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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度辽将军临行上疏 东汉 · 陈龟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
龟蒙恩累世,驰骋边垂,虽展鹰犬(《文选·陈琳袁绍豫州》注引《谢承书》,「鹰犬」下有「搏击」二字。)之用,顿毙胡虏之庭,魂骸不返,荐享狐狸,犹无以塞厚责,答万分也。
至臣顽驽,器无铅刀一割之用,过受国恩,荣秩兼优,生年死日,永惧不报。
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
蛮夷不恭,拔卒为将。
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上惭圣明,下惧素餐,虽殁躯体,无所云补。
西州边鄙,土地塉埆,鞍马为居,射猎为业,男寡耕稼之利,女乏机杼之饶,守塞候望,悬命锋镝,闻急长驱,去不图反。
自顷年以来,匈奴数攻营郡,残杀长吏,侮略良细
战夫身膏沙漠,居人首系马鞍。
或举国掩户,尽种灰灭,孤儿寡妇,号哭空城,野无青草,室如悬磬。
虽含生气,实同枯朽。
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
老者虑不终年,少壮惧于困厄。
陛下以百姓为子,品庶以陛下为父,焉可不日昃劳神,垂抚循之恩哉!
唐尧亲舍其子以禅虞舜者,是欲民遭圣君,不令遇恶主也。
故古公杖策,其民五倍;
文王西伯,天下归之。
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
孝文皇帝感一女子之言,除肉刑之法,体德行仁,为汉贤主。
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
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
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
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
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
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
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埽除更始。
则善吏知奉公之佑,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后汉·陈龟传》)
重兴岩头碑 南宋 · 舒琬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七
崇阳县西南行五十里,有山曰岩头,实为德山真子清严禅师全奯道场也。
山有二岩:一曰罗汉,峻拔幽夐,非梯崖不可入;
一曰宝陀,上圆而下平,苍壁抱合,状如庵庐。
深五十尺,其广亦如之。
前若立屋,以为堂室之限,地方正与岩口等。
合中外可容数百众。
讽诵梵呗,谷虚而应,宛然撞钟击磬。
旧曰石崖山院,号资国
本朝治平初元,改锡今名。
中间禅律更易不定,以故无显者出。
淳熙己亥,主僧法臻嗣学清严,裴徊四顾,仅见古殿如鲁灵光。
披荆而进之,狐兔虎狸据为窟宅。
慨然曰:「非大福德者,恐未能起此废」。
遂下山,访若人者以补处之。
洎到黄龙,一见典藏僧如暖,与之语,大喜曰:「吾将以岩头诿子矣」。
暖不许。
归谒县大夫留君清卿、郡将检详丘公崇,奉疏牒,且率道俗数十人挽之来,暖犹有难色。
臻曰:「空岩老屋数椽,诚不足以相辱,得不为清严一动心乎」?
暖不得已就法席,钟鱼寂莫,院虽有田,旧令尹王君溉碑其籍而初未尝耕也。
师谓其徒曰:「古人拈一茎草建大法幢,安有遗址岿然而不可以中兴乎」?
愿力感动,檀那云集,首定华严堂,且作善知识五十三颂。
宗旨既扬,法堂草净,倒用祖师之印,游戏世谛之场。
于是百役齐举,募殿阁,营香积,创经藏,新卢隐堂。
惟云堂雄杰,独殿众作。
经始于淳熙辛丑之夏,落成于绍熙庚戌之冬,馀无一不就绪。
师□得道净慈水庵师,一为维那僧。
重华帝玩意禅悦,尝召径山心潜、灵隐慧远、净慈、师一、中竺、中仁入侍。
净慈入见,有旨互相问答。
师问中竺:「见身圆月相,以表诸佛体,说法无其形用辨的」?
竺顾眄良久。
进云:「何不答话」?
竺曰:「汝问阿谁」?
师云:「中竺长老」。
竺云:「已答了也」。
师云:「金龙连玉马,大地尽阳春」。
竺云:「尔向什么处去」?
师云:「法法不隐藏,古今尝堂堂」。
竺云:「且喜领话」。
师云:「龟毛拂子衲僧冤」。
竺云:「两重公案」。
师云:「岩头跨德山门,便问是凡是圣。
山震威便喝,头便礼拜,意旨如何」?
竺云:「此话盛行」。
师云:「喝下铁围山倒走,草偃风行四百州」。
竺云:「不妨快活」。
师云:「缩却舌头」。
竺云:「灵利衲子□□」。
上喜□□□□仍赐以御用器。
淳熙乙未四月八日也。
是时,余侍先君官行在所,尝遇师西湖,叙乡曲之好,迄今□□□复见师于岩头□□为之叹惋。
先□俗传清严有云:「冬笋成竹,吾再来矣」。
师未至之,出尘塔前,忽有是瑞,故寒湲□诗刊□□,有「雪满新篁,此道重光」之句。
继有自雪峰清严画像来者,蓬发虬髯,师貌甚与类,人益信其夙契也。
师属予为□造记,因为□其道业及所以不偶然于岩头者云。
从事郎、鄂州崇阳县四明舒琬记,承直郎、充总领湖广江西路财赋所干辨公事史涓书,修职郎鄂州崇阳县主簿都梦与题盖。
绍熙二年正月,典藏□□维那如□知事慧坚、住山传(下缺)承议郎、知鄂州崇阳主管劝农营田公事、赐(下缺)朝奉郎通判鄂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刘光祖督修。
大中大夫集英殿修撰、知鄂州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使莆田县开国伯食邑(下缺)
按:同治《崇阳县志》卷一二,同治五年刻本。
仁孝论 东汉 · 延笃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一
观夫仁孝之辩,纷然异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据,可谓笃论矣。
夫人二致同源,总率百行,非复铢两轻重,必定前后之数也。
而如欲分其大较,体而名之,则孝在事亲,仁施品物,施物则功济于时,事亲则德归于己,于己则事寡,济时则功多。
推此以言,仁则远矣。
然物有由微而著,事有由隐而章。
近取诸身,则耳有/听受之用,目有察见之明,足有致远之劳,手有饰卫之功,功虽显外,本之者心也。
远取诸物,则草木之生,始于萌芽,终于弥蔓,枝叶扶疏,荣华纷缛,木虽繁蔚,致之者根也。
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本根也。
圣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然体大难备,物性好偏。
故所施不同,事少两兼者也,如必对其优劣,则仁以枝叶扶疏为大,孝以本根充实为先,可无讼也。
或谓先孝后仁,非仲尼序回、参之意。
盖以为仁孝同质而生,纯体之者,则互以为称,虞舜颜回是也。
若偏而体之,则各有其目,公刘曾参是也。
夫曾、闵以孝悌为至德,管仲以九合为仁功,未有论德不先回、参,考功不大夷吾
