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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论令狐滈 前蜀 · 张云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六
臣一昨以令狐滈负议圣朝。脱身疏网。
因缘僭禄。抗奏上论。
伏自疏奏以来。二十馀日。
奉明诏。异议喧然。
臣孤立自持。当此大位忽异。
恐事生不测。先及臣身。
则一去帝城。千里吞恨。
将来拜疏。何略闻知。
臣今再上闻者。但以势不可默也。
之取钱。岂令臣见。
臣只以贪僭之誉。布在人间。
惟受传闻。即有论列。
先朝献疏。已具指陈。
还缘此子。窃父威权。
为过不少。而外人言论。
上闻于天。所以先帝不加责于微臣。
以言之无罪。不然。
令狐滈外倚家门之权。内连郑颢之宠。
臣寻粉碎于先朝矣。今日岂得全生。
更为陛下明言乎。令狐绹为先帝权柄大臣。
独擅恩泽。职当调护国本。
吁谟皇家。陛下序属天宗。
躬为长子。先帝亲观齿让。
目睹温文。大中十年十月八日敕。
右谏议大夫豆卢籍刑部郎中李邺。并以本官充夔王巳下侍读
令狐绹交连帝戚。位冠鼎臣
端坐中书。作何行李。
陛下受天照命。偫臣定策。
宫禁之事。则臣不知。
但欲册夔王。便可知臣节。
况滥举李琢。致其毒流生人。
使先帝贻厥之谋。不及陛下。
好生之德。未免忧勤。
只合辞荣乞骸。席稿请罚。
何颜更令不孝之子。滥求官荣。
事体既乖。人情实愤。
李琢本无吏道。惟有贪名。
既身挫人言。官实由贿得。
拔自偫小。分符交州
果大肆凶残。处置杜存诚父子。
取怨溪洞。阖境乱离。
其坐罪贬官。犹专为掩覆。
依前要用。更与寿州
萧仿驳议既行。李琢罪状转验。
不自澄省。指斥王廷。
按狱司穷。重重贬削。
分务未久。又除。
宋州。直至罢相权。
始废居东格。无私宰物。
当如是乎。若令狐绹一时敏辨。
以有公才用。如或不知。
未为有过。岂李琢前僭未塞。
后恶乃张。知是罪人。
横身庇护。则之举吏。
自与心违。之取钱。
何须眼见。众口纷纭。
号为白衣宰相。朝廷设进士之科。
本求才彦。镇其浮滥。
属自宰臣。陛下御极之初。
大臣仪刑百辟。岂为言出镇。
便策名。放榜宣麻。
相去二十三日既公然进状。
请试春官则元在京都。
不经举进。明言拔解。
傍若无人。宰臣之子。
不患无位。且合简身慎行。
以成父业。有何急切。
如此攫挐。使天下孤寒。
人人怨叹。谓之无解及第。
实则有耳未闻。不惧人言。
一至于此。若悉书过。
方罄南山。恐未尽也。
臣家惟有童稚。更无兄弟。
自伤侧足单居。但思引领获罪。
令狐绹荣上相。位冠通侯。
十年之阴。两叶公台之贵。
煦能生物。怒可移山。
臣子岂无常人之情。有何苦切。
频将单脆微蔑之身。与强家立怨立敌。
自取倾危也。直以曾将事。
上闻先朝。出网罗。
偶逋清宪。更欲玷黩皇化
参侍玉墀。人怀怨心。
而敢指斥。是欲以大中威福。
复行之于舜日也。独臣将经是事。
岂得逡巡。止可碎身权豪之门。
不可负陛下设官分职。况有秕政。
亦何阻直言。以其前章。
犹未明切。闻党欲谋害臣。
恐不及继言。便至贬降。
臣又思令狐绹负先帝之事。陛下不知。
误我圣明。由臣恇怯。
今再得指陈事。启达聪明。
臣于妻子官业。已无爱惜矣。
用舍之宜。一俟圣裁。
