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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诫 唐 · 姚崇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
琴者。乐之和也。君子抚之。以和人心。夫其调五音。谐六律。则移风易俗。感舞禽兽。而况于人乎。故身不下堂。不言而理者。盖鸣琴故也。
乐导至化。声感人情。故易俗以雅乐。和人以正声。乐有琴瑟。音有商徵。琴音能调。天下以治。异而相应。以和为美。和而不同。如彼君子。故善为国者若弹琴。宫君商臣。则治国之道。大急小缓。岂安人之心。不调者改张踰于立法。声悲者调下感于知音。昔武城单父。以弦歌乐职。邹忌雍门。以辩对匡国。美此调抚。而人是则。昭告后来。无怠于德。
李西川荐琴石 中唐 · 柳宗元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引用典故:南风 他山 驺忌鼓琴
远师驺忌鼓鸣琴,去和南风惬舜心。
从此他山千古重,殷勤曾是奉徽音。
桐花 中唐 · 元稹
押侵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曾峰馆
胧月上山馆,紫桐垂好阴(紫桐:桐树之一种。《本草·桐》集解:“颂曰:‘有紫桐,花如百合,实堪糖煮以啖。’”)。
可惜(一作怜)暗澹色,无人知此心。
舜没苍梧野(“舜没”句:《山海经·海内经》:“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郭璞注:“其山九溪皆相似,故云‘九疑’。”),凤归丹穴岑(“凤归”句:《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炼食不食,故言梧桐而及凤凰。)。
遗落在人世,光华那复深。
年年怨春意,不竞桃杏林。
唯占清明后,牡丹还复侵。
况此空馆闭,云谁恣幽寻。
徒烦鸟噪集,不语山嵚岑(嵚岑:高峻貌。《楚辞·淮南小山〈招隐士〉》:“嵚岑埼礒兮,硱磳磈硊。”洪兴祖补注:“嵚岑,山高险也。”)。
满院青苔地,一树莲花簪。
自开还自落,暗芳终暗沈。
尔生不得所,我愿裁为琴(“我愿”句:梧桐为制琴之良材。晋郭璞《梧桐赞》:“桐实嘉木,凤凰所栖。爰伐琴瑟,八音克谐。歌以永言,噰噰喈喈。”)。
安置君王侧,调和元首音。
安问宫徵角(宫徵角:古代五音中之三个音,此泛指五音。),先辨(一作辩)雅郑淫(雅郑:古代儒家以郑声为淫邪之音,以雅声为雅正之声。语本汉扬雄《法言·吾子》:“或问:‘交五声十二律也,或雅或郑,何也?’曰:‘中正则雅,多哇则郑。”)。
宫弦春以君,君若春日临。
商弦廉以臣,臣作旱天霖。
人安角声畅,人困斗不任。
羽以类万物,祆(一作祅)物神不歆。
徵以节百事,奉事罔不钦(“宫弦”以下十句:《礼记·乐记》:“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怗懑之音矣。”又,《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驺忌子见齐威王鼓琴,曰:“夫大弦浊以春温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祅,通妖。《资治通鉴·汉昭帝元平元年》:“王怒,谓胜为祅言,缚以属吏。”胡三省注:“祅,与妖同。”歆,保祐。)。
五者苟不乱,天命乃可忱。
君若问孝理,弹作梁山吟(《梁山吟》:古乐曲名,传说曾子雪天思亲,乃作《梁山吟》以寄意焉。)。
君若事宗庙,拊以和球琳(拊:轻轻敲击。《尚书·益稷》:“予击石拊石。”蔡沈传:“重击曰击,轻击曰拊。”和:以声相应。球琳:皆美玉名,此泛指美玉。《尚书·禹贡》:“(雍州)厥贡惟球琳琅玕。”孔传:“球琳,皆玉名。”)。
君若不好谏,愿献触疏箴。
君若不罢猎,请听荒于禽。
君若侈台殿,雍门可沾襟(“雍门”:汉刘向《说苑·善说》:战国齐人雍门子周善鼓琴,以悲声耸动人听。访孟尝君,先以言词,后“徐动宫徵,微挥羽角,切终而曲成。孟尝君涕浪污增欷而就之,曰:‘先生之鼓琴,令文立若破国亡邑之人也!’”)。