以此而言,各从其称者也(《后汉·延笃传》,又《御览》四百十九)
孝感胡贞女诗金坛璜溪之女,国学生萧筼之聘妻也。) 清 · 王文治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梦楼诗集卷十八
时俗重华阀,里巷惊朱轓。
试问将相第,何如节孝门。
其夫为孝子,其妻为贞媛。
懿行在一家,况值童稚年。
求之于往古,史册亦罕传。
孝感胡氏族,生女女诫娴。
翁方膺计偕,为女缔良缘。
萧氏有佳儿,从父游长安
石渠广吁俊,分得光寒。
飘飘天上云,苍白时变迁。
纷纷世间事,那得常完坚。
阿翁以客死,阿儿扶榇还。
中途疾忽作,父子俱黄泉。
胡氏女闻知,痛哭卸簪环。
共姜死自誓,程婴生更难。
以躬代子职,庶几心所安。
闻说过门时,渡江值风湍。
邻舟屡倾覆,此舟独安澜。
因知至性人,神明亦霁颜。
阿翁本名儒,剖符来金坛
惠政周四野,洋溢逮江干。
治谱既甘棠,闺行复芳兰。
作诗聊纪实,存以俟輶轩。
崔仲岳隐居松江以丹白黑饰舟曰鹤舟括苍子韶无为杨次公治平三年夏六月会仲岳于繁昌蓬莱亭勉其罢鹤舟以应书席上联句送之 宋 · 杨杰
五言排律 押尤韵
且就飞龙榜,休登白鹤舟子韶
陇书方劝驾,阆苑莫回头次公
丹顶归沧海,霜翎掷素秋子韶
海鹏期变化,仙骥任沈浮次公
烟月闲三岛,功名重五侯。
须知驰凤诏,便是钓鳌钩子韶
已得冲天便,无思击楫游次公
楚醪铿逸韵,湘瑟助冥搜子韶
南浦成春别,北山空夜愁。
九皋闻象魏,一叶寄汀洲次公
世气骑风虎,机心走海鸥子韶
昔年嗟鹢退,今日并麟游次公
八月仙槎驶,千龄圣运优。
市朝真大隐,箕颍谩清流子韶
鼓枻虽渔父,乘桴笑仲由
片帆从此卷,旧氅亦应留次公
冠佩重华国,莺花四皓楼。
雄文高雁塔,大醉忆蓬丘子韶
勋若书青史,幢须建碧油。
兰桡好重举,乘取上扬州次公
元会 宋 · 杨杰
五言排律 押元韵
岁令春为首,人君德体元。
宸居太极殿,星拱紫微垣
历运千龄协,梯航万里奔。
同时禀正朔,大号一乾坤。
谋野曾绵蕞,沿波未涤源。
典章归独断,期会肃常尊。
礼乐谐虞舜,师儒陋叔孙
曲台司肄习,执法纠哗諠。
旧史精穷讨,非经不引援。
殊疆今辐辏,古辙此还辕。
陛峻黄麾建,旗张直盖屯。
地图包海画,庭燎彻宵燔。
班位分贤戚,铜玑定晓昏。
仙盘凝沆瀣,禁漏泻潺湲。
呼旦传鸡唱,填街列虎贲
六军衣锦绣,八骏辔玙璠。
绶采由官别,冠梁以秩论。
国容修卤簿,武事设櫜鞬。
鼓吹依宫架,关扃辟路门。
簴文雕猛鸷,路饰缋蟠蜿。
牙瑑中严版,珠联告止幡。
金床置符宝,土贡杂瑶琨。
百辟稽名实,诸王固屏藩。
立墀隆辅弼,述职简要番。
省寺兴颓敝,材能慎选抡。
班齐序鸾鹭,仗转骇鲸鲲。
圭镇唐仪易,袍纱汉制存。
鞘鸣龙扇合,帘卷兽烟喷。
陟降天威重,颙昂玉色温。
泰平安可象,造化本何言。
悦豫阴阳盛,渊深宇宙吞。
江河宗渤海,山岳望昆崙。
牍奏龟麟应,书先稼穑繁。
历阶臣委佩,宣诏使临轩。
进有称觞庆,初无解剑烦。
南山赋周雅,北斗揖尧樽。
济济华夷抃,雍雍信义惇。
登歌形瑞物,旅舞异梨园。
翠凤闻箫集,朱熊负案蹲。
四清备钟磬,二律下匏埙。
宠锡需云泽,均沾湛露恩。
拜吟三夏享,饔盛九牢飧。
受觯充醇醴,加肴饫熟蹯。
摰勤供雁雉,羞洁具蘩。
布治从丹阙,怀仁(原作陛,据四库本改)
祥光腾广坐,和气冒陈根。
蓬岛风长习,扶桑日向暄。
前楹秀芝草,阿阁长雏鹓。
社稷生灵福,邦家政教敦。
年年朝溥率,基业壮中原。
谏幸广城校猎疏 东汉 · 陈蕃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三
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
如或违此,则为肆纵(《袁宏纪》作「则为逸游,肆乐情意。)
皋陶戒舜「无教逸游」,周公成王「无槃于游田」。
虞舜、成王犹有此戒,况德不及二主者乎!
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哉!
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
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
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
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
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
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与马之音,举首颦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
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祈招》之诗,以止其心。
诚恶逸游之害也(《后汉·陈藩传》)
感怀七首 其三 辛卯 清 · 姜再恒
 出处:立斋先生遗稿卷之一
我闻平阳帝,举舜𤱶亩侧。
重华是匹夫,一朝升玄德
后王德何凉,卑意聊自薄。
虽有在野贤,不遇将何益。
吁嗟江都相,三年饫坟籍。
千载常如此,我亦何所戚。
庚戌廷对策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山房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六
臣闻天下之利害易知,一介之议论难信。
凡为臣子,皆有愚衷。
若使效竭其短陋,或能感动于万分,岂非夙昔之至愿哉!
然天听崇深,草茅疏贱,自非有乐听之意,则恐犯徒言之羞。
惟陛下少垂圣恩,臣谨昧死上对。
臣闻立必为之志,正己以先物者,兴王之事业也。
择善之诚,资人以成治者,平世之规模也。
历观自昔间出之主,降及后代庶几之君,若非有必为之素志,则必有择善之深诚,故能君臣协谋,至于治道克立。
陛下履位踰年,治体尝一变矣。
曩者是非纷淆,人心壅塞。
今日用舍向正,观听略新,此诚欲治之机而将成之候也。
然弊事循积而未见其方兴之势,公论略伸而不能无复变之疑。
朝廷方议一善政,其于兴革犹未敢及也,而陛下必曰为之必以渐。
不知规模且未立,尚何渐之可论乎?
台谏方逐一小人,其于旌别犹未及尽也,而陛下必曰论事不可激。
不知忠邪方杂处,尚何激之可虑乎?
意者此岂陛下立志未笃,而择善固执之者尚未明与?
故虽履位踰年而岁月不过相持,好恶未能归一,贤者无所倚仗,中人未识底止,阴拱不言者潜蓄撼摇之意,而宇内所当振起之事,随其亏圮而皆莫以为意矣。
此岂非今日为治之大患,所当先变者与?
如其条目纤悉当以次而论者,臣不敢比而同之也,敢沿圣问而献其略。
臣伏读圣策曰:「古者帝王之世,教化兴行,风俗醇美,邦本固而上下足,公道孚而赏罚明。
熙熙乎泰和之治,朕甚慕之」。
此有以见陛下慨慕三五之盛,欲返古之道,变今之俗也。
臣闻自昔帝王或值鸿荒朴略之世,或当民物纷杂之时,其民岂尽易化而其国亦岂易足哉?
皆由积其劳勤,尽其心志而后得之尔。
然而闺阃未肃不敢言教,朝廷未治不敢议俗,制用无度则不能兼足,任使略偏则必至害公。
故圣人不敢轻以是尤诸人,而常以是任诸己。
教化未达,必曰岂吾渐摩之具阙与?
风俗不美,必曰岂吾表倡之道非与?
邦本不固则思所以窒浮蠹之源,公道未孚则求所以破私邪之论。
于是居仁由义而教化兴矣,本身率民而风俗醇矣,王后世子俭德相先而上下足矣,宫府左右偏情不用而赏罚明矣。
今陛下慨慕于四者之盛则善矣,不知亦思所以致此乎?
夫乐闻其治而不能加之刚大之意,有慕古之心而未知致力之所,此儒生学士读诵之累也,而于治道何用哉?