秘阁修撰黄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一、《絜斋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七六五一、同治《义宁州志》卷三○
公讳荦,字子迈,其先婺州金华人
有仕江南者,以著作郎分宁,乐其土俗,因徙居焉。
分宁之四世孙,朝散大夫讳湜,以儒学奋。
一门兄弟,共学于修水上芝台书院,道义相磨,才华竞爽,时人谓之十龙,后登第者彊半。
朝散之长子曰康州太守庶,有诗名,实生太史氏庭坚
朝散之次子,公之曾大父也,讳廉熙宁元丰间,屡将使指,体量京东河决,活饥民二十五万,官至朝散大夫给事中,赠少师
妣楚国夫人刘氏,南康高士太子中允涣之女。
大父讳叔敖政和中将漕河朔,疏廉访使者李滋之奸于朝,黥隶衡阳,时论快之。
绍兴中,为户部尚书徽猷阁学士左宣奉大夫,赠少师
秦国、魏国夫人,皆李氏,元配尚书常之女,继室郎中莘之女,二父俱有盛名,东坡苏公赋诗,所谓「何人修水上,种此一双玉」者是也。
考讳霦,守袁、永、吉三州,皆有惠政,官朝请大夫,赠通奉大夫
硕人夏氏,九江使君倪之女。
使君之名,见《江西诗派》中。
公既生长名族,而外氏又皆当世闻家,耳目所接,典刑犹在,清标胜韵,自然逸群,读书往往成诵,落笔无世俗态。
通奉公郊恩,补将仕郎
未几,丁外艰,执丧以毁瘠闻。
既即吉,哀慕不衰。
再阅岁,始以《易》试铨曹,占高等。
户曹阙,最近,吉倍之,公应得,或言:「亲老且贫,不堪淹久,幸逊我」。
公与之非雅故,欣然许之,即改注吉,部胥相顾,骇曰:「闻有急近次而争者矣,未闻有逊人者」。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服除,主吉之龙泉簿。
吉,大邦,田租之输累巨万计,奸弊总总,郡檄公莅之。
始至,吏或密请使令,公瞪视之,请不置,访其故,乃前此有吞其饮器之饵,拱手听所为,莫敢谁何者。
一日复请,公数之曰:「尔谓我不知耶?
吾忍而不发,不欲暴前官之短尔。
亟去,无污我」!
遂罢遣之,择愿吏,平概量,除常岁多取之虐,人情大悦。
会邑长病,不任治剧,郡俾兼领。
敬长如旧,事必咨焉,宰感悦,岁馀以忧去,公竟摄之。
葺学宫,增弟子员,立程、蔡、吕先生,示学者以趋向。
建梯云桥,民不病涉。
大丰陂,溉田二万顷。
虑其久且废也,买田千亩,山九百亩,以备修筑之费。
立长若副,分番掌之,以均工役之劳。
堤防周密,遂为长利
侍郎孙公逢吉深叹美之,为识其事,以谂来者。
尝出,见民有空舍,老妪卧其下,旁无一物,屋犹坚壮,心疑焉,使人问故,妇曰:「儿贾人,将鬻此庐,以就妇舍。
妪弗忍也,甘此独卧」。
公惊叹曰:「讵有此风耶」?
立逮其二子,俱来,一窭且瘁,一壮而悍者,贾人也。
曰:「此岂待拷掠而得其情哉」!
欲置之法,妪以天性之爱,祈免甚苦,贾人亦痛自刻责,请后不敢。
公因其机而训饬之,母子于是不睽。
寺簿刘公清之以比古循吏笃于风教者,因赠行,述其事于诗以美之。
再调汀州连城,创邑才六十年,介万山中,民俗犷戾,一语不相能,即挟刃相向。
县以包盐为课,北团悍甚,稍追呼之,群聚发矢石,官莫能制。
曰:「岂有具耳目为人,而不可以善化者也」。
乃出版教谕之曰:「汝内郡良民,非居八荒之外者,负固若此,如王法何?
令尹甫到,官吏首言汝乡不输官物,不请包盐,宜一绳以法。
令尹弗忍,是用诲汝。
其自今尽去旧习,输租以时,请盐以额,县不汝逮,且率先者赏」。
民喜,更相语曰:「今令尹不我弃,善教我矣,是吾父也,父可捍乎」?