君若傲贤隽,鹿鸣有食芩(“《鹿鸣》”句:《诗·小雅》篇名,为君主宴群臣之什,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蘋。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君闻祈招什,车马勿骎骎(“君闻”二句:《左传·昭公十二年》:“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诗·逸诗·祈招》今仅存六句,馀已亡佚。骎骎,马疾驰貌。《诗·小雅·四牡》:“驾彼四骆,载骤骎骎。”毛传:“骎骎,骤也。”)。
君若欲败度(败度:败坏法度。《尚书·太甲中》:“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孔传:“言己放纵情欲,毁败礼仪、法度,以召罪于其身。”),中有式如金(式:准则,指言行所依据之法则。《诗·大雅·下武》:“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毛传:“式,法也。”)。
君闻薰风操(《薰风操》:相传舜唱《南风歌》,有“南风之薰兮”,因以“薰风”指《南风歌》。见《孔子家语·辨乐》。),志气在愔愔(愔愔:和悦安舒貌。《左传·昭公十二年》:“祈招之愔愔,式招德音。”杜预注:“愔愔,安和貌。”)。
中有阜财语(“中有”句:《南风歌》之歌辞有“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之语。阜财,积聚财物。),勿受来献琛(琛:通琛,珍宝。《集韵·侵韵》:“琛,《尔雅》:‘宝也。’或从贝。”)。
北里当绝听(北里:古乐舞名。《史记·殷本纪》:“帝纣……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祸莫大于淫。
南风苟不竞,无往遗之擒(“南风”二句:《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杜预注:“歌者吹律以咏八风,南风音微,故曰不竞。师旷唯歌北风者,听晋、楚之强弱。”)。
奸声不入耳,巧言宁孔壬(孔壬:大奸佞。《后汉书·郅恽传》:“昔虞舜辅尧,四罪咸服,谗言弗庸,孔壬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李贤注:“孔,甚也;壬,佞也。”)。
枭音亦云革,安得沴与祲。
天子既穆穆,群材亦森森。
剑士还农野,丝人归织纴。
丹凤巢阿阁(“丹凤”句:阿阁,四面均有檐溜之楼阁。《文选·〈西北有高楼〉》:“阿阁三重阶”,李善注:“《尚书中候》曰:‘昔黄帝轩辕,凤凰巢阿阁。’《周书》曰:‘明堂咸有四阿。’然则阁有四阿,谓之阿阁。郑玄《周礼》注:‘四阿,若今四注者也。’”),文鱼游碧浔(文鱼:有斑彩之鱼。《山海经·中山经》:“荆山之首曰景山……雎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江,其中多丹粟,多文鱼。”郭璞注:“有斑彩也。”浔:水边。《说文·水部》:“浔,旁深也。”段玉裁注:“今人用此字,取义于‘旁’而已。”)。
和气浃寰海,易若溉蹄涔(蹄涔:《淮南子·汜论训》:“夫牛蹄之涔,不能生鳣鲔。”高诱注:“涔,雨水也。满牛蹄迹中,言其小也。”)。
改张乃可鼓,此语无古今。
非琴独能尔,事有谕因针(谕因针:汉刘向《说苑》卷一一:“孟尝君寄客于齐王,三年而不见用,故客反谓孟尝君曰:‘君之寄臣也,三年而不见用,不知臣之罪也,君之过也?’孟尝君曰:‘寡人闻之,缕因针而入,不因针而急;嫁女因媒而成,不因媒而亲。夫子之材必薄矣,尚何怨乎寡人哉?”)。
感尔桐花意,闲怨杳难禁。
待我持斤斧,置君为大琛(琛:珍宝。《尔雅·释言》:“琛,宝也。”邢炳疏:“谓珍宝也。”。)。
戴逵破琴赋 唐末 · 吴融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
志或可夺。道则难坚。嘉碎琴之志操。见伊人之道全。禀正固以不偫。德无踰也。表行藏而自若。理亦宜然。武陵王好彼正声。戴安道臻于是艺。王虽欲见其搏拊。戴且无忘于砥砺。苟为伶者。稽素履以全隳。爰对使乎。抱明诚而立誓。乃曰铿尔奇韵。泠然雅音。自得以宣情理性。非为彼养气怡心。不同乎邹忌干齐将希高位。又异乎钟仪怀楚叹写幽襟。于是发忿诪张。兴言激切。脱徇尔志。宁彰我节。可耻于朱门紫闼。俛首趑趄。因投其玉轸金徽。当阶迸裂。嗟乎。宫商倏绝。道德弥高。此终身而不辱。彼侧席以徒劳。异季伦之击珊瑚。自矜骄逸。状亚父之撞玉斗。威振英髦。得不金石推诚。风霜励志。冀礼馀而有守。顾阳柯而忽弃。岂可荒凉吾道。舍行歌自逸者馀芳。趋竞王门。与铿吹偷安者同位。则知微世遗荣。居然独清。秉大节以难屈。操壮心而不倾。匪擅一时之誉。终流千载之名。伯牙绝弦。但證知音之道。子猷掷地。惟伤同气之情。人贵在秉时。忘乎所履。争附势以求媚。岂韬光而叶美。愚尝慕彼操持。嘉其行止。恐孤风之不振。因赋兹而有以。