且陛下宽大爱人,喜怒有则,期年之间,区断机事未尝有暴察刻急之失,可谓有人君之德矣。
台谏言事,宽洪乐听,未尝有猜防疑忌之意,可谓有人君之度矣。
自昔人主不可有为,皆由宇量褊狭。
今陛下德度如天,此如人有平夷广阔之基址,所阙者,独未能抡材作室于上尔。
若自此而用力,则谁能禦之?
抑臣之所忧者,独恐作室之志未能先定于心而取成于道谋,抡材之识未能精别于己而杂用于滥进,则臣恐室之难成而治道决不能立矣。
故古之教化易以浃洽,而今则坐视礼义之陵夷而不能返;
古之风俗易以变革,而今则目睹民风之靡薄而不为怪;
国本非不可固,而不能损己以益民;
私情非不可绝,而惮于遏恶而扬善。
此臣所以叹息陛下有慕治之名而未能加之意也。
陛下若未能先正此意,则凡所以策臣者,臣虽条列而件具之,何益于圣治哉?
臣伏读圣策曰:「盖由尧舜三代一道相承,同条共贯,见于典谟之盛。
或者乃曰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何耶」?
此有以见陛下欲考帝王相传之统绪,以订正其沿袭之是非也。
臣闻帝王必有所同,亦有所异。
所谓帝王之所同,志在生民,心必公天下,不以位为乐,不以安为娱,信仁贤而不贰,黜奸慝而不惑,卓然有别而不可以毫釐易位者是也。
何谓帝王之所异?
质文有损益,制度有繁简,或法善于古而今当变,或事失于今而古当从,变而通之,以求无失于中庸时措之宜者是也。
古之圣人既用其同者以兴治,复取其异者以随时。
此礼乐之文虽小有增益,而不害为同条共贯者此也。
及至后世,拘牵条贯之名,变易沿袭之说,其所当同者既一切错乱而非其旧,其所当异者反因陋守旧而不敢为,此甚可叹矣。
臣尝见汉唐叔末之人主,颠倒贤愚,贸易好恶,忽天命,失人心,慢弃贤士,亲狎小人,其条贯之不同于古帝王者可谓极矣。
至于敝陋之法,玩习之令,积久宽纵之事,晓然为民之害,所当修补而振起之者,则曰是必不可改,改则有戾于条贯之同。
是以兼失同异之义,废坠统纪之本,而卒莫能知沿袭条贯之果何义也。
深惟今世出令用人所未合于帝王之条贯者果何事?
守常不变所未合于帝王之沿袭者果何说?
陛下圣问及此,是天下之福也。
然五帝三王不敢废变通之说,而陛下则见弊事而不敢为;
五帝三王未尝有兼容善恶之论,而陛下则见小人而不敢去。
此臣之所未喻也。
陛下诚致思焉,则条贯沿袭之说晓然有辨而不至于无别矣。
臣伏读圣策曰:「帝王无为而天下治,固未始敝精神于事为之烦。
然舜孳孳汲汲,禹胼胝,文王日昃不遑暇食,何勤劳若是乎」?
此有以见陛下即帝王之劳勤,以验无为而治之异说也。
臣闻无为而治之说,孔子虽指舜而言,其实论舜治既成之后,九官在位,十六相佐职,股肱耳目无不得人,而舜则授任而责成功,故谓之无为。
无为者,非无所作为之谓也。
庄周有无为天下功之说,此皆出于老氏清静自正之论,其实非孔子之意,而不可施之于天下国家也。
夫天下国家大物也,非上得天意,下得民心不能以有之,非众建贤才,兴起法度不能以守之,其来久矣。
舜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文王之日昃不暇食,彼岂过为勤劳哉?
诚知天意之难测,民心之可畏,一日不存祗畏忧勤之心,则将有不可以智力留者,此其所以毫釐食息无不在民也。
且陛下亦知今日之治体果可以无为而治与否耶?
臣闻寿皇帝临涖天下几三十年。
此三十年间,浃洽于人心者非不深,暴白于天下者非不著,然历时寖久,眷焉独叹,乃有功业未成之忧者何耶?
迨释去重负之日,天下之童儿妇女不谋同辞,皆以为寿皇之志大有屈而未伸者又何耶?
陛下视膳问安,日聆慈训,纵寿皇不言,而陛下岂不知之乎?
若以年谷屡登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隆兴以来无甚凶岁;
若以为边鄙安帖不如今日而忧之耶,则辛巳以后未尝用兵。
不知上林苑囿游幸绝稀而草生甚茂者,寿皇何为而略无閒泰之时乎?
夙兴视朝,日晏访问,夕引儒生讨论世事,而丙夜又复观书者,寿皇何为而过自焦劳乎?
据东南一隅之地,取三十倍劳筋苦力之赋,养百馀万列营坐食之兵,官多而无阙以处,民贫而无策可裕,天下事势坚凝胶固,欲一舒伸而不可得,此寿皇所以夙夜不寐而发功业未成之叹也。
舜之继尧也,曰重华协帝;
禹之继也,曰祗承于帝。
夫协者果何事?
承者果何说耶?
帝尧心之所存,志之所向,凡欲为而未就,欲就而未终者,皆有以协合之,而使其规模无毫釐不满之处也。
若禹自知其德不及,亦尽其力而祗承之。
之孳孳汲汲,禹之胼手胝足所以为不可及也。
陛下若实得寿皇之用心,实知天下之事势,则之兢业,禹之忧勤,与夫文王咸和万民之事兼举而力行之可也。
今惑乎无为之说,而有精神劳敝之疑。
臣以为陛下若能举今急政要务尽力而为之,则事为之末固不足以劳圣虑。
若因循苟且不立一政,不兴一事,举今所谓急政要务尽废之,则虽知事为之末不足为亦无益矣。
臣伏读圣策曰:「舜乐取于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同是道也,或者乃曰五帝神圣,其臣不能及,三王臣主俱贤,用人之际抑有异与」?
此有以见陛下有谦冲不自用之意,而未满乎晁错之说也。
臣闻古者君师之任,有以超出一世之人而后能为之。
其说以为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者,未为不知五帝也。
然而实不可用者,以不可施之于人主也。
上世人主惟为不可及,然已不敢废舍己从人之说。
周成王一日不可无周公,则后世中才之君岂能不咨谋于人哉?
取人以为善,禹闻善言则拜。
古人纳善如此其易,而后世从谏多见其难者,此今日之所当忧也。
臣闻陛下养德潜宫之日,乐询天下名流,闻有学问洁修、礼节恬退之士则为之褒叹,以为佳士。
是时宫寮之中有出以私告于人者,天下有识相顾称贺。
然则陛下乐贤好善之心根于天性,盖非一日矣。
伏自临御,四方喁喁,日徯登用。
今日纳忠补过者日以疏斥,结舌不言者相继登用,臣诚恐陛下聪明未免为小人而蔽蒙之也。
且天下之忠言何尝不可诬毁哉?
而今之蔽蒙之甚者则立为议论,以笼罩主意,使陛下不能摆脱以用人者,其说有三而已。
一曰道学,二曰朋党,三曰皇极。
臣请得而极论之。
臣闻礼乐仁义谓之道,问辨讲习谓之学。
人不知学,何以为人?
学不闻道,所学何事。
道学者,天下之所共知而夫人之所共有也。
然元祐诸贤未尝立此号名,近世儒先岂曾以此标榜?
中间忽有排摈异己之人,谋为一网尽去之计,遂以此名题品善士。
士大夫学不同师,生不同里,据所见以仕。
人主若以为讲习正心诚意之学,致知格物之事,其于国家果何负哉?