独可澄者,实为首恶,公请于郡,治之如法,自是无梗政者。
大修学政,增益栋宇,厚给生徒,属尉薛士颖以训导,而时时躬勉励之,视龙泉有加焉。
士知向风,始有预计偕者。
县圃有,老而连理,公名之曰义,取先太史翊真观义之作,图而刻之。
邑人歌诵,谓公德政所召,龙泉及是邑皆立祠以奉焉。
宣教郎、知湖州归安县。
近辅剧邑多贵臣大姓,素难治。
平心处之,既不肯吐刚茹柔以自欺,亦不专抑强扶弱以自异。
巨室有讼,理不直而以私请,一断以法。
僧为恶少所诬,胁取财物,无以自明,立伸其枉。
催科甚宽而信,宽故民力可办,信故期会不可违,公私两便,足为世法。
女巫游仙夫人者,诳惑寓公,达于官府,公判其牒云:「信巫不信医,此愚俗之病。
衣冠右族,岂宜沦胥!
淫祠不毁,蠹民益甚」。
乃杖其人而尽取其土木偶,投洪流中。
及其他挟邪术惑民听者,一切荡刷无遗类,巫风遂息。
既解印,贫尼其归,僦居郡治之侧,吴兴士大夫敬之不替。
客或过之曰:「为邑者幸而终更,恨去不速,恶人之厉己也。
今公寓是邑,而邦人加敬,则必有道矣」。
曰:「吾滞于此,囊无馀赀耳,岂意得此于苕霅之人乎」?
部使者交荐,有旨堂察,寻干办诸军审计司
公之为邑也,每患民有艰厄,力不能赡。
及是面对,首言:「祖宗盛时,京师有福田院,诸路有广惠仓,爱惜生灵,恩深泽厚,薄乎天渊。
今州县煎熬,素无馀羡,金谷出入,悉有成数。
其或水旱间作,疫疠流行,虽有良吏,尽心力而为之,所及几何,甚非陛下爱养元元之意。
窃见州县多没人之产,非豪强请佃,则形势侵冒,时或鬻之,欺弊万端,黠胥纳贿,寖成乾没,于公家何补?
谓宜根括诸路,凡未鬻之田,与相继没入者,别为一籍,许见佃及旁近良民之愿耕者,各视其乡斗斛输租,为岁灾之备,病者有以医疗,死者有以葬埋。
守倅令丞掌之,如常平法」。
时论韪之。
军器监主簿,转为丞,又迁司农寺丞
武臣有部纲无折阅者,吏不与批书及钞,反以法不得部运抑之,公言于长曰:「上官不察,役使下位,彼安敢辞。
事幸而集,顾以为罪,可乎」?
长深然之,即日给钞,且为申明,使得沾赏。
时诏许百官上封事,公言:「前后臣僚奏陈,多切于今日者,言而不行,行而不力,虽日有总章之访,无益也。
不若行其所未行,力行其所已行,则政治有日新之功,而太平之基立矣」。
大宗正丞
莅职之日,吏以知宗已施行事请同书之,曰:「官必有属,正欲详轻重,度可否,而后白长官行之,法也。
懵不知何事,而茍焉书之,可乎」?
曰:「例如此尔」。
曰:「审如是,一知宗足矣,何以丞为」!
吏不能对,自是事必先白。
司封郎官
朝旨委籴米三十万,经画有方,未三旬而足。
居数月,除大理正,兼官仍旧,公言:「故事,未有以理官兼他职者」。
力请补外,除浙西提举常平茶盐事。
陛辞,乞取百司省记条付敕令所删修,可行者明著之令,不然者去之,毋存此名,以惠奸吏,上可之。
既至官,建请僧牒五百,易缗钱四十万,籴米十七万有奇,以备歉岁。
谓义仓所储,不应混于省仓,则为甲乙历,颁给所部,日入米若干,谨书而别贮之,毋得侵用。
谓浙右盐本不足,贳于亭户,商人输钱,而后偿之,平居无以自给,私鬻者众,则多方经营,务殖其本,先期给之。
盐场阙官,法许兼摄,劳无赏,亏有罚,非所以劝。
请计其日月推赏,与正员等。
遂著于令。
时陈便宜者,或请断诸港以绝私贩,朝廷施行之。
公言:「浙西支流甚众,小人竞利,朝禁暮撤,私鬻未戢,而日治撤防之罪,秖益其扰」。
命工图写曲折,力为庙堂言之,乃止。
役法不均,民多嚚讼,公谕令丞,实具物力高下,参以歇役久近,聚厅定差,后有诉不当而果然者,令丞坐之。
置东西义阡,以收遗骸。
创居养院,以处孤老废疾。
仍严不举子之禁。
满岁,召为郎中
入见,乞增减盐额,其说曰:「盐课之亏,由未明变通之法而已。
因产多寡,立额轻重,祖宗之意,夫岂不善。
然岁月既久,风涛不常,斥卤之地,亦随而转,产有增损之殊,官守一定之额。
故有增于旧而额尚低者,亦有损于旧而额犹高者。
低者其额易足,盐虽有馀,官难强买,往往以私自售;
高者其额难及,不足则有罪。
私贩亦有罪,等罪尔,孰若私贩之为利。
官课阙失,职此之由。
且以浙西言之,临安、岩门、钱塘仁和等处,岁增数及七八分,常受增秩之赏。
嘉兴之下,砂砂、腰青村等处,岁亏数及九釐,常受冲替之罚。
岂受赏者皆能吏,而被罚者皆庸才?