琴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事类赋》卷一一
伊朱弦之雅器,含太古之遗美。扣清徵于云和,激流泉于绿绮。神女落霞,蔡邕焦尾。陶潜抚之以寄意,宓子弹之而为治。周公之善越裳,文王之拘羑里。传古法于嵇康,感幽灵于女子。若乃前广后狭之制,圆天方地之仪,或悬壁以为戒,或去轸以观辞。卫女思归之引,伯奇违养之悲。玩之有龙鸾之状,听之有志义之思。师襄既拱于夫子,伯牙亦哀于子期。则有寒山之干,龙门之枝,空桑之美,峄阳之奇。则九星而象六合,应八风而法四时。乌曾夜啼,雉亦朝飞。伯喈之许顾雍,邹忌之识齐威。至于《礼》著坐迁,《传》闻踞转,汉则文姬,魏称卢女。嗣宗之见孙登,穆丘之迎汉武。怜穷士之投楚,怅龟山之蔽鲁。至如鬼谷之调五曲,女训之著三终。斫兹美槚,伐彼椅桐。楚庄之有绕梁,齐桓之重号钟。松石方期于思话,林涧初从于戴颙。神气冲和,独推于千里;风韵清远,唯称于世隆。若夫《水仙》之引,《文王之操》,揩击称工,操缦尽妙。桓谭被责以失次,戴述循声而赴召。或云晏龙初制,或曰神农始造。赵师之辨吴蜀,汉宣之得龙赵。尔乃汧公韵磬,张生响泉。闵子初骇于取鼠,蔡邕始惊于捕蝉。伤中散之被刑,哂师曹之见鞭。尔其倚扆而悲,向风而听,见文王之思士,美琴高之养性。舞玄鹤于郭门,受清风于上景。至有《明光》、《宛转》,《霹雳》、《箜篌》,松间风入,石上泉流。季鹰之哭彦先,贾子之对应侯。亦有蔡氏五弄,启期三乐,曾子残刑,商陵别鹤。师文云浮而泉涌,瓠巴鸟舞而鱼跃。钟仪之操南音,师旷之调清角。周人避之于岐山,孺帝弃之于大壑。弹薰风而解愠,鼓缁帷而讲学。亦尝咏兹在御,痛彼俱亡。相如之挑卓氏,荆轲之揕秦王。或传之濮水,或受自华阳。晋王之感孙息,雍门之悲孟尝。斯岂声音之至妙,故听之而易伤者乎!
五胜论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七、《郧溪集》卷一七
五胜之说,出于三代之衰乎?始于商周建正而用子丑,说者由此而推之,以周木德,商水德。引而上之,则舜为土,尧为火,帝喾为木,颛顼为水,少昊为金,黄帝为土,炎帝为火,太昊为木。至于正朔,亦或不同。又曰周火德,秦水德,汉土德,从其所胜,与前复大逆。邹忌、贾谊、刘向皆持其说。子曰行夏之时,盖斥商周建正之非也。《书》言尧舜禹为详,而未尝言改正朔。《诗》、《春秋》言周为备,而未尝言五胜。以董仲舒之博学,犹曰舜改正朔、易服色,其馀尽循尧道。不知仲舒从何而得之,岂其未见古书而出于谶纬乎?班固又叙帝世,言周迁其乐,故《易》之《系辞》有所不言,尤为谬戾。
次韵和王巩 北宋 · 苏轼
押元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谪仙窜夜郎,子美耕东屯。
造物岂不惜,要令工语言。
王郎年少日,文如瓶水翻。
争锋虽剽甚,闻鼓或惊奔。
天欲成就之,使触羝羊藩。
孤光照微陋,耿如月在盆。
归来千首诗,倾泻五石樽。
却疑彭泽在,颇觉苏州烦。
君看驺忌子,廉折配春温。
知音必无人,坏壁挂桐孙。
杂书琴事十首 其十 文与可琴铭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七一、《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一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文与可家有古琴,予为之铭曰:「攫之幽然,如水赴谷。醳之萧然,如叶脱木。按之噫然,应指而长言者似君;置之枵然,遗形而不言者似仆」。与可好作楚词,故有「长言似君」之句。「醳」、「释」同。邹忌论琴云:「攫之深,醳之愉」。此言为指法之妙尔。
元丰四年六月二十三日,陈季常处士自岐亭来访予,携精笔佳纸妙墨求予书。会客有善琴者,求予所蓄宝琴弹之,故所书皆琴事。轼。