彼谮人者,谩不知道学为何事,意以为凡不与人同流合污者皆是也。
于是取凡不与己合者皆被之以此名,故朴直而自信者谓之道学,洁廉而好修者亦谓之道学,博通故实者谓之道学,而研玩经籍者亦谓之道学,而道学之名立矣。
彼为道学之论者曰:心术暗也,才具偏也,恶静而喜生事也。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天下抱才负术之士欲为陛下图事揆策、立谋建功者,陛下类以此疑之,以为纷纷徒乱人意,而以道学废之矣。
自道学之名既立,无志者自贬以迁就,畏祸者迎合以自污,而中立不倚之人则未尝顾也。
彼其出处偶同,则何害于私相往来?
好恶不偏,不肯随人毁誉。
彼谮人者则又曰:「吾方绝道学,而彼则与之交通;
吾方以道学为邪佞,而彼则颂言其无过行,是党道学之人也」。
于是朋党之论又立矣。
彼为朋党之论者曰:「小人有党固非公,君子有党亦为私。
议论协同即是朋比,交相借誉岂非缔交」?
于是陛下入其说,凡昔所谓中立不倚之士欲为无心之论以解释道学之疑者,陛下又以挟私好名待之,而其人又以朋党而不用矣。
举国中之士,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者十九矣。
惟天下之庸人以无所可否为智,以无所执守为贤者,既不入于道学,复不俪于朋党,于是借皇极公平正直之说以为佞庸自售之计,而皇极之论遂出于两者之后矣。
然臣窃观箕子之论,本非为佞庸自售之计也。
其曰「有为有猷有守」者,是有才智有道义有操执之人也。
「汝则念之」者,欲其斯须之不可忘也。
若「不协于极」而亦受之者,谓其才虽有偏而终有可用,则亦当收拾而成就之者也。
若以实而论,则今之所谓朋党道学之士,是乃皇极之所取用之人也。
今奈何废弃天下有才有智之士,取世之所谓庸人,外视之若无过,而其中实奸罔者而用之,而谓之皇极哉!
自今以往,阘茸尊显,平凡得志,异日天下之大祸,臣恐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
陛下若有意乎舜、禹取善之事,则于今莫急于破庸论以收善人。
若使皇极之说不明,而朋党、道学之人皆拒之而不敢用,则人材至于沈废,而天下之善无因至于陛下之前矣。
陛下历举前代帝王之治以策臣者至矣。
至于当世之事有关于理乱安危者,于是复历举以策臣曰:「朕自践阼以来,厉精图治,监观前代,庶几有获。
然稽古之志虽坚而设施之效未著,求言之心虽切而谠直之风未闻,政事亲而或虑夫细务之繁,财用既均而犹病夫浮费之众,吏员冗而莫革,民力穷而难裕,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日甚,此皆日夜以思求合于古而未能者,将何以致隆平之业,恢长久之策乎」?
臣伏读至此,仰见宸心愿治,思欲上行下应,事举效随,以跻世于治平之域也。
臣虽至愚,顾以为有君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然其事杂举而难见,其说甚大而难言。
若随事而论,则恐本末之无辨。
臣请先论其致弊之源,而后及其救弊之说,可乎?
臣闻自昔哲王御极之初,非遍举善政,尽易百度,事事为之,而后能耸动天下之心也。
略出一事,而海内至于更相告语,改视易听,靡然而从之者,无他,盖一则或能以意而动物,一则或能择善而固执之而已。
上世人主若成汤之于商,武王之于周,文景之安集民心,唐太宗之欲兴太平,光武之克复旧物,当其一出,天下无愚不肖皆以为必成者,知其所存之志不可遏也。
殛鲧而举皋陶,禹恶旨酒而好善言,齐威王烹阿大夫而封即墨唐太宗封伦而用魏徵
当其一去一取之间,天下无愚不肖亦晓然咸知趋事赴功之实者,以其所择之善不可欺也。
今陛下于二者之间,臣窃有疑焉。
且天下之议论交至于陛下之前者为不少矣。
今有言民力之彫弊者,陛下未尝不曰民当念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以民为当念,则当对八珍而投箸,却妃嫔而凝思,如亲在闾阎匮乏之中,而亲见其艰难窘蹙之状可也。
有言治体之废弛而当忧者,陛下亦未尝不曰治道当忧也。
臣以为陛下若果知治为当忧,则当未明而求衣,当馈而思贤,慊然如祸乱之在朝夕而不容瞬息缓可也。
今道路传闻皆以为外廷凡有进言,玉音无不响答。
但朝退之顷,一切忘之。
而朝夕所从事者,唯有燕乐尔,唯有逸豫尔,唯闻某处教习乐舞以备宣召,某日押入琴工以娱声音尔。
陛下立志如此,不知其果何在耶?
曩者陛下履位之初,有身为谏官而职当补过者,陛下纳之未尝不优容之也。
班对群臣,小臣之中有自愧空餐而思以直言而图报者,陛下亦未尝斥怒之也。
所以然者,岂非以纳谏为人主之盛德,而臣子交相献忠亦以为美事耶?
然纳其言而未免移其官,虽不怒其人而亦不能容之于朝者,又何耶?
岂非陛下虽知其言而未达其献言之意,徒知其直而初不知其直之甚有补耶?
陛下择善如此,不知其果何见耶?
是以期年之中,所下诏令非不勤恳,而八者之弊犹未革者,此无怪也。
而乃者一事,犹骇物听。
臣闻帝王职典神天,百灵受职。
昨者陛下逐一谗邪招权纳贿之小人,而天文卷舌之星为之不明者累月。
若积其实德,每事如斯,天文虽远,犹可感动。
而近者忽闻专命王人多持缗钱,聘问一妖民于数百里之外。
夫使其人果甚灵异,齐家治国安所用之?
今者中外相传,皆以为市廛乞丐之夫,宦官羽流挟以诳惑,而陛下遽从而信之,几何而不为天下之所骇愕哉?
万一四方传之,四裔闻之,则敌人有轻视中国之心矣。
凡此皆陛下立志择善有所未至,是以举动若此。
陛下若未能先正其本,则八者之弊臣恐其难救矣。
且稽古而设施未著,此盖陛下徒慕其名而未察其实也。
自昔五三之所已行,六经之所论载,有得其一言而可以治国者,有据其一说而可以化民者。
如使心好之,身行之,有过改,有失必正,以古人为楷模,以旧事为师式,动咨之而行,言本之而发,如此稽古而设施未著者,未之有也。
求言而谠直未闻,此盖陛下徒有此意而未为其事也。
今公卿大夫之间,有言修身者不知修身之德,其果进己乎?
有言正家者不知正家之道,其果成己乎?
有言为子孙之典则者不知子孙之典则,其果立己乎?
直者未尝以好名而疑之乎?
刚者未尝以卖直而防之乎?
有一于此,则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戒之,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求之。
如此求言而谠直不闻者未之有也。
政事亲,或虑乎细务之繁,岂陛下操执纲领者有未明乎?
古者致治,专论一相,坐而论道,谓之三公,是以为上有体而为下有分。
今陛下夙兴视朝,执政出常程之事以候圣裁者大半,皆琐琐除目耳。
若欲用一人物则迟疑顾望而未敢发言。
是以天下大计不得询考其本末,而二三大臣欲为陛下图度经画者亦无由而至前。
臣今举一事。
臣闻乃隆兴之二年十月有八日,寿皇之诏有曰:「朕每视朝,顷刻之际,虑有未尽,自今执政大臣或有奏陈,宜于申未间入对,庶几得以坐论。
虑靡不周,同跻于治」。
大哉,圣谟!
愿陛下亟下有司讨论而遵行之,则大臣得与陛下讲论大计而不至于自累于细务之繁矣。
财用既均而犹病浮费之众,岂陛下内外经费未知节与?