地之所产,今昔不同,而法之变通,或未之思尔。
臣愚欲乞行下诸路提监司,取各场岁帐,就与推排。
十五年内,皆增取其中数,立为定额。
十五年内皆亏,念其难办,特与量减。
取彼有馀,补此不足,诚为均一。
臣又尝观江淮守令,亦有如此增减者。
若推排无私,升降得实,则诸场无课额不均之患,官司无赏罚不当之失」。
吏部郎中
有以鬻爵得官,援十二年减举,主改秩者,吏得所欲,请与之,曰:「是别有条,欲减举员,倍其年可也」。
其精明类此。
枢密院检详,踰月,兼都承旨
时边事繁兴,盗权者欲引公自助,公不然之,遂大与忤,密院施行,皆由吏出,曰:「吾岂可复在此位耶」?
力求去,以为右司郎中
寻将指江壖,赈济流徙。
金陵,阅寺观中,僵尸枕籍,存者仅有馀息,而来者累累未已,公蹙然曰:「是救焚之时,曾子固河北救灾议,可行也」。
先是朝旨,人日给米二升,钱二十。
公与留守徐侍郎谊计之曰:「是以勺水救涸辙,可濡顷刻,不可以活。
请口多者月给之,寡者并两月给」。
徐公恐无以继,曰:「不然。
日给之,彼终日才仰此为哺,所及微矣。
并与之,彼得以展转自营,不犹愈乎」?
副枢丘公崇赴镇,公迎谓之曰:「纾一旦之急,将命者之责,还定安集之政,在制阃矣」。
丘公异其言,屏骑从至馆寓,促膝语甚久。
公因劝以收集溃卒等事,丘公然之。
使还,属时更化,朝论知公植立之正,仍为宰椽。
尝白当路:「四方奏报稽留,何以责禀令者?
今辇下死囚俟报,或几年不下,况远方乎」。
于是以公兼左司
公念省司繁重,日力不逮,率以清夜端居静室,秉烛炷香,躬阅狱案,默祷之曰:「若有冤,当使我心目豁然,尽得其情」。
至操拟笔,则又曰:「汝当死矣,其信然否」?
取案再阅之,犹幸其可生也。
至事干名教,亦不茍贷。
一妇人欲杀其夫,毒所馈羹,夫未及食,他人索之,妇不敢言,竟以此毙。
狱上,以无意于杀,得不死。
曰:「此人之死,虽非妇意,独不欲死其夫乎?
兹不可赦之大者」。
卒论杀之。
迁大府少卿,未浃旬,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金始修好,以为接伴使。
旧例,前期一月被命,得以参考故实,讲求典礼。
时乃初使,且趋行甚急,或谓公何以应之,曰「吾应之以理而已」。
既至都梁,兵革始息,饥民满野,倾囊中赍,易铁钱分给之。
北使踰淮,以锡燕撤乐,疑不即赴,官属不知所出。
公谕之曰:「本朝成肃皇后几筵未撤,皇帝未即吉,国乐未举,非有他也。
且北使值国讳日,犹不预宴,况于国恤,重轻较然,尚何疑乎」!
