢通廛。
周冕裘缯俭(自注:《周礼》大裘而冕以祀天。有司欲为羔裘,度用百羔,上以其害物,以黑缯代之。),唐车保介便(自注:五辂有贞观款志,进退安重,奕世所宝。)。
导前多旧德,迎拜或华颠。
荐洁求阴燧,驰诚寄燎烟。
垂精粲星斗,望秩遍山川。
降辂追前躅,回班戒弗虔。
彻絪深屈体,屏盖切承天(自注:上至太庙门降辂,步入斋殿,至郊坛止。百官回班,仍去黄道褥。三事皆循祖宗故事,而去伞特出上意。)。
嶰谷灰初应(自注:缇室吹灰,久废不讲,近太史考求遗书,复修其法。),扶桑日欲躔。
旌旗逐风转,歌舞送天旋。
帘启瞻宸极,鸡号识漏泉。
矜愚开罪罟,释欠靖民编。
乐作波翻海,书行箭脱弦。
东朝归福胙,南极本高仙。
有道知难犯,无私每得贤。
劬劳就圣德,谦畏绝私权。
治道初无象,神功竟莫宣。
下臣叨进玉,随见颂诚然(自注:臣于景灵郊丘,实进玉币。)。
乞裁损待高丽事件劄子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栾城集》卷四六、《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六、《右编》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高丽北接契丹,南限沧海,与中国壤地隔绝,利害本不相及。本朝初许入贡,祖宗知其无益,绝而不通。熙宁中罗拯始募海商,诱令朝觐,其意欲以招致远夷,为太平粉饰,及掎角契丹,为用兵援助而已。然自其始通,及今屡至,其实何益于事?徒使淮、浙千里,劳于供亿,京师百司,疲于应奉,而高丽之人所至游观,伺察虚实,图写形胜,阴为契丹耳目。或言契丹常遣亲信隐于高丽三节之中,高丽密分赐予,归为契丹几半之奉。朝廷劳费不赀,而所获如此,深可惜也。今其复至,既朝廷未欲遽绝,谓当痛加裁损,使无大饶益,则其至必疏,而我得其便矣。窃见近日已降朝旨,自明州以来,州郡待遇礼节,率皆减旧;而京师诸事,未加裁定。臣愚以谓朝廷交接四夷,莫如辽、夏之重,而自前所以遇高丽者,其比二虏,多或过之。非独于本朝事有不便,傥使二国知之,亦为未允。今略取都亭及西驿所以待西北人使约束,与同文馆待高丽条例轻重相比,乞行裁酌。谨具条例如后:
北使条约:
一、人使送到买物劄子,如内有不系卖与物色,更不关报国信使下行并官库供纳,仰馆伴使副婉顺说与(后条,其不系卖与物色名件,逐一细开。)。
西使条约:
一、西人诣阙贺正旦圣节,到许住二十日,非泛一十五日(如系商量事,候朝旨进发。)。
一、西人到阙,随行蕃落将不许出驿,或有买卖,于本驿承受使臣处出头,官为收买(后条,不许收买物,亦细开名件。)。
一、西人到京买物,官定物价,比时估低小,量添分数供卖,所收加抬纳官。
高丽使条约:
诸人从出外买到物并检察有违碍者,即婉顺留纳。以杂支钱统还价直。系时政论议及言边机等文字,即问元买处关开封府。
诸进奉人到阙,司录司及晓示行人,许将物入馆。至设厅两廊,与进奉人交易,仍关监门,不得阻节。
诸亲事官随人从出外游看买卖,辄呼乐艺人饮酒作过及买违禁物者,杖八十。情重者奏裁(差到先责知委状。)。
诸下节日听二十人番次出馆游看买卖,仍各差亲事官一人随。愿乘马者,于诸司人马内各借壹匹,并牧马兵士壹人,至申时还,仍责随人所往处状。
诸进奉人乞赎藏经者,申尚书祠部,馀相度应副,即不许买禁物、禁书及诸毒药。
诸进奉使乞差伎艺人教习三节,并关管勾同文馆所。
公使钱五十贯,关左藏库供,限壹日到。每叁日或伍日买时物花果之类送进奉使副,并上中下节,阙即再关取。
右,臣窃谓辽、夏、高丽均为夷狄,朝廷所以交接之仪,防闲之法,理当无异。况高丽之于契丹,大小相绝,有君臣之别。今馆饩之数,出入之节,或皆如一,或更过厚。其于事体,实为不便。臣欲乞凡馆待送遗并量加裁抑,其人从出入即依西北人使旧例,其留住月日,非汴水未通仍立定日限。如此施行,亦自不为薄也。取进止。
〔贴黄〕高丽人使见今必已至浙路,所定裁损条约乞不下省部,只自朝廷指挥,免有稽缓失事。
馆伴高丽使启状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七、《陶山集》卷一三
叨奉睿慈,获伸良觌。践笾斯设,初瞻拜贶之恭;承篚是将,遽沐贻笺之厚。载言惠好,徒用感惭。
祗奉宸恩,欣陪宴惠。猥以珍函之及,副之懿篚之陈。良纫谦勤,实增愧荷。
特沐好音,过形厚意。姑致羞蘋之义,庶伸报李之仁。有少菲仪,具如别幅。
叨会使华,猥沾土实。高言何绮,荷笺谕之未忘;厚报匪瑶,愧币将之不腆。载惟尘浼,尚冀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