臣惟国朝财用病于上供太重,内庭太无制度。
昔我艺祖平一六合,是时琛贡载涂,内库始立。
当时远谟实欲俘取契丹,削平幽壤,为此以备一旦之需尔。
自中世以后,内庭之支数日多,故韩琦、孙沔皆欲约女御之费以省国计,严宣取之弊以防吏奸。
及自崇观以后,御前之钱便于支取,则足以开侈心而致多事。
然则人主自有私藏,岂天下之福哉!
恭惟寿皇收凑馀剩以为内库,非奉亲军须一毫不用,陛下所当爱惜也。
今闻陛下恩意周浃,左右小有效劳,给赐动及万缗。
臣窃观寿皇知民财之艰匮,外庭臣寮有被眷宠而去国者,匹两之给,为数至寡而已,为异恩乃若一带之赐,有累月而尚方不闻者,此皆陛下所当谨守而不变者也。
陛下亦知乃者大农外府无泉,限既迫,而主计之臣至于称贷于富室以缓旬日之迫乎?
臣以为欲约浮费,则当先自滥赏始。
然后修立所谓《会计录》者,以寿皇在位之日五岁内庭支用之数,酌取其一岁之中者而谨守焉,则财用可得而正矣。
吏员冗而莫革,臣以为黜陟之法未行。
自昔唐虞建官,至于成周计吏,虽宽严烦简之不同而不可无者,黜幽而陟明也。
司士之所掌有岁登降其数者,释经者以为此以功过定之也。
然则周人一岁之所黜与一岁之所陟,盖略相当也。
今天下之吏诚冗矣,然司勋无功过之考,吏部无进退之权,台谏抨弹而去者月不能百一,监司刺举而黜者岁不能十一。
今惟士以墨败而名挂丹书者,始有停废之科尔,官安得而不冗?
臣以为若行黜陟之制,则疲癃者不当仕,庸鄙者不得仕,无才者不愿仕,天下之官不待节抑而可损其十之四矣。
今上下皆惮于矫拂人情,而一官之阙至于十数人竞之则反不以为愧。
臣恐十年之后廉耻尽丧,而名爵不复为天下重矣。
民力穷而难裕,臣以为征赋之法未善也。
国初尽变五代烦细之赋,至天禧而方宽,至熙宁而复增,及渡江以后则西蜀之赋增三数十倍,而二浙之盐酒亦十倍而取其直。
臣尝记天禧以前,二浙之大郡合一郡,征商之入有不及五六万者。
今一小郡属邑之外,有收及六七万者皆是也。
昔国家以商人之涉远而欲优之也,故惟取其止程之地而税之。
今相去百里之间,一征再征,而民至于冒江潮涉风涛而死者皆是也。
昔者国家以关讥之细碎而欲宽之也,故男女聘问之资妆皆蠲之。
今民持尺寸之帛以市,吏且从而呵问之,征一及百而破家连逮者皆是也。
然其所以至此者,上供尔,经制总制钱尔,月桩与籴本尔。
东南一隅之地,无全盛时三分居一之地,而一岁财计之数至数千万,宜其劳弊困苦而至此极也。
今将忧念其极弊而欲宽恤之,小小德惠,岂能遍及?
当约一岁之计蠲减六七百万缗,而后庶有可为之理。
然其源流甚多,陛下近者即位之初,亦尝议及此矣。
然经总制之额减及州县者,仅能及其登带不实之数。
若乃浙右之和买,举朝议之而至今未有闻焉,则又何也?
臣以为此事若非君相同心,上下一意,相与共称之,民病未易苏也。
不然,则于今不得已之中能谨守恭俭,则亦可以少慰斯民之心矣。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虚文多而奸弊益甚,此于八者又其大者也。
臣之所见则以为虚文之弊,此亦一事尔。
何者?
今世上下以虚文从事,初无一政一令可以经久而勿坏者,此诚非小弊也。
然若使陛下一日赫然出令,任人而不任法,任法而不任吏,信士大夫而不信期会案牍,则事可立简,令可必行,而工技器械之末犹可使咸精其能,是则虚文之弊盖因循积久而未能革尔,非无釐改变革之道也。
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若不深加辨论,则臣恐天下治乱分矣。
今请得而终论之。
臣闻私情人之所同有,而所赖以辨析区分者,此乃人主之事,不可得而惮烦也。
自昔天下忠邪无两立之理,是非无并用之道。
用君子则黜小人,信庸人则疏正士。
是以刚明之君助正直而抑奸慝。
君子虽小过爱护之,小人虽未进痛止之。
何也?
诚恐一旦得志,得以动摇国论也。
今天下之小人犯天下之名义,阴剪善士而伤害正人者,其人显然可见矣。
且自昔天下唯患人之无才,今有才名者则蒙摈抑。
自昔天下唯患人之不学,今有学问者则遭污辱。
陛下以为若此者果何意也?
诚欲逐去天下之贤者,以偷取陛下之名位而已。
且近者固有怀此心而进掌风宪之任者矣。
当时陛下亦以为忠且直也,未几交通贿吏而卒以事败。
陛下亦知其未败之时,声势薰蒸,敢为不义而不容一正人之在朝乎?
幸陛下一旦觉悟,斥而遣之,遂得登用端良而稍伸天下之愤,此殆宗庙之神灵实使之也。
今若因此一事痛惩而力抑之,犹恐是非未大明。
近者以来,何为含容之意多而区别之意少,反病其私情相胜耶?
且自近日来,君子失势,非止一事。
臣尝询其故,则亦坐于道学耳,朋党耳。
且道学诚有伪,何不辨其名实?
朋党诚有罪,何不析以是非?
今奈何进一忠言,裁一命令,而尽纳于道学之中而废之乎?
排一小人,用一人物,尽推之于朋党之中而疑之乎?
是则私情所以胜者,是陛下不敢助君子而忍于容小人而致之也。
臣闻小人固不可太嫉,然要不可使在朝廷之内。
《泰》之为卦,三阳既,君子得志之时也。
故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而后有六二「包荒不遗」之论。
盖事大体既定,则小人虽使之在外,勿庸治之,是以谓之包荒也。
今若惧为已甚,使君子在内而小人在外,亦未必至于激也,奈何进而置之要官重位,得以挠乱陛下之聪明而转移其是非乎?
臣闻小人不惮为乱以求伸其私意,君子不惮损身以尽忠于人主,顾人主所以主之者如何尔。
若主君子,则君子为国家用;
主小人,则小人为己私用。
今陛下主君子之意固多,然发口敢言此事者能几人?
至于日夜媒孽于左右之前者,臣恐其十倍于君子矣。
此如两家聚讼,使并设两辞而听之,胜负尚未可知也。
今甲不得日至于听讼者之前,而乙之偏辞则日夜哓哓而不已,臣恐甲之理虽直而终为乙之所胜矣。
陛下膺受付托,方内之治乱,在于正邪之用舍,君子小人之进退。
忍使小人诬毁忠良,而自贻他日之忧乎?
此臣所以不揆其愚,欲为陛下流涕而言之也。
臣不佞,凡陛下所以策臣者,臣既疏列于前矣。
至于区区之意所以展转而不能已者,一则以为必先立志,一则以为必先择善
兹二者非常谈细故不切之浮论也。
然天下之逸乐富贵所以亏惑人之心志,汩乱人之聪明者亦不少矣。
陛下一日之中,罕接儒生学士,多见宦官女子,将何以发跃而成就之乎?
今之说诗书者智识必明,崇声色者气志昏。
如使栖息无道,保养无术,岂复有有为之志、择善之心哉?
陛下幸致思焉。
则凡事业之未举者有振起之道,是非之未明者有归一之时,而举天下之事皆无足为者矣。
陛下涉世寖久,凡所谓逸乐富贵之事岂待臣言而后知其无益哉?