北使矍然听命,遂伴至京口,道千秋桥,归正人之子陈享者遮道疾呼,称归朝人。
北使欲与之语,未及也。
比入馆,将命者以为言,曰:「适舆中所见,一病风狂夫尔。
惊动信使,皇恐。
官府已惩治之」。
曰:「非为此也。
承命而来,谓用兵时,恐国人有轶于南者,因令体访。
今斯人有归朝之语,故欲面叩之尔」。
曰:「此非送伴所敢预闻。
朝廷尽索北人发还已竟,假有存者,拘辖必严,讵容辄出?
其非俘掠明甚。
国信必欲见之,当以闻于朝,获旨而后可」。
其人语塞,求一纸道所以然,归以为验。
公令述其事付之,词约指明,闻者自屈,庙堂加敬爱焉。
有武臣自陈求路钤者,阅其资历,虽已更数任,而居官任职,实不过一考。
曰:「此乃以计取朝廷名器者,兵钤可遽得耶」?
亟令赴部,注合入阙。
钱塘富人钱氏子诣省,援例乞书填叔父输粟军前所给绫纸,同列将从之,公不许曰:「是有可疑」。
他人为请甚力,卒不许。
后一时授官者,例以伪获罪,而是子以不书填也独免。
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判官,寻升副。
爱惜财物,一不轻用,惟救民病,恤死丧,无所靳。
尝因护客,见挽繂者踣冰雪中,深念之。
及是应办,为置絮衲,别给雨具,而厚与之粮。
自都至京口,令所部郡邑甃挽路,人不知泥滑之苦,金使见亦嗟叹。
迁大府卿。
寺事多隶版曹,惟和剂局专领。
往时药物,取诸杂买场,不即与直,商人惮与官市,故药多阙,阙而求之,其价辄倍。
公乃命场吏,有以药售者,亟赍钱楮与偕来,吾面给之。
商人麇至,率得平直。
庙堂喜曰:「使居官者皆如黄卿之为,何事不办」。
每岁颁药,两总所至局如中都,官吏供亿,徒有重费。
请从本司自遣人至彼鬻之,归其直于局,朝廷从之
太府司农二寺军器将作监,岁久颓毁,公建议勿葺,而徙诸韩氏故居。
又迁和剂局,与外府邻,以便检覈焉。
轮对称:「今兵革重费之馀,朝廷日夜所忧,莫急于治财。
而财所从出,未有不取诸民者。
今日民力,岂可复困。
要莫如省费,一费省则一利积。
朝廷及州县冗费皆省,则在在有积矣」。
又言:「《春秋传》记楚子入以城恶而溃。
比者维扬、襄阳城守不可犯,全椒、仪真蹂践于金,可以为鉴。
修城为当今急务,而议者必谓大费,非今所堪。
臣观汉世役民,多取诸有罪者。
今黥卒布天下,用以修筑,毋责成于一切,而使后人续之。
秩满,具数来上,自此天下皆坚城矣」。
上施行之。
公屡请补外,朝廷虽黾勉听去,而犹未许。
就阙,除淮南转运副使,兼提刑,趣之就道,加秘阁修撰以宠之。
北方俶扰,使不时至,浮言扇动,富商有束担理袘而他之者。
公乃治圃修桥,示以閒暇,而内谨防范,人情按堵。
隆冬冰淮,千夫撞之,仅能移篙。
公因巡历疏决,有为人诬愬而反系其父子者,有诬以私贩,没入财贿而犹桎梏者,有罪不至甚而踰年不决者,人人阅实。
又相视筑滁阳城,遂感寒疾。
及迁治所,楮令方新,民间闭市,公犹力疾慰安闾巷,出铁钱,收旧券,发仓实,平籴价,列肆旋复,百姓益喜,而公病深矣。
嘉定四年正月十日,竟至大故,寿六十有一。
积阶至朝请郎
淮人老幼出涕,元夕,举市无鼓吹声,连城之民,思其遗爱,聚哭于所奉祠下,而又奠于临川,此足以知其至诚感人,有不可解于心者矣。
宜人徐氏,朝请大夫酂之女。
子三人:堮,迪功郎、监镇江府都酒务;
崖,将以遗泽补官;
坡,先六年卒。
女三人:长适修职郎、新岳州华容县洪慥,先公卒;
次适从事郎、新袁州宜春县丞燕季子;
次适承直郎、监池州城下税务王梴。
孙男女各一人。
诸孤将以七年某月某日,奉公之柩,葬于抚州临川县天堂之麓。
公资性笃实,用心于内,不汲汲于荣禄。
初试吏时,侍郎公颖持节江介,讽公达意于帅枢王公蔺,同荐其才,公耻自媒而止。
后为列院,参政娄公时为同舍,见公造请希阔,深爱重焉。
及丞戎监,同列有贵家子阿附权要,语曰:「人之所趋,不得不趋。
第俛首一见,美官立可得」。
公正色曰:「君可往,某则不可」。
观风浙右之日,有苏师孟者,夤缘师旦补官,占一卒养私马于官厩。
曰:「是敢尔耶」!