文与可琴铭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八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攫之幽然,如水赴谷。醳之萧然,如叶脱木。按之噫然,应指而长言者似君;置之枵然,遗形而不言者似仆。
按:与可好作楚辞,故有「长言似君」之句。邹忌论琴云:「攫之深,醳之愉。」此言为指法之妙耳。
与程伯起舍人杂说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九、《高峰文集》卷一三
《书》云:「位不期骄,禄不期侈」。言贵则不期于骄而骄,富则不期于侈而侈。惟是平居常存恭钦之心,自然虽贵极而不骄;常持谨戒之心,自然虽富极而不侈。故王通常称周公身贵而愈恭,家富而愈俭。孟轲亦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盖骄则心无所忌惮,故多侮人;侈则奉己常不足,故多夺人。为德之累,将孰大焉。昔帝舜谓禹曰:「克勤于邦,克勤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太子恭俭之德固出于天性,要之,如前古圣贤相告戒之语,常当不忘,所以养德。
荀卿曰:「学者以圣王为师」。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自古帝王,其初未尝不务学,而其臣亦未尝不劝之学,然多诵习古人之糟粕而已,未必直以圣王为师。盖其心以谓圣人之事,须是生知,非学可到,此最不可。善学必以圣人为之则,犹之射焉,必立之的也。虽其力之有至有不至,要之,无的则无以为准。圣人固未易到,然舍圣将何所学乎?学而不以作圣为期,非大学之道也。孟轲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况曰:「涂之人可以为禹」。又况天纵之资,本与人异,自圣人以下事,不须学也。
《书》称文王、武王「出入起居,罔有不钦」,盖君子之养其德,常使暴慢邪僻之气不摄于身体。况为人上者,语默动静系天下之观感,可少忽乎?唐褚遂良修起居注,太宗问曰:「朕有不善,卿亦当记之乎」?遂良曰:「使臣不书,天下之人亦有以记之」。盖欲以善恶之名动太宗也。此对固善,然徒使人主惟名之恤耳,未广也。君子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故君子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史官不记,天下之人复不记,而其应违如此,言行之枢机,可以不谨乎哉?
凡观圣人之书,当极其旨意之所到,乃方有益。若但据其句语所及而不加思焉,则非善学。且如《颐》卦言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其义亦大矣。而其象止曰:「君子以谨言语,节饮食」。夫谨言语所以养德,节饮食所以养体,亦莫非养也,然不可认以为养止于此。何则?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亦莫过言语饮食。在身为言语,于天下则凡命令政教出于己者皆是也,谨之则当理而无失;在身为饮食,于天下则凡货资财用仰于己者皆是也,节之则适宜而无伤。推养之道,莫不然也,可以不深思乎?
昔人有城北徐公者,齐国之美者也。有邹忌者亦美,一日衣冠谓其妻曰:「我孰与徐公美」?其妻若妾皆曰:「君美甚」。旦日以问客,客亦曰:「徐公弗如也」。及见徐公,熟视之,自以为弗如。取鉴而窥之,弗如远甚。明日入朝,告于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宾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是观之,王之蔽甚矣」!于是威王善其言,设三赏以求谏。夫为人上者,不患乎人之不己从,独患乎善之莫我告耳。《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又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盖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以为善。大舜之所为也,可不法诸?