臣之所论,盖亦以匹夫庸愚之见而私自忖度尔。
若陛下一日反此心而用之于治,今日立一善政,明日去一弊事,天下歌之,百姓之,寿皇喜见天颜,以为付托得人,其乐岂有涯哉!
臣将见富贵逸乐之事不待人言而自不复矣,岂不美哉!
臣学问荒芜,语言失绪,其于疏列以应圣问者,可谓陋矣。
而圣策之末,复丁宁于臣曰:「子大夫抱艺待问,咸造在庭,其考帝王之事,酌古今之宜,凡可行可验者,悉著于篇,朕亲览焉」。
此又足以见陛下好问不倦之至心也。
然臣则有忧焉。
臣闻明于观古者不必博举以为證,敏于知今者不待尽言以为直。
自古及今,凡人主无意于理乱是非而国亦随之者,载在史册不为不多矣。
若陛下不自警悟,则臣虽历举其危亡祸乱之事以极论之,徒以伤陛下谦虚之意而已,臣亦安用以此为忠臣哉!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见微而知著,勿以小过而致大失而已。
且人有羞恶之心,则有是非之心。
善告君者,因其羞恶之心而开其是非之心,则语不必深而已在其中矣。
以陛下之圣,宁不灼见此意?
若使见微而不戒,忽小过而妨大德,则臣恐古今可验可行之事皆等为无用之言矣。
以陛下之圣,日谨一日,何治之不成而何功之不逮!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行其所知则光大」。
高明光大不在乎他,而在乎加之意而已。
惟陛下赦其狂愚。
臣不胜惓惓。
九疑山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五
岩岩九疑,峻极于天,触石肤合,兴播建云。
时风嘉雨,浸润不民。
芒芒南土,实赖厥勋。
建于虞舜,圣德光明。
克谐顽傲,充孝蒸蒸,师锡帝世,尧而授徵。
受终文祖,璇玑是承。
泰阶以平,人以有终。
遂葬九疑解体而升。
登此崔嵬,托灵神仙(《艺文类聚》七)
陈寔 其二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八
君讳字仲弓颍川许人也。
其先出自有虞氏,中叶当周之盛德。
妫满者王配以大姬,而封诸太昊之墟,是为陈胡公
春秋之末,失其爵土,遂以国氏焉。
世笃懿德,令闻不显。
君膺皇灵之清和,受明哲之上姿,凭先民之遐迹,秉玄妙之淑行,投足而袭其轨,施舍而合其量。
夫其仁爱温柔,足以盈育群生;
广大宽裕,足以包覆无方;
刚毅强固,足以威暴矫雅;
正身体化,足以陶冶世心
生有四德者,故言斯可象,静斯可效。
是以邦之子弟,遐方后生,莫不同情瞻仰,由其模范,从其趣尚,戾狠斯和,争讼化让,虽严威猛政,迫以刑戮,未若先生潜导之速也。
其立朝事上也,恭顺贞厉,含章直方,无显谏以彰直,不割高而引长。
常干州郡腹心之任,义则进之以达道,否则退之以光操,然后德立名宣,盖于当世。
辟司徒府,纳规建谋,匡弼三事,人用昭明,台阶允宁。
闻喜长,清风畅于所渐,俭节溢于监司
郡政有错,争之不从,即解绶去。
复辟太尉府,迁太丘长,民之治情敛欲,反于端懿者,犹草木之偃于翔风,百卉之挺于春阳也。
以所执不协所属,色斯举矣。
不俟终日,辟大将军府
道之行废,有分于命,乃离密网,以就禁锢,潜伏不试,十有八年。
大忌蠲除,举贤良方正
大将军司徒并辟,君曰:「七十有悬车之礼,况我过诸」。
遂不应其命。
容止法度,老而弥壮。
凡所履行,事类博审,不可胜数,略举首目,具实录之记,在乎其传。
春秋八十有三,中平三年八月丙子卒。
大将军三公使御属往吊祠,会葬作诔,谥曰文范先生刺史太守,树碑颂德。
许令以下,至于国人,立庙旧邑,四时蒸当,欢哀承祀,具如祖弥。
先生存获重称,亡歆血食,修行于己,得斯于人,固上世之所罕有,前哲之所不过也。
孤嗣纪,衔恤在疚,敢录言行,终始所守。
乃有二三友生,咨度礼则,咸曰:「君化道神速,行于有国,法施于民,祀典所宗,乡人之祠,非此遗孤所得专也。
昔者先生甚乐兹土,筑室讲诲,精灵所宁」。
顺奉雅意,遂定兆域,宜有铭勒表冢墓,俾后生之歌咏德音者,知丘封之存斯也。
乃作铭曰:于熙文考,天授弘造。
渊玄其深,巍峨其高。
刚而无虐,柔而不挠。
诞铺模宪,示为作教。
君之诲矣。
民胥效矣。
道行斯进,废乃斯止。
鲜我显泰,既多幽否
舍荣取辱,涅而不淄。
德之休明,贱不为耻。
超邈其犹,莫与方轨(本集)
奉和鲁望读阴符经见寄870年 唐 · 皮日休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引用典故:臧仓
三百八十言,出自伊祁氏
上以生神仙,次云立仁义。
玄机一以发,五贼纷然起。
结为日月精,融作天地髓。
不测似阴阳,难名若神鬼。
得之升高天,失之沈厚地。
具茨云木老,大块烟霞委。
自颛顼以降,贼为圣人轨。
尧乃一庶人,得之贼帝挚
挚见其德尊,脱身授其位。
舜唯一鳏民,冗冗作什器。
得之贼帝尧,白丁作天子。
禹本刑人后,以功继其嗣。
得之贼帝舜,用以平洚水。
自禹及文武,天机𢟉然弛。
姬公树其纲,贼之为圣智。
声诗川竞大,礼乐山争峙。
爰从幽厉馀,宸极若孩稚。
九伯真犬彘,诸侯实虎兕。
五星合其耀,白日下阙里。
由是圣人生(一作生圣人),于焉当乱纪。
黄帝之五贼,拾之若青紫。
高挥春秋笔,不可刊一字。
贼子虐甚斨,奸臣痛于箠。
至今千馀年,蚩蚩受其赐。
时代更复改,刑政崩且陊。
予将贼其道,所动多訾毁。
叔孙臧仓,贤圣多如此。
如何黄帝机,吾得多坎踬。
纵失生前禄,亦多身后利。
我欲贼其名,垂之千万祀。
交趾都尉胡府君夫人黄氏神诰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九
夫人江陵黄氏之季女,字曰列嬴
其先出自伯翳别封于黄,以国氏焉。
高祖父汝南太守,曾祖父延城大尹,祖父番禺
父以主薄,尝证太守,事奉明君,以立臣节,汉南之士,以为美谈。
初,都尉君娶于故豫州刺史即黄君之姊,生太傅安乐侯广及康而卒,继室以夫人。
二孤童纪未龀,育于夫人。
夫人怀圣善之姿,韬慈母之仁,抚育二孤,导以义方,思齐先姑,神罔时恫,致能迄用有成,诞膺繁祉
广历五卿七公再封之禄,康亦由孝廉宰牧二城,九鼎之义,夫人是享。
爰暨稚孙,更仕三宫,或典百里,或作虎臣,银艾貂蝉,近侍显尊,受兹介福,于我夫人。
都尉任于京师,及广兄弟式叙汉朝,夫人居京师六十有馀载。
其乘辂执贽朝皇后,采柔桑于蚕宫,手三盆于兰馆者,盖三十年。
上有帝室龙光之休,下有堂宇斤斤之祚,心耽其荣,体安其玄,远图长虑,用遗旧居,欲留此焉。
康宁之时,亟以为言。
夫人年九十一,建宁二年薨于太傅府。
是月辛酉,公之季子陈留太守硕,卒于洛阳左池里舍。
公衔哀悼,祗慎其属,遵奉遗意,不敢失堕。
乃俾元孙显,咨度群儒,以考其衷,佥曰:帝舜没于苍梧,殡于虞郊,二妃薨于江湘,不即兆于九疑
延陵季子实惟吴人,长子道终,卜葬嬴博。
夫遭时而制,不远迁徙,魂气所之,不系丘垄,帝舜以之,神罔时怨,季札以之,仲尼嘉焉。
鉴帝籍之高论,综精灵之幽情,稽先人之遐迹,顺母氏之所宁,兹事体通而义同,允不可替。
于是公乃为辞,昭告先考,然后卜定宅兆,鳖筮袭从,遂营窀穸之事,举封树之礼。
十月既望,粤翌日己酉,葬我夫人黄氏及陈留太守硕于此高原,雒阳东界,关亭之阿。
天子使中常侍谒者李纳吊,且送葬,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再以中牢祀。
群后毕会,荣哀孔备。
于时济阳故吏旧民中常侍勾阳干肃等二十三人,思应慕化,推本议铭,著斯碑石,俾诸昆裔瞻仰,以知礼之用。
是为神诰,乃申颂曰:
于穆夫人,家邦之媛
在嬴氏,黄国氏建。
致于近祖汉。
亦降于汉,天祚明德,福祚流衍。
既作母仪,履信思顺。
登寿耄耋,用永蕃娈。
□□□□,子孙以仁。
追稽先典,厝兹洛滨,齐迹湘灵,配名古人。
休矣耀光,千亿斯年(本集)
上书讼第五种 东汉 · 臧旻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八
臣闻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计,故季布屈节于朱家,管仲错行于召忽
此二臣以可死而不死者,非爱身于须臾,贪命于苟活,隐其智力,顾其权略,庶幸逢时,有所为耳。
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权略,庶幸达时,有所为耳,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亡逃之行,赦其射钩之雠,拔于囚虑之中,信其佐国之谋,勋效传于百世,君臣载于篇籍。
假令二主纪过于纤介,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沈名于沟壑,当何由得申其补过之功,建其奇奥之术乎?