没入之,黥其党亲为吏而犯法者。
师旦虽含怒,公弗顾也。
方群阴用事,则介然自持。
及公道复开,亦恬然无愧。
名流以是推之,每谓:「若不限以科第,岂容我辈独在台阁」。
曰:「假令某以科第进,亦必不在台阁」。
居朝列十三年,循序而升,未始超越,故制词有云:「安于平进,澹然无营」。
起居王舍人介称其明白洞达,礼部倪尚书思以先太史勉之,深感其言,服膺无斁,谓子弟曰:「先太史名播海内,而官不过员郎,位不过著作。
今吾德业未充,而禄位过之,岂不有愧。
汝等但宜笃志力学,毋更求过入于侈靡。
其有定分者,分寸不可彊。
枉尺直寻,徒丧所守尔」。
公之立身垂训,大槩若此。
尤隆于友爱,兄将之官夷陵,未至而没于荆南子幼,丧不能归。
公驰赴之,经大泽中,迷失道,间关久之,始得草庐宿焉。
或告曰虎方食人而去,濒于殆矣,而无他虞,若有相之者。
既达江陵,复走数百里,从亲旧假贷,诸公多其,争馈之。
躬护旅榇,挈其家而归。
既毕窀穸,馀助昏嫁。
族党姻戚急难之际,鳏寡孤独之家,分俸给之,有捐数百金者。
家藏山谷与族弟靖民判官帖,谓:「吾侪所以衣冠而仕者,岂己力哉!
皆高、曾以来积累所致,冲和之气,偶在此一支尔,其实相去不远。
每过马鞍坟,未尝不愧汗也」。
常诵斯语,而敬行之。
又摘「冲和」二字,求东宫大书,以名其堂,攻愧参政楼公记之。
生平不治产业,惟法书名画古器物是好。
一日得山谷帖数十卷,直千金,倾橐而偿之。
对客卷舒,津津喜见眉睫,曰:「吾不贫矣」。
又乐与名胜燕集,不计费,故其家屡空。
士人或献诗云:「官大屡持节,家贫犹典衣」。
曰:「此子善形容我者」。
家藏书万馀卷,纵观博采,茍片言有可取,亦诵味不休。
诗律字体,大略祖述山谷,而时出新意,自成一家。
大字尤奇壮。
东宫欲见之,书《中庸》、《大学》以献,既览之,喜,锡赉良厚。
其所称举,皆当世佳士。
中书舍人陈公希点,尝称仁和丞老成练达,为求表荐,既许之矣,会陈公卒,有欲攘之者,曰:「吾岂可以生死贰其心哉」!
卒如初诺。
风规秀整,进止安详。
朝会立大廷中,绅緌属目,尝于梦寐中与神人问答,皆达生语。
其少也,梦游大官府,丹碧晃耀,与尘世殊,金书「淮南」二大字,高揭其上。
戊辰之岁,护客维扬,仰视所揭,适与梦符,叹曰:「人生万事,莫非前定。
今日驱驰王事,乃兆于四十年前之梦,信不偶然」。
将漕于淮,竟此易箦,是岂真有数耶?
年不配德,飞不尽翰,贤士大夫皆伤惜之。
杂著二十卷,《介轩诗词》三十卷,藏于家。
某顷充枢属,检正,率数日一见,见即倾倒磨切,讲贯之益,深契此心。
后官临川,二子护丧还里,追念畴昔,令人霣涕。
二子属状其行,顾惟荒陋,未敢许。
葬有日,不远千里,走介遗书,具公行己居官本末甚悉,重以为请,乃为之檃括而敬授之,于以求铭,必有能发挥盛美者。
谨状。