《易》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言修身之道,亦须多识古人言行之实,察言以求其心,考迹以观其用,默而识之,乃所以畜成己之德也。然前言往行固多不同,惟当求识其大者而已。故以畜其德,是谓大德。何则?德有小有大,若矜小廉,行小道,运小才,效小智,则其见于事业亦不能大。故孟子曰:「养其大体为大人,养其小体为小人」。又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盖有所谓君子之大道,畜之于己,则为大德,以智则为大智,以勇则为大勇,以仁则为大仁,以义则为大义,藏之于身则为大器,措之于事则为大业,夫何小者之足道哉!今太子养德,亦在养其大者耳。德成其大,则天下之能事毕矣。
尝考《易》卦,损上益下谓之《益》,损下益上谓之《损》。盖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故孔子尝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则是上可损而下不可以不益也。故世徒知益己之为益,而不知损己者乃所以自益,故益未可得也,而损莫甚焉,亦未尝思圣人设卦之意故也。
《易》六十四卦,惟《谦》一卦为最吉。其卦曰:「谦,亨,君子有终,吉」。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终也」。故他卦亦有不言凶者,然未尝全无悔吝。至于《谦》则言吉,言有终,言无不利而已。以此知谦之为德,如是其美且大也。
昔或人问文武于扬雄,雄对以训与克,曰:「事得其序之谓训,胜己之私之谓克」。夫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三纲五常,人之文也。人之文亦犹天之文,各循其自然之理而不逆乱。所谓训也,岂非文之至乎!若焕乎其有文章之类,事得其序者也。若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之类,事失其序者也,此甚易晓。乃若论武必曰胜己之私,何故?盖用武而怀己之私,是争利而已,非圣人之所谓武也。唯圣人平居之心,出怒不怒之表,而其或怒也,盖出于不怒,故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有如武王,后世言武者必稽焉,以其无所私于己也,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故为武之至。乃若后世,如汉议伐匈奴,行人王恢以为可击者再三,御史大夫韩安国以为不可击者亦再三,而孝武卒用恢言,劳民动众,以至于悔。夫安国之言岂不甚明,而孝武不能用者无他,贪利之心不能自胜故也。然则若汉武之所谓武与武王之所谓武,可同日论哉?扬雄之言,君子以为尽文武之道也。
尝谓有治君无治臣,昔晋文侯问于叔向曰:「桓公九合诸侯,一正天下,其君之力乎,抑臣之力乎」?叔向譬以剜割削缝绝缘之事,实管仲、隰朋、宾胥无为之,桓公知衣而已。师旷以为不然,请譬之以五味,断割煎熬齐和之事,管仲之徒实能之。羹以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盖师旷之言则是也。唐太宗亦尝谓侍臣曰:「自古或君乱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乱,二者孰愈」?魏郑公对曰:「君治则善恶赏罚当,臣安得而乱之?苟为不治,纵暴愎谏,虽有良臣,将安所施」?盖郑公之言则是也。由是观之,昔晁错有三王臣主俱贤之说,此固君臣相资之道,不可偏废,然天下未尝无贤,而圣明之主不世出,故有三王之君而后有三王之臣,亦安得而齐功并论哉?故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而继之以一言之得失,或几乎可以兴丧其邦」。则独主君而言之,抑亦见为君之犹难,而千载或一遇也。
脩身之道,不可不知所本。正心诚意,修身之本也。意诚心正矣,天下国家即此可为也。是故古人言,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则继之以行之者一。一者何?诚而已矣,正心诚意之谓也。意诚心正,则天下之能事毕矣。昔孟轲言禹、稷、颜回同道。夫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国家,本之正心诚意。颜子之正心诚意,推之可以为天下国家,其实一道也。欲明此理,当熟读《中庸》,深究其义。
昔孟轲善论王道,每曰「保民而王」,故常欲时君世主省徭役,薄赋歛,以休息安养之。夫岂区区以是为可以结民心、沽民誉而为之哉?盖谓君以民为体,邦以民为本,得失安危之理实在是也。魏文侯尝出游,见路人反裘而负刍。其明年,东阳上计钱布十倍,大夫毕贺,文侯曰:「此非所以贺我也,譬无异夫路人反裘而负刍也。将爱其毛,不知里尽毛无所恃也。今吾田不加广,士民不加众,而钱十倍,必取之士民也。吾闻之,下不安者,上不可居,此非所以贺我也」。若文侯者,庶几悟先王薄歛之意。唐太宗尝诏群臣论事,魏郑公以为:陛下比贞观之初,渐不克终者凡十条。其间一条以为,顷年以来,轻用民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败、劳而安者也。此恐非兴邦之至言。太宗深加奖叹,已而列诸屏障,朝夕瞻仰。若太宗者,庶几悟先王轻徭之意。呜呼!苛政猛于虎,重歛毒于蛇,古人之所深戒,安有蛇虎其政而民有不叛者乎?
正心诚意有道,亦在于择善而固执之耳。何谓善?中是已。何谓中?吾心以为然者是已。夫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以中者性所有也。人惟迁于物以汩其天性,故中者亡焉。非亡也,反而求之,亡者斯存。故正者中也,偏则失之;公者中也,私则失之;无心者中也,有心则失之。惟心无适莫,惟善之从,则不期中而终矣。是天下之大本也,自古帝王为天下国家之大要也。故尧授舜,舜授禹,皆以「允执厥中」为言,考之《书》及《论语》可见也。
《书》曰:「惟天生聪明时乂」。又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又曰:「视远惟明,听德惟聪」。又曰:「无作聪明乱旧章」。夫人君居亿兆之上,岂可无人之聪明?其曰「天生」,则言其自然之德也。故所谓聪明,宪天而已。宪天之聪明,则任理而不任情。如任情以为聪明,则一人之耳目岂足以胜天下之众多乎?何谓任理?视远、听德是也。视远而不任察,听德而不任事,则聪明无所作,而亦莫之能蔽矣,非聪明之至乎?且如人之听讼,必欲揣知其情状是非以为聪,臆度亦或时中,要非任理。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人君如不听德无事,即揣知其情状是非,虽屡中亦小矣,非人君之道也。
《书》曰:「永底烝民之生」。夫民固自有生养之道,惟上之人无乱政以扰之,使之各安其生,各遂其养,则所以底民之生至矣。如帝者之民,耕田食,凿井饮,谓帝力何有于我,是也。若重歛数役以困苦之,又为姑息之政以慰悦之,天下始不安其生矣。昔齐桓公出见父老,赐之食,曰:「愿遗天下食」。赐之衣,曰:「愿遗天下衣」。公曰:「吾府库有限,焉得而给诸」?父老曰:「不夺民耕则有食,不夺民蚕则有衣」。唐太宗尝曰:「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钦长,妇钦夫,则皆贵矣。轻徭薄赋,使之各治生业,则皆富矣。若家给人足,朕虽不听管弦,乐在其中」。如太宗之言,庶几知君人之道矣。
为善之道,必以诚为主。古人云「为善无近名」,恶其或不出于诚也。昔尧土阶茅茨,大禹卑宫菲食,史以垂训万世。若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可谓似矣,而世不以为然者,诚不素著故也。故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钦于民,而民钦之。商人作謺,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苟无礼义忠信诚懿之心以涖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故为善要足以动化天下,亦在乎诚而已矣。《诗》言文王之圣,方施政焉,而在位者皆化,则亦非政之力,诚之至则然也。若言政而不及于诚化,非圣人之所谓政也。
《书》曰:「惟汝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夫圣人以天下为度,务在与人为善,而未尝自有其善,是故谦冲退托以尽下之情,将以来天下之善而合并以为公者也。后世不明此道,如唐太宗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以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而与群臣校功争能,窃为陛下不取」。盖太宗初未之思大舜之取人以为大也。大抵人主不当与臣下争善能。如晋宋间,人主不知务学,为人君之所为,至与臣下争作诗写字,故鲍照多累句,王僧虔用拙笔书以避祸。悲夫!一至于此。汉文帝言:「文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乃不及」。此非独无损于文帝,乃所以为帝之盛德也。而魏明乃不能堪,遂作《文帝胜贾生论》,此非独求胜其臣,乃与异代之臣争善,其无君人之度甚矣!
为人上之道,最在于所好尚。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盖上之所好尚,初若甚微,而天下化之,其末流有至于不可禁遏者。故古人尝谓:「失于此者毫釐,而加于彼者寻丈」。言上下之势,其顺如此。谚有之曰:「长安好高髻,四方高一尺。长安好广眉,四方且半额。长安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故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此特好尚之末,犹不足道。若清虚盛而晋乱,斋戒修而梁亡,可不戒哉,可不谨哉!
《记》曰:「良弓之子必学为箕,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言事不素习则不可以径为。工技且尚如此,而况君子之精于道乎!道之所在,不思则不得,不行则不至。故《记》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然则如之何?亦在精思之,力行之,若《书》所谓「允怀于兹」,则道积于厥躬矣。终始典于学,则厥德修罔觉矣。故《记》亦曰:「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昔者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夫一言之得失,或可以兴丧其邦,乃独在于知为君之难与夫乐于莫违。是故古之人兢兢业业,上谨难谌之天命,下畏难保之小民,每舍己以从人,而不敢阻威以自肆,诚以言及于此,犹或可以兴丧其邦。审遂行之,则足以兴丧其邦必矣。故唐太宗尝论为君之难也,以为:「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口辨,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观唐太宗此言,贞观之治,岂无自然哉?昔宋昭公出亡,至于鄙,喟然叹曰:「吾知所以亡矣!吾朝臣千人,发政举吏,无不曰吾圣者;侍御数百,被服以立,无不曰吾君丽者。内外不闻吾过,是以至此」。此又莫之违则足以丧其邦之验也,可不戒哉!
古人有言,君子处其厚,不处其薄。盖墙薄则亟坏,缯薄则亟裂,器薄则亟毁,酒薄则亟酸,事物之理,莫不贱薄而贵厚。故陶朱公之璧,色相如也,径相如也,而其一千金,其一五百金者,侧而视之,千金者其厚倍耳。德之在人,独不以厚为贵乎?是以君子之秉其德,临下则以简,御众则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是君子之用心已。
贺王枢密启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双溪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审荣膺中诏,进任西枢,凡预晤游,概有光幸。窃以中兴开廓贤路,体貌迩僚,变化鹏鲲,驾驭龙虎。骋麟骥于大路,翔鸾鸿于紫霄。嘉注奋庸之俊髦,咨诹考慎之详谛。殚一心以体国,申公议而得君。启沃智辩之哲谋,揆揣几微之图虑。赞赞夙夜之忠笃,明明覈实之圣知。恭惟枢密相公清警昭融,冲裕高特。学推绅笏,道著岩廊,蕴拔萃之姿,副异常之奖。睿慈柬向,儒效辑成。倚马仙掖之赞书,批凤淮南之视草;密勿兼官于起部,清切儤直于右垣。裁定朝章,演润国纪。金銮密旨,蔚瑞世之典彝;玉清讨论,信代天之喉舌。委紫枢提著述之柄,任黄阁主文艺之盟。奏篇机鉴于帝谟,封章缉熙于王度。斗杓掌武,无竞惟人;鼎饪用和,非贤弗乂。正始之闻博备,太平之基愈隆。越石偶遭于晏婴,淳髡遂服乎邹忌。筋骨翱、愈,源本轲、雄。揄扬甄藻以英明,咀噍经济之能事。珍策重计,懿画肤功;师律将符,韬钤熟讲;官箴士范,衡石精明。详味渥恩,允旌盛美。籀罢更川峡之戍,即安琳馆之祠。近传好音,下风惊喜。附词林之根蒂,托钧量之帡幪。缪陈截截之言,难写依依之意。
赠镜斋徐相士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押纸韵
邹忌不如徐公美,引镜自窥得真是。
门下食客才有求,昏昏便与妻妾比。
徐家耳孙却不然,自名一镜京师市。
世人无用看青铜,此君双眼明秋水。
君以无求游公卿,勿令此镜生瑕滓。
碟子大面何难知,从今光照二百里。
海大鱼赋 明末清初 · 赵纬韩
出处:玄谷集卷之一
余读隽永,癖于齐策。至于海大鱼之说,未尝不掩卷而太息。曰夫君之有过,臣必谏之。谏而能改,是谓善谏。虽豚鱼木石之皆可感,况人心之不昧。肆引君而当道,贵转祸而为福。故规讽之非一,在连类而引物。言罢,潜心蠹简,揣摩今古。沈吟不足,援笔成赋。其辞曰:昔齐宣王有弟曰婴,翩翩浊世盖世豪英。茅分于薛,宠莫与京。势逼诸侯,权倾列国。是宜殚竭心膂,夹辅公室。诎纵横之辩士,赞仁义之邹轲。席九合之馀威,绍营丘之遗化。奈何争名泾阳,拟富魏冉。瘠公肥私,不夺不厌。忘君王之孤立,置国事于度外。阽宗社于朝露,孰根本之庇卫。尾将难掉,肢大于胫。将欲图巩基于汤沐,作金汤于一境。鸠土石而筑斯,疲万姓于奔命。谓我薛之世有,庶图存于永久。于是讴呈皤腹,戒深雠保。虽孱滕之甚恐,奈强秦之伺衅。人皆莫欲,公遂拒谏。尔乃左执鬼中,右持殇宫。戒门以绝,勿使之通。谋臣卷舌,策士缄口。客有请进三言,益一则烹。公和颜色,虚坐而迎。客入而拜曰:海大鱼,遂趋而出。公甚怪之,请毕其说。客曰:敬诺。若有巨鱼,纵于大壑。目若日月,鬐如山岳。掀鬣则风雷霍忽,掉尾则天地晦塞。鲸龙奔走而莫抗,鳣鲔倒侧而潜伏。豫且安敢施其网,任公不能投其犗。时从容而出游,孰有患于衔索。及夫随波游戏,蹴浪出没。忘洪涛之深浅,忽荡漾而失水。横长身于平陆,隔波涛于尺咫。将无救于蚁侵,遑有羞于蚖肆。虽厌食于浙童,顾何补于鱼乐。物虽分于彼此,理无间于得失。噫公子之有齐,若此鱼之处海。何忘本而思末,乃遗内而居外。况筑城而动民,致青齐之颠覆。蕞一隅之弹丸,徒见擒于大敌。毛安傅于无皮,城造天而何益。盍思夫强干而弱枝,反役志于大其都。倘邻寇之大膊,并七十而夷屠。岂此城之尚保,君独存兮焉恃。诚不可以脱渊,与大鱼而奚异。言未卒,公瞿然骇之。洒然异之曰:余不敏,自恃强圉。意崇墉之设险,若固有于永世。彼门下之諓諓,岂深思乎大计。咸拂辞而击排,故余听之邈邈。今闻至论,霍然冰释。微子之言,吾其鱼矣。乃命辍之,祛其储胥。欢腾一域,庆浃全齐。竟使策献五管,谋甚七珥。封邹忌而克魏,隘楚储而得地。举子文而树后,善貌辩而复位。利说道而管齐,与宗社而俱血。由当日之善喻,保后裔于三窟。呜呼,人谁无过,能改者善。改过之道,必资于谏。虽盈庭之有言,鲜有伦而有脊。徒謇谔而逆耳,祗招殃而沽直。必也法庄游藩,师墨抵巇。与天为徒,掩其忌讳。懿荀息之警语,多晏婴之规箴。此齐客之所以得其旨而入则鸣,能绳愆而弼违,俱得其欢心者也。独惜乎言贵得正,辞必忌讳。淳于滑稽,圣人斥之。朔皋诙谐,君子羞之。彼客言之三字,得不几于徘优。虽善道而廓迷,岂知乎陈善闭邪之道欤。我固知靖郭之聚客,尽权谋而术数。垂馀教而肯构,盖贻厥之有故。玆孟尝之鱼客,仅一人于鸡狗。虽然,世无史鱼,图有鸾徼。般纷纷谀佞之盛习,孰迨往而无诏。伟若人之鱼谏,溯往牒而罕觌。顾何论其言之正不正乎,深有取于薛公之弗咈也。
奉答张观察枉顾沙亭村舍之作用韵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押真韵
东海北海海之滨,文王不作归谁亲。
太公渔钓奸西伯,美女奇物称三人。
吁嗟文武师若此,何如墨胎二子仁。
不才佯狂居南渎,食薇颜色能如春。
东方每笑首阳拙,曾参亦讥黔娄贫。
持蔬槁死宁不可,有母白发方九旬。
使君轩车忽相访,鸡鸣犬吠惊乡邻。
亥唐菜羹亦未设,荷蓧黍饭乃自珍。
踰垣闭户岂中道,礼尚往来吾当循。
威凤有德贵能下,神龙之性期终驯。
使君吐哺向白屋,刍荛之智图咨询。
庭前秋水漱白石,屋后乔松矗苍旻。
物物可以代忠告,岂必有言书诸绅。
驺忌鼓琴托讽谏,斲轮喻道偏如神。
知公相契在默识,忘怀自此日以真。
随安室四咏 其三 安琴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六十三
攫醳虽弗解,琴床缀景安。
短长量(去声)桐展,妥帖倚兰看。
驺忌言堪绎,泉明趣可观。
礼经著操缦,古道复应难(古之人于六艺皆所学今则执一且不能相去何甚远哉)。
韵琴轩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文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六十五
致远斋之侧(致远斋之西为韵琴轩引碧云寺之水至此激为涌泉二宫徵调谐如闻雅操),文轩裔水濆。
明扬常退憩,清听(去声)每閒闻。
搏跃激行可,春温秋亮分。
欲咨牙旷辈,攫醳指劳勤。
按:史记邹忌善齐威王之鼓琴曰大弦浊以春温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醳之愉者政令也均谐以鸣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时也云云是知古人之乐曰清曰浊曰攫曰醳曰大小相益亦祇谓一弦一音以明均谐不闻于一音之中复有抑扬高下之节也向披明世子朱载堉琴谱见其一弦之内用正应和同四声又衍至十六弹不胜其冗且所书□□等字不知从何数典而繁音促节徒悦俗听将与古人所谓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不大相缪盭乎盖载堉于定律审音之道未能洞见本源师心臆说名为反古而转至入俗直以古琴与俗琵琶之类相等矣昔屡有诗辟其谬妄复识于此
徐扬涧筑松涛 清 · 弘历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三十五
落落长松水阁虚,横琴高士静凭馀。
不知弄者伊何操,邹忌名言独起予。
赋得弓胶昔干(得民字八韵) 清 · 弘历
五言排律 押真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八十九
邹忌相初受,淳于志䭭陈。
微言为比物,聪听切修身。
以五更端进,惟三挈要频。
弓胶分异体,昔(读如错角也)干会同伦。
疏罅斯难合,孤高孰与亲。
既调助举柴,受载右嘉宾。
喻者才十字,答当附万民。
齐卿犹若此,敢不慎枫宸。
题养正图六十首 其二十九 井窥示警 清 · 弘历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七十八
听行貌虽丑,待者阿姣丽。
说镜而恶士,明已不知类。
邹忌曾发端,同归此一致。
题养正图六十首 其三十六 托物喻政 清 · 弘历
押遇韵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七十八
抱儿献水薤,意各有所喻。
恤孤清击强,仲远实善悟。
淳于说邹忌,微言𨗳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