伏见故兖州刺史第五种,然自建,在乡曲无苞苴之嫌,步朝堂无择言之阙,天性疾恶,公方不曲,故论者说清高以为上,序直士以为首。
《春秋》之义,选人所长,弃其所短,录其小善,除其大过。
所坐以盗贼公负,筋力未就,罪致徵徙,非有大恶。
虞舜事亲,大杖则走。
逃亡,苟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显季布之会。
愿陛下无遗须臾之恩,令有持忠入地之恨(《后汉·第五种传》)
论务实以图恢复疏 南宋 · 王师愈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
臣一介微贱,比蒙赐对,辄陈州郡之利害,因及治具之未举。
圣度如天,优容狂瞽,不加诛斥,幸已厚甚。
今月旦日,又蒙亲洒宸翰,询以治道之具有可裨助政体者,令条具以闻。
臣拜手惊惧,莫知称塞。
陛下虚怀访纳,如是其切,虽帝舜之好问,蔑以加矣。
臣学术荒疏,智识卑陋,岂能周知当世之务?
清问下逮,实非常之荣,千载之遇,傥不竭其愚衷,乃欺天也。
惟陛下不以为迂阔,少赐省览。
臣恭惟陛下聪明神武,禀于天纵,痛八陵之旷祀,伤二宗之不返,怅神州之陆沉,念遗黎之涂炭,朝夕之所图回,中外之所共知者,恢复之计也。
缙绅之士,明目高谈,挥毫抗疏,有为恢复之说者,陛下不吝爵赏以褒宠之;
介胄之士,鸣剑抵掌,愿贾馀勇,有为恢复之说者,陛下亦未尝不以爵赏褒宠之。
既诘其策,往往未有一定之论,试责以事,则往往未见其实也。
陛下即位以来,孳孳求治,非不焦劳,十年于兹,治效之未成者,窃恐职此之由乎。
臣闻治道不在多言,昔人固有是论矣,臣亦不敢饰可喜之说,枚数细故,以渎天鉴。
其大要在乎有一定之论而务实。
所谓务实者,一曰益进德以承天心,二曰宽民力以固邦本,三曰遵祖宗之法以修政令,四曰搜英杰之材以备任使,五曰勿厌尽忠之言,六曰勿惑难信之谋,七曰谨其所可保,八曰俟其所可为。
凡此八事,诚若迂阔而不足喜,推而行之,莫非今日之急务。
陛下圣学缉熙,神心昭旷,固已默识之。
伏愿深信而不疑,更与大臣讲求一定之论,力行而不息。
天时未至,可以享安强之福;
机会之来,必不若往时之失措,恢复之功,其可成矣。
小臣管见如此,昧死以陈,惟陛下留神,幸甚。
太尉乔玄碑阴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七
光光列考,伊汉元公
克明克哲,实睿实聪。
如渊之浚,如岳之嵩。
威壮虓虎,文繁雕龙。
抚柔疆垂,戎狄率从。
敷教中夏,五教攸通。
帝谓我后,朕嘉君功。
命君三事,时亮天功。
公拜稽首,翼翼惟恭。
左右天子,祗厥勋庸。
庶绩既熙,黎民时雍。
上下谧宁,八方和同。
否显伊德,作宪万邦。
公讳玄,字公祖
少辟孝廉辟司徒大将军府,为侍御史,牧一州,典五郡(《文选·沈约安陆王碑》注引此二语。)
出将边营,入掌机密,历三卿,同三司
享年七十五,光和七年夏五月甲寅,以太中大夫薨于京师。
朝廷所以吊赠,如前傅之仪。
九月乙酉,葬于某所。
三孤故臣门人,相与述公言行,咨度礼则,文德铭于三鼎,武功勒于钲钺,官簿第次,事之实录,书于碑阴,俾尔昆裔,永有仰于碑阴云。
乔氏之先,出自黄帝
帝葬于桥山,子孙之绍基立姓者,咸以为氏。
汉兴,世以礼乐为业。
高祖讳仁,位至大鸿胪,列名于儒林。
侍中广州相。
东莱太守
公秉性贞纯,幼有弘姿,刚而不虐,威而不猛,闻仁必行,睹义斯居,文以典术,守以纯固。
弱冠从政,当官而行。
刺史周公,辟举从事,所部二千石,受取有验。
公纠发赃罪,致之于理。
时有椒房桂戚之托,周公累息,公不为之动。
史鱼之劲直,山甫之不阿,于是始形。
举孝廉,除郎中洛阳左尉。
特进颍王梁不疑河南尹,当事以对,是时畏其权宠而为屈辱者多矣,公不折节,解印绶去。
辟司徒,举高第,补侍御史,以诏书考司隶校尉赵祁事。
廷尉郭贞,私与公书,非接使衔命之仪。
公封书以闻,贞以文章得用。
鬼薪公,离司寇,辟大将军梁公幕府,屡以救正,干其隆指将军嘉之,无言不雠。
又高第补侍御史,在职旬月,羌戎匪茹,震惊陇、汉。
西府举公,拜凉州刺史,威名克宣,凶虏革心,清风席卷,至则无事。
车师后部阿罗多卑居相与争国,兴兵作乱。
公遗从事牛称、何傅举轻骑奉辞责罪,收阿罗多卑居,系敦煌正处以闻。
阿罗多为王,卑居侯。
称以奉使副指,除侯部侯,不动干戈,挥鞭而定西域之事,人以为美谈。
又值馑荒,诸郡饥馁。
公开仓廪,以贷救其命。
主者以旧典宜先请。
公曰:「若先请,民以死」。
廪讫乃上之。
诏报曰:「边谷不得妄动。
玄擅出于是,玄有汲黯忧民之心,后不以为常」。
公达于事情,剖断不疑,皆此类也。
迁齐相,视民如保赤子,讨恶若赴水火,刑明赏遂,民知劝惧。
临淄赂财赃多,遂正其罪,受鞠就刑,没齿无怨。
以不先请免官。
徵拜上谷太守
民有父子俱行,凶人恶言当道,晓之不止,其子杀人。
公捕得,见其侮辨,不举文书,以遇赦令。
蕃县帝舜,以故事斋祠。
户曹史张机有惩罚,货祠巫自托,以舜命约公,云不得谴。
公觉其奸态,收考首伏,即日伏辜。
汉阳太守
上令皇甫贞,赃罪明审,收考髡钳,死于冀市。
后以病去。
徵拜议郎司徒长史
循王悝,桓帝同产,以怀逆谋,黜封瘿陶王
以公长于襟带,拜钜鹿太守
悝畏怖明宪,检于静息。
将作大匠徵,未到而章谤先入,故转拜议郎,遂用免官。
徵度辽将军,迁河南尹,少府、大鸿胪司徒司空,托病而去,悉引众灾,虽非己负,公皆以自劾。
逊位岁馀,拜尚书令
河间盖升,以朝廷在藩国时邻近旧恩,历河南太守太中大夫,在郡受取数亿以上,创毒深刻。
公表贪放狼籍,不顾天纲,损辱国家,为上招怨,当肆市朝,以谢兆民。
幸遇赎令,罪除恶在,可免升官,禁锢终身,没入财赂非法之物,以充帑藏,惩戒群下。
「连表上不纳,而升迁侍中
公称病辞。
徙拜光禄大夫,复拜太尉,如前逊位。
复拜少府,病不就职。
太中大夫
凡所获禄,皆公府所特表选。
临难受位,自九列之后,咸以明公纪纲张弛,勇决不回,析见是非,明作达于事机。
燕居从容,申申夭夭和乐宽裕,爱士亲仁。
凡见公容貌。
闻公声音,莫不熙怡悦怿,思乐模则,来者忘归,去者愿还。
雅性谦克,不吝于利欲。
虽众子群孙,并在仕次,曾无顺媚一言之求,身没之日,无获大位,在百里者,莫得好县,北方公孙,未有若兹者也。
初公为舍于旧里,弟卒,推与其孤,至于即世,柩殡无所,清俭仁与之劾,于斯为著。
巍巍乎若德,允世之表仪也已(本集案:《文选·景福殿赋》注引此碑云:「克明克哲,实睿实聪。」《齐安陆王碑》注引此碑云:「牧一州,典五郡。」是唐初本《蔡集》有之。又案此碑先铭后叙,明初仿北宋本如此。据文云「书于碑阴」,「仰于碑阴」,知此文为碑阴,故与他碑体例不同。明乔世宁张溥等刻本割移次第,以「公讳玄」一段置「允世之表仪也已」之后,又臆补「铭曰」二字,以铭词一段置篇末,非也。)
诣阙上书讼朱穆 东汉 · 刘陶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五
伏见施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
诚以常侍贵宠,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人,故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
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
天下有识,皆以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
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蹠。
独亢然不顾身害。
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纲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
臣愿黥首系趾,代校作(《后汉·朱穆传》)
上疏请诛中官 东汉 · 傅燮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一
臣闻天下之,不由于外,皆兴于内。
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
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
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
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
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
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
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
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
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
何者?
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其长虚伪。
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
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
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放殆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
臣闻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也。
子之事父,焉得不尽其情?
使臣身被铁铽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国之福也(《后汉·傅变传》,又见袁宏《后汉纪》》二十四,有小异。)
河桥863年3月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咸通癸巳岁日休河桥。观桥之利。不楫而济。美其事。著河桥赋。其辞曰。
西荒之外。
昆崙山
帝都之下。
丰隆在焉。
其表无际。
其高破天。
河汉极北。
昭回相连。
分其坎德。
遂有河源。
其出绵绵。
其流涓涓。
如带是也。
滥觞信然。
礐石以作注。
终裂地以成川。
迨乎放勋之世。
重华之年。
其水怀山。
其波浸天。
鳌怒则蹴翻五岳。
鲸激则掉破百川。
迅澓欻而似曝。
涌湍濆而若煎。
渍地轴以摧矣。
烂天轮而缺然。
草木则尾闾之外。
日月则沃焦之巅。
人民死而为介。
裸虫化而为蠙。
有桑不绩。
有麻不田。
此则乘垲望万里之渊。
且夫天地之前。
有河生焉。
盘石之神。
不能导而使归海。
朴父之力。
不能疏而使为川。
岂非元命未降。
抑自上元
大圣未出。
大功未宣。
天之作矣。
抑有由焉。
于是尧之心。
恻然惘然。
咨其四岳。
举尔所贤。
天之元命。
不自于鲧。
鲧虽作矣。
其功不全。
果殛于山。
其罪昭然。
天之元命。
降而自禹。
禹既作矣。
其功如天。
于是禹之心。
忧然劳然。
股既无胈。
过不入门。
以已为下。
以物为先。
既乘橇以即檋。
又随山而浚川
导自积石。
至于龙门
裂岝𡺀以风响。
斩崭岩而昼昏。
破灵怪窟。
断天地根。
分其注使不可溃。
修其流使不可吞。
然后千岩万壑。
雷吼电奔。
抉逆流而并泻。
渤海以犹浑。
天下安流。
昏垫无忧。
禹功既大。
舜禅克修。
其功也与天优优。
其绩也与河悠悠。
兆庶其安。
九河如箭。
浊不可鉴。
崄不可见。
涡若惊风。
浪如狂电。
若此帝妫之世。
则其流也如丝如线。
在昔典午之世也。
其君实良。
其臣孔臧
念济者之太劳。
乃致功而去航。
子产之济也不足比。
充国之奏也胡可方。
于是督斤斧于梓匠。
下材干于豫章
造其舟也。
乃絙乃杠。
乃舆乃梁。
功既夺于利涉。
力可侔于巨防
如禦鼋鼍者以妖为德。
聚鱼鳖者以怪为祥。
观其步高于空。
履险于深。
其形也若剑倚天外。
其状也若龙横水心。
其高也若大虹之贯天。
风吹不动。
其壮也若巨鳌之压海。
浪泛不沈。
曙色霍开。
济者相排。
如川失水。
一物时来。
蹄响如雨。
车音若雷。
有贤有俊。
有隶有台有贫有窭。
有货有财。
噫。
前王之道。
深有旨哉。
在水则河桥晓济。
陆则四关尽开。
水之与陆。
一贯而来所以大同其轨。
广纳其材。
岂梁之防乎。
抑闻三代之桥也。
不斤不斧。
不徒不杠。
以道为水。
以贤为梁。
济民者民不病溺。
济世者世不颓纲。
开之也通仁流义。
闭之也关淫限荒。
之梁也曰汤。
殷之梁也曰昌。
周之梁也曰旦。
汉之梁也曰光。
自汉之季。
国窃主折。
为水者以洚以强。
及隋之世。
为梁者唐。
故能济民于万方。
同轨于八荒。
是知河桥之义也。
可以献于天王
论古画梅家得二十四章 其二十四 清 · 姚燮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出处:复庄诗问卷二
漫道程生气骨强,八分波磔法兼详。
千秋梅屋牛和尚,风格于今重华程福生,精书法八分,画梅清瘦绝伦。释无弦,华阳人自号梅屋老人。又以画牛得名,人称